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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：所爱有罪
作者：carol月牙弯弯 

文案
踏入异域土地之后，舒尔孛这个名字就仿佛压在心底，再也不能被拿出来翻看。从一个宫女做到乾清宫的领事宫女，再到大太监王廷的对食，她从来没有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，因为她不属于自己，她属于蒙古。若是没有遇见那个人，只怕她不会去救一个又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，从于谦到后宫的妃子，再到他的王妃。做了这么多，只是想让心爱的人对自己不再有偏见。等到两个人真的完全放下芥蒂的时候，却又已经迟了。战争横在两个人中间就像难以跨越的银河。人无法跨越，爱却可以。
内容标签：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斗

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舒尔孛，朱祁钰，朱祁镇，王廷 ┃ 配角：田小帛，韩九 ┃ 其它：大明，瓦剌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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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1 章

　　宫内，韩九睡在床上，她手指紧紧抓着被子，这床被子绝对暖和，但是她的身体此刻却寒冷如冰。和王山的对话，还在一遍一遍地折磨她。
　　宫外，刘府。厅堂里灯火通明，炉子中央的檀香缓缓氤氲在这沉闷的空气中。一个男人站在庭院里，看着自己亲手栽的梅花。时值深秋，只有遒劲的枝丫在干瘪瘪地诉说着梅花精魂。
　　刘蕴年近四十，因为操劳，胡子都有些泛白了。他摸着自己的胡须，风雨不动，宠辱不惊。
　　他的府第里，一排排站的全是锦衣卫，手握绣春刀，身挂黑披风。而府里的屋檐上还有一排排拿着火铳的锦衣卫，用枪头威胁着府里每一个人。
　　刘蕴的家室，妻妾子女，府里的仆人，老老少少，不分主仆，全都抱在一起，跪在厅堂内，瑟瑟发抖。刘蕴独自站在厅堂前，没有一丝恐惧。
　　寒风凛凛，刘蕴的家人，不禁蜷缩得更紧。比这寒风更令人寒冷的是，锦衣卫的尖刀和火铳。
　　一顶黑色的轿子，从灯火处，从大门口，被人稳稳当当地抬进来，刘蕴一家都望着这顶轿子，仿佛在看阴间来的黑无常。
　　轿子里的人，没有下来，但他的声音穿透轿子，每一个厅堂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
　　“刘大人，您认罪吗？”一个稚嫩的男声在寂静之中响起，掷地有声！“我父亲，做了二十多年的官！上对得起朝廷，下对得起百姓！你们胡说八道！我父亲哪有犯罪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！你们这帮畜牲，跟着王振，迟早下地狱。你们看看你们的刀，迟早会架在你们自己的脖子上！”
　　他的母亲要吓死了，赶紧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巴，让他好好跪着。“别乱说了，你要害死你爹吗？”
　　他推开他母亲，说出了一句，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的话。“今晚这种情形，娘，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全家的！既然要死，我一定要站着死！”
　　刘蕴身为一家之主，手背在身后，没有说话。
　　马顺还没有听到刘蕴的声音，掀开一小角的轿帘。偷看刘蕴的表情。“刘大人，您怎么看待您小少爷的话呀？”
　　刘蕴走到院子里的梅树前，伸出一双老手，抚摸着自己的梅花枝干。暗自惋惜道：“可惜，没有等到，你今年开花。”
　　刘蕴回头看看他最小的儿子，他才十四岁，站在那里，虽然略显稚气。一张小脸上，都是无畏的勇气。就这个儿子最像他，血气方刚，正气凛然，每当他被阉党气的头昏脑胀的时候，这个儿子总是会出来，宽慰他。
　　如今，还是他最懂自己心中所想。其他的儿子，虽然都已经考取功名，偶尔也附和他，表达对阉党的痛恨。但是此刻，都害怕地跪在那里，鼻子眼泪一大把。
　　能不能放过他的家人，只杀他一个？刘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
　　“马顺，我刘蕴，顶天立地，死也要死得其所。你告诉我，我犯了什么罪？”
　　“你？勾结地方大臣，结党营私！心怀不轨。”“哈哈哈！”刘蕴一声大笑，男人爽朗的本性，在这一声笑中，淋漓尽致！阴沉的天地，被他刘蕴打破，一个甘心为阉人做牛做马的畜牲，竟然说他，结党营私！好一句结党营私啊！
　　宫内，韩九在心惊之中，累的迷迷糊糊睡着了，却又有意识一般。手指紧紧捏着被子。手缝间，涔涔汗渍沾湿棉被。
　　她一遍又一遍梦到今晚和王山的对话。
　　“王大人，刘蕴死了可以。但是，他的家人呢？不能赶尽杀绝，否则，那帮大臣，一定会群起而攻之的。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我已经让马顺去做了，他的个性你知道的。一向张扬，这次，不知道会不会灭他满门，再烧把大火？”
　　“既然，你也知道马顺的个性，那又何必让他去？”
　　“是，是王建让他去的。他觉得不把事情搞大没有效果，这种不刻意表现又能震慑别人的事情，马顺，最合适。”
　　“那就杀了他一家人？王山，我独自来找你，就想让你想想办法，他的几个儿子，全是有识之士啊。杀了，不可惜吗？留他们一命，让他们为翁公做事！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杀了刘蕴，是你提出来的。这个时候，估计来不及了……马顺，已经去了……”
　　宫外，一刀，只需一刀！梅花树上，溅满忠臣的精魂！刘蕴就这么死在马顺手上。
　　宫内，“啊！”韩九从床上猛地被噩梦惊醒，坐起来之后，一片漆黑，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想要杀你的。”

☆、第2章

　　韩九独自坐在黑暗之中，从帐子外面，传来一阵氤氲的烛光：“九姑姑，您怎么了？”“给我倒茶！凉茶，凉的！”
　　田小帛本来还想给韩九倒杯热水，可是韩九要喝凉茶，这深秋夜晚喝什么凉茶啊，身体受得了吗？
　　韩九一口凉茶下肚，从喉咙那里，顺势而下的寒意，席卷了她的身体。喉咙一下子喝了那么冷的茶，有点肿肿的感觉，不过，心里舒服多了。
　　韩九倚在枕头上，问田小帛：“什么时辰了？”
　　“快要天亮了。”
　　“我知道了，熄灯吧，继续睡吧。”“是。”田小帛回床上继续睡觉了。
　　韩九没有躺下来睡觉。
　　她独自倚在黑暗之中，望着窗外，快要天亮了。明天的腥风血雨，她巴不得不要看见。朱祁钰，于谦，朱祁镇，还有王振，他们分别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，会做什么决定？
　　只有在黑暗里她才不必担心，这里适合她现在起伏的心情。
　　这种黑夜就适合让人胡思乱想，韩九慢慢就回想一年前的事情，差不多就是一年前，那个时候的她......
　　月色冷清，头顶，乌云遮住半轮残月蓄谋已久，原本暗淡的月光，更加显得单薄无力。
　　山间，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：“驾！驾……”在昏暗之中，依稀能够看见一匹骏马飞驰。
　　听她的声音，仓促有力，焦急又不失冷静。
　　三天前，舒尔孛还在草原上，和自己的哥哥策马奔腾。她身穿一身蓝色的及膝裙子，脚蹬一双祥云靴，头上戴了个简单的帽子。虽然穿的简单，却完全不能掩盖她贵族的身份。
　　她是草原上，最受宠爱的鲜花，万众瞩目，人人敬仰。她就是蒙古瓦剌格格，舒尔孛。
　　那时候的她，在草原上，无忧无虑地游玩。直到，她大哥，给她下了一个命令。听完之后，她整个人如同被丢弃在大山上，任苍鹰叼食她的身体，被长生天抛弃，早就没有生的余地。
　　她知道，这是作为格格的责任。
　　“驾！”舒尔孛强行打断自己的回忆。她不能想前几天的事情。
　　现在，她即将到达大同，进入大同之后，她就是汉族女子，韩氏。
　　夜晚，在她眼中，总是如此短暂。惨白朦胧的月光，渐渐失去了它的天下，从东方，升起的太阳，如一只巨轮，推动着她的人生前进。
　　关锁的门还没有开，她停下马，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转身回望。舒尔孛的眼中，再没有属于一个格格的高傲，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离家，就开始想家的孩子。“啊哈，必游拉。”（哥哥，我走了。）……
　　舒尔孛马不停蹄地奔向北京，在那里早就为她准备了一切，她的宿命就要从那里开始。韩九梦着一年前的事情，短短一个梦，窗外已经天亮了。
　　房门被韩十推开，还说着：“不好了，姐姐！”韩十一看，韩九竟然坐在床上睡着的！
　　田小帛也被韩十吓醒，连忙起床。
　　韩九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，摸着冰凉的手臂，看着韩十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？”韩十走过来为韩九披上衣服。
　　韩九拿着衣服直接穿：“你们帮我梳妆，我要去见王建。”

☆、第3章

　　皇帝朱祁镇正在上早朝，外面那帮大臣肯定会好好地参王振一本，还有马顺。韩九亲自为朱祁镇煮茶，煮的就是朱祁镇最爱喝的龙井。
　　王建从门口走进来，看着韩九，紧紧盯着她。韩九停下手里一切动作，动都不动地听王建说话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今天别忘了多煮点茶。”“在煮着呢。”韩九心里清楚，多煮点茶，就是朱祁镇今天生气上火了呗。王建传了话，就走开了。
　　韩九目不转睛地看着茶叶在锅里旋转，她脑子一直很乱，都是昨晚做的那个噩梦。她脑子紧张，就会想很多事情，不由自主就回想到一年前。
　　那个时候，她第一次见到王建。她是被作为弃女卖给王建的，就在大街上，当着街上所有人的面。
　　当时的韩九还是瓦剌格格舒尔孛，被自己的属下带着来到大街上，只穿了一双袜子。舒尔孛的脚踏着冰冷的街道，地上细小的石子，麻木地硌着她的脚掌。
　　这种细小的疼痛，仿佛能够吞噬她，每一步，都是“咯噔”一下，每一滴疼痛，慢慢汇聚到心里，变成一道伤口，在心底深处，隐隐作痛。伤在脚上，痛在心里。
　　大街上，喧哗的叫卖，小贩和客人的一来一往，舒尔孛丝毫没有听到，川流不息的人群，流过她的身旁，没有任何痕迹。她不知道自己被人安排跪在街上跪了多久，直到有特殊的声音从街头传来。
　　从街头，穿来一阵敲锣声。“铛铛，铛铛！”敲锣声，越来越重，舒尔孛悬着的心反而踏实了。看来就是她等的人来了。
　　一双手掀开轿帘，说是纤纤玉手都不为过，五指修长，舒尔孛隔的远，要是近的话，她还能看见他的手指甲都剪的齐整整的，磨的油亮亮的。白白嫩嫩，在中指那里，还戴着一个翡翠戒指，首先，那戒指一看就是好货，并且，这个戒指很宽，从手指底部一直到中间的指节那里，这么长的戒指，肯定有什么特殊意义。
　　他开口说话了。一开口，就让舒尔孛浑身起鸡皮疙瘩。他一个大男人，声音像是吞下一斤的砂糖，又尖又细，而且，还有一点的破音的感觉。没事，这是太监，太监！
　　“这个小姑娘是谁？怎么连鞋都没穿？”“我是被卖的，哪里有鞋穿？”舒尔孛冷漠地回答王建。
　　“你叫什么呀？”“韩九。”“好，我买了。跟我进宫。”舒尔孛向王建磕了个头，抬起头时，王二公公，已经放下轿帘，队伍也继续向前行进。
　　一个离轿子最近的太监，走上前来。“韩九，走吧。能被王二公公选上进宫，是你的福气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走在队伍的最后面，膝盖跪的仍在隐隐作痛。
　　就这么被王建带进皇宫，一晃就是一年，她从一个小宫女，变成现在乾清宫掌事宫女。有王振的提携，更多的是王廷王建兄弟的帮忙。但是，她却一点一点地在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情。
　　刘蕴的死，就是最好的例子，就是她提出刘蕴的名字，他才会死的。
　　“姐姐，朝堂乱起来了！”韩十跑进来大喊，韩九朝外面快步走去。“你来煮茶，我去前面看看。”
　　韩九趴在柱子后面偷看，她一眼就看到那个人！
　　“朱祁钰！朱祁钰居然回来了！”
　　“对！他回来了，有好戏看了！”王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，“朱祁钰回来了，就好玩了。”
　　韩九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人，默默地走开了。
　　

☆、第4章

　　朱祁钰站在中间，拦着这帮不要命的大臣。“李大人！你们冷静点！这里，这里是朝堂啊！你们大打出手，天威何在？！”
　　他扯着嗓子在喊，还挡在他们面前，将他们向后推去。好不容易将朝堂上的两伙人分开，朱祁钰手上都有被误伤的淤青了。
　　朱祁钰向朱祁镇行了一个礼。
　　“皇兄，现在有两件事情。刘蕴被杀是一件，这，一定要查。臣弟想，既然，锦衣卫马顺和司礼监王振在这件事情上有嫌疑，这事，就不能让锦衣卫和东厂去调查。”
　　朱祁镇问道：“那郕王，有何见解？”韩九倚在柱子后面静静听着朱祁钰的话，这个朱祁钰会找谁来查这个案子？不管是谁？这都是个烫手山芋，一旦接手，八成会像刘蕴那样，被抄家啊！
　　“臣弟自荐！愿为皇兄分忧！”什么？！
　　韩九的惊讶之情不亚于在朝堂上站着的所有人。朱祁钰虽然是个藩王，皇帝的亲弟弟，但是没有实权，而且，太后本来就忌惮郕王母子。他居然自己揽事？
　　韩九觉得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听的了。她独自回去，田小帛见她回来，给她端了一杯茶送过去，韩九接过来，闷着喝完了一杯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你怎么了？”“小帛，我没事。你去准备熏香，皇上就要回来了。”
　　她坐在那里，一手托腮，明显在沉思，田小帛也不敢打扰她。
　　田小帛正要出去，一抬头看见王廷了，她转身告诉韩九：“九姑姑，王大公公来了。”韩九托着腮的手从脸上移开，在空中，随手一挥，“你去。”说完又把手垫在腮帮子下面。
　　王廷坐在韩九旁边。“怎么样九儿，开心吗？马顺做事，一向让人放心。”
　　“我还要问你呢？谁去不行，偏找他！他那个性，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。还有那个朱祁钰，居然主动挑担子？”
　　“管前面的事情做什么。这一次选择刘蕴还是你九姑姑提出来的，叔叔还要奖赏你呢。还有有一批新进宫的人，过两天就进宫了。帮我一个忙吧。”
　　韩九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，那就帮下忙呗。
　　白天好歹就这么过去了，可是晚上的时候，韩九和王廷王建还有王山王林四兄弟一起来到王振这里，知道王振开口，韩九才知道，根本就不是王振做的这件事情。
　　“你们四个，说，是不是你们找马顺，叫他杀了刘蕴全家？”韩九一听，原来王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！那他们四个还骗她，她还给了刘蕴这个名字！作孽啊！现在王振来发火了？
　　“九儿！”王振突然喊了她一声，韩九整个人一个激灵：“翁公？”“倒茶！”韩九心惊胆战地去倒茶。
　　王振指着四个侄子好好教育他们一通：“你们翅膀硬了，居然去杀刘蕴一家！还叫马顺去？我在问你们呢！你们看九儿干嘛？”
　　韩九倒了茶之后，怕他们四个马上把她推出去，她就先来劝王振。
　　“翁公，你看这件事情，马顺表现的也不错。而且，按照锦衣卫的做事风格，刘蕴也该死。”韩九冒出这句话，王振就抬头看着她，“什么？”
　　“翁公，刘蕴和于谦，还有郕王朱祁钰，私下有书信来往。翁公怎么会不记得于谦呢？”
　　“对呀叔叔！就是那个说什么两袖清风，你去了山西还嘲讽你的那个巡抚啊！”想到这里王振就有印象了。
　　“原来是他，他居然和刘蕴还有朱祁钰......”
　　韩九成功地转移了话题，不然这四个兄弟要是说是她，那她怎么办？
　　等到王振休息之后，五个人离开了之后，韩九上去就揪住王廷的耳朵！“你是想把我害死是不是！翁公都不知道！你们一个个叫我给你们人选！想害死我啊！”韩九即使在发火，仍然还是冷冰冰的，让人感受到冰火两重天。王山王林先溜了。王廷求着韩九松手。
　　“我错了九儿，我发誓，我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！下次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和你商量！好不好！”
　　韩九这才松开王廷。但是韩九在离开的时候，韩九冷眼扫过王建，王建嘴角一丝坏笑，心照不宣就行了。
　　

☆、第5章

　　韩九送走王建，想着有事情要找韩十商量，可是韩十还是没有回来，韩九就忍不住出去找她了。
　　她一走到门口，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，韩九还没有停下看清这个人，就先伸手去抓他，都晚上了，除了伺候的宫女，还会有谁来皇帝的寝宫呢？
　　韩九抓着他的衣服就往里面拽，还嘴里说着：“你去哪里了？这么晚才回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刚刚到这里，袖口就被一只玉手不由分说地拉进去。“谁？！”
　　韩九一听这声音，立即放手。“参见王爷，王爷恕罪。”
　　朱祁钰听到这个声音，低头一看，是韩九。韩九抬头看他一眼，然后默默站到一边去了，朱祁钰想和她说些什么，又想想，还是算了吧。“没事，以后小心点。”
　　朱祁钰没有去找朱祁镇，而是去见王振。
　　王振心情极为不爽，看见朱祁钰信步走来，心情更加不好了。
　　“参见王爷。”“翁公，别来无恙。本王，想和翁公借一步说话，可否？”“凭王爷吩咐。”
　　朱祁钰带着王振来到乾清宫外面。一出来，就问：“翁公，应该已经很清楚刘大人被灭门一事了。”王振嘴角一撇，脸耷拉得跟褪下的蛇皮似的。回答道：“老奴昨儿个，早早睡了，也是今天早朝才知道的。”
　　“那，您和马顺马大人关系好吗？”“马大人身为锦衣卫都使，与老奴自是同僚了。”
　　“翁公，马顺杀了刘大人一家，人证物证俱在！锦衣卫确实有权利调查刘大人，但是直接将刘大人灭门，手段极其残忍啊。马顺这次一定要付出代价。还有就是……”朱祁钰的脸阴沉下来。“他会不会受人指使？跟一些高官私相授受？这还要彻查一番。虽然翁公说与他关系一般，但是别人却不会那么看。本王，也不过是秉公办理。翁公切莫见怪。”“奴才不敢。”王振连忙哈腰作揖。
　　“本王会还蒙冤之人，一个公道。也会将扰乱朝纲者，绳之以法。翁公您清者自清，本王佩服。先走了。”
　　“王爷慢走。”王振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！
　　他脸上的皱纹深深嵌在皮肤里，嘴唇紧闭。紧接着，他又一声嗤笑，来就来呗。
　　过几天，朱祁钰正要上早朝时，下人递给他一封书信。他一边喝茶一边看……于谦！
　　朱祁钰十万火急地来到宫里，此刻，于谦已经站在他面前了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您……您，怎么进京了？没有传召，您不得进京啊。”
　　于谦英姿飒爽，昂首阔步。“王爷，就是司礼监王振传的圣旨，让我进京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欲言又止，不敢问他，知不知道，刘蕴的事情。但是于谦抢先和他提了。
　　“刘大人的事情，怎么样了？”“嗯。”朱祁钰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这样，于谦就放心了。
　　陆续又有各个大臣进来，大家看到于谦，都客气地打招呼。于谦在左边作揖，在右边拱手。
　　突然，他头一抬，只见周围一圈人，掏出□□指着他。朱祁钰问这帮锦衣卫：“你们做什么？这里是什么地方，你们也不看看。”
　　“回王爷，我们秉公办理，依法抓人。”
　　当初那个在朝堂上，据理力争的李大人，李贤。现在又挺身而出。“你们做什么？依法抓人？你们该去抓王振。于大人犯了什么罪？”
　　“有没有罪，审问便知。”
　　朱祁钰被锦衣卫那傲慢的态度惹恼了，他一手拦下李贤，自己走上前去。
　　“你们，凭什么抓于大人？于大人有罪？也不是你们可以定夺的，你们调查？你们也没有资格。”
　　“王爷，我们是奉皇上的命令。”“是皇兄还是王振？”
　　“您要是不信，可以去问皇上。”
　　李贤和其他大臣纷纷上前，要找锦衣卫理论。纵使锦衣卫身手敏捷，但又有几个是会吵架的，说道理怎么讲的过，这些文人？
　　“你竟然叫我去问皇兄？你算个什么东西！”朱祁钰一声吼，吓得锦衣卫们不敢再动弹。
　　于谦看此场景，朱祁钰这么维护他，不能把朱祁钰拖下水。心里想：刘蕴大人的事情，不能再发生一次。王爷维护我，不能拖累王爷。
　　于谦气定神闲地拍拍朱祁钰的肩膀。“王爷，切莫动气。臣，跟他们走。臣两袖清风，还怕他们诬陷吗？”
　　“于大人不可啊。”朱祁钰赶紧阻止他。“马上就要上早朝了，等皇兄来，再说不迟啊。”
　　“王爷，等皇上来，看到如此场景，那还能安心上早朝啊？臣，会平安回来的。”
　　于谦不顾他们的阻止，执意和锦衣卫走。朱祁钰说：“好，我会替您讨回公道的。”

☆、第6章

　　韩九在内宫，王廷来告诉韩九朝堂上发生的事情。
　　“皇上一上早朝就勃然大怒。大声斥责几日前在朝堂上为刘蕴申冤的大臣。他还说，刘蕴是死有余辜。刘蕴和于谦相互勾结，欺上罔下，蛇鼠一窝。于谦还未经传召擅自进京，更是该死。”
　　韩九听了王廷的叙述，猛地一惊。
　　“王廷，你说的是真的？皇上怀疑于谦？”王廷神采飞扬，完全没有那晚上低头认错的怂包样，眉毛都要飞起来了。
　　“当然是真的。不是怀疑，而是，已经相信了。他今天早上还下令抓于谦呢。”“那于谦好端端怎么进京了呢？”
　　王廷嘘声道：“当然是叔叔假造的了。不然怎么把他骗进京？”王廷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，看的韩九心里毛毛的。看来王振要翻盘啦。
　　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了：“那，朱祁钰呢？他没有被惩罚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下了早朝之后，被朱祁镇请到乾清宫。
　　朱祁钰知道，王振铁定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，于谦和什么藩王，地方勾结，书信来往甚为频繁。
　　朱祁镇坐在椅子上，一脸阴沉。只能看出他的脸色，没有表情。朱祁钰手心握出涔涔汗渍，这是他的哥哥，但，更是大明的皇帝。
　　朱祁镇沉默，是在想他祖母，张太皇太后临终前，对他说的话。“皇帝，你父皇驾崩时，恳求我照顾祁钰母子。这么多年，祁钰证明了，他是个好弟弟，好王爷，好臣子。你要替我，替你父皇，照顾好他。”……
　　朱祁镇叹口气。这个弟弟，他何尝不知道他是个好弟弟，只是，他不该和地方大臣有接触！这是绝对不允许的。不能威胁到他皇位的权威，即使，他知道，朱祁钰不会做这种事情。
　　“祁钰。”朱祁镇喊了他一声。“皇兄。”“你，站了这么久，先回去吧。”朱祁钰握紧拳头。“皇兄，臣弟有话要说。”
　　“如果说你不会再犯，就不必了。朕相信你。其他的，朕也不想听。等这次于谦的案子结束，你就早点回封地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的后背冒起冷汗，一股比秋风还要寒冷的寒意席卷而来。
　　什么叫做，等于谦的案子一结束？难道，皇兄不相信于谦吗？
　　“皇兄……是王振让于大人......”“够了！”朱祁镇冷漠残酷地打断他的话。犀利的目光，射在朱祁钰脸上。“朕说，回去！”“遵命。”
　　离于谦被捕，才两天，就这两天，他朱祁镇就没有过一刻安稳。
　　先不谈一帮三杨带上来的老臣子，都一致为于谦请命，整天在宫廷里跪着哭着喊着，害的他耳根子不清净。
　　还有，他的皇后，钱萤。在于谦被抓的头一天，侍寝的时候，就声泪俱下地请求他，放过于谦吧，刘蕴已经死了，不能再少一个栋梁之臣了。
　　朱祁镇黑着一张脸，破天荒地吼了他的皇后。
　　他瞪着眼睛，嗓音也提高好多，整个房间都有回音了！
　　“后宫不得干政！做好你分内的事情，管好后宫！睡觉！”
　　钱萤委屈地低下头，衣着单薄地坐在那里。没有躺下睡觉，被子盖在她的腿上，她双手放在腿上。
　　朱祁镇睡在她身边。他背对着她，明显是动怒了。钱萤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晚上鲁莽了。不该开口就提这件事情，但是作为皇后，作为妻子，怎么可以看着自己的丈夫做错事情呢？
　　朱祁镇也没有立刻就睡，后背一阵阴凉。是皇后还没有躺下来。
　　怎么还不躺下来？这么冷！她就穿件里衣，薄薄的一件，着凉了怎么办？
　　朱祁镇左肩抬了起来，想一个翻身把钱萤压在身下，替她把身体暖暖。可是，这也，太没有面子了。刚刚才凶过她，她会不会赌气，推开朕，那也太……反正，她又不是小孩子，很快就会睡下来了。
　　朱祁镇一动不动，就好像真的睡着了。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钱萤一个喷嚏“阿嚏”！朱祁镇忍不住了，一个转身，左手一个大大的环抱，把钱萤拉进自己焐得滚烫的被窝。给她把被子塞的严严实实，双臂抱着她。
　　“你还是那个当初十四岁嫁给朕的小女孩吗？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吗？冷都不知道睡下来吗？你还敢嫌弃朕吗？”朱祁镇即使说着责怪钱萤的话，却还是充满关怀。
　　二人四目相对，烛光摇曳，朱祁镇看着钱萤顾盼流转的眼神，手情不自禁地抱紧自己的丈夫。不如趁他心情好一点的时候……钱萤温柔地问他：“那你还是那个，愿意听我规劝的相公吗？”
　　朱祁镇又黑下来脸，滑到钱萤腰间的手也不动了，两只手臂从钱萤身上抽回来。
　　朱祁镇又背过脸不理钱萤，自顾自地睡了。钱萤上一刻感受的温存，这一刻，又变成了冰冷的后脑勺。
　　钱萤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，脸背着朱祁镇，也和朱祁镇赌气。
　　直到天亮，这一回，朱祁镇没轮到韩九她们喊他，他就醒了，心里藏着事情，怎么能睡得安稳。
　　钱萤已经倒在那里了，头偏在朱祁镇的枕头上。朱祁镇赶紧搂着她，“萤儿，你怎么了？”朱祁镇一摸她的身体，好烫啊！　　
　　“萤儿！”朱祁镇心里担心起来了。发烧了，怎么会这样！
　　　“来人！九儿，十儿！”朱祁镇赶紧传唤她们。要知道，只要皇后侍寝，朱祁镇不要任何人在旁边服侍。
　　朱祁镇为钱萤盖好被子，又喊了一声：“来人，请太医！”
　　皇后侍寝，被冻发烧的消息瞬间传遍皇宫。皇后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。就连皇后宫里有个发烧生病的宫女，他都要担心会不会传染给皇后。这皇后竟然在给皇帝侍寝时，发烧了？
　　朱祁镇着实懊恼啊，他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了。他不就是抓个于谦吗？这帮大臣弄得着找钱萤吗？让钱萤来劝他，害的他们夫妻赌气。
　　

☆、第7章

　　王振一直都不想让钱萤生下孩子，因为，他怕这个未来的太子不会像现在的皇上这样对他言听计从。他一直都想要一个自己足够信赖的女人，做朱祁镇的妃子，再取代钱萤的地位，这样，他就可以顺利再操控下一任皇帝。
　　眼前，他们利用皇后和皇帝的感情，逼皇帝放了于谦，那么，他王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，向朱祁镇吹耳边风。
　　当晚，王振就告诉韩九：“九儿，准备侍寝！”
　　韩九顿时就愣在那里，她张着嘴巴，迟迟没有合上，连眼皮都没有眨动。王廷看着韩九恍惚的神情，问王振。
　　“叔叔，为什么要九儿侍寝啊？她做九姑姑做的好好的……”
　　王振绕过王廷，走到韩九面前。笑脸相迎，看着韩九。韩九合上嘴巴，“翁公，您，为什么要我……”
　　“九儿，听翁公说，翁公不会害你的。翁公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。翁公是在帮你，做娘娘不好吗？非想做宫女？”
　　王振看韩九还是一脸迟疑，嘴唇发白，眼神恍惚，一副被吓坏的样子。这九儿平常处事不惊，怎么这种好事，她这么犹豫啊？
　　“九儿，你不愿意？那就十儿吧？”
　　韩九怎么舍得把韩十送给那个狗皇帝糟蹋呢？“九儿……”韩九硬是挤出一点笑容。　　
　　“九儿不是不愿意，只是太突然。而且，翁公突然让九儿当娘娘。九儿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，居然可以当娘娘。而且，宫中，皇上临幸的宫女，不在少数。九儿，不一定能讨皇上欢心，得到册封啊。”
　　“有翁公，不怕。”
　　“是……”
　　韩九心里翻江倒海，这，怎么回事？
　　王振又加了一句，“如果，你愿意，明晚就可以侍寝，翁公，一定给你安排好。”王振很满意韩九，韩九很听他的话的。　　
　　王振又侧过头，告诉韩九，“速战速决。一定劝皇上杀了于谦，别等皇后身体好起来。皇后昨晚劝皇上，太直了。和皇上冷战。翁公知道你说话圆滑，一定可以胜任的。”
　　韩九机械般的点点头。韩九晚上还是在御前侍奉，而王廷忍受不住，溜了出来找田小帛。
　　王廷挡在田小帛面前，田小帛端着一盘水果，无辜地看着他。“王大公公，您有何吩咐？”
　　“你觉得九姑姑对你怎么样？”“就姑姑对我很好啊。”
　　“现在九姑姑有麻烦了，你愿不愿意帮她？”田小帛一听这话，立即点头，“奴婢愿意。”得到田小帛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，王廷很满意。
　　王廷伸出手，想去摸一摸田小帛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蛋，田小帛当然是闪躲了。“唉，幸亏九儿没有长你这么一张脸，不然的话，就算叔叔不帮她，她也能爬上龙床。”　　
　　“什么？”田小帛难以置信，“爬上龙床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，王大公公？你究竟要我怎么帮九姑姑？”
　　“你回去的时候，自己去问她。现在除了你，也没有人能帮她了，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呢。”
　　深夜，田小帛回到房间，看着韩九独坐烛前，黑发顺着后背倾泻在衣服上，脸上还有几缕头发，朦胧的灯光，纯白的裙子。韩九单手托腮，低落都眼帘象征着此时她低落的心情。
　　白皙的皮肤，在昏黄的烛光下，柔弱多情，妖娆的身板倚在桌子旁，完全没有白日里叱诧风云，霸气凌厉。
　　谁说九姑姑不是美女？
　　“九姑姑……”
　　“嗯？”韩九抬一抬眼皮，眉毛一抖，神色还是不变。“小帛。你先睡吧。”
　　“我想问您......”

☆、第8章

　　“九姑姑，我知道我进宫以来，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。我刚进宫，就让你和王二公公闹得不愉快。”
　　“你别放心上，有的是宫女，排队想做王建的对食呢。等他有了下一个目标，就会忘记我和他之间的不愉快了。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自从您把我从王二公公手里救下来，您也一直保护我，甚至也不让皇上见到我，我心里一直都对您感激。我知道您今晚出事了。”
　　“是王廷找你了吧。”韩九终于转头看着田小帛了，“是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但是愿意帮您解决麻烦是我自己的想法。”
　　韩九看着烛火，说道：“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？你当初不肯做王建的对食，我帮了你，你说你不想成为皇上的女人，我也帮你。你现在又肯了？翁公要我去侍寝啊，你给我帮这个忙？我不要你为我牺牲。我帮你，不是为了利用你。”
　　韩九说完就去睡觉了，田小帛一个人坐在桌边，想着她刚刚进宫的那段日子。
　　那天，韩九，王廷和王建一起来挑选宫女。韩九告诉王廷自己的要求是：“会做事，少说话，少问话。”王廷也点头，“我也喜欢这样的！”
　　王建没有和他们商量着，倒是自己走下去先去挑了。
　　韩九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功夫，转身要走的时候，被王建的话给吸引住了。
　　“你叫什么？抬起头来。”韩九和王廷侧目望去，却被这个宫女吸引了目光。韩九一个女人都不得不承认，这是一个绝色美女。
　　美目盼兮，巧笑倩兮，声如歌莺，面如桃花，从夜空里偷来的星星做的眼睛，从梨花那里借来的冰清玉洁的肌肤，牡丹送的雍容粉嫩的唇瓣。真是，天地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这么个小人儿。
　　哪怕是身为格格的舒尔孛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，对这种美貌，也是幻想，她一个小宫女，竟然轻轻松松地驾驭起来这种美貌。
　　“我叫田小帛。”颤抖的声音，飘进王建的心田去了。王建嘴角一扬，大手一挥。“留用乾清宫！”
　　王建回头问韩九：“这个怎么样，跟在你身后吧？”韩九当时转身就走了，一点面子不给王建。“你把她丢给我，是嫌我事情不够多吗？”
　　王廷赔笑着：“在乾清宫，宫女不都是九儿管吗？何必再说什么，跟着九儿。”
　　田小帛当场就被留在乾清宫，多少宫女都眼红，各自暗暗记下了她的名字，田小帛。田小帛根本不敢再次抬头，因为她知道，她一下子就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这张脸。有时候，她自己都很想知道，拥有这张脸，到底是福还是祸。
　　自从进了乾清宫，她从来没有机会走进皇帝，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，韩九倒是发现了。
　　“田小帛。”韩九从田小帛身后走近她，田小帛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“九姑姑”。
　　“你，你自己当心点吧。”韩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，凭田小帛的美貌，爬上龙床是很简单的事情。为什么皇帝至今还没有见过她，用的着想吗？肯定是王建捣的鬼。
　　田小帛还没有搞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，但是不着急，那天晚上她就知道了。
　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可以自己独自一个房间。然后，一个人敲门。“小帛在吗？”这个声音，是王建。
　　田小帛怎么敢不给王建开门，等王建进来之后，他像之前几次一样，给田小帛送了她之前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。
　　“这个，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贡品，我给你留了几块，其他的都是翁公和九姑姑那里。给你尝尝。”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这......奴婢，受不起，您还是拿回去吧。”“哎！叫你拿着你就拿着。”王建朝田小帛怀里塞，抵着田小帛的胸口，田小帛当时后背就出汗了。
　　“闻闻，香不香？要知道，九姑姑可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啊。你尝尝啊！”田小帛只好拿起一块，只敢小小的舔。
　　“大口吃，别怕，我给你的，你都放心拿着。”王建一边说，一边在田小帛身边转。两个人衣服摩擦的声音，搞得田小帛整个人都毛骨悚然。
　　“女人的口味，果然都一样。喜欢吃这种甜甜的软软的......”王建说完，俯下身体在田小帛脖子间，吸了一大口气。
　　田小帛木呆呆的，连手里的食物都掉了。
　　王建转动她的肩膀，让田小帛和他面对面。“小帛，凭你的美色，做个妃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皇上不会疼惜你的，可我就不一样了！”
　　田小帛赶紧跪在地上：“谢王二公公。小帛，受宠若惊，不配让您喜欢。”“别别别，别这么说，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，明晚我再来等你的答案。”
　　田小帛等王建走了之后，慌的六神无主，都说王廷王建兄弟好色，没有想到是真的。怎么办呢？
　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王建，又可以不得罪他。她田小帛又不愿意见皇上，不想做妃子。谁能帮她一把呢？
　　第二天，田小帛想去院子里面扫地，让自己忙起来，结果，这个宫女推开她叫她去坐着，那个宫女叫她去喝茶。这就是很明显不想让她做事情。韩九带着韩十，端着茶壶从宫殿里面出来。
　　“田小帛，你怎么坐在那里？不知道做事吗？”韩十提醒一下田小帛，别仗着有王建撑腰就不做事了。田小帛抬头看着韩十。
　　韩九和韩十都在看她，韩九冷峻的目光，田小帛之前还会害怕，但是这一次触碰到韩九目光的时候，她却想起来昨天韩九提醒她的那一幕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今晚，只有你能救我了。”田小帛走到韩九面前，抬起头看着韩九，韩九看着田小帛，奇怪了。这个丫头平常不是这样的啊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
　　田小帛望着韩九的眼神，还是那般真挚，却说出了和她眼神完全不一样的谎话。“九姑姑，凭我这美色，可以叫别人来替我做啊，何必亲为呢？你九姑姑都还要端茶递水，我只需要坐那里休息就够了。”
　　韩九冷笑一声：“是吗？那你就跪在我房间门口休息吧！去！韩十，你给我去盯着她！没有我的允许，我看谁让她起来！”
　　田小帛在韩九门口，从上午一直跪到晚上，一点东西都没有吃。而王建正坐在田小帛房间里面等她。
　　韩九吃完饭，就回自己房间，她心里还装着田小帛的事情。
　　当韩九从田小帛身边走过的时候，韩九没有看她一眼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在你房间等你，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，你走吧。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我今天说那种话，是因为，我不能，不能回去......”
　　“做王二公公的女人还不好？看来你是想爬上龙床啦。”韩九笑着摇头，果然这些有姿色的宫女，都想着侍寝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宫女，了此一生。”
　　“就算你今晚躲过了王建，在我这里跪着，他明天后天甚至你接下来的所有日子，都会去找你。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。”
　　田小帛低下头没有说话。韩九径直走回自己房间，却没有关上门。
　　田小帛看着房间微弱的烛光，挺身站起来，进去之后给韩九磕了一个头。韩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田小帛，散下自己的头发......“过来替我梳头吧。”
　　从那之后，田小帛就和韩九住在一起了，和韩九一个房间。她还是不去见皇帝，哪怕韩九故意给她机会她也不去。而王建因为韩九的插手不得不放弃对田小帛的纠缠。
　　韩十问过韩九为什么要帮田小帛，韩九说：“因为她是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，不去追逐宫廷繁华。”
　　而此刻，韩九被王振逼着要去侍寝，田小帛却和韩九主动请缨。
　　“你为什么要去侍寝？想摆脱王建？还是想要荣华富贵？”
　　“我只想要，报答你。”
　　韩九亲自为她涂脂抹粉，细心打扮。“马上我会带你去见翁公，你这模样他肯定满意，等你侍寝之后，我们会帮你，让你做皇妃的。”
　　小帛，别担心，我会帮你的。等我回瓦剌前，肯定会和你撇清关系，让你安安稳稳地做皇妃的！

☆、第9章

　　韩九带着田小帛找王振。韩九深沉地走在前面，田小帛低着头走在她身后。田小帛会不经意地抬头看韩九两眼。虽然田小帛替韩九去侍寝，但是韩九就不难受了吗？
　　王建正好从后面走上来，看到了她们两个。
　　贴身柔软的水蓝色的裙子，身上绣着硕大的山茶花。发髻从普通的宫女样式，梳成了牡丹髻。戴着一串珍珠链子，耳朵上吊着翡翠明珠。头发上好像是九儿的发簪。有一个还是曾经他送给韩九的。
　　韩九带田小帛来见王振做什么？
　　王建悄悄走到窗口，俯下身子，侧耳偷听。
　　里面，传来王振的笑声。
　　“呀，这么个大美人，九儿你是怎么把她藏起来的？”“哪里是九儿藏起来的？是翁公您日理万机，没有看到罢了，这段日子。她一直都跟在九儿身后呢。”
　　“嗯，皇上必定喜欢！”
　　皇上？韩九真的把田小帛送给翁公，交给皇上了！舒尔孛！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，还把她交上去？你什么意思？！
　　韩九把田小帛交给王振学规矩之后，独自回房间。王建已经等她很久了。
　　韩九刚刚推开门，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。有些意外，却在情理之中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王建，找我什么事情？”
　　王建回头问她：“你是不是，把田小帛给王振了？”“没有啊。”韩九一耸肩，回答得云淡风轻。眼睛里半是含笑半是冷酷地看着王建，一步步走向他。
　　“王振，一个老东西！他凭什么可以拥有那么美，那么年轻的女孩子？给他，我不如给你！”
　　韩九走向王建。在离他还走一步之遥的时候，王建猛地向前一步，双爪钳住韩九的肩膀！韩九被他提了起来，脚跟离地，脚尖艰难地点着地面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！我们是同盟！你不能这样啊！”韩九被他捏得骨头都要断了。
　　“你也知道我们是同盟啊？那你怎么没有想要保护我？王振逼我去侍寝，还是你哥哥王廷，他去劝田小帛来帮我的，你呢？”韩九挣脱开他的魔爪，和他针锋相对。
　　“王建，你明明知道，王廷对我的心思，你却不保护我！你明明知道，王振想要利用我，让我去侍寝！为他未来谋划！你怎么没有来保护我？而这和个女孩子，是她！是她在我一筹莫展时站出来，替代我去！我只是帮她成为皇妃享受荣华富贵，享受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快乐！这交易不能做吗？”
　　“这叫做代价！”王建也回击韩九。“你，想要在乾清宫好好地活下去，那你就得依附王振。他让你成为九姑姑，又许你妃子之位。你利用王振，还在这里叫苦？这交易，你赚啦！还有，这么久，你打点各处的钱，不都是卖我哥送你的东西吗？不然，你哪来那么多钱？我哥对你，不差吧！”
　　“哼！我堂堂瓦剌格格，竟然去侍奉你们那个皇帝！还让太监侮辱我！去死算了！”
　　韩九语气缓和了一些。“而且，你王建缺女人吗？借我一个救急不行吗？”
　　王建没有跟她继续吵下去，甩袖而走。
　　

☆、第10章

　　王建心里那团火焰，腾腾而起！他心里清楚，舒尔孛和他第一次见面，两个人就不是特别合得来。不过是互相利用。
　　现在，他只是想要个女人而已！舒尔孛竟然也出来阻挠！他们蒙古人，一天到晚地去抢别人的老婆做妻子，还在乎这些吗？舒尔孛是格格不想去侍寝讨好皇帝，那韩十呢？韩十本来叫做歌云，歌云是她的婢女难道还不行嘛？这个舒尔孛偏偏和他对着干是吧？
　　我得不到田小帛，我就毁了她！
　　王建走了之后，韩九心里就忐忑不安。小帛长的那么漂亮，王振看的目不转睛，会不会不把小帛给皇上，那我不就害了人家姑娘吗？
　　韩九坐在桌边，手紧紧攥着茶杯，皱着眉头乱想。　　
　　韩十推门进来，看见韩九呆呆地坐在那里，手指拨动着头发，低垂的眼帘，暗示着她此刻抑郁的沉思。
　　“姐姐。”她轻轻地将韩九的思绪拽回来。韩九抬起头，随手把头发抛到肩后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“翁公，传了尚宫局的司珍司制，说是要给我们准备新衣服，新首饰。”
　　虽然是宫女，可是，她穿的不比那些娘娘差。一方面是那些人巴结王振，为她费心，另一方面就是王建要她多做坏事，不停地败坏王振的名声。
　　“我们的衣服首饰什么时候缺过？翁公干嘛要……”韩九突然想起，刚刚把田小帛交给王振。人靠衣装佛靠金装。也要给田小帛打扮一下。
　　“好，我们走吧。”
　　两姐妹走在一起，迎面撞上了王廷。王廷一看见韩九，就呵呵地傻笑，然后屁颠屁颠跑过去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看见那个大美人站在叔叔旁边了。是不是就意味着……”
　　“我只是不想侍寝罢了。翁公就找了个美女。有什么问题吗？”“没有，没有。”
　　“那就别废话了。翁公还等着我和韩十呢。”
　　三个人一起走到门口时，看见了成英。王廷对成英可能没什么印象，但是，韩九可是印象深刻啊。这个成英，可是和田小帛一起进宫的，还曾经骂她九姑姑狗仗人势，结果被田小帛凶了一顿，说：“你懂什么？九姑姑好着呢。”
　　成英在那里豪爽地骂着韩九，结果回头就看到一个绝世美女红着脸说他：“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九姑姑任何话，可以吗？”
　　成英当时就被田小帛不给震撼了，一点反应都没有，只傻傻地看着田小帛。
　　田小帛“噗嗤”笑出来，这粲然一笑，彻底俘获了成英。“好了，你才刚刚进宫，不了解九姑姑，而且，在宫里擅自说九姑姑的坏话，传到被人耳朵里，可是要被打的。我先走了，你小心点。”
　　韩九恰巧看到了田小帛维护自己的一刻，也顺便看清了成英的脸。
　　她右手微微一动，想让韩十去看看成英究竟要干什么。可是，又转念一想：不对，有王廷在我身边，我干嘛要自己出头？我倒要看看这个成英究竟想干什么！
　　韩九和王廷继续稳步前进。王廷抬头，一下子就看到了成英。
　　王廷一张笑呵呵的脸，突然变得严肃。眉头一皱，充满杀意的目光蓄在眼珠子里，哗一下子都喷了出来。他想喊住成英。又紧抿嘴唇，跟上去看看。
　　王廷回头看了一下韩九，韩九也跟他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成英。生怕一次眨眼就错过成英一个细微的动作。
　　王廷和韩九搭档这么久，默契还是有的。于是，一起朝前面走去。
　　成英到底做了啥，搞得王廷和韩九用这种异样的眼光注视着他。
　　成英谨记他主子的教诲。趁没人在乾清宫的时候，溜进去。将一封信放在皇上的文案下，让皇帝看见。

☆、第11章

　　成英，压根就不是啥猎户出身，他是个标标准准的锦衣卫！身手敏捷。
　　刚刚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。在他猫着身子悄悄溜进大门的那一刻，已经是调动所有器官，触动所有感官，前后左右，上下里外，全都看过了。可就在他转头，进了皇帝房间的那一刻，被他们三个人看见了。
　　成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。想他一个锦衣卫好不容易混进乾清宫当个假太监，还只做了一个看门的。现在终于可以偷偷进来了。怎么不激动呢？
　　成英一会儿弯腰，一会儿回头张望。除了呼吸声，现在就属他的心跳声最大！跌跌撞撞地总算站到桌子边上了。
　　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怀里，那封信正安稳地躺在他的胸口。跟他此时的心惊胆战完全不一样。如此的安逸，人混的还不如一封信呢！这信都要拿命去保护！
　　虽然，主子曾经说过，没有送到也没有关系。但是，一定要送到啊，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嘱托。
　　“成英。”韩九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，一声轻飘飘的话语，锤击着成英心上每一个角落。咚咚，咚咚！心脏猛地敲击一下他的胸口，胸口都闷闷的。
　　王廷他们三个人走过来。韩九一脸冷漠，看不出是什么神情。王廷则是上下打量着这个比他还高的太监。眼神中充满狐疑，对自己判断力的自信，对他身份的怀疑。韩十听田小帛提起过这个成英，她没有什么感觉，只是好奇。没有想到这个成英倒是挺威武的。她竟然一脸欣赏的表情。微笑地边欣赏边点头。
　　三个人，三幅神色。截然不同，成英要忍受他们三个不同的目光。如坐针毡，如履薄冰！冰火两重天啊！
　　王廷嘴角勾起一丝邪笑，这种事情，抓住一个犯事未遂的人，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。
　　王廷看看成英因为紧张仍然放在胸口的右手。直截了当地问他：“说！你进来做什么？谁让你进乾清宫的！”
　　韩九眼皮狠狠朝外一翻，一道来自九姑姑的眼神，俨然是一道匕首，扎进成英的心口，从他心底深处，扯出一种隐藏许久的死亡的恐惧。
　　空气都静谧，等待着打破。
　　王廷脚上前大跨一步，要去抢成英怀里的东西。成英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的手，还放在胸口这里。
　　直到王廷上前，手都抓住他的手腕他才反应过来，要推开王廷。
　　不过，王廷的速度也很快。成英不能真的和王廷动手，可是又不能让王廷抢走！
　　最后，局面就成了……
　　“给我！”王廷一只手抵着成英的手腕，一只手拉着信的一个角落。双手拼的都发白了。
　　成英一只手和王廷较劲，另一只手必须牢牢捂住胸口，护住一大半的信封。
　　不能被抢走啊。这是用来救于大人的信。

☆、第12章

　　韩九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一拉一扯，唉，真的讨厌啊！
　　“住手！”韩九脖子一扬，喝令两个人停下，王廷头微微一转，成英趁这个档子。推开王廷，把信抢回来。
　　“王大公公，最近这是怎么了？见谁都是这么大火气？当着我的面，欺负我的人？”
　　不单单是王廷，成英和韩十都大吃一惊，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，只有韩九还是稳如泰山。
　　韩九走到王廷面前。“王大公公，这成英是我和你亲自选进乾清宫的。他是为我办事的。所以，刚刚我们看见他，我才没有喊住他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王廷貌似不相信。歪头看看成英，成英看着韩九，迟迟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你说他是你的人？怎么可能？那你让他把东西拿出来！”
　　“那东西怎么能给你看？十儿，带成英下去，叫他把银子还给娘娘，这个活，他不接了。”
　　这话，王廷听懂了。原来是拿钱做事，替后宫妃子传信啊。
　　韩十会意，拉着成英就走。
　　他们走了之后，韩九跟王廷解释。王廷那眼神还是怀疑。非常怀疑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让他回来，我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。”
　　“王廷！刘妃娘娘告诉我，让我给皇上送封信。我嫌累，就叫成英去送。成英他心眼多，昨天竟然偷看。看完之后，我就给他传太医了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传太医？”王廷惊讶地问韩九。
　　韩九心里想：我现在说谎话，已经跟平常喝水一样了。脸不红心不跳，一本正经的，只希望，王廷能够相信吧。
　　“对。他看完这封，表面上诉说相思的信，实际上，纸上涂了药。你懂了吧？所以，你不能看。为了我的声誉，我还是没有碰这封信，继续让成英送。只是他不能再看了。刘妃娘娘给了我不少银子，估计，也是请我帮她掐好时间。”
　　“你怎么做这种事情？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干涉后宫的事情吗？”
　　王廷继续追问韩九。韩九只好说：“她给了我钱。我最近，手头有点紧，田小帛要去侍寝，我是把老底都拿出来了，帮小帛置办一切，用着用着，手里就空了。”
　　王廷叹口气。他低下头，一股忧伤爬上他的眼睛，这温柔沧桑的目光，不属于他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。他看着韩九，渴望得到韩九眼神的回应。
　　韩九感受到了他异样的眼神。王廷从未拿这种眼神看过她。他深色的瞳孔中，透露着些许哀伤，不舍。韩九没有看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，只是回他一个清澈的目光，让他看不出自己内心的变化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我太能花钱了？”
　　王廷凄惨一笑，“不是啊。”他摆摆手，左手背在身后，右手放在胸前，又是那副假装沉稳的样子。
　　王廷一手拉下自己的钱袋，光是钱袋，都绣的是金线。“拿去。以后，没钱就来找我。别跟后宫的妃子扯上关系。都跟你说过了，别跟我客气。”
　　哇，这金灿灿的金子，不要白不要。纵使韩九想要掩饰心里的激动，嘴角还是不争气地稍稍扬起，这份得瑟顺着嘴角爬到眼角，眼角都流露出一丝得瑟。
　　“这么好啊？这么多金子，谁贿赂你的？”“各种人。暂时够了吧？等我回去，再给你送点。”“不了，你这些够用好久了。”
　　“你，喜欢就好。”
　　听见这话，韩九心里，也是一阵哀伤，骗他骗的太多了，他保护她，保护的太多了，拿他做□□，太多了……即使恶心，还是挺愧疚感激他的。
　　“我们赶紧去找翁公吧。别叫翁公等急了。”“嗯。”
　　韩九默默地抽回一口气，这算过关了吗？

☆、第13章

　　晚上，韩九回到房间，发现韩十还在看着成英。很好。“十儿，你先出去吧。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了鱼汤，好好补补。小帛也在那里。”
　　成英站在边上，身后传来一声“咔”。门关上了。只剩下，他和韩九。
　　韩九旁若无人地坐在镜子前，摘耳环，拿首饰。成英听着那首饰落到妆台上，“啪，啪”的声音。心也扑通，扑通一下地跳。
　　“过来。”韩九开口了。成英硬着头皮走到韩九身后。
　　韩九想证实心中的一个疑问，她猛地一转身，头发甩到了成英身上，成英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，韩九的手已经拉住他的腰带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你干嘛呀？”
　　“成英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韩九就说了这么一句话。然后，什么话都不说了。只在手上动功夫。
　　她拉着他的腰带，轻轻扯一下，成英捂着肚子，面露难色。
　　“九姑姑……”
　　韩九也没有兴趣继续难为他。她手一放，转身就把头上最后一根钗拿下来。
　　成英跪在地上，捡起腰带，慌张地穿起来。虽然，很讨厌这个女人。她又傲慢又奸诈，说起谎来没有感觉。但是，毕竟这次是她救了他。
　　“成英，多谢九姑姑救命之恩。”
　　“行了。我不是救你，只是想知道你主子是谁？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。”
　　成英趴在地上的脑袋，颤抖了一下。初冬，他的冷汗顺着额头滑下，滴在地上。
　　韩九想知道他是谁的人？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？会不会猜准呢？猜准了，哪怕猜不对，他成英这次也该死啊。
　　韩九站了起来。对成英说：“站起来吧。我跟你说些话。”
　　两个人，面对面，站着好好说话。
　　“成英，今天我告诉王廷，你是我的人，那么以后，你就是我的人！人前人后，你都必须听我的。当然，你的那个主子，我也允许你为他做事。但，别再牵扯我，否则，我不会救你。”
　　什么？让他一个三尺男儿，听一个小姑娘的话？！这，才十八岁的小姑娘。成英向下看看韩九，这个才杵到他胸口的，小姑娘，如此盛气凌人，说的如此不让他拒绝。他的面子何在？
　　韩九注意到成英一个微小的动作。他微微挺起自己的腰杆，眼睛向下瞥着眼睛看她。
　　好生气呀！这种眼神？瞧不起她吗？
　　韩九压抑住心里的怒火，朝前小小的挪动一步。“喂，成英。”
　　成英洗耳恭听之时，韩九一个直拳捶他肚子，“咚”的一声。
　　成英“嗷”的一叫。“九姑姑，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呀！”成英捂着胸口，一下子，她用劲太大了吧。整个胸口都喘不过气了。
　　斜眼看着成英弯腰捂着胸口，脸皮抽搐，韩九心里都是痛快。
　　“警告你，我是你的主子！”
　　“是是是。奴才听您的，就是了。”
　　韩九拿出王廷给她的钱袋，掏出一锭黄金，一看就有十两。
　　她随手抛给成英，成英右手一抬，就接住了。
　　看见这么大的黄金。
　　他顿时就不痛了。双手捧着这块黄金，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子，眼珠子都拔不出来了。
　　韩九瞧着他的嘴，大的能吞下一个盘子。这什么出息啊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吗？“不是给你的。拿去给你主子。你只要告诉他，等我有出头之日，就会还给他的，就可以了。就算他不懂，你也这么说。必须给他！”
　　“是是是。”成英还是紧紧盯着手里的黄金，生怕这块黄金一个眨眼就没了。
　　韩九伸出手，在他眼前晃晃。
　　“啊？”成英总算有反应了。“九姑姑还有什么吩咐？”
　　“出去，我要沐浴！”“是是是。”
　　结果，成英走到门口还转身朝韩九说：“九姑姑，您怎么这么有钱啊？太佩服您了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理他，自顾自地梳头。
　　成英说完，灰溜溜地走了。房间里只有韩九一个人了。
　　一把木桃梳子，一只纤纤玉手，悄无声息地压在妆台上，韩九沉默许久。

☆、第14章

　　成英当天，被吓得要死要活。明明只是肚子被打了，却仿佛从东厂的刑房走过一遍似的，只剩半条命了。
　　曹吉祥看他魂不守舍，关切地问他：“你怎么了？今天吃晚饭的时候，怎么没有看见你啊？”
　　“别提了，我吃了一顿，大餐！”成英故意夸张地扩大嘴型，连眼睛都睁大一倍。说了一句，大餐！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曹吉祥被他逗乐了。“什么样的大餐啊？”“算了，肚子蘸拳头，吃吗？”
　　“谁啊？”“韩九！”曹吉祥愣了一下。“九姑姑？”成英脱下衣服，准备上床。“对。”
　　“成英，真心劝你一句。别跟九姑姑斗，这个女人不简单！心狠手辣，连身体都能出卖给王廷，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？”
　　成英听了，心里一个咯噔。“嗯。谨记啊。睡吧。”
　　成英躺在床上，辗转反侧地睡不着。他依稀听见了曹吉祥的呼噜声，“呼，呼，呼。”又不时夹杂着一句尖声的喘息。
　　他脸靠墙，右手，悄悄摸摸自己那个地方。自己的宝贝，还在。
　　对，他是个假太监。彻头彻尾的假太监！今天，韩九拉住他腰带的时候，他生怕，自己被识破。那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。
　　韩九以为他是太监，毫不顾忌地摘首饰，梳头。他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么近距离。
　　唉，可惜啊，这个女人，不是什么好女人。还逼田小帛帮她侍寝。他又转念一想，自己反正是不能以太监的身份娶田小帛了，田小帛能嫁给皇帝，做皇妃，也比老死要好。就算她九姑姑做了件好事吧。
　　就在这一晚，田小帛端着茶水，走进朱祁镇，王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。一个时辰不到，朱祁镇就带着田小帛睡下了。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韩九醒了之后，看向田小帛的床，被子整齐地放在那里，田小帛昨晚应该在......
　　她昨晚侍寝去了。
　　韩九穿好衣服，就去皇帝的寝宫了。
　　满眼都是黄色柔和的烛光，空气中，氤氲着一阵梅花香。每走一步，韩九就觉得味道更重，每走一步，她就更加激动。简直比她自己去侍寝，还要刺激。
　　昨晚是田小帛侍寝，韩十当差伺候。
　　韩十看见了韩九，会心一笑，韩九放心了。
　　韩九葱管一般的手指，撩上床帘，韩九掀床帘的动作，已经是轻到连空气中的灰尘都不忍打扰。
　　只掀开一个小小的角落看一下就行了。
　　田小帛□□着双肩，闭着双眸，平躺着睡在皇帝朱祁镇里面。
　　田小帛醒了，如星星般璀璨的瞳孔，眨巴眨巴地看着那只在床帘上的手。韩九回头时，发现她醒了。
　　田小帛微微一笑，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容，就只是告诉韩九，她完成任务了。韩九回了她一个微笑，然后带着韩十走到外面。
　　“小帛昨晚表现怎么样？”“小帛？当然好了。她本来就是个蕙质兰心，温柔贤惠的好姑娘。姐姐，你都不知道。
　　昨晚，小帛，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襦裙，款款而来。只一个抬手，一个端茶，就把皇上的目光，紧紧锁住了。恐怕，皇上也没有见过，这么美丽的女人吧。然后，皇上就放下公文，问了她几个问题。
　　接着，我就劝皇上，夜深了，该歇息了。让小帛伺候皇上更衣。之前我还提醒小帛，别忘了，你教她的那几招。脱衣服的时候，要有意无意地蹭到皇上的皮肤，解腰带的时候，要用手指去绕腰几圈，就是这些之类的。
　　不过小帛，太紧张了。脱衣服的时候，脸从头红到尾，坎坎坷坷，我看着都着急。我就想提醒她一下，别紧张。
　　结果，弄巧成拙，她看着我，忽略了皇上。皇上一个转身，就撞到她了。还把她撞倒了，皇上顺手就拎起她的腰。
　　小帛当时……”韩十说的自己都脸红不好意思了。
　　“小帛当时，吓得连手里的龙袍都掉了。不敢看皇上。皇上伸出手，摸了一下她的脸，说，你长的真的好漂亮。小帛，竟然说，皇上喜欢就好，奴婢什么都愿意。”
　　韩九听到这里和韩十一起哈哈大笑。“小帛怎么说，这种话？听起来，就像是迫不及待似的。”
　　韩十回忆起那个场景，也是笑得合不拢嘴。“没错呀。然后，皇上就叫小帛脱衣服了。哈哈哈。”
　　两姐妹在这里开心，却没有发现，有个脸色铁青的人，在柱子后面，听了半天。最后，气愤地走了。

☆、第15章

　　朱祁镇上完早朝就去太后宫里了，韩九无事可做，心情正好也不错。想着，要不要去御花园采些花送给田小帛呢？
　　刚走出乾清宫，就看见朱祁钰。长生天你能不能别派他来坏我心情啊。
　　“奴婢，参见王爷。”“九姑姑，这是要去哪里啊？”
　　“御花园。”韩九说了之后，丢给朱祁钰一个轻蔑的眼神。
　　朱祁钰本来因为于谦迟迟没有获救而心情不好。就连这个臭丫头，也敢惹他！
　　“你给我过来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不容分说，抓着韩九就走，随便朝哪个没人的方向。
　　韩九害怕被人看见。“王爷有什么吩咐，直说就是，干嘛要到别的地方去？”
　　朱祁钰环视一周，把她推到墙角。
　　“你干什么？我可是宫女。你想干嘛？！”
　　朱祁钰从鼻子里吹出来的都是不屑和嘲笑。“告诉你，你没有那种魅力叫本王上了你。你是长的美，还是读书多？还是会琴棋书画？跳舞唱曲儿？什么都不会，只会端盘子！我身边的老嬷嬷端盘子都比你有经验！”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上来就把她贬低的一无是处。搞没搞错？她好歹也是九姑姑！哪里是一无是处的人？
　　“怎么？本王说错了？堂堂九姑姑，大字不识一个！你也好意思当九姑姑？别人给你钱，叫你送封信，里面是告你状的，你都不知道！”
　　韩九被他说的肚子里一窝火！腾腾腾地直窜！
　　不识字？她可是会两种语言的人，你朱祁钰能吗？她可以潇洒的骑马，你朱祁钰只能摇着折扇！
　　切！韩九真的很想破口大骂！可是，我忍！
　　韩九气的嘴唇都在颤抖抽搐，看着朱祁钰，韩九一脸嫌弃的表情，到底谁嫌弃谁啊？
　　“王爷，奴婢，只是个奴婢呀！您能指望奴婢什么呢？识字的宫女倒是有，可是这琴棋书画，跳舞唱曲儿，这不是宫女，是采女！您，别浪费时间，和奴婢嚼舌头啊。赶紧的，于大人，那把身子骨，不知道能在东厂里，撑多久！”
　　你敢挑衅我，我就在你伤口上撒盐！来呀，怕你不成！
　　朱祁钰被戳到痛处。脸憋的通红。
　　“韩九，你一个女人，头发长见识短，本王能理解。可是，你以为，用这种话语，就能刺激到本王吗？本王跟你费时间，嚼舌头，只是觉得，你能坐做上这个位置不容易。给你提个醒，你找清自己的位置，到时候，别死的太，惨。你只是个女人，做好你该做的事情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完这些话，正要走呢，还说了一句话：“本王不缺钱，但你一个宫女，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两黄金的？你也少做点坏事，少收点礼金吧。”
　　韩九护着自己的肩膀，看来成英的主子确实是他朱祁钰。而且，成英已经把钱还朱祁钰了。
　　“王爷，一年前的事情，你还记得吗？”韩九喊住朱祁钰，缓缓说出：“你说，等我飞黄腾达再还你，我做到了。”
　　

☆、第16章

　　韩九咬着嘴唇，等着朱祁钰的回答，朱祁钰没有回头看她，继续朝前走。韩九无奈地摇摇头，也转身离去。
　　韩九采花之后，给田小帛送去，两个人还闲谈呢，韩九的脸上却阴云密布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刚刚是见了谁啊？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？”“小帛，翁公是怎么和你说的？他是不是叫你劝皇上，杀了于谦？”
　　韩九直截了当地问田小帛，田小帛将花插进花瓶里，还说了一句：“这花真不错。”说话的功夫，她朝窗户外面看看，现在应该还没人会来监视她吧。
　　“九儿，翁公确实教我说话，劝皇上杀了于谦，但是，我还没有说呢。我觉得一定要和你商量，才能说。”
　　韩九握着田小帛的手，感谢着她：“小帛，谢谢你，还记得听我的话。你先不要表态，因为于谦不是一般的大臣，你先等等。”
　　这时候，田小帛看韩九的目光就有些奇怪了。“九儿，你不会是想救于谦吧？”
　　韩九确实不想掺合这件事情，但是还没有到想救他的程度。“我们先静观其变。如果，连翁公都劝不了皇上，你说了也没用。你可是要和皇上过一辈子的，你不要你的未来了吗？别插手，听我的。”
　　“我听你的，九儿。”
　　晚上，王廷王建还有王山王林兄弟，连着韩九，一起在商量于谦的事情。
　　“叔叔是真的觉得这事情难办了。”王廷还像以往一样，首先说话，“郕王不知道怎么做的，居然煽动了江西百姓，还有两江百姓啊！而且，其他藩王也纷纷上书进京，要为于谦求情。这下子事情就很不好办了。而且。今天郕王还去找了太后！叔叔因为这事情头疼着呢。”
　　韩九默默地喝茶，不想说话。王山说：“那么可以在他们求情之前，先酷刑逼迫于谦，让他认罪！”
　　王建嗤笑道：“这么多天说的和没有给于谦上刑一样，嘴硬的很。”
　　韩九起身，和他们说道：“今晚我当差，先走一步，你们慢慢商量吧。”
　　韩九走在路上却在好奇这个于谦，这个于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？居然可以让那么多老百姓为他情愿，为他上京找皇上。朱祁钰也是够胆大，煽动民众还找了藩王。这下子又是老百姓，又是藩王，还有一个太后，朱祁镇想不放人都困难。
　　韩九之前叫田小帛观望，不要随便劝皇帝，然而现在，韩九却有点想救这个于谦了。
　　

☆、第17章

　　回到房间之后，韩九脱下自己的宫女服，换上了一件普通的衣服。嫩黄色，普通不显眼。　
　　临走时，韩九还不忘嘱咐韩十：“那个，今晚当差的时候，注意点，皇上可能心情不太好。”“姐姐，你去哪里呀？”
　　韩九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斗篷，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大明时，穿的那个黑色斗篷呢。
　　“唉，等我回来再和你说，我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，从东厂赶回来。”“啊，东厂？”韩十还想继续追问一下，韩九已经披好斗篷，夺门而出了。
　　韩九一路凭借自己手指上王振送她的的戒指，畅通无阻啊。直到来到东厂大门口。
　　“站住，干嘛去？”守门的见一个女人深夜来东厂，肯定拦下她盘问。韩九右手一举，纤纤玉手上，一枚翡翠戒指熠熠生光。“我可以进去了吗？”守门的立刻滚开，“不知道是九姑姑，恕罪恕罪。”
　　她吩咐这些人：“翁公私下派我来的，别告诉两位王大人，还有两位公公。开门吧，我去见见于谦。”
　　那个太监替她开了牢门，“九姑姑，这就是于谦了。”韩九手一挥，那个太监就懂了。
　　韩九站在牢门那里，心里有些害怕。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，就听见里面的犯人□□哭喊。她看得都心惊胆战，但是她还是想来看看于谦。
　　不同于其他人，于谦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。他此刻被绳子绑在木头上，身上挂着被鞭子抽打的只剩血疤的一层皮。
　　韩九“嘶”得倒吸一口凉气，正值深秋，马上就要初冬了。于谦身上就一条裤子，如此单薄，还能看见白色皮肤的地方都被冻的发紫了。
　　好歹也是地方大臣，王山王林他们，怎么把他打成这样？难怪朱祁钰冒着生命危险，也要让藩王进京救他。
　　韩九在牢门口站了一会儿，她看不到于谦的脸。深夜里，从窗口处，透露着微弱的月光，孤单的月光照在于谦身上，韩九看的于心不忍。
　　“九姑姑。”刚刚那个开门的太监，他端着一个烛台，还叫人端了一张椅子来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坐。您看看，要不要再来一壶茶？这里寒气重，您暖暖身子吧。”“好。难为你想周全了。顺便再给我拿点笔纸来。”“是。”
　　韩九和这太监说了这么多，也没见于谦有一丝动静，也没听他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。
　　又过了一会儿，一张脏兮兮的桌子，温暖的茶水，干净笔纸都备好了。韩九这才慢吞吞地走进去。
　　她下意识地把斗篷裹紧一点，再轻轻地坐下去。
　　哇！这椅子还真是凉啊！
　　韩九坐下之后，倒了杯茶。她抿了一口，温度正好。
　　她端着茶水，走到于谦面前。“于大人，天气寒冷。您喝点热水吧。”
　　虽然没有正式和于谦见过，但是于谦刚刚听那个太监喊她“九姑姑”，应该猜的出来，她就是韩九吧。
　　韩九小心翼翼地问于谦。于谦终于有反应了。他将头正过来，可是，面前肮脏凌乱的头发，搞得韩九看不到他的脸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九儿冒犯了。”韩九壮着胆子走上前。于谦不是我打你的，也不是我害你的，我就是看你可怜给你喝口茶，你别一口吐我脸上就行了。
　　韩九走过去，右手食指悄悄挑开于谦的头发，于谦的半边脸露出来了。韩九再把头发理到于谦的耳朵后面。
　　整个动作，韩九从来没有想到，自己居然会这么轻柔。“于大人，九儿喂您。”
　　韩九将茶杯高高举起，送到于谦嘴边。于谦睁开眼睛，看了她一眼。一个女人？刚刚他们喊她“九姑姑”，看来她就是那个韩九了，乾清宫的领事宫女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您还是喝一口吧。这茶水是他们为我倒的，肯定没有问题的。我自己也喝过了。”
　　于谦张开口了……
　　“于大人，您受苦啦。没有想到，您竟然遭此酷刑。”于谦叹口气。沙哑的声音，沧桑的成熟，逼不得已地喊她一声：“劳九姑姑烦心了。他们无论用多少酷刑折磨我，很快又会用，最好的药材来医治我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韩九受不了，这是谁想的馊主意？还给于谦上药？在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，给他用最好的药材，可是，就在伤口愈合正觉得肉发痒的时候，再鞭抽，再铁烙！怎么忍心啊？
　　“于大人，您听九儿一句吧。九儿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都知道，识实务者为俊杰的道理。您饱读诗书，赤胆忠心。但您要是连命都没了，还怎么报效朝廷？”
　　“您在牢里不知道。我告诉您，您的百姓，成群结队，拖家带口，要冲进京城为您鸣冤。您，就不想回去看他们一眼，安慰他们一下吗？您就这样死在这里，对得起他们吗？还有，各路藩王已经进京了，是太后的旨意！太后和皇上之前因为太后干政，已经闹僵过一次了。而且，太后大病一场，身体到现在还没有恢复。您身为朝廷忠臣，就忍心看太后皇上再次反目吗？”
　　于谦听完韩九的话，抬起头，眯着眼睛看看韩九，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，微笑。这个微笑，更像是惨笑。韩九舔舔嘴唇，颤抖地喊他：“于大人……”

☆、第18章

　　于谦打断了韩九的话：“九姑姑，您能来看我，我很感动。于谦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朝廷，对不起皇上，对不起百姓的事情。为何要屈服于，王振的淫威？
　　如果，我认罪了，那才是对不起为我请命的百姓，对不起郕王救我的一片心意。九姑姑，您也是个善良的人。
　　劝您一句，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，但，目光要放长远些。别只顾眼前的利益。女人，名节最重要，别坏了名声。”
　　韩九听了以后，心里堵得慌。女人名节最重要？这不就是暗指她，成为王廷对食，身为王振的爪牙。既没有节，更不谈名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您所言不错。可是，您真的要在这里耗费时间吗？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……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不早了。您得回宫了。我写几句话给您。您带走吧。”
　　韩九想着要不要喊人来给于谦松绑呢？要是有人来的话，那写封信，肯定是到王振手里，要是不喊人来吧，万一于谦想逃跑呢？
　　怎么可能？于谦这么个正人君子，怎么会对她一个弱女子下手？况且，他浑身是伤，也跑不了。
　　韩九解下自己的斗篷，搭在手臂上。亲自给于谦松绑。
　　于谦手上的绳子刚刚脱落，手臂就笔直地掉了下来，无力地垂在身旁。韩九把两边的绳子都解开之后，于谦整个人毫不犹豫地砸向地面，韩九赶忙用身子架在他下面，扶住他。
　　以后，韩九扛着于谦，一点一点挪向桌子。
　　“有劳九姑姑。”于谦说完这么一句，就挥毫如雨，写了四排大字。“这就是我于谦。九姑姑，您拿去吧。”
　　“好。我会把于大人的意思转达清楚的。”
　　韩九重新披上斗篷，汕汕而归。
　　那些小太监，还殷勤地问：“九姑姑，要不要替您，叫马车？”“不必了，我自己走回去。还有，你们照顾好于大人，别绑着他了。今晚给他点棉被热水。”这个小太监还多问了一句：“是翁公的命令吗？”
　　韩九阴沉着脸，就用眼角的余光，一个扫视，冷漠的让这个小太监瑟瑟发抖。
　　“是，是奴才多嘴了。九姑姑恕罪。”
　　韩九把帽子戴起来，收好于谦写的东西。独自走了一段路。
　　月色，阴柔。在头顶，见证着韩九今晚的历程。韩九知道于谦是硬汉子，没有想到，他在酷刑之下也可以撑过来。
　　韩九借着月光，走到拐角，拿出那张纸。一边飞速地展开，一边四周张望，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识字。
　　韩九捧着纸，小心地读着。
　　千锤万凿出深山，烈火焚烧若等闲。
　　粉身碎骨浑不怕，要留清白在人间！
　　韩九被深深震撼了，这首诗。用的坚毅的字眼，是她从未见过的。粉身碎骨！要留清白！
　　韩九将这张纸再次叠好，握在手心。如果，皇上或者太后看到这首诗，又会怎么想？韩九陷入无尽的挣扎之中，要不要送到皇帝面前呢？
　　于谦，无论，你是死是活，无论王振朱祁钰谁赢，你才是最大的赢家！
　　仅凭这首诗，你就该流芳百世！不知道未来的结局却仍然坚持本心。于谦，我到底该不该救你呢？

☆、第19章

　　后面一个人，冷不丁地撞到她。韩九吓得手足无措，手里的纸都不知道飘哪里去了。她一个紧张，拽住了自己衣角，还以为是那张纸。
　　她的小心脏啊，咚咚咚咚！她不停地喘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。
　　然后，一个转身，管面前的人是谁呢，劈头盖脸地先骂一顿！
　　“谁啊？！大晚上不睡觉，跑出来干嘛！没看到这里有我啊。还撞我，把我吓死了！”
　　面前这个人也跟韩九一样的装束，披着一件漆黑的斗篷。看这身形是个男人，比韩九高一个头。他听了韩九的话，仿佛怔了一下。
　　他停顿了几秒，没有动静。接着，弯腰低头。
　　看来是个小太监，真是的，吓死我了！
　　“喂，警告你，晚上别多出来。撞到别人，可不会像我这样，只骂你两句！”
　　韩九说了一通，心里的波涛汹涌总算平静了。有些冷了，她把斗篷紧一紧，身体缩起来。“好了，赶紧回去吧。我走了。”
　　直到韩九转身离去，这个“小太监”，还是，那个姿势，向“九姑姑”低头……
　　韩九一路小跑，跑到宫门口，恰好那侍卫要关门。
　　“等一下！”韩九使出全力，喊出：“别关门！”这一嗓子惊天动地，别说，正在关门的侍卫停下手里的活，目瞪口呆地望着韩九。　　
　　韩九看他们停了一下，抓紧时间跑回去。幸亏赶上了，不然，今晚就不能回去，要露宿宫门口了。传出去，还不被人笑死？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慢点。奴才不关门，等您进来就是了。”
　　韩九上气不接下气，跑到门口，已经是累的说不了话了，腰都直不起来。她扶着门，慢慢走进宫来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奴才关门了。”韩九不能说话，就点点头。
　　大红门拖着一声长长的“吱呀”，再有锁和钥匙同时转动的声音响起。“呼”。总算回来了。
　　韩九这才放心地看看自己的手。她一下子心又提到嗓子眼。“什么？我的信呢？！”她直接喊了出来。
　　搞没搞错，手里握着的，竟然是自己的衣带？那信呢？要是被别人捡到……要是再被人知道，今晚去看于谦的人是她，这信是她拿出来的……不！她怎么解释啊！她只是好奇去看看于谦，结果闹出这么多事情，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，王振还不气死？
　　韩九焦急地解开帽子，在自己袖子里仔细地寻找。“哪儿去了？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在找什么？”“就是一张纸。我一直拿着的一张纸！”“您什么时候拿一张纸了？”
　　韩九又去求他：“拜托，帮我开一下门。我去找一下，很快就回来了。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这规矩就是现在下钥。而且这锁要八把钥匙一起转，才能打开，也就是明天他们别的队伍来的时候，才能凑齐钥匙。才能打开……宫门……”
　　一个五雷轰顶，劈得韩九，张口结舌。什，什么……她在牢里差点被冻死！在外面差点被吓死！现在，回来的，彻底又被气死啦！
　　今晚怎么这么多事情啊？！

☆、第20章

　　韩九一直悬着一颗心，她一夜都在床上辗转反侧，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都不知道。
　　直到韩十早上当差回来，敲她的房门，她才醒过来。
　　“姐姐，姐姐你醒了吗？”“我醒了！”韩九慢悠悠下床开门，衣服都没来得及穿，身上只挂着单薄的白色衬衣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不穿件衣服就来给我开门啊？不冷吗？”韩十把韩九往房间里面推。
　　韩九问她：“怎么样，昨晚没出什么事情吧？还有宫门开没开？”
　　“姐姐，昨晚没有出事啊。就是你回来的太晚了。还有，翁公找你，今天是你当差。皇上心情不太好，翁公说，必须要你去伺候。小心着些。”
　　韩九无奈啊！“算了，都一夜了。这……也肯定被风吹跑了，就算没有被吹跑，也被人捡走了。”
　　韩九唉声叹气地爬回自己的床上，最后享受一下，这温暖的被窝。
　　“姐姐，什么东西被吹跑啦？”韩十打开衣柜，帮韩九找衣服。
　　“是，于谦写的一首诗。”“什么，你昨晚去见于谦了？”韩十的语气，充满着不可思议。
　　“嗯，我就说好奇想去看看。我们究竟是继续观望呢，还是救他，还是害他？”韩九摇摇头叹息，“平心而论，他于谦是个好人，但是吧，如果，他将来会阻碍我们的事情，我肯定不会救他！”
　　韩九准备好之后，看看时辰，现在应该还是早朝。先去看看王廷王建他们在不在吧。
　　王廷王建兄弟都不在。估计是藩王进京了，他们在那里“伺候”着呢。
　　韩九想着，这个时候，不如让她去偷看点奏章，反正被逮到就说在收拾整理，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识字。
　　韩九来到这里，就像之前那样，娴熟地偷看奏章。有一份是朱祁钰的奏章。只要想起来朱祁钰每次和她说话的态度，韩九就浑身来气。
　　“让我来看看，你说些什么。”
　　韩九一打开，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封信，她翻开信后，才傻眼了。
　　这不是……
　　韩九仔细回忆一下。昨晚，那个男的......昨晚，估计就是在那个被吓的时候，才松开这张纸，被那个人捡到。
　　她吼他的时候，他愣了一下，没有拿下斗篷，没有说话，只是弯着腰……从头到尾，没有说一句话，没有其他动作……他也是心虚啊。
　　想到答案的韩九惊讶地张大嘴巴，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脸上，捂着自己的嘴巴。
　　那是……朱祁钰！
　　怎么会这样？她昨晚，竟然吼的是朱祁钰！
　　天啊。怎么这么多事情啊！
　　昨晚，估计朱祁钰也是去找于谦的，正好她看完于谦，撞见了他。她又恰好，掉了这张纸，他捡到了，昨晚黑漆漆的，现在才看到，这信上还有些许血迹。
　　这！要是再和他见面，她该怎么和他说话呀。
　　韩九将手里的纸叠好，再一次放在奏折下面。装？对，我接着装。我就装不知道。对！
　　韩九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悬到嗓子眼了，如果朱祁钰想要整她，让她从九姑姑这个位子上下来的人捡到，在王振面前添油加醋，说她和于谦关系不浅。那她这日子就难过了。
　　韩九又打开这个奏章，拿出这封信，她犯纠结症了。要不要，留着这张纸呢？讲句心里话，她是真心佩服于谦，想让于谦活下来的。但是，如果这张纸放在这里，今天是她伺候皇帝，要是被王振知道……
　　不，她不识字。对，她不识字，韩九第二次把信放回去。
　　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。

☆、第21章

　　韩九一个转身，王廷王建，王山王林四个人盯着她。她肚子里，开始翻江倒海。心深深沉了一下，掉到空空的肚子里。
　　王建先问她：“九儿，你放的什么？”“就是，刚刚奏章里掉了一封信，我放回去了，等皇上回来。”
　　“你不识字，别放错了 。”王廷说罢，就走过去，想要看看韩九有没有放错。
　　韩九阻止他。“这就是一封信，没什么的。我虽然不识字，但是把信放回去，肯定没有问题。”
　　韩九还伸手拉着王廷，不让他过去。王廷当然停下了。但是，王建又说话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那你总得告诉我们，你放回了谁的奏章里面，我们给你检查一下吧。”韩九咽了口唾液，这谎话也是要想一下的。
　　王建不给她思考的机会。他飞速穿过韩九和王廷，开始翻这些奏章，一个个地找。
　　“朱祁钰。你居然放回了朱祁钰的奏章里面。”王建右手两个手指捏着这个信封，歪着头问韩九。
　　“就是郕王的奏章里面掉出来的。我没有记错。”
　　当韩九决定将这封信放回朱祁钰奏章里的时候，她事实上就已经做出选择，愿意帮于谦了。现在她整颗心都悬着，如果王建打开信看怎么办？这四兄弟都在这里，王建看了信之后，四个人肯定异口同声要撕了这封信啊。擅自动奏章，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。
　　王建心里清楚，这肯定是于谦写的。看来，舒尔孛，是想帮于谦啊。“我有点好奇，为什么朱祁钰不直接写出来，却要单独写一封信。”
　　王廷从王建手上拿过这封信，他也在这里想要不要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内容。韩九脸色一阴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
　　王廷已经伸手要去打开这封信了，门口传来一声：“翁公吉祥。”王廷这下子放肆地打开这封信，韩九默默闭上了眼睛，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看了！怎么会变成这样？
　　王廷看过这封信，直接递给走进来的王振。王振看完之后，一手将信给揉成一个纸团。“这是谁的奏章？朱祁钰的？他将那么多藩王挑唆进京，还煽动群众！还不够！居然还去牢里找于谦，让他写下这种东西？”王振气愤地将纸扔到地上，“九儿，打扫干净！别让皇上看到。你们四个该干嘛干嘛去。”
　　王振说完就走了。韩九捡起这个纸团，藏在袖子里，还好她躲过这一劫，但是于谦呢？于谦的一番真心就没办法给皇帝看了。
　　有了！
　　韩九回到房间，关上窗户，小心地拿出笔和纸，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她拿笔写字。
　　她将这首诗再次写了一遍，装好之后，让人拿去送给太后。
　　这样的冒险，她要担的责任太大了。叫成英去送信吧。
　　太后看到之后，立即喊了朱祁镇去看，逼着朱祁镇放了于谦。
　　朱祁镇只说最后再查一下。
　　于谦被放，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。王振十分气愤。
　　不知道是哪个人说漏嘴，韩九那晚去东厂的事情，被人告诉了王振。而且那晚只有韩九去看于谦，还要了纸笔。
　　结果就是韩九因为好奇心被王振惩罚。五十大板！
　　“叔叔，九儿不识字，她哪里懂那些东西，而且，于谦写什么她也不知道，她就是劝于谦认罪，您不能这么就打九儿啊！”王廷为了韩九求情，然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王振对韩九的气愤了。
　　“不行！好奇于谦？我就是平常太宠着九儿了，该给她点规矩了。于谦给她写的东西，她都能丢掉！这么不小心！拖下去！五十大板！”
　　

☆、第22章

　　王振冲门外，喊了一声。不一会，成英曹吉祥还有其他两个太监，一共四个人跑进来了。
　　“把九姑姑拉下去，给我打个五十大板！用劲打！”韩九听见这话，五十大板？自己已经是腿都吓软了。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廷。
　　成英也没有想到，一进来竟然是这种差事。他稍稍瞥了一眼，看见，王振手上的东西……
　　“啊！啊！……救命啊！”韩九趴在条凳上，大汗淋漓，泪如雨下。“救命啊！啊！！！”
　　“二十，二十一，……”“啊！”这些喊的板数湮没在韩九的喊声中。屁股那里，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，只感受到，不断有液体顺着衣服，顺着大腿流走。
　　这是她的血。还有两个人按着她的头和脚。
　　“啊！”每打一下，韩九就疼得身体乱动，头一扬，就再次被狠狠地按下来，贴在凳子上。
　　全身都在颤抖，“啊！啊！”
　　成英站在门口，试探性地朝里面看看。他就看见，韩九的头发和额头，她的头颅被一只大手按着，两块板子互相交替，“啪啪，啪啪！”夹杂在她生不如死的喊声中。成英赶紧别过脸，这，这么打，不怕出人命吗？九姑姑，怎么会被这么打呢？　　
　　“啊！”韩九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，没有力气去思考下一步，这蚀心一般地痛苦，耗尽她所有的心力。
　　“啊！”韩九只怕是连喊都没有力气喊了。
　　一阵噼里啪啦，韩十和好几个宫女跑过来。成英和曹吉祥急忙拦着她们。“不能进去！”“姐姐！”韩十在外面也是扯着嗓子，喊的撕心裂肺！
　　“为什么打你？别打了！”韩十知道，凭韩九的身份，能下令打她的，只有那几个人。既然是那几个人，她又怎么阻拦？
　　“啊！”韩九又一声痛喊，喊的人心惶惶。“别打了。”“十姐姐，已经打到三十了。快了！”
　　“绝对不能再打了。下面的我替她挨！”韩十望着韩九，泪眼模糊，地上溅满韩九的血迹，韩九的哭喊和泪水，把她从九姑姑冷酷的面具后面，瞬间拽了出来。她也不过是个怕疼，有泪，会哭的普通女子。
　　就在韩十一筹莫展之际，王廷冲进来了。“住手！”那个动板子的两个小太监是停下来了。一个，挠挠头，傻不拉几地问王廷。“王大公公，这还差呢？您……”
　　王廷蹲在地上，扶着韩九的肩膀，“九儿，九儿，别哭了，我来了。”韩九闭着眼睛，不需要任何人再按住她的头，她已经是动弹不得了。
　　王廷看韩九这样子，心疼死了。伸出手，想为她擦一下眼泪，又生怕弄疼她。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。
　　他听见那个小太监问他这个话，“腾”地站起来。只说一句话：“你再敢打一下试试看！？”
　　那小太监被吼的摸不清东南西北。不打就不打了呗。
　　韩十立即冲上去。“姐姐，你怎么样？醒一醒，别昏倒啊？你还好吗？”
　　韩九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喊她，却疼得睁不开眼睛，只有一种感觉，“疼”！
　　“啊！”韩九再一次睁开眼睛，就要面对这锥心的疼痛。她从闭上眼睛那一刻，就仿佛被放逐到，漫无边际的荒原中，她不能走，不能动，眼前只有寸草不生的荒原。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滚烫的热浪，铐炙的她，口干舌燥。突然，从不远处，一团火球，从天上掉落……
　　“不要！”韩九再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，已经趴在自己的床上了。衣服已经被换掉了，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，再披着一条厚毯子。下身，算了还穿衣服呢，血都没有洗干净。
　　韩十和田小帛两个人，在细心地给她用热水擦拭血迹。
　　“姐姐。”“九儿。”
　　趴在自己柔软的床上，韩九回想这两天自己做的事情，招谁惹谁了？就不该好奇的！更不该决定救于谦！

☆、第23章

　　韩九下半身又疼又麻，韩十和田小帛每用热纱布给她擦伤口的时候，她的头都要不争气地喊出来。“啊！”
　　韩十看她这个样子，也很心疼。“姐姐，怎么好好的要打你啊？”“没事儿，等我好一点之后，我再说。现在，我没劲。”
　　不是没劲说话，是没劲算账！这帐，就先记在朱祁钰头上了。 
　　“九儿。”王廷敲门了。韩九给韩十使个眼色，韩十给她轻轻盖上被子再放下帘子，然后，才去开门。
　　王廷一进来，就直奔床。“王大公公，你干嘛呀？”田小帛赶紧拦着他。
　　“我看看九儿的伤势。”王廷塞给田小帛一大盒东西。“这是什么呀？”“灵芝还有人参。”王廷一边说，一边又朝床那里走去。
　　韩十一个箭步上去，挡在帘子前。
　　“你就别添乱了，王廷！那个，姐姐，现在还是很痛呢。”“所以，我担心她，要看看她呀！”
　　韩十手抱胸：“担心她？谁打她五十大板的？”“没有五十，就……”韩十脸色陡然变了，又黑又臭，那滚圆的眼珠子，好像在说：王廷你还有脸说只打三十大板吗？
　　看着韩十的表情，王廷没有继续说下去。他指着田小帛手里的盒子说道：“这里，有灵芝还有人参。小心一点，别让九儿因为伤势而发烧，知道吗？这几天，千万别让她乱动。我打她，你不知道原因，她还不懂吗？她会理解我的。”
　　韩九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。说句实话，要是王廷没有抢先说打她五十大板，还不知道王振会怎么惩罚她呢。这就跟她当初在王建面前抽田小帛耳光，是一样的道理。
　　他还特地送灵芝和人参来，也难为他了。韩九看着帘子前的几个身影，突然有一个急匆匆地掀开帘子，韩九一眼就瞟到他手腕那里红色的袖子。
　　“滚出去！”韩九想都没想就吼王廷出去。
　　王廷只好，连忙转身。“没有看到，九儿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。”
　　“你先走。我好了以后，会找你的。”“这，我就看一眼，我看你还不行吗？”
　　其他太监阉人倒是没什么，就你不行！“不行！出去！你是想让我再触动伤口流血吗？”
　　王廷听见这话，只好，慢吞吞地走出去。他心里只以为，是韩九在生他的气，唉。
　　韩九等他走了以后，才让韩十和田小帛给她上药。
　　再柔软的床，趴在那里太久始终都不舒服。韩九又不得动弹，她被打的事情。现在肯定是，各个宫女茶余饭后的笑话。这还好，只要，她还有机会再讨好王振就够了。
　　“十儿，你去，把成英叫过来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韩十走了，房间里只有韩九一个人了。田小帛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去当差，就算皇帝没有临幸她，她还是得去。
　　韩九抱着自己的枕头。不知不觉又陷进思考。王建说她是个女人，做很多事情都方便，不像阉人锦衣卫那样显眼。朱祁钰也应该是这个原因才想拉拢她的。
　　昨晚看见的人，应该是朱祁钰，否则，这信不会在成英手里。
　　一想到这封信，韩九一遍又一遍嫌自己蠢！真是的，干嘛看完之后不撕了，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？而且，朱祁钰当晚那样的打扮，估计，也要去偷偷看于谦。于谦大不了再给他写一次！
　　失策呀失策！
　　韩九打着枕头发泄，骂着自己蠢！这屁股的疼痛，让她，明白了，以后，一定要更聪明。就像于谦说的，目光放长远！
　　韩十本来一路去乾清宫没有问题的，结果，成英不在，韩十又到处找成英！成英去哪里了？
　　去太医院了。他去问太医，被打板子，最好的药是什么。那太医，听他的问题，当即就问成英：“你是替九姑姑来的吧？”成英点头。
　　“你已经是第四个问这个问题的了。我们已经给了四份药了。放心，够九姑姑用的了。”
　　“四个人？”成英又一次被韩九震惊到了，被王廷开出去打，还有人来拿药。
　　“哪四个人啊？”“田姑娘一个，王大公公一个，王二公公一个。”“哦，那还有一个韩十喽。”
　　“才不是呢。是，郕王。王爷宣我们去的时候，问我们的。”
　　“啊？”成英这回是被韩九吓到了。“郕王？”成英动动他那个驴木脑袋想想。韩十一直陪在韩九身边，所以，就叫田小帛来问。这王廷可以理解，王建也可以理解，同僚嘛，感情也是有的。他们不来，也没人敢来要了。这，郕王？他的主子？来要？
　　成英转身回去了。
　　韩九等着韩十找成英来说事情呢。结果，韩十去的时间有些长了。韩九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！
　　“啊，疼啊。”她睡着了，也感觉到自己的疼。而她不是睡着，而是昏迷！她发烧了！
　　“好疼。啊哈（哥哥），好疼。”韩九呓语着自己哥哥的名字。“也先，伯颜……好疼。姐姐，姆妈……”
　　一声“吱呀”，门悄悄打开了。拖着长长的余音，仿佛在提醒韩九，然而，并没有什么用。
　　韩九缩紧身体，眉头紧蹙，“疼。”朱祁钰把门带上，走到帘子这里。再掏出一瓶药，还有写的一个纸条。
　　上面的字不是他写的，是他让别人写的。他可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笔迹。
　　他就轻轻地放在妆台上，正要转身离去。“疼。”朱祁钰又回头，看着这黄色的帘子，她怎么了？韩十怎么不在？王廷没有安排宫女照顾她吗？
　　朱祁钰犹豫了一下，他进来这么久，韩九都没有察觉又突然喊疼，怎么回事？
　　朱祁钰还是伸出手了。
　　韩九趴在床上，脸色绯红，比胭脂描摹得更加灿烂。难道她……
　　朱祁钰两步走过去，两根手指放在她额头那里，只一下。
　　果然发烧了！

☆、第24章

　　朱祁钰清楚，夜晚发烧是很棘手的。而且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
　　他只好，大发慈悲地替她，找个太医了。朱祁钰走到门口时，还是折回来了。
　　临走前，他倒杯水，端到韩九枕头边。“韩九，喝点水。”
　　他右手从另一端举起韩九的脖子，他的手掌很大，能托着韩九的脖子和下巴。“来。多喝些水。”
　　韩九朦朦胧胧地张开嘴巴，抿了两口。“多喝些，听见没有？”
　　韩九在昏迷中，收到了朱祁钰的命令。乖乖地喝完了一杯水。
　　朱祁钰又亲自给韩九湿了一块方巾，给她擦擦额头和脸，最后再把方巾叠好，垫在韩九的额头下面。反正马上太医会来，韩十也会回来，等他们来，再给她换枕头吧。
　　做完这一切，朱祁钰黯然离开。
　　昨晚，韩九看见的那个人确实是他。他被韩九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，心里那种郁闷啊。可是他还不得不低着头，不能被韩九发现身份。幸亏他捡到韩九掉的东西，于谦的手笔。这就算一个小小的补偿吧。
　　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太后看到，中间发生了什么呢？
　　但是今晚朱祁镇已经下令放了于谦了，于谦案，终于结束了。
　　朱祁钰当时心里还有一点欣喜的，可是下一秒，他又陷入雾水之中，关韩九什么事情啊？王振平常那么宠她，这次居然打了她？
　　他带着几个平日里说的上话的弟弟，一起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，知道太后看到了于谦的诗句，而且，是太后看了之后找朱祁镇施压，朱祁镇才答应放人的。太后拿出的那封信，还不是昨晚韩九拿的那封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？他再去乾清宫的时候。才知道，韩九被打了。
　　朱祁钰想着反正要感谢韩九替他做了他本来该做的事情，他才不会真的去感谢，就是去嘲讽一下韩九罢了。说她蠢，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可以丢，可是看见韩九这个样子，他又不忍心了。
　　朱祁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，走时还轻轻关上门。
　　韩十跑到外面，好不容易，看到了成英。
　　“成英，过来。我姐姐，要见你。”
　　“是是是。”成英屁颠屁颠地跟着韩十，去见韩九。
　　韩九倒在床上，韩十他们进来，她都不知道。“你站在这里，我去里面看看姐姐。”
　　韩十走进帘子里，看见韩九脸下垫着一块湿的方巾。枕头都湿了大半。
　　“姐姐。”韩十急忙抽出这方巾，再看看韩九还是没有反应。她俯下身子，“姐姐？”
　　韩九依然不动。韩十仔细一看韩九的脸色，糟了！
　　“成英，快去请太医！姐姐发烧了！”“九姑姑发烧了？”
　　成英二话不说，再去太医院！
　　刚刚出来，迎面撞上了三个太医。“哎，太医，你们来得正好，跟我去看一个病人！”
　　三个人推开他。“别耽误事情。妨碍着我们去看九姑姑。”
　　什么？！成英呆在那里看着三个太医匆匆忙忙地跑进韩九的房间。“三个太医，来看九姑姑？他们怎么晓得九姑姑的事情的？”成英在心里，是越来越佩服韩九这个女人了。
　　他愣了一刻，也赶紧进去了。刚刚跨进门口，就被韩十推了出来。
　　“出来，让太医给姐姐诊治。”
　　半个时辰之后，太医们告诉韩十：“方子已经开好了。皮外伤还有发烧的药，都配在桌子上了。今晚要小心伺候，千万不能让她烧一夜，那就不好办了……千万要让她退烧。”
　　今夜，田小帛还去侍寝，那么韩九身边，就只剩下，韩十和成英。
　　韩十必须寸步不离韩九，照顾她，那这药……韩十看看成英，成英已经拿着一包药，“我去煎药。”
　　韩十为韩九换个枕头，再替她盖上被子，之后，就拿湿方巾，为韩九擦拭脸和手，手臂……
　　“姐姐，你千万要挺住啊。”
　　夜晚，总有太多意外发生。发生的还如此猝不及防，防不胜防。先前就猜测到，韩九可能会发烧。韩十就走开一小会儿，韩九就已经烧的这么严重了。
　　一块又一块方巾，一杯又一杯水，一次又一次擦拭，还有大剂量的退烧药……
　　只有不断折腾。
　　韩九睡了一晚上的好觉。睡眼惺忪地瞧着这个世界。我怎么了？浑身酸痛，好不舒服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醒啦？”韩十一夜没有合眼，但是，一看到韩九有动静，她的疲倦一扫而空。“姐姐，要喝水吗？”
　　“我，怎么了？”“你昨晚发烧了！可烫了。”
　　韩九习惯性地扫视一周，看见，窝在墙角，抱着膝盖睡着的成英。
　　“他怎么在这里？”“你忘了吗？昨晚，你说你要见他。我带他来的时候，你就……”
　　“那，昨晚是你们照顾我的？”“嗯。他撑不住，歪着睡着了。他不光照顾你，而且，昨天，还是他背你回来的。”
　　“他？”韩九心里想着，背她回来的人，要么是王廷要么是王建，怎么是这个家伙？
　　“对。那天，你已经昏倒了。王廷手忙脚乱地跪在你旁边，我掐着你的胳肢窝，想把你挪到他背上，可是，我又怕弄疼你。然后，我们两个就笨手笨脚地……”
　　韩九说：“你们着急的时候，就什么都忘了。我都昏了，哪里还知道疼啊？”
　　“没错，成英也是这么说的。他把拂尘塞到曹吉祥手里，卷两道袖子。说，人都昏了，还怕什么疼啊！然后，他就拽着你的手臂，用力一拉，把你拉到他肩上，他就把你一路扛回来了。他走的好快啊。扛着一个人，我和王廷都没有跟上他。”
　　韩九默默地看着成英。这个成英，身手，体力都不差啊！
　　成英的头从墙上向下滑，瞬间就醒了。
　　“我怎么睡着了？”“因为你累啊。”韩九好心提醒他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你没事啦？”“我是你主子，别咒我！”“是是是。”
　　韩九看看韩十，韩十也累得不轻。“十儿回去睡吧。马上，小帛应该要回来了。”“不行，我还是等她回来，再去睡吧。”“行了。你去休息吧。别让我担心。”
　　韩九嘴巴朝成英努努，韩十会意。“那好，我先去睡了。”

☆、第25章

　　成英目送韩十出去，韩十出去之后，就是尴尬地可怕。
　　“成英，过来！”“是是是。”“蹲在我枕头旁边。”
　　成英这高个子，蹲在这里，也比韩九高，韩九看他，还是要斜着眼睛。不开心啊！
　　“我问你，那天晚上，我看见的是郕王吧？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是我主子，您这么聪明，应该猜到了。又何须再问奴才啊？”
　　韩九翻了个白眼，成英模棱两可又暗暗拍她马屁，真是巧妙的回答啊！
　　“那好，我是你主子。记住，以后，他叫你做的事情。你必须问过我，能不能做？怎么做才滴水不漏，不被人抓住把柄？懂不懂？看见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吧？你绝对会比我惨一万倍！”
　　“王振会杀了我？”成英心里毛毛的，总算有些害怕了。“切，杀人那种没意思的事情。王振才不屑呢！他可是个，读！书！人！他会把你送进东厂！让你，生不如死！再给朱祁钰……不，是郕王，安一个勾结谋逆的罪名。别说于谦了，朱祁钰都保不住，藩王进京多少也是白搭！记住，领头的都没了，哪里还有喽啰的生死。懂我意思了吗？”
　　韩九是间接提醒成英，如果，韩九失势，你成英也不会有好下场。王廷可是知道，成英是韩九的人啊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奴才懂了。”
　　“行了，走吧。我要睡了。”“还睡？”成英一个惊讶，“你，睡了这么长时间，还睡啊？”
　　韩九只想骂他：“我不睡觉，还可以干嘛？还有，我昨天是真的睡觉吗？那是昏迷！滚出去！”
　　成英自讨没趣，讪讪而去。
　　成英走了之后，韩九开始扫视四周，这个房间，她每天扫视了，七八十遍，还是继续扫视。可能是内心深处，对环境的机敏吧。
　　“那是什么？”韩九看见妆台上，竖着一瓶药。她抬起下巴，妄想可以，看清那是什么东西。然而“啊！”
　　下巴抬得太高，就抬起了腰，连着碰到伤口了。“好疼啊。”
　　韩九乖乖等着田小帛回来。“小帛，把那个拿给我看看。”田小帛奉命做了。韩九看到字条，故意颠倒过来。
　　“算了，这，我也不认识。等王廷王建他们吧。”
　　田小帛出去给韩九弄早饭的时候，韩九拿出这张字条，“研磨敷用”。
　　“谁啊？字这么丑？”
　　晚上，韩十睡够了，韩九吩咐她，去太医院，问问有哪些人，拿过这种药。她见过这个药瓶，田小帛给她擦的就是这个药。
　　韩十的回答，让韩九心里震动很大。“朱祁钰？”
　　她再一次，读了一下。这四个字。“真丑。就不知道写好看一点，让我看着心情也舒服啊。”
　　说这话的时候，韩九的嘴角明显是扬起的，笑意是藏不住的。
　　韩十问她：“这药会不会有问题，用不用呢？”“药没有问题，太医院出来的，给我用的，肯定没有问题。有问题的，是……人！”
　　韩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。这就算，补偿吗？勉强，勉强，接受吧。
　　等我，好了，可以下床了。再……再干嘛呢？到时候再看吧。
　　半个月，以后，在韩九已经被房间给捂发霉，背上长草，胸口生苔藓。每天除了哀嚎就是干喊。
　　王振，王廷，王建，甚至王山王林都来，看过她。告诉她，去病如抽丝！叫她耐心些。表面上的应承，怎么可能按耐住她躁动的心？
　　半个月了，野马脱缰，韩九穿着棉衣走到阳光下，终于可以下床了！
　　然而，她却听到了一个别的消息。
　　“十儿，你说什么？郕王回封地了？”这不才半个月吗？这都等不了？
　　“对呀，规矩不就是这样的吗？王爷和其他藩王一起走的。不过，快过年了。他们又要进京了。而且，这一回，王爷还是带着吴贤妃一起回去的呢。母子团圆了。”
　　“哦。”韩九下床的喜悦，被这个冲的，荡然无存！
　　怎么走了呢？
　　韩九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衣，是啊。已经冬天了。他不离京，肯定遭人话柄，刚刚救出于谦，别又招惹是非。太后一高兴，还让他们母子团圆了。
　　韩九坐在冰冷的台阶上，眺望天际，灰色的云层，一层，一层地笼罩在空中。隔断她的视线，望不到，北方的草原。
　　王振在她卧床的时候看她，是因为，王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。他要弃马顺，保住自己，他松手了。他知道四个字，来日方长。但马顺也不会有事情，只是，停职几个月而已。
　　韩九也知道，朱祁钰还想为刘蕴翻案。可是，人都死了，王振能放了于谦，已经是给足藩王们面子了。再得寸进尺，只会，鱼死网破。
　　朱祁镇为了挡住朱祁钰继续状告王振，竟然肯放了吴贤妃。但是，他还必须问过太后，太后对朱祁钰这回的表现很满意，也松口，放了，吴贤妃。愿意让吴贤妃和朱祁钰一起回封地。
　　这已经是朱祁镇和王振最大的妥协了。
　　朱祁钰也知道八个字：见好就收，来日方长！
　　韩九还是坐在台阶上，心里，怎么会这么失望……

☆、第26章

　　算起来，田小帛被皇帝临幸也有一个月了。这一个月，朝堂上的事情，太多太繁！田小帛封妃也一再耽搁。
　　本来呢，皇帝临幸一个宫女，没什么的。只不过，小帛不是普通的宫女，天仙之姿，不册封也太对不起这张脸了。
　　现在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。那么，也就是说……
　　韩九端着盘子，给田小帛使个眼色。田小帛早就懂了。自觉地从韩九手里接过来，柔情似水的放在皇帝手臂旁边。“皇上，请享用。”“好。等等。”
　　这事情八成是成了。
　　不过，也就是八成。漏了一个人！钱萤！皇后！
　　皇后上一回和皇帝斗气，把自己冻发烧了。后来，皇帝很忙，床边又有个田小帛，又和皇后斗气呢，就没有召幸皇后。
　　皇上在皇后生病时，有了新宠。这种事情，就像春天到了，瞌睡虫从花园蔓延到宫墙一般，很快，所有人都会知道。
　　皇后自然也知道，只不过，她是个贤惠的好女人。既然皇帝想临幸那就临幸呗。
　　她放过了自己，别人却没有放过她。
　　准确的说，是王建，不想放过所有人。
　　散播流言什么的，在皇宫里，只要一张嘴，就够了！一阵风，就可以吹散，满地落叶。一张嘴可以让流言飞的比秋叶还散漫。
　　在乎这些流言的不是皇后，是皇帝：朱祁镇！他最爱的就是皇后，当时只是跟她置气。没想到，现在宫里却说……
　　“你们知道吗？皇上厌倦了皇后娘娘……”
　　“可不是吗？皇后娘娘表面上，贤惠跟什么似的，也是个妒妇……”
　　“你们不知道吧。那个宫女原来是九姑姑的人，长的，简直叫倾国倾城啊！”
　　“当然了。那一副好容貌，又跟在九姑姑身边，当然可以接触到皇上了。皇上也要尝尝鲜啊……”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”
　　传言，自然会传到韩九的耳朵里。韩九和韩十单独商量着关于田小帛的事情。
　　“小帛现在因为皇上的犹豫，还没有得到位份。”
　　“姐姐，就算宫里有传言，皇上也不该这么对小帛啊。这，……小帛在他身边悉心伺候了一个月，他竟然还不册封她。”
　　“皇上这么犹豫，都是因为在乎皇后娘娘。皇后贤德，自然是希望皇上可以多有子嗣。”韩九倒是挺佩服这个皇后钱萤的，和皇帝在一起那么久没有子嗣还能牢牢抓住皇帝的心。
　　韩十问韩九：“姐姐，不如去找翁公。让翁公和皇上说……”
　　韩九轻轻地摇摇头，“我觉得还是不要了。是翁公举荐小帛的。他把小帛领进门，后面怎么样，还是看小帛自己。而且，现在离我被打，才不过半个月，我还是要小心点，不能老是去麻烦他。如果！”
　　“如果什么？”
　　韩九仿佛想到了什么好办法，看着韩十的眼睛。“小帛怀孕了，王振就绝对不会不管！”
　　“是吗？这怀孕，又不是田小帛一个人的事情。”一个尖细的男声响起，韩九连头都不回，就知道是王建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什么时候做这种偷听墙角的事了？”“瞧九姑姑这话说的，这种事情，您还是我师父呢！”
　　自从韩九趴在床上时，王廷王建一起来看望她，王建在王廷面前，全程称她“九姑姑”。连王廷都问他：“干嘛这么生份？喊九儿就好啦。”王建先瞧瞧韩九，目光又一个闪躲，盯着地面，从鼻子眼里吐出一口凉气。
　　王廷尴尬地笑笑，把王建拖走了。
　　韩九被王建气个伤口都疼了！好你个王建，看见田小帛被临幸，你心里很痛吧？活该，你个死太监！这还是开始呢，田小帛才刚刚走入人生殿堂！
　　韩九现在已经全好了，才不怕你王建呢。
　　“皇上年轻力壮，已经有两位皇子，一位公主，刘宸妃肚子里还有一个。这个不担心。王二公公更不必替皇上担心了。奴婢还要去伺候皇上呢，少陪了。”
　　韩九赏王建一个犀利阴狠的眼神，爽快的转身！
　　王建还是保持谦谦君子的风范，微微一笑。“九姑姑走好。奴才觉得，比起田小帛，九姑姑似乎更有福气！”
　　韩九把火窝在心里，来日方长和你王建算账！
　　田小帛好像对自己没有名分的事情，毫不在意。韩九问她：“如果皇上封你为妃，你要不要带十儿走？有她在你身边指点，我也放心一些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，封妃？我还没有想过呢。”
　　韩九看她一脸无所谓，就想把她脑子挖出来，看看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。
　　“小帛！你都被临幸一个月了，有人疼，多好啊。封了妃，你就是主子，不必伺候人了。”
　　“九儿……”田小帛眼里写满哀伤，可怜巴巴地看着韩九。那亮晶晶的凝眸，微微开启的唇，开启她心里深处的话。
　　“我知道，你很为我担心。我可以，得到天子宠幸，也多亏了你。”
　　“别说这种话了。是你帮了我啊。”韩九安慰着她，她在家里的时候，受了太多苦了。韩九握住她的手。“别怕，我会帮你的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翁公告诉过我，我的第一个儿子，他要我给皇后娘娘……”
　　韩九悄悄地低下头，说不出话了。
　　“我，我也知道皇后娘娘贤德！她人很好！我的孩子跟着她，一定比跟着我好，皇后娘娘饱读诗书，母仪天下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
　　田小帛“哇”地一声，嚎啕大哭。将手从韩九手里抽出来，捂着脸，淅淅沥沥地颤抖着单薄的身体。
　　韩九倒是越来越明白了……
　　“小帛，别哭，告诉我，你是不是……告诉我呀，”韩九扶着田小帛的肩膀，努力让她心情平静下来。“小帛，别伤心了。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！小帛……”
　　田小帛趴在韩九的肩膀上，缓缓地，无力地吐出一句话：“我可不可以，拿妃位，换我的孩子？我有没有名分我无所谓，我也不稀罕能够陪在皇上身边。我只是想帮你一下，我从来没有想过，他会来的这么快。我，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他，就要先承受失去他的痛苦！”
　　韩九呆呆地看着田小帛，无奈地苦笑，她不能承诺她什么，她不能保证一定能替她保住这个孩子。
　　

☆、第27章

　　韩九安慰着田小帛，“你这几天就不要再去伺候皇上了。我会吩咐御膳房，为你多熬一些鱼汤鸡汤。你多保重身体知道吗？”
　　“嗯。”韩九内心如坐针毡啊。当初，是田小帛帮她的，而现在，她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力帮她留住孩子。
　　忤逆了王振，就算可以替田小帛留下这个孩子，那她以后的日子呢？王振要是对她没有好感，对她不闻不问，就算她生个儿子也没有用，母子两个也只是任人欺凌。
　　就在韩九一筹莫展的时候，王廷的声音，从后面响起。“这不是，未来的田妃娘娘吗？怎么这么伤心啊？”
　　哪壶不开提哪壶！“王廷，要是别人听见了。还以为小帛有多轻狂呢？”“好好好。你们这是怎么了？”韩九云淡风轻地回答他：“没事。”
　　韩九想着先把田小帛打发走，她现在情绪还很激动。“小帛，你先回去洗把脸休息一下。你现在最要紧的差事，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。”
　　田小帛还在小声抽泣，她向韩九点点头，就走了。王廷窜到韩九身边。“怎么了这是？”
　　“她舍弃不了。”韩九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，说出一句体谅田小帛的话的。
　　“舍弃？”王廷没有听懂。“九儿，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
　　韩九很严肃地问王廷：“你能给我保密吗？”“肯定啊！”韩九得到这个回答以后，警觉地环顾一下四周。之后。她拉着王廷的领口，王廷的头和韩九靠的很近，韩九伏在他耳边，说了两个字：“龙种。”
　　王廷一下子被吓到了，差点叫了起来。不过，他怎么也是王大公公，这点控制力还是有的。但嘴巴一直是张的大大的。
　　他越来越搞不懂韩九了。“九儿，这是好事啊？！怎么还哭起来了？喜极而泣？”
　　韩九顶他一句：“泣你个头！”王廷乖乖地闭上嘴，听韩九说话。
　　“翁公，他不是想控制一个皇子吗？想把皇子给皇后，小帛就是因为这个而舍不得。”
　　王廷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。“舍不得？她这么年轻，再生几个呗。”
　　“女人的母性，你不懂的。”
　　王廷只叹了口气。“唉，到了最后，她舍不得也要舍得。要是叔叔再狠心一点，留小不留大？哼，九儿，你还是劝劝她吧。”
　　韩九也在担心这个，王振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？
　　这种忧郁占据韩九心情好几天了，可是韩十和田小帛却没有被这种心情感染到，甚至没有一点点察觉。韩十自从知道田小帛怀孕之后，整个人就兴奋起来了！
　　韩十跪在床边，仔细地看着田小帛的肚子。田小帛现在的肚子还是服服帖帖的，一点鼓起来的样子都没有。不过，韩十倒是十分好奇。
　　她伸出一根手指，想去戳一下田小帛的肚子，又迅速收回手。
　　“小帛，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啊？”韩十一脸恳求的可怜样，田小帛大大方方地说：“当然可以喽。”
　　韩十递出一根手指，用指尖悄悄蹭了两下，生怕弄疼田小帛。
　　“别怕呀，就用手摸吧。”韩十也太小心翼翼了。田小帛安慰她道：“他可乖了，我都没有感受到他动过。”“真的？这么乖？”
　　韩十对这个孩子的好感，顿时又巨增了！韩九在那里喝茶呢，听到她们俩的对话，一口水堵在喉咙里，被呛到了。
　　“咳咳咳……”韩九不停地垂着胸口，企图让喉咙里的水流下去。她已经是被堵地满脸通红，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了？”“不是……的……咳咳咳……”韩九好不容易憋出三个字，又呛回去了。
　　“不是那样的。”韩九总算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。“你们到底懂不懂啊？小帛才怀孕多久？孩子的手脚还没有长出来呢？还动？他现在就是个小肉团！”
　　终于说出来了。“小肉团？”韩十自顾自地咕哝一句，突然跟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。“小帛，你孩子的小名就叫肉团吧。”“好啊……”
　　韩九看看这两个女人，唉，小帛第一次怀孕，她自己和韩十还是大姑娘，马上怎么照顾田小帛啊？
　　韩九算了一下时辰。“我要去前面当差了。你们好好地休息吧。”
　　韩九披上一件大衣，冒着风雪出去了。这几天，风雪不断，走在路上，尤其要注意不能摔倒啊。
　　韩九走到一个拐角，就听见前面几个宫女的对话。“哎，九姑姑扶持的那个田小帛，都怀孕啦！肯定要封妃！”
　　天啊，韩九又竖耳偷听。“对呀，对呀，跟着九姑姑又长的那副好模样……”
　　韩九开始慌了，“怎么一下子都知道了啊？”她捂着心口，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。“冷静下来，好好想想办法！”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好办法呀。
　　韩九实在气不过！“王廷，我不是叫你保密的吗？！”
　　找王廷，问问王廷该怎么办！
　　韩九立即转身，朝王廷的房间跑去。冷风嗖嗖地在大地上肆虐，形单影只的韩九，不得不顶着风雪去找王廷了。
　　韩九没有敲门，直接破门而入。“王廷，我找你有事！”
　　王廷刚刚披上斗篷，貌似要出去。“王廷，就一小会儿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一小会儿都别耽误，我们快点去你房间。”王廷一说完，拉着韩九就跑。
　　“慢一点，你等一下。为什么？”韩九刚刚耗尽体力，累个半死，又要跑？
　　“刚刚有人告诉我，周贵妃去你房间找小帛了！”“还不都怪你，给我们惹来这么多麻烦！”韩九甩开他的手，搞得王廷啥都不知道。甩开王廷之后，韩九又踏上返回的路程。王廷急忙追上去。
　　“什么，我做什么了？”
　　“我不是告诉你，不能说小帛怀孕了吗？”冷风一口一口地朝韩九肚子里灌，韩九说句话，喝了好几口冷风，整个肚子都是凉的，喉咙都疼痛愈显愈烈。
　　“不是我啊！”王廷追着韩九跟她解释。“是王建，他看见小帛在一边干呕，然后就直接告诉所有人了。”
　　“是王建？！”韩九停下脚步，看着王廷的眼睛。“是。但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，是周贵妃！”
　　王廷再一次拉起韩九的手，两个人一起冒雪赶回韩九房间。

☆、第28章

　　韩十和田小帛一起窝在房间里，管他外面冷风潇潇。两个人一起做针线活，一个捏着红色的线一个捏着黄色的线。
　　“小帛你绣的好，你绣老虎，我就来绣老虎的帽子和胡须吧。”
　　“好呀。我教你怎么绣老虎吧？”“好好好。”两个人热火朝天地在那里讨论着，心情舒畅，却不知道，门外的变化。
　　“噔噔噔。”“有人敲门？”韩十咕哝了一句，她放下手里的东西，“是姐姐吧？”
　　韩十一开门，一阵阴风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。一个风姿绰约的人儿，站在门口。看着韩十，浅浅一笑。
　　韩十定睛一看，“周……贵妃娘娘……”
　　“十儿，本宫是来找，……”韩十急忙跪在门边上，“贵妃娘娘驾到，奴婢失礼。请娘娘责罚。”
　　“责罚就不必了。这么发大的雪，你们也想不到会是本宫。”周莲心一边朝里面走，一边说这着，眼睛则是，瞬间定格在田小帛身上。
　　周莲心进来了，她身后两排的宫女也蜂拥而入。那么温暖的房间，门开了那么久，北风倾刻间“呼呼呼”地霸占了这个不算大的房间，再加上周贵妃那盛气凌人的仗势。
　　韩十跪在门口，冷风裹挟着她，还有雪花飘到她的脸上。白色的晶莹剔透的雪花，在韩十脸上，悄悄融化。
　　韩十感受到强大的冷意，却不是来自风雪，而是周莲心。格格，你快点回来啊，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周莲心一帮人啊？
　　另一边，韩九和王廷已经是在风雪里，使出全力在往那里赶了。可是，风大，雪滑，怎么也快不了多少。
　　周莲心的贴身宫女万贞儿，走到她旁边，为她解下斗篷。
　　周莲心拍拍身上的雪，不同的宫女为她奉上暖炉，放好坐垫。田小帛看呆了，她没有见过后宫的妃子，除了皇后来侍寝过，其他的，她一个都没有见过，哪怕是这位，生了皇长子，又生了一个公主的贵妃娘娘。
　　田小帛也是皇帝的女人，周莲心也是皇帝的女人。田小帛怀着孩子，坐在床上。青丝徐徐，隔着这么远，都仿佛能闻到她的芳香。柔顺的头发毫不费力地挽着两根细银簪，鬓发垂落遮住了右眼的深色瞳孔。一身青色的裙子，素淡雅清。
　　周莲心则是一双丹凤眼翘扬，涂脂抹粉，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，樱桃鲜唇，身材纤纤，即使穿着棉衣都看不出来臃肿。身上明贵的蜀绣，进贡的布料，满头金银珠翠。
　　两个人，很明显是两种风格，截然不同啊。当然了，论美貌，论气质，小帛哪里输给她呀？小帛还只是穿着宫女的衣服呢！
　　周莲心看着田小帛，脸转向韩十。朝韩十喊道：“十儿，赶紧进来吧，把门关起来。别冻着田妹妹和龙种啦。”
　　韩十终于站起来了，她关上门之后，站在一边。抹着脖子朝田小帛使眼色，田小帛看见韩十表情狰狞地朝她瞪眼睛，龇牙咧嘴的，又看看周贵妃。她才反应过来！
　　而此刻，周贵妃已经上前，主动和她打招呼了。
　　田小帛放下东西，跪在周贵妃面前。“奴婢……”
　　“别别别……”周莲心急忙扶住她，“好妹妹，你这是做什么，怀着孕呢，就别跪来跪去的了。”
　　韩十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，这个周贵妃又要干什么呀？
　　“来，我呀，第一次看见你，就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你，你是哪里人啊？”
　　田小帛看看韩十，韩十朝她点头，田小帛只好任由周贵妃握着她的手，一本正经地回答周贵妃。
　　“奴婢是……河南人。”“真的呀，这么巧。我也是啊！”
　　韩十翻起了白眼，受不了，这近乎套的？你周莲心明明是湖北人，偏说是河南人，要是小帛问你，你是河南哪里人，我看你怎么回答？
　　“我呀，听说你怀孕了，就赶紧过来瞧瞧。你是第一次吧，要注意呢。皇后娘娘没有生育，她没有多大经验。你有什么都来找我吧。刘宸妃刚刚六个月，也是我一直照顾她，一直陪她谈心舒缓压力。”
　　韩十舔舔干燥的嘴唇，唉，你周莲心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带上皇后娘娘。
　　“你看，今天，我来的比较匆忙。只给你带了两盒子的首饰衣服。你放心，做这些衣服的，都是我怀孕的时候，给我做衣服的人，手艺肯定好。”
　　田小帛尴尬地一直赔笑，这个周贵妃，太热心了吧。
　　“来，这个，你一定要用。”万贞儿端着一个盒子过来。周莲心在田小帛眼前打开它。
　　“你看……这个玉枕，可以安眠，而且啊，一点也不硌得脑袋疼，我就一个，连刘宸妃都没有给。现在给你啦。”
　　周莲心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，大义禀然的样子，看得韩十干着急。姐姐，你快点回来吧！
　　“十儿，你在吗？开门！”是韩九的声音！
　　“姐姐你回来啦？”韩十立刻去给韩九开门，一开门，就有两个人挤进来。“王大公公也来啦。”两个人都来了，这下子，韩十就放心了。
　　王廷和韩九连斗篷都不解开，齐刷刷地跪在地上。“参见贵妃娘娘。”
　　周莲心看着这两个人，跑得气喘吁吁地，竟然还能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，乾清宫的人，就不一样。
　　“是王大公公和九姑姑啊。你们行这么大的礼干嘛呀，起来吧。”
　　韩九和王廷这才纷纷解开斗篷。
　　韩九走到田小帛身边。“小帛，你手里拿着什么？”“是贵妃娘娘送的玉枕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对田小帛说什么，只是和周莲心说：“贵妃娘娘，小帛只是个宫女，怎么能接受您这么贵重的礼物呢？您太高看她了。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话不是这么说的。我们一同伺候皇上，就是缘分，你不知道，我们可投缘了，还是老乡呢。而且呀，深儿现在一个人，只有个妹妹，玩不到一起，要是小帛给他生个弟弟，不正好还做伴吗？”
　　“既然贵妃娘娘如此厚待你，小帛，你有没有向贵妃娘娘答谢？”
　　周莲心还摆手示意：“不必了，我举手之劳。”
　　王廷看看这一桌子的东西，件件是宝贝，这个周贵妃搞什么？他沉默着不说话，就看这三个女人演戏。

☆、第29章

　　“好了，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。我先走了。”“恭送贵妃娘娘。”
　　一大波人总算走了，田小帛抱着这个玉枕，好奇地摆弄着它，左看右看，好漂亮啊，晶莹剔透的。
　　“小帛，周贵妃和你说什么了？”
　　“她问我是哪里人，然后……”
　　“哎呀，简单来说！”韩十打断她们的对话，“姐姐，周贵妃自从进来之后，就一个劲的套近乎，而且，不停地讨好小帛。”
　　韩九懂了，可是，这周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
　　韩十问她：“姐姐，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，万一送的这些东西有问题怎么办？”
　　王廷坐下来，慢斯条理地倒两杯茶。“不必了，送的东西要是有问题，那她周贵妃也太蠢了，惹祸上身啊？”
　　王廷递给韩九一杯热茶。“来，喝一口，暖暖身子。”
　　“王廷，我们一起到别的地方去说。”两个人，一起走到隔壁房间商量着。
　　韩九握着暖炉，忧心仲仲地问王廷：“王廷，对不起，刚刚我不该那样对你。”“没事，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？”他这么说，韩九就放心了。
　　“这个周贵妃，突然这么热情？有什么阴谋吗？我就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！”
　　“九儿，不错啊。叔叔叫你多读书，你还真是读了呀。”“别扯开话题！”韩九一个心虚，刚刚情不自禁地……
　　“你说，周贵妃为什么这么做？”“我再说一次，你们女人怎么想的，我哪里知道？尤其是这个周贵妃，那双眼睛，我的妈呀！看我一眼，我都鸡皮疙瘩掉一地。趁这个时候赶紧给皇上吹吹风，抓紧册立小帛吧。周莲心这个女人表面看着精明，事实上，她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精明。”
　　韩九一边踱步，一边思考。“可是小帛就是舍不得这个孩子，怎么办？要是翁公一下心狠，真像你之前说的那样，留小不留大怎么办？”
　　王廷喝口热茶，不再油腔滑调，一本正经地问韩九：“九儿，你告诉我，你进宫之前是什么样子，现在又是什么样子，你有没有变化？”
　　“怎么扯上我了？”
　　“不是，你仔细想想。你也是个女人，你还没有她田小帛那么得天独厚的容颜，进了乾清宫，你带着韩十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？你没有变化吗？小帛现在舍不得，那是她还没有经历那么多。她有你保护，有翁公扶持，还长的那么……现在她又怀孕了。天底下的好事都被她占了！那代价呢？代价就是进宫没有自由吗？那叫什么代价？牺牲一个孩子，而且，孩子的亲生母亲是她，她怎么都不吃亏！她在你面前可以哭喊着不舍，她要是在叔叔面前有一点这个意思，我告诉你，叔叔没功夫和她扯，肯定会留小不留大。”
　　“这……我……”“你该放手让她自己去面对皇宫的生活，你们要走的路不一样的。她要活下去，要成为皇妃，做主子，懦懦弱弱只会让她没命。”
　　韩九听他这话，默默地不说话。
　　“好了，我们走吧。马上回前头伺候皇上。”
　　韩九站在皇帝身边，心不在焉地。该怎么和小帛解释呢？好烦啊。
　　“九儿，把那摞子奏折抱过来。”朱祁镇朝韩九说道。
　　“是，皇上。”韩九到另一个桌上，抱起一堆奏折。
　　她低着头，一个转身。“啊！”
　　“小心。”一只大手拉住她的手腕，让她没有像怀里的奏折一样，摔到地上。
　　刚刚韩九抱着一摞子奏折，挡住了视线，她直接向左转身了，朱祁钰恰好回来，也是没有看见帘子后面的身影，径直朝里走。
　　两个都没有带眼睛寻找对方的人，却阴差阳错地撞在一起。韩九怀里的奏折“噼里啪啦”零零散散地掉在地上。
　　韩九被朱祁钰拉着，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可是，朱祁钰一看见是她，当即就收回手了。“原来是九姑姑。失礼。”
　　“奴婢失礼了。王爷恕罪。”
　　朱祁钰绕过韩九，去找朱祁镇了。韩九情不自禁地抬起头，偷看他两下，再跪在地上，收拾这些奏折。
　　韩九慢悠悠地晃到朱祁镇旁边。
　　“皇上，您的奏折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韩九乖乖退到旁边。突然，韩十慌里慌张地跑进来，“皇上！姐姐！不好了！”韩十跑得气喘吁吁的，到了里面，连礼都没有行。捂着胸口，大喊：“小帛，小帛流产了！”
　　朱祁镇听到之后，从椅子上弹起来。“什么！孩子没了？！”
　　朱祁镇的声音，好像没有任何伤心，充斥着惊诧和疑惑。　　
　　“皇上，您要移驾去看她吗？”朱祁钰虽然搞不懂小帛是谁，但是，已经大致猜到是朱祁镇临幸的某个宫女了。
　　“皇兄，您要去就去吧。臣弟今晚就住在宫里，不走了。有事等等再说。”
　　朱祁镇深呼吸两下，“不行，调地方官员进京可是大事，耽误不得。马上先生就要来了，我们兄弟先商量着，再看看先生怎么说。”
　　韩九这心啊，凉透了呀！她紧紧抿着嘴唇，鼻孔里都喷出火来了！偌大的瞳孔中，全是气愤和不屑。为了不暴露出这种情感，她只好更加快速地眨眼睛，眨了两下，又垂下头。
　　朱祁镇啊朱祁镇，你还是不是男人！小帛怀孕流产，你竟然连看都不去看！
　　“九儿，你和十儿，去替朕看看小帛吧。什么药材，都给朕用最好的。朕今晚再去看她。”
　　“是。”
　　韩九和韩十一起离开乾清宫。韩十不知道是冻的脸蛋大红，还是气的，脸上一片云霞。
　　“姐姐，皇上不给小帛名分也就算了，就连小帛流产他都不闻不问！”
　　“气也没有用。皇上碰过的宫女，多了去了。小帛能怀孕，已经很好了。不过……”
　　韩九停下脚步，很是奇怪：“小帛为什么会流产？我们这几天已经很小心了啊。”
　　韩十也搞不懂。“我不知道。小帛这两天都挺正常的呀。怎么说流产就流产呢？”
　　韩九打心眼里觉得，和王建脱不了关系。他这两天虽然有点老实了，可是，有一丝蓄势待发的意味。
　　“马上，你去太医院问问那些太医，小帛流产到底是什么原因！”

☆、第30章

　　韩九到了田小帛房间的时候，里面还有一个人：王廷。
　　“王廷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王廷那脸色……
　　“九儿，我告诉小帛了。”“你说什么了？”
　　王廷感到害怕，他轻微地转动身体，再次舔舔嘴唇。
　　“上回我们的谈话，我告诉小帛了。”“什么？！”韩九冲着王廷吼，又怕吵到还在沉睡的田小帛，不得不压低嗓门。她的声音压的又粗又沙哑。
　　“你怎么能直接告诉她呢？她还怀着孕呢！”王廷比刚刚更加紧张了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韩九说。
　　“我跟小帛说完之后，她问我。她需要做什么。我刚刚松口气，以为她想明白了。哪曾想，她下一刻就捂着肚子喊疼！我问她，你怎么了。结果……她就扑通跪在地上，脸色惨白。我被吓坏了！后来，我把她抱回来了，可是，来不及了……”
　　“滚出去！别进来！”“九儿，你原谅我吧。”
　　韩九要被他气死了！王廷聪明的时候聪明，笨的时候也能蠢死人！
　　王廷看韩九气的浑身颤抖，脸都变青了。“那我，先回去，晚点来看小帛。”
　　韩九没搭理他，走到床边，替田小帛掖被子。
　　王廷只好，讪讪地走了。
　　韩十再一次回来的时候，告诉了韩九，一个真相！
　　“姐姐，我们到这里谈吧。”韩十走到离床最远的墙角。韩九一步一步朝韩十走去，无论是什么结果，她都能够安慰田小帛吗？就连她自己都自责的不得了。
　　这一步一步走向韩十，就仿佛在跨向深渊！深不见底，将她吞噬。
　　听完韩十和她的叙述。韩九独自一个人走出房间，连件大衣都没有披。雪早就停了，寒冷却没有停止，步伐愈加紧凑的侵袭大地。
　　银装素裹的城墙，道路冰封。韩九在雪上，留下浅浅的脚印。
　　旁边还有一些小宫女朝她行礼，喊她：“九姑姑。”韩九也没有察觉到。
　　她脑子里一直都是韩十的话。
　　“一开始，我也以为是王廷说了什么重话，让小帛伤心流产。后来，我去太医院才知道，根本不关王廷的事。是，王建！”
　　王建借着韩九的名义，到太医院吩咐他们，给田小帛熬堕胎药。
　　到头来，还是太过忽略王建。明明她和王建互相监视着对方，但王建的一举一动，她总是后知后觉。
　　小帛，对不起了。
　　韩九的青丝被冷风撩起，像匕首般锋利地滑过她的脸颊。
　　以后，和王建要怎么继续相处下去呢？
　　“啊！”韩九一个不留神就滑了一跤，膝盖朝石狮子撞去，人的膝盖和石狮子，比比哪个更硬的话。那结果肯定是……
　　韩九不停地吸着凉气，她向后一个踉跄，坐在了冰冷地面上。不用看，膝盖已经破了，只要没有流很多血，韩九就心满意足了。
　　韩九一双冻的通红的，跟萝卜一样的手，撑在地上。
　　不管她身边有多少人保护她，真正能帮她自己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。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韩九抬起头，看见了熟悉的人。
　　“参见王爷。”韩九又继续爬起来。朱祁钰低头看着她，发现她只是手在用力，一条腿蹬地，另一条腿，就弯在那里，动都不动。他再一看，她前面有个大大的石狮子。猜出来了。
　　朱祁钰的右臂，从斗篷里伸出来。拎着韩九的左臂，韩九还没有反应过来呢。就感觉左臂靠近腋窝的地方，被一只温暖的大手，扯住。一秒没有停顿。紧接着，她整个人都被拉起来了。
　　她站起来之后，还前后晃了两下。还是朱祁钰拉住她的手臂，没有让她再次摔倒。　　
　　“王爷，您放手吧。奴婢站稳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手快速缩回去。他有意无意地问韩九一些问题。
　　“那个，田小帛是谁啊？我只听说，她好像是皇兄之前临幸过的一个宫女。怀孕了，可惜又没了。”
　　“回王爷，小帛是乾清宫的宫女，确实受过皇上恩泽。”
　　“嗯。事实上，你们姐妹才是最有机会的。”朱祁钰又在调侃她了。“王爷，那是您没有见过小帛，才会觉得在乾清宫，我们姐妹有机会。”
　　“是啊。很多东西，本王不在皇宫里，不是很清楚。还要麻烦九姑姑多为本王说说了。”
　　韩九嘴角勾出一丝苦笑，眼里的悲伤已经藏不住了。还是请她做他的眼线啊。在宫里，人与人之间就只能互相利用了吗？
　　“奴婢就是个奴婢，王爷有何吩咐，直说便可。”“九姑姑谦虚了，您不是一般奴婢。”朱祁钰叫住了一个刚刚走过的宫女。
　　“你，停一下。把九姑姑扶回去。”“是，王爷。”
　　韩九一只手臂搭在那宫女身上，回头朝朱祁钰道谢：“谢王爷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现在很冷，深冬了，出来多穿一点吧，别生病了。还有，上回你挨了板子，别坐在地上和台阶上了，对你的伤口不好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关心自己，还当着别人的面。些许暖意，从心田流淌过。韩九小心地用眼睛瞥瞥身边的这个宫女，再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好像无所谓的样子。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白里透红的脸蛋上，眼睛印出一弯勾月，整齐的牙齿，嵌在红唇之中。他一个明媚的笑脸，在冬天显得愈加珍贵。“快回去吧。喝些姜茶。”
　　韩九依依不舍地回过头，两个人心里都有数，只是，不能戳破这层纸。
　　朱祁钰也转身，去向太后请安。
　　冰冷破碎的关系在一点点缓解，那两人之间渐行渐远的命运可不可以改变？
　　韩九捂着膝盖，火辣辣的疼痛，让她清醒！无辜的人，不该为她而付出代价。她要救田小帛！不能任由王建毁了这个女孩子。
　　如果，真的万不得已，那就，做皇妃吧。韩九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。大不了，就去朱祁镇的妃子。可是，韩九又想起刚刚朱祁钰的脸，那么灿烂的笑容，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。
　　想他做什么？
　　韩九一瘸一拐地走回去，走回她必须要去面对的命运。可以出来散散心，散心完了，还是要回去！

☆、第31章

　　韩九回到田小帛房间，她已经醒了。韩十在喂她喝药。
　　韩九在那宫女的搀扶下，坐到了凳子上。韩十急忙又来伺候她。“姐姐，你怎么了？”
　　韩九没有回答韩十，只是给她使了个眼色。韩十立即给那宫女，一些小赏赐。“辛苦了。”“谢九姑姑谢，十姐姐。”
　　韩九看看田小帛。
　　她卧在床上，脸色苍白，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，无精打采。比起吃药的苦涩，失去孩子给她的痛苦更大吧。
　　“小帛……”“九姑姑，我，对不起。是我让你难办了。王大公公都告诉我了。”
　　“我也对不起你。我没有本事替你留住这个孩子。”韩九心里也不好受。
　　“等我身体好些了，我就可以再替你做事了。”“不。我不想让你再替我去做事了。我和韩十自己就可以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他的母亲，吴贤妃带回北京了。并且，下一次再走，他又是一个人走！母子两个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相聚时间。
　　这又能怎么样呢？是太后的命令啊。
　　朱祁钰送母亲回宫的时候，万般不舍也要割舍。当初，太后的话，是这么说的：你母妃原来是江南人氏，来到北京这么久，你就带她回去看看吧。
　　只是带他母亲回去看看罢了，看完了，还是要留他母亲在北京。
　　不过，这一次，太后似乎又搞了一些事情出来。她要为朱祁钰：选妃！选个王妃！
　　韩九在乾清宫的时候，听见王建告诉皇帝。“太后娘娘，说要为郕王选位郕王妃，请皇上也留心些。”
　　韩九眼神慢慢地露出阴狠犀利的光芒，这份躲在暗处不该被发现的眼神，却被王建一览无余。王建斜眼盯着韩九，在眼神藏着一抹嘲弄。
　　然后，他一个扭头，就又恢复他原来诚挚老实的样子，对皇帝说：“皇上，您看呢？您都有三位皇子公主了，郕王却还是……”
　　“朕本来想着过了年，就给祁钰指婚。既然母后先提出来了，那朕就去找母后商量一下，看看母后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子。”
　　韩九走上前，为朱祁镇奉上一杯热茶。还一边说：“皇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，母子连心，太后也必定会喜欢您指给郕王的姑娘的。”
　　“希望就像九儿你说的这样吧。朕打算，把唐氏，就是我们兄弟姑姑的女儿，叫唐笛风。据说，她从小就饱读诗书，而且，十分贤德。还是那里的第一美人呢。如果，祁钰可以娶一个像萤儿一样贤惠体贴的妻子，那真的是我们皇家的福气。”
　　韩九把朱祁镇桌上原来的已经凉掉的茶，默默地换掉。
　　一连三天，皇帝都没有提起田小帛。仿佛已经忘了这么个人的存在，韩九也没跟他生气了。
　　韩九不跟他生气，不意味着没人和他生气。
　　王建这天来找韩十，只是找韩十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有什么话，还是快点说吧。奴婢还有事情呢！”
　　“歌云，这里就我们两个，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。”自从歌云知道是王建假冒韩九的名义，给田小帛下堕胎药之后，她对这个太监就十分讨厌，觉得他的每一句话，全都是算计！
　　“我知道，我做了错事。”王建顷刻间，语气软的跟棉花似的。歌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。“呦，王二公公，聪明绝顶，您会做什么错事啊？”
　　王建哽咽了两声，鼻头渐渐地红了。
　　“是我，害死了小帛的孩子。是我，用舒尔孛的名义，去太医院找你们蒙古人，给小帛下药的！”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突然良心发现啊？你又想对我们做什么？”歌云可是个性情中人，要是你敢伤害她们的朋友，对你肯定没有好脸色！
　　“歌云，我知道，你们蒙古人，重感情。无论是你，还是韩九，不，应该是舒尔孛格格。你们都很重感情。本来我们可以一直好好合作的。可是我……”
　　王建两行热泪，唰唰而落。看的歌云都呆住了，这个大男人，怎么突然哭了起来？
　　“歌云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就算，我成了……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！我是真的喜欢田小帛的，看着她被皇上临幸，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？”
　　对不起，可能，我应该对她说对不起，可我不想让她恨我！就这一次，我真的知道错了。我以后，一定不会再为难小帛了。
　　王建画风一变，一脸坚定，还举起右手，跟歌云发誓。“歌云，我求你，告诉舒尔孛，我不会这样了。我们还是好好合作！我帮田小帛，帮她成为皇妃，为我们做事！”
　　歌云舔了一下嘴唇，看来是有些动摇啊。“相信我吧？我们一直，配合的都很好啊。”
　　“那好！”歌云松口了。“我把你的意思告诉格格，至于格格怎么想，我就不知道了！”
　　“有你说，这事情，不就成功一半了吗？”王建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！“对不对？”
　　歌云不理他，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吧。
　　“是谁站在那里偷听？！”
　　从门外，冷不丁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！有人，在偷听？！歌云立即跑出去，先逮住这个人再说！
　　韩九在乾清宫守夜，对今晚的事情，一无所知。这一晚，朱祁镇没有临幸任何妃子，他睡在床上，喊：“九儿。”韩九一听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，这房间放了两个暖炉，怎么还有些冷呢？
　　韩九跪在他床边，连帘子都没有掀开。“皇上有何吩咐？”
　　朱祁镇自己掀开帘子，倚在枕头上，韩九好奇地抬起头打量着他的脸色。怎么有点不好意思和为难呢？
　　“九儿，这田小帛身体还好吧？”“回皇上，已经好了，您今晚要找她吗？”韩九心里一阵高兴，这个朱祁镇总算有点良心了。
　　“不，不是找她。是想告诉你一声。朕思考了很久，朕和皇后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了，既是因为她身体不好，也是因为她在和朕赌气。朕太想她了！所以，为了……朕打算赐田小帛百金，放她出宫。她回到家乡所有的事情，朕都会让人办好的。”
　　韩九听到这话，瞬间鲜血全涌进大脑，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！
　　朱祁镇，你是不是男人？你抛弃了她，还要把你玩过的女人，给点钱就丢掉？如果，你不是皇帝，我一定替小帛打死你！小帛嫁给别的男人，那是她的福气！
　　生气归生气。还是要赔这个渣男一个笑脸。“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，奴婢佩服。您思虑周全，奴婢替小帛谢皇上隆恩。”
　　“那好，就这么做吧。”

☆、第32章

　　韩九守夜结束后，回到房间。“十儿，给我打水，我洗把脸就睡了。”
　　没有回答。“十儿？”真的没人！奇怪了，每次她回来的时候，韩十都在的呀？
　　“姐姐，我回来了。”从门外传来韩十焦急的声音。韩九给韩十开门还询问她：“你去哪里了？”
　　韩十的脸色不好，看得出来，她的心情起伏也很大。韩九看她两眼，就知道她此刻不对劲。
　　“十儿，你怎么了？”韩九问了她一句。
　　“没事，没事……姐姐，我打水给你洗脸吧。”“那好吧，等我睡醒之后，你再告诉我吧。”韩十递给韩九一杯热茶。“这是安神茶，姐姐，你喝了好好休息吧。”
　　韩十等韩九睡下之后，轻轻地合上门。姐姐，对不起，这是我第一次瞒你，我保证这也会是最后一次。
　　天上的太阳，由日中，逐渐变为夕阳。韩九才意犹未尽地醒来。
　　“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呢？”“九姑姑，您在吗？”韩九一听，是成英的声音。
　　“进来吧。”
　　成英一开门，发现韩九还躺在床上，他不由得低下头，进来之后，只站在桌子边，不朝前走了。
　　韩九冷眼瞧他，“你有事吗？”“有。九姑姑，小帛出宫了。今天中午的事，十姐姐在前面当差呢，所以差遣我来说。还说，小帛知道与你见面会舍不得，告诉你，别为她担心，她会很好的。”
　　韩九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氤氲，离别总是像冬天的雪，下雪的时候嫌冷，雪停了，更冷了。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成英退后，准备离开。“等一下。”
　　成英又退回来：“九姑姑，您还有何吩咐？”韩九心里突然又难过起来了，有些噎人。
　　“那个，你主子要成亲了，你知道吗？”“什么？九姑姑，您不是宫女吗？真的要嫁给王大公公啊？”
　　这个成英是不是弱智啊？脑子没了，被狗吃了吧？这种问题也能问？
　　“你想死啊？！听不懂我什么意思吗？”韩九火冒三丈！身体猛地不冷了，气都被气热了！
　　“哦，奴才听懂了。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。”韩九抄起身旁的枕头，想砸死这个成英，但是她手指又缓缓松开了。不行，不能在他面前动怒。
　　“你主子有你这么笨的奴才也是倒霉！滚滚滚！”
　　韩九心里清楚，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！因为成英说，她会嫁给王廷。可是，为了能好好地在乾清宫活下去，她这个位子，多少女人在觊觎，她必须忍受着外面的风言风语！一年！最多还有一年！
　　此后，各地的藩王再次进京，这一次，是因为，要过年了，进京面圣，给太后请安。
　　很快，皇宫里就忙碌起来了。可韩九忙的却不是过年的事情。
　　王振又找她了。还是要她们侍寝的事情。田小帛也走了，剩下的宫女也没有几个是信任的。她被打板子的事情，还历历在目，要是再惹怒王振，她就真的挨不了一年了。
　　王振都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东西。只要她爬上龙床就够了。
　　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，韩九坐在桌前沉思，韩十替她梳妆打扮。也没有多用心，就是比平常多抹了水粉胭脂。
　　黄灿灿的烛光下，韩九的红唇，愈加明艳。可是韩九这个人，却明艳不起来。
　　韩十问她：“姐姐你真的要去侍寝吗？”“我没有办法，不能再得罪王振了。他这个人，野心很大，不但想要控制这个皇帝，连下一任皇帝，他都要控制。那又怎么控制呢？当然是由自己的人养的太子，他才放心啊。”
　　“可是，你，你怎么能去……”“放心吧。”韩九心里再难受，也不能让韩十为她担心。“你不说，我不说，所有回去的人，都不说的话，就没人会知道，我给皇帝侍过寝。就算，所有人都知道了，就凭我舒尔孛格格的身份，还怕找不到一个好汉子做丈夫吗？哥哥不就抢过两个有夫之妇做老婆吗？我们又不是汉人，被礼仪束缚的那么深！”
　　“可是，你可是格格啊！你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呢？”韩九眼里，泛出泪花，却还是强行地吞了回去。
　　“就因为，我是格格，这些事情来了，我会扛的。你别忘了，二哥可是答应你，要娶你做第五王妃的。你是我未来的嫂子，我也不能对不起我二哥啊。”
　　“格格，那你下的了手吗？”韩十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。韩九沉默了。
　　“你那么讨厌那个皇帝，还老是喊他儿皇帝！你能容忍他压在你身上吗？”
　　韩九握紧拳头，一副豁出去的样子。“没事，忍忍，就过去了。”
　　韩十也着急了。“是不是我怎么劝你，你都要去？”“是。”韩九一个字的回答。
　　空气突然安静，韩十心里也是无可奈何，谁让她们依附了王振。
　　“好，既然你非要去。那我只能帮你。皇帝喜欢主动的女人，如果，你做不到，就让它帮你。”
　　韩十冷不丁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。“这是，我去太医院要的！如果，你实在忍受不了，这药可以让你，去迎合皇帝，去做尽一切，你没有想过的事情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想到，韩十竟然会想到用□□！“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？”“当然是王建。他说，凭你的性格，不用点东西，你一定会把皇帝推下床！他叫我，去太医院的。”
　　“十儿，谢谢你。”韩九倒杯水，先将粉末倒在嘴里，再端起茶杯。
　　苦涩的味道，从她嘴里，蔓延到身体里，身体都被这包药掏空了。喝下它，韩九不再是韩九，只是一个在夜晚□□的□□。韩九一遍一遍提醒自己。
　　只是，做一件和讨好太监一样悲哀的事情罢了。　　
　　韩九仿佛预料到了，已经看到了，朱祁镇欢快地解下自己的衣服，露出白皙的皮肤，双手在她身上游动，抚摸了她每一寸肌肤。而她，即使心里几百万个不愿意，却哭不出来。挤出僵硬的笑容，“啊。”地□□，享受这仅有的肉体欢愉。是啊，只有这肉体的欢愉。她摆出一个又一个撩拨他的姿势，叫的一声比一声大。
　　渐渐地天亮了，她还骑在朱祁镇腿上，朱祁镇在对她笑，手仍然在挑逗着她的身体。骤然，空气就变冷了。她光着身体，朱祁镇也不在了，她就□□地跪在地上，雪里……
　　面前，那个谦谦君子，白衣王爷。露出了最真挚的笑脸，喊了她一声：“九儿。”朱祁钰？
　　韩九一下子醒了过来！“啊！”“姐姐，你怎么了？”

☆、第33章

　　韩十站起来，扶着韩九。“姐姐，你怎么突然叫了起来？这药现在就有作用了吗？不会吧？”
　　韩九扶着头，有些明显的疲惫。“不是。我想到了别的东西。我要赶紧去了。”
　　韩九匆忙起身，企图掩饰她，溢满眼眶的泪水。她快速走到门口，一打开门，一阵冷风吹过，她眼前模糊了。
　　怎么回事？她没有哭啊？这冷风一吹，怎么还迷糊了？
　　韩九的身体，已经不听使唤了。韩十像预料好的一样，从她刚刚起身的时候，就跟在她身后。等韩九神志不清，直直地向地上倒的时候，韩十从后面，把她架住了。没有让她摔到地上。
　　韩九最后稍微清醒地看看韩十，沉重地闭上了眼睛。韩十拖着韩九的身体，将她拖到床上，再为她脱下外套。
　　“姐姐，事实上，我去太医院，配了两副药……”
　　韩九在床上，一觉睡到天亮。她第一个反应就是，头昏！我怎么会在自己房间呢？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，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！
　　韩十！韩十呢！
　　韩九完全不顾此刻自己的头疼，爬起来就没命地朝皇帝的寝宫跑。
　　天还有点发昏，蒙蒙点点的星光，和浅浅的日光，照着韩九前方的路，她明明已经猜到了，发生了什么，却还是逼着自己，一定要看到真相！
　　偌大的皇宫，在乾清宫里，有一个单薄的身影，朝前面跑去，有点可怜，有些无助。
　　韩九来到皇帝寝宫，二话不说就撞开门。“嘭”。里面传出浓浓的熏香味，搞得韩九本来就犯昏的头，更加晕头转向。
　　她鼓起勇气，走了进去。这里，昨晚发生了什么呢？
　　王廷突然闯进来，没有一丝动静，他左手捂住韩九的嘴巴，右手拽着韩九的腰，把韩九从房间里拽出来。
　　韩九被一个男人如此钳制住，动弹不得，只能“呜呜呜”地反抗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别激动。有话，我们去外面说。”王廷为不想伤着她，他在她耳边，小声地说出这些话。
　　但是韩九哪里肯买这个帐？哪怕双脚离地，她依然用腿踢王廷，既然是王廷，那她就更不用客气了！
　　韩九将满肚子的怨言牢骚，化为神奇的身体力量，积聚在腿上，一脚一脚地踢在王廷腿上。王廷忍着疼痛，好不容易把韩九拉出来了。
　　拉出来，还不算完，还要把她再拉到离门口远的地方。
　　来到拐角处，总算，可以暂时放下她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现在放开你，你不能再发疯了啊！”韩九听见这话，还变本加厉，她知道王廷就要放开她了，手上的劲松了。她就拳头爪子牙齿腿，什么都用上，王廷迫不得已放开她。
　　韩九的脚终于碰到地面了。
　　“王廷，昨晚谁侍寝的？”韩九这话，语气十分强硬！
　　王廷昨晚当差，本来，他在门口独自一人黯然神伤，想着韩九马上就要来侍寝了。结果！居然等来了，浓妆艳抹的韩十。
　　“王大公公，是我，不是姐姐。难道，你很伤心吗？”韩十还和他开玩笑呢。当时他就傻眼了。不过，他愣了两秒，立刻笑脸相迎，点头哈腰。亲自俯身为韩十开门，还做了一个“请”的姿势。
　　“瞧您说的，奴才，等的是，韩妃娘娘！”韩十朝他妩媚一笑，这一笑，导致了韩九今天一大早的神经抽风！
　　“昨晚谁侍寝的？说！”韩九的情绪已经不能控制了。她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帝还在里面睡着呢！
　　“告诉我，王廷！”
　　“你还不知道吗？当然是十儿啦！”王廷没有容忍韩九这一回对他发脾气。上一次，田小帛流产的事情后，两个人见面，韩九就一直冷着一张脸。
　　但是，这一次，王廷对她发脾气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再怎么样，也不过是个奴婢。你看看你什么样子！这里是哪里？你有没有看到？这里是皇上的寝宫！你在皇上没有醒来的时候，大喊大叫！我完全可以把你拉下去，大打一百大板！还有，十儿侍寝怎么了？你嫉妒吗？你生气伤心吗？她是不是背叛了你？你怎么能怪她？谁不想过好日子？你在乾清宫是九姑姑，可她呢？九姑姑只有一个可是后妃就可以不止一个，你凭什么不让她去？”
　　韩九被怼得心慌意乱，木木地站在那里，听王廷教训她。
　　“九儿，十儿侍寝，我从私心来说是开心的。可是，我从你今天早上的行为觉得，你不开心！九儿，你是不是真的想去侍寝？真的想做皇妃？”
　　王廷哽咽了两下。韩九没有抬头，从她嘴里缓缓流出这些话：“我没有。我确实不想侍寝。可是，她不能这么瞒着我。这让我感到了欺骗。”
　　韩九说完之后，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。“九儿，我和你说话的语气太重了……”韩九没有再和他说话，漫无目的地走出乾清宫。
　　韩九走出乾清宫，天上的星星点点，已经只剩下启明星在闪烁了。她又开始头昏了。韩九无力地趴在宫门口的石狮子上，头颅枕着自己的手臂，渴望从寒冷中，找寻最初的自己。
　　“你又摔到石狮子上了？这一回还摔到了头？”一个温暖的男声响起，韩九一怔，这就是昨天晚上，她在喝药的时候，出现的那个人。
　　韩九回头，看着他。
　　朱祁钰穿着一身朝服，看样子，是准备去上早朝了。“王爷，您来得太早了。”
　　“还好啦。本王想先去看看母妃，所以，就来的早了。九儿，你怎么了？昨夜当差太累了？”
　　一提到昨夜，韩九就难受得想哭。
　　“王爷，有一件事情，你自己不想去做，可是，你为了活下去，不拖累身边的人，又不得不去做。结果，你身边最信任的人，为了你，牺牲了自己。你会不会，感到自己很没用，要别人来替你做，你不愿意做的事情。”

☆、第34章

　　韩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，眼睛直挺挺地看着石狮子，不知不觉，眼泪就洒满脸庞。
　　朱祁钰没有看过她哭，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，递给她一张手帕。
　　“那你就不该哭啊。”“为什么？难道，我真的那么差劲，非要别人来保护我吗？”
　　“你差劲的话，还有谁愿意来保护你？还有这和你差不差劲有什么关系？”
　　朱祁钰感到好笑，这女人一生气起来真的是什么逻辑都有。看她这哭得梨花带雨的，就不嘲笑她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还有人为你牺牲，是好事，你身边还有人。那你哭什么？这不是背叛，只有一点点，善意的欺骗。你不该哭，在这冰冷的皇宫里，还有人，想着你。”
　　韩九接过帕子。“话是这么说，可是，还是很气愤。说好了，听我的，我会保护他们的。”
　　韩九这一声娇滴滴的“我会保护他们的”，听的朱祁钰心里直想笑，九姑姑啊九姑姑，你也有这么娇嫩的声音，你也有这么为感情而伤心的时候？
　　“你刚刚的声音可不像一个要去保护别人的九姑姑，只像一个，寻求别人安慰呵护的九儿。”朱祁钰说这句话的时候，整个世界都温柔了。
　　韩九泪眼婆娑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，出了蒙古，她就一直在掩饰自己，就连她哥哥都没有这么说过，可能是她的哥哥们，早就习惯的保护她呵护她。
　　如今，从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口中说出，韩九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。
　　“王爷，不必这样，九儿先走了。”“九儿。”朱祁钰轻轻松松地就喊住了要逃跑的她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是个很好的女人。会有人珍惜你的青春，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完这些话，韩九头也不回地跑掉了。她要等，好好地等韩十回来。
　　韩九在自己房间里，从床边踱到桌边，她都忘记了，要点暖炉，自己就在房间里，一边搓着手，一边踱步。
　　我不该哭，否则，歌云回来之后，会是什么心情呢？韩九此刻自己的心情都跌宕起伏，她不停地在想，马上该怎么面对回来的歌云。
　　就在韩九幻想第十种见面方式的时候，韩十敲门了。“嗒嗒”。韩九惊地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，她回来了。
　　“进来吧。”听到韩九颤抖的声音。韩十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推门而入。“姐姐，我回来了。”韩十打开门以后，就说了这么一句话，韩九看着她。韩十与门外的日光融为一体，身体一圈溢满了黄色的温柔的光晕。
　　韩九只说了一句：“进来吧。”幻想了十种见面的方式，却败给了一次真正的见面。
　　“要梳洗一下吗？”“不了，我在前面梳洗完回来的。”韩十低着头，貌似在准备接受韩九的暴风雨。出人意料的是，韩九竟然如此平静！
　　“好，吃过了吗？”韩十又说，“吃过了，和皇上一起吃的。”
　　“皇上有说，什么时候封你为妃吗？”“说了，过了年就封我。”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
　　韩十等了半天，竟然等来韩九的嘘寒问暖，而不是雷霆暴击？“格格……”
　　韩十没有忍住，主动喊了韩九。“你不气我吗？”“我？我凭什么气你？是我的身份，逼得你们都去为我牺牲，我气你做什么？你好好休息，我去伺候皇上了。”
　　韩九走出房间之后，就开跑，越跑越快，一路疾驰。她没有吃早饭，从醒来到现在，滴水未进。她还张着嘴巴，一口一口地将冷气吸进腹中。
　　“咳咳咳。”刚刚跑到乾清宫，她就开始咳嗽不断了。没事，进去吧。
　　韩九一进去，就又看见朱祁钰了。朱祁钰也看见她了只不过，两个人就眼神瞥了对方一下，立刻又收了回来，大家都是聪明人，但这里的聪明人很多。
　　现在很多藩王聚集在这里，大家都在笑吟吟地讨论自己封地里的趣事，说的皇帝心里痒痒的。
　　“你们都有那么多的趣事，朕就无聊死了。”朱祁镇说的时候，还一脸惋惜。
　　朱祁钰正要说话呢，就听见韩九在旁边咳嗽。“咳咳咳”！
　　朱祁镇也注意到了。“九儿，你怎么了？”“回皇上，奴婢，昨夜，着凉了。”“那你赶紧吃些药吧。”
　　“奴婢知道，只有自己身体好，才能把皇上和王爷们伺候好。”
　　朱祁钰和各位王爷用一样的神情，看了韩九一眼。韩九悄悄地退了出去。
　　王建又找上她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怎么了？”“没事儿，死不了。”王建那神情，写满了得意，连眼角都翘起来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昨晚可是谁侍寝啊？”“韩十啊。”韩九回答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变化，跟王建猜想的很不一样。“您不伤心吗？”王建一个挑眉，似乎要看穿韩九的内心。
　　“呦，我们姐妹齐心，谁受了皇上恩泽都是一样的。”韩九给王建这么一句话。王建懂了。
　　“可是，别人不会这么想。您看，你们姐妹这么好，可是，侍寝封妃可是大事啊！你说，你们没有任何嫌隙，我信，别人能信吗？”
　　韩九明白他的意思了。“多谢王二公公，提醒。我们姐妹，一定会好好笼络笼络感情，不让别人嚼舌根子！”
　　韩十侍寝完，韩九就收到了王振的通知。皇上邀请了唐迪风母女进宫过年，由韩九去宫门接待。
　　韩九一听，唐迪风，怎么这么耳熟呢？王廷在一旁提醒她：“就是，郕王的未婚妻啊。”
　　韩九猛地噎着了，喉咙里，比灌了冷风还不舒服。“是吗？听说唐姑娘可是个大美人啊。郕王，好福气啊。”
　　王振冷笑道：“好福气啊。不知道娶个大美人是幸还是不幸啊？万一，这个女人，美如西子，被皇上看去了怎么办？”
　　韩九那个时候，觉得自己好阴暗啊。为什么会希望王振说的成真呢？
　　韩九在除夕那一天，站在宫门口。身后站着几个太监和宫女，准备迎接唐迪风母女。王廷又带着一帮人，浩浩荡荡地走向她。韩九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。
　　“你来干嘛？让别人看见，以为我韩九什么事情都要你来照顾。”
　　“难道，就因为这样，我就不照顾你了？”王廷接过身后一个盒子。“打开看看吧。”
　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，也不好驳他面子。韩九只伸出手来放在盒子上，敷衍地打开这个盒子。
　　一股清香弥漫在众人之间……

☆、第35章

　　一股清香从盒间溢出，引得众人纷纷伸出脖子观望，王大公公又送给九姑姑什么好东西呀？
　　韩九也忍耐不住好奇的心，先是眼睛瞧一下，后来。就转过身子，将盒子里的东西，拿出来了。
　　一件华丽的斗篷，从盒子里，像瀑布般柔顺地被举起来。天灰的底色，丝丝银线一跃而上一跃而下，浅浅地缝合着这件珍品。领口处有一圈白狐毛，团团绒绒，看着就很暖和。后背那里还有用苏绣绣的合欢花，针脚密密，像女人细腻委婉的心思。在整件斗篷上散发着清香，一看这件斗篷就花了大价钱。
　　“喜欢吗？我给你披上。”王廷看韩九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知道她喜欢。他把盒子推开，伸手给韩九系上。趁他给韩九披斗篷的时候，韩九附在他肩头处问他：“这件衣服，光是这料子都是贡品。你不会拿国库的吧？”
　　王廷一脸得瑟，贡品又怎么了？他小心地藏着自己的笑：“没多少，这不是我从国库拿的，是让人去买的。连刺绣我都是叫张司制绣的。你喜欢这个香味吗？这是安神清甜的。”
　　“你又破费了。”韩九嗔道，然后和王廷保持了距离。“怕什么？”王廷倒是无所谓啊。
　　韩九裹着这毛茸茸的斗篷，不得不说，物超所值，又暖和，又香，脖子蹭着狐毛，也不戳脸。其他人看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。　　
　　一个侍卫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告诉王廷和韩九。“王大公公，九姑姑，这清河公主和唐姑娘就要到了。”
　　“知道了，做好你们份内的事情。”王廷一个冷脸回过去。韩九倒是浅笑盈盈地说：“辛苦你来通知了。”“奴才应该的。”
　　王廷韩九对望一眼，既然如此，再朝前走几步去接人吧。
　　漆红的宫门，徐徐打开，“达达”地马蹄声，听得韩九心慌。一辆紫色的马车驶到他们面前。
　　韩九看着轿帘，这里面究竟坐着谁呢？朱祁钰未来的王妃，究竟又会是什么模样？
　　“恭迎公主。”王廷韩九率领着一帮太监宫女在宫门口弯腰行礼。
　　一只玉手掀开帘子，白皙的肌肤，手腕上戴了一个翡翠镯子，手指上还有两个金戒指，肯定是有备而来啊。
　　“是王大公公和九姑姑啊。有劳了。”说话的女声略显厚重沙哑，说话的腔调也拖的长长的，沉稳有力。不必想也知道，肯定是清河公主。
　　王廷和韩九率先站立起来，韩九本来一直垂着眼帘，盯着地面砖块上的一条裂缝。费尽心思地让自己不去听王廷和清河公主的对话。
　　地上这条缝存在多久了呢？嗯，应该很长时间了。前段时间还下雪来着。
　　即使，一心一意想让自己思想开小差，可是，清河公主和王廷的对话，还是全都跳进了她的耳朵。
　　“公主这些年真是保养得当啊。”“哪里，我早就老了。现在啊，只盼着自己孩子可以出人头地。”“有您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母亲，想不出人头地都难啊。”
　　王廷和清河公主寒暄几句，韩九一点声音都没出。王廷干笑两声，用胳膊肘不在意地碰了韩九一下。韩九当然听到他们说什么了，只是，不想理会罢了。她又为什么不想理会呢，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。
　　韩九撇撇嘴，总算抬起眼皮了。就在她抬起眼皮的一刻。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出来，完全不似清河公主的沉稳有力，这是属于年轻女孩子特有的朝阳魅力，一种对男人致命的吸引力。
　　韩九顺着声音望过去。一张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。韩九偷着看，也只能从帘子的一角，看到唐迪风的一个嘴角。巧笑倩兮，光是这闪烁而过的笑容，都已经完全引起兴趣了。如果，看到她整张脸……
　　韩九莫名有一种挫败感，这和第一次见到田小帛的感觉不一样。她见到田小帛的美若天仙，那是一种又有欣赏又有羡慕的心情。可是看到唐迪风的一个浅笑的嘴角，她妒火中烧，有种深深的挫败感。
　　“公主，姑娘，请随奴婢来，奴婢和王大公公为您们带路。”“这是九儿姐姐吧？”唐迪风突然喊韩九“九儿姐姐”，韩九倒是一阵恶心。男人，应该都喜欢这种叫声吧。
　　“姑娘折煞奴婢了，喊奴婢九儿就已经是抬举奴婢了。这边请。”
　　韩九和王廷走在最前头。王廷和韩九开玩笑呢。
　　“哎，这个唐姑娘喊你九儿姐姐，她难道不知道，你比她小吗？”
　　韩九没有回答王廷，只是在心里想道：这个唐迪风，比我年龄大？那我岂不是比她年轻？
　　想到这里韩九就有点开心，可是，又瞬间恢复原样了。但是又能比她大多少呢？
　　终于到了慈宁宫，清河公主和太后许久不见，姑嫂俩肯定要好好聊聊。朱祁镇已经告诉太后，打算把唐迪风许配给朱祁钰了，想必太后也会对唐迪风好好观察观察，多加照顾。
　　韩九站在旁边，请清河公主下马车。清河公主头戴错丝金琉冠，身上也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大毛衣服。玉佩，金锁，暖炉样样不缺。
　　她先下车，以后就是唐迪风了。韩九掩藏起自己的不怀好意，盯着唐迪风。
　　她一袭绯红色的襦裙，头发半散半挽，耳边还有几缕鬓发。韩九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她的美丽了。她还披着一件绯红色的斗篷，两边的脸蛋被衣服映衬得格外红润。
　　唐迪风身形瘦削，韩九都怀疑这北风会不会把她给吹倒？
　　她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唐迪风的美丽了，原本以为，见到了小帛，世间就再也没有让她目瞪口呆的女人了。可是，这又是什么情况？
　　唐迪风不同于田小帛委婉的像茉莉花一杨，洁白无瑕，朴素中透露着古典优雅。她是一多桃花，娇俏妩媚，在最美的季节，开出最烂漫的景色。适当而不华丽的首饰，细致的妆容，让她显得比田小帛更胜一筹。不过，小帛要是跟她一样打扮，肯定能把她比下去。韩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。
　　凝眸皓齿，美哉美哉。韩九心灵深处的挫败感，越来越强烈了。
　　她有这种挫败感，唐迪风也有，但不是在外貌上的。是衣服！
　　韩九再体面不过是个奴婢，身上竟然披着一件连公主都穿不起的斗篷，唐迪风还闻到了些许清香。
　　她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上自己以为比较明贵的斗篷，唉，和韩九的不能比啊。
　　唐迪风在收斗篷的时候，给了韩九一个微笑。
　　韩九是个聪明人，看看自己的斗篷，也懂了。等她们进去之后。
　　王廷问韩九：“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？”
　　“不怎么样。爱慕虚荣，盯着我的斗篷看了好久。总之……就是讨厌！”

☆、第36章

　　王廷看韩九谈及唐迪风的神色，有些鄙夷啊！“九儿，你不觉得，她长的很漂亮吗？”
　　“漂亮？漂亮的话，你喜欢吗？小帛你喜欢吗？皇上对小帛又怎么样呢？”韩九气势汹汹地几个反问句顶回去，王廷正要回答，不怎么样的时候，韩九的嘴跟连环炮似的，一枪接着一枪。
　　“那你是喜欢漂亮的她，还是喜欢姿色平平的我？”韩九最后一个问题，她眉毛倒束，盯着王廷的脸，仿佛此刻她问得不是王廷，而是朱祁钰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说什么呀！当然是……”王廷竟然还不好意思起来了，没有说出来，就用手指，指了韩九一下。
　　“我看她，就像当初看小帛那样，欣赏罢了。”
　　王廷心里大喊冤枉，女人的醋意也太大了吧。就凭刚刚韩九那可以把他吃了的语气，别说他了，哪个男人敢说个不字？
　　“九儿，我们回去吧。”
　　唐迪风挽着她母亲的手臂，一步步走去见太后，唐迪风还问清河公主：“娘，你看这韩九怎么样啊？她身上那件斗篷，我隔老远就闻到一阵子香气，而且，你看她那料子，我，我穿的还不如一个宫女呢！”
　　唐迪风攥着衣服，嘟着一张樱桃小嘴，极为不满地跟她母亲发牢骚。
　　过来人，毕竟看淡一些了。清河公主一笑置之：“迪风，她是王振的人，又有王廷在她身边，她穿的好点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再怎么厉害，她也只是个奴婢罢了。”“她现在是宫女，但是不一定一辈子都是宫女啊。”清河公主语重心长地说了最后一句话。
　　除夕一到，皇宫处处张灯结彩。韩十挽着韩九的手臂，两个人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不去前面伺候啊？王廷王建他们都去了，连翁公都站在那里呢。”
　　“既然他们都在，我还要去做什么？他们的团圆与我们无关，除夕夜，是赏赐最多的日子，我让给那些小宫女，她们还得感激我呢。”
　　韩十知道韩九是想家，她又何尝不是呢。两个人一起走到亭子里坐下。韩十提醒韩九：“你的伤口刚好，别坐在这么冷的石阶上。”
　　“我怕什么呀。没事。”韩九裹着身上的斗篷，问韩十：“你见到唐迪风了吧？”
　　“见到了，长的好漂亮啊！郕王还真是好福气。”韩九的心咯噔一下，“是啊，她好漂亮。”
　　韩九抬起头，一个眼尖，瞧见前面有人。再仔细瞧瞧，这不是那个有福气的人吗？朱祁钰也看见她们了，他看着韩九，缓缓走到鹅卵石小路上。
　　韩九对韩十说：“你先去前面的荷塘等我，我马上就来。”
　　韩十抬头看一眼朱祁钰，从韩九身后走掉了。
　　韩九起身，“王爷不在里面，出来做什么？”“还说我？那你呢？我就没有看你进去过。”
　　朱祁钰朝韩九这里走，顺势坐在了刚刚韩十坐的位置上。韩九和朱祁钰心里都清楚，对对方，既不能信任也不能太怀疑。
　　“王爷，见到唐姑娘了吧？想必很满意吧？”“还好吧。”
　　韩九听到这话，心里又有些欣喜。“还好？唐姑娘的容貌，让您失望了？”
　　韩九转头看着朱祁钰的眼睛，朱祁钰扬起嘴角，也转过头看着韩九，韩九不卑不亢地悄无声息地看着他的眼睛，有一种一眼把他望到底的感觉。朱祁钰也很喜欢看着她的眼睛，眼睛会说话的人，眼神就可以传递很多东西了。
　　朱祁钰的眼神，浸满了温柔。“九儿，你觉得一个女人漂亮，怎么才算漂亮呢？”“女人漂不漂亮由男人说了算，我们女人觉得她漂亮没用，要看男人怎么想。”
　　朱祁钰对这个回答挺满意的。“不得不说，看到唐迪风第一眼，我真的被惊艳到了，小鹿乱撞，眼睛里只有她了。但是，后来，我和她说话的时候，虽然她张口闭口不离女戒之类的德文，也读过书，但是，我总觉得她差些东西。”
　　韩九想想，这唐迪风长的美，又会读书，还差什么呢？
　　“王爷觉得唐姑娘差什么呢？”“感觉吧。”韩九轻轻一笑，抿了一下嘴唇，戏谑地问朱祁钰。“王爷，您知道，您脸上写了什么吗？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
　　“三个字。不，知，足！”“哪里是不知足？”朱祁钰纠正韩九的说法，“这叫做，遗憾。”
　　两个人相视而笑，各自看向各自的前方，没有眼神的交汇了。
　　除了天气有点冷，其他还好吧。韩九把手放在膝盖前，小心地搓着手指，该不该主动跟朱祁钰说话，打破沉寂呢？
　　朱祁钰却在想：如果我直接问，太突兀，让我想一个委婉的方式，韩九这么聪明，一定能听得懂。
　　心里藏着话，怎么也坐的不安稳。韩九想悄悄地转头，看看朱祁钰在干嘛，可是，干嘛要这样呢？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。
　　韩九唰地转个侧头，视线刚好正对他们对面的梅树上。
　　一看见梅树，她就想起了刘蕴，心下不安。
　　朱祁钰大大方方地转头看着她的脸，韩九没有正脸回应他，还只是给他个侧脸。
　　“你问吧。”韩九只说了这么三个字。
　　“刘蕴。”朱祁钰也是惜字如金，简单的两个字。
　　“王爷是看到了那株梅树吗？刘大人是因为于谦大人才惨遭杀害的。翁公很气愤于谦大人不把他当回事，所以王山王林王廷王建，也有我，我不想推卸责任。说是要为翁公出口气，杀鸡儆猴，所以……”
　　“是你们自己谋划的？”“对，交给马顺做的。对于我们而言，是他做事的风格毁了这件事情。对于你们而言，正是他的高调行事，让你们有机会掰倒他。不过只是暂时的。”
　　韩九说完还不忘说句公道话。
　　“多谢。”朱祁钰纵使心里气的想抽韩九，也明白，是她告诉他真相。
　　朱祁钰只觉得再和韩九坐在一起，会很尴尬。韩九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情绪。
　　她苦笑一下。“王爷，您会接受一个犯过错的人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沉默了一下，最怕空气突然安静……

☆、第37章

　　韩九还在等着朱祁钰的回答，朱祁钰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她，但是还是有点不太甘心。
　　要拉拢她，不能太得罪她，可是呢，刘蕴的死，又让朱祁钰很恼火。
　　韩九没有告诉朱祁钰，她只是在旁边出主意的。要杀人，要杀刘蕴，都不是她决定，都不是她出的主意。这种东西，不能辩解，越描越黑，朱祁钰也不会相信。
　　朱祁钰站起来，准备回去时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：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。”
　　韩九笑不出来了，连苦笑都不算，只算的上是，露了几颗牙齿，表示一下，自己此刻的心情罢了。
　　“多谢王爷。”韩九抬抬眼皮，就看见不远处有个太监在偷看，他躲在一颗松树下，即使借着阴暗的月光和宽大的树挡着，就凭韩九和王廷王建打交道这么久，一眼就看到他了。更何况，今天！是除夕，所有人都穿着大红喜庆的衣服。
　　糟了！
　　韩九喊了一声“王爷。”朱祁钰回头看着她。韩九猛地抓住他的手，往自己脖子上掐，顺势倒在地上，朱祁钰被她这行为吓到了，竟然没有反应过来，就被她拉到地上了。
　　朱祁钰一个不稳，就跪在韩九旁边了。“王爷，配合！”
　　韩九迅速地说了四个字，向朱祁钰皱皱眉头。“救命啊！王爷饶命！您喝多了！不是奴婢做的！救命啊！”
　　韩九努力朝前面喊去。朱祁钰也配合地说：“韩九，就是你！你去死吧！”
　　“救命啊！”
　　那个太监也忍不住了，赶紧跑过来救韩九。“九姑姑，王爷，您快放手啊。九姑姑要没命啦！”
　　朱祁钰只是把手放在韩九脖子上，根本没有用劲，韩九两只手都握着朱祁钰的手，天色又黑，别人自然看不见。“救命啊！救我啊！”韩九冲着这个小太监叫喊。
　　他只好以下犯上，把手放在朱祁钰手臂上，把朱祁钰和韩九拉开。韩九再朝朱祁钰一个皱眉，朱祁钰会意。
　　他故意朝身后多退几步，手臂还甩身后这个监视他们的人。韩九坐起来，假意捂着自己的脖子。“王爷喝醉了，你小心些，扶着王爷啊！”
　　“是。九姑姑。”
　　朱祁钰转身猛地把这个太监推开，不想让他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。
　　他佯装醉酒，东倒西歪，走路不稳，指着这太监喊：“母妃，你怎么在这里。你不是在里面喝酒吗？”
　　这太监愣在那里，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只好看向韩九，向韩九求救。
　　韩九说：“王爷，那您赶紧去拿酒给贤妃娘娘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这是让他走的意思。他演的还真像一个醉汉啊。眼睛微张微闭，嘴巴撅在那里，身体一下子前倾，一下子后仰。“好！母妃等着。儿子这就去！拿酒！”
　　朱祁钰走每一步都很小心，不能露馅。“酒，酒……”
　　那太监看朱祁钰走了，立即来扶韩九。“九姑姑，您没事吧？”
　　“我没事，今晚谢谢你啊。我刚刚出来，想透透气，却碰见王爷喝醉了，非要我坐下来，后来，竟然还想杀我！要不是你啊，我真是凶多吉少！”
　　“九姑姑，这您就感谢王二公公吧。他叫奴才多多留意您，不让您有危险呢。”
　　“呵呵呵。”韩九干笑两声，“真的呀？可不是吗？我呀老是有事情，还是要多拜托两位公公。”
　　韩九心里这团怒火呀！王建，你个死不要脸的！你还敢来监视我？！你是真的不想跟我合作了吧？！以为你又有这么多太监做眼线，很了不起吗？太医院都是我的人！我让你死，你就死！
　　这太监看着韩九嘴角翘起的样子，怎么有点慎的慌？“九姑姑……”
　　“今晚是除夕，你又帮了我大忙。来。”韩九解下身上一块王廷送给她的玉环，这可是羊脂玉啊。
　　“来，这个，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。收着吧。”他连忙摆手，“不不不，奴才不是讨赏的。”
　　“哎呀！”韩九一声嗔怪，举起他的手，把玉环塞到他手里。“收着。今儿是除夕，这就是个礼物。你嫌弃啊？”
　　“这么贵重的东西……”
　　当然贵重了！王廷会送她普通的东西吗？
　　“再贵重的东西，没了主人也不行，万一，我今天不小心，就被王爷给……对不对？收着吧。”韩九这笑吟吟的小脸，还有说这么天经地义的话，他也就，“谢谢九姑姑。”
　　韩九转身要去找韩十，走了几步又回头了。“对了，你叫什么？”
　　“奴才叫张农。”“好。今年一年，你都会好事连连的！”“借九姑姑吉言，九姑姑也是。”
　　韩九扬起嘴角，一个冷笑。她这一笑的冷漠，比天寒地冻都要恐怖。
　　韩九朝荷塘走去，只有她一个人，她眯起眼睛，那冷酷的眼神，暗示了她此刻内心的涌动！
　　韩十跑过来了，韩九伸出一根手指，放在嘴巴前，叫她不要喊。韩十只是走过来，挽着她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了？刚刚发生什么了？”
　　韩九没有直接回答她，只是问她：“十儿，你觉没觉得，我身上少了什么？在腰间！”
　　“腰间？”韩十看了一下。“这，钱袋在，玉珏在，还有什么？”
　　谁让韩九的玉佩玉环之类的东西太多了，就连韩十都看不过来了。记不住很正常。
　　“我少了一个玉环。羊脂玉的！王廷送的！很名贵。今夜是除夕，我们都在外面，给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，很多机会。”
　　“姐姐，你在说什么？为什么我听不懂？”韩九一边在想对策，一边在回答韩十。
　　“王建找人监视我。”“什么？！”韩十显得比韩九还要惊讶，“怎么，会呢？”她惊讶地都磕磕巴巴的了，“他上回还请我告诉你，说他知道错了。想和我们……”
　　“不！”韩九直接打断韩十的可笑的想法。“王建，他这种人会说真话吗？我宁可相信王廷，也不要相信他！”
　　“嗯。”韩九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。“明天早上，听我安排。先回去睡吧。”

☆、第38章

　　大年初一，处处喜气洋洋的。阳光也很灿烂，红红火火的太阳，高高挂在天上。韩九和韩十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，裹得严严实实。韩九还特地多加了一些首饰，而且，这些还都是王廷送她的。
　　她们姐妹一起从房间走到王廷房间，一路上都有人向她们姐妹祝贺。她们也同样回之一个微笑和祝愿。
　　“王大公公，我和十儿给你来拜年啦。”韩九一边敲门，一边甜甜地喊，“快开门呀。”
　　话音刚落，王廷一下子就打开门了。“九儿，你先来给我拜年啊？”“是啊，赶紧收拾一下，我们叫上王建，一起去给翁公拜年啊。”
　　“好。”王廷难得看韩九心情这么好。他也抓紧时间收拾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不是给王大公公准备礼物了吗？”“你别说呀。”韩九嗔怪韩十一声。
　　王廷问：“什么呀？九儿，给我看看吧。”韩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。“跟你送我的，不能比，你就勉强收下吧。”
　　王廷欣喜若狂地接过来，“九儿，你真的给我礼物？！我太开心了！”
　　韩九浅浅一笑。
　　到了晚上，王廷已经把韩九送给他的玉佩挂在身上了。这也是羊脂玉的，上面雕刻着观音菩萨。
　　韩十一个眼尖看到了。“王大公公，你都戴上啦？”“当然了，九儿送的，我当然要带了。”韩九给韩十使了个眼色，韩九眉毛一挑。
　　韩十开始说话了：“姐姐，你不是也有一块羊脂玉的玉环吗？今天早上，你还到处找的呢？”
　　“怎么了，九儿？”韩九回王廷一个微笑。“就是，那一次，你送我的一块玉环。我一直都戴着，就昨天一天，我没有戴，戴了翁公送我的和田玉。结果，今天早上再一看，就没有了。我最喜欢你送我的那块玉环了。好端端的却没了。”
　　韩九低下头，佯装很难过的样子，不让王廷看到她的脸色。“九儿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呗，我再送你一块！”
　　王廷一甩手，仿佛这完全不是什么大事。
　　“那块玉，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呢。意义不同。不过，没了。算了，我也不要了，这些配饰我多的是。”
　　王廷和韩九韩十，一起走在庭院里散步。张农从一旁走来，跟韩九的猜想一样。他果然还在监视她。
　　“姐姐，那个小太监是谁啊？”韩十挽着韩九的手臂，看着张农。“我哪里知道？宫里人那么多，我哪里都认识？”
　　“你看，他腰间……”王廷听韩十这么说话，也好奇地看看。“姐姐，那块玉，好像你的那一块玉啊？”
　　“是吗？王廷，你看呢？！”……王廷一看，怎么还给张农辩解的余地。
　　韩九蹲在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张农面前，此刻张农已经被关到牢里了。
　　韩九没有看着张农，她蹲在他面前，眼睛看着墙上的窗户，只有幽暗的月光，照在她的脸上。
　　“张农，你识字吗？”韩九看着月亮，漫不经心地问张农。张农已经是被打怕了，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一边摇，一边嘴角的血时不时地滴到地上。他浑身在颤抖，他实在是怕了，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，都不知道。
　　“不识字，是一种幸福。让你少受一点罪。”韩九从腰间拿出一个手帕，里面包着一颗药丸。
　　她终于转过头看张农一眼了。张农身上红色的衣裳还依稀可见。但是下身，全是血，跟韩九一样被打了板子，不过，他挨的板子，跟韩九可不是一个级别啊！
　　他的嘴还被人扇耳光，牙龈都是血。
　　“吃了它，我就让你活下来。”韩九居高临下，仿佛一个神明在赐予凡人生命。
　　张农以为这是□□，拼命地摇头，即使下半身已经动不了了，仍然想凭借手臂的力量向后退，他双掌蹭着地面，身体却纹丝不动。
　　“这一次，我真的没有骗你。我给你的是□□，但不会让你丧命，只会让你变哑，不能说话罢了。”
　　张农还是不肯相信。韩九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，她跪在地上，拿着药往他嘴里塞。
　　“既然你不相信，你就试试吧！”韩九一把握住他的头发，一抓，让他把脸抬起来。张农一下子就被钳制住了。
　　韩九顺势把药丸塞进他嘴里。又怕他吐出来，韩九连忙又捂住他的嘴。张农的嘴上都是血，韩九也顾不得脏了。
　　“吃下去，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啊！”张农挣扎了几下，不再挣扎了。
　　韩九轻轻地松手了。
　　“好了。我会让人把你，送出宫。你可以出宫了。我不会亏待你的。”
　　韩九起身就走。
　　她走到一个拐角，停了下来。王建就倚在墙上，等着韩九出来呢。
　　“格格真是有本事，今天演了一出好戏啊！”韩九看都不看王建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你有必要找人监视我吗？我就在乾清宫，你们眼皮子底下！”韩九已经是对王建忍无可忍了，这个太监，太难缠！
　　“格格，我不是监视您。就是保护您啊。我知道您和郕王有往来总比翁公知道好吧。我提前知道了，还能想办法保护您呢。”
　　保护？韩九情不自禁地冷笑，还笑出声音了。她回头看着王建。“多谢王二公公的保护。有您的保护，我肯定是高枕无忧啊。”
　　王建恨不得她能暴露，还保护她？“王二公公，您在这宫里，现在是呼风唤雨，想必我们对您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吧？我们一定不会再麻烦您。”
　　韩九这话，就是告诉王建，以后，宫里任何一股蒙古人的力量，他都别想用了。
　　王建怎么会不懂？
　　他走到韩九面前，也是皮笑肉不笑地表情。“九姑姑，这不叫麻烦。那个张农会这么惨，也是他倒霉。”
　　“是你亲手扇他耳光，让他吐血的。”韩九很气愤，王建居然说出张农活该这种话。
　　“对啊！我打的！我会遭到报应的！”王建说得很天经地义啊。“我做了很多事情。我不否认。”做了坏事，还一点没有内疚？
　　韩九有点怀疑，王建是不是，已经要失去良心了？“九姑姑，那你看看你自己的手呢？”王建将箭头指向韩九，“你的手上也不干净，你的报应呢？也会有！”
　　韩九将手掌翻过来，看看自己的手掌，是张农的血。这血早就凉了。她让张农可以出宫生活，是补偿还是另一种赎罪？
　　“对，我也会有报应的。”

☆、第39章

　　韩九这一天就没有好好休息过，到了晚上，更是累。还要演一场戏。
　　当韩十按照原计划，指着苏农腰间的玉环说：“你看，他腰间……”的时候，韩九就知道，戏已经开始了。
　　王廷听韩十说，这块玉像韩九的那一块之后，他就来了兴趣，他也仔细瞧瞧。“是有点像啊。”
　　“大晚上的，你们认错了吧？”韩九还是处变不惊地安抚着他们两个。
　　苏农从他们三个人面前经过，跟他们三个，行个礼，又走了。
　　过了一小会儿，三个侍卫跑了过来。“王大公公九姑姑，您们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公公了吗？”“刚刚是有一个经过，怎么了？”
　　王廷回答了他们。“回王大公公，我刚刚看见他在一个房间外面鬼鬼祟祟的，就去查了一下。他一看见我就跑。我喊兄弟们来一起追，兄弟说昨晚就看见他在九姑姑门口徘徊。这事很蹊跷。”
　　韩十恍然大悟：“哦！姐姐，你不是今天早上找不到玉环了吗？如果，昨晚就被偷了，怎么会找得到呢？”
　　王廷当即下令：“你们，再多找些人手！把那个人给我抓住，带到我房间审问，还有，去搜他房间！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！这里是乾清宫！不能有这种人存在！”
　　“是！”三个侍卫齐声喊到，喊声震天。韩九和韩十对望一眼。韩九又对王廷说：“好了，等查过了，再看看结果吧。大年初一别生气啊。”“嗯。”
　　王廷和韩九坐在椅子上，三个人压着苏农跪在他们面前。苏农什么也不知道，问韩九：“九姑姑，您这是做什么？是奴才苏农啊，你不记得奴才了？”
　　“苏农？我们见过吗？”韩九反问他。“昨晚，除夕啊！御花园！”
　　韩九眼睛看向左方，仿佛在努力回想着什么。“昨晚？昨晚跟我讨赏的人太多了。我哪里知道你是哪个？”韩九一句话把苏农推的远远的。
　　韩十走过去，一下子扯下了那块玉环。“跟他废什么话呀！”韩十仔细瞧瞧，眼珠子都盯在玉环上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这就是你的玉环啊。我记得在这个位置颜色稍微深了一些。”韩十也不知道哪里颜色深，哪里颜色浅，她就随手指了一个位置。
　　王廷问韩十：“真的？拿给我看看十儿。”王廷伸出手向韩十要。
　　韩十递给他了。王廷放在手心上，端详了一下。“九儿，真的好像是啊。”韩十从王廷手里把玉环拿回来。“这就是姐姐的。这个不要脸的小偷！”
　　“没有，奴才怎么敢偷九姑姑的东西！是昨晚九姑姑赏的呀！”
　　“没有吧？我昨晚一直和十儿在一起的啊。我们就逛了一圈御花园就回去了。而且，我昨晚挂的是翁公送的和田玉，没有带这块玉环啊。”
　　韩九一脸无辜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忘了，昨晚郕王喝醉了……”“什么？！”王廷又质疑他了，“昨晚王爷在宫宴上什么时候喝醉了，他从头到尾都清醒的很。”
　　韩十也来加一句：“你竟然还扯上郕王，你是看王爷不在这里，诬赖我姐姐吧？！要不要请王爷过来啊？！”
　　外面，几个侍卫，一起进来，跪地汇报给王廷。“王大公公，从他房间里还找到了其他东西。”他们打开手里搜到的包裹，一打开，有各种玉佩玉环，还有首饰金钗，还有一些名贵瓷器。看到这些，韩九不说什么，韩十不说什么，王廷就心里都明白了。
　　“这几天是喜庆的日子，过年呢！你竟然趁这几天的档子，偷东西？别以为，我不会罚你！”
　　“冤枉啊，王大公公。九姑姑，您说句话呀，昨晚，您还问我名字，说奴才下一年有好兆头呢！”苏农都被吓哭了。
　　“死到临头，你才知道饶命吗？”王建的声音从天而降，他竟然也来了。
　　王建一步一步，走进来，却没有坐在王廷旁边。他绕着苏农走了几圈，一边走，一边看看苏农，再看看韩九。
　　“你啊，竟然趁过年疏于防备的时候，偷东西？乾清宫怎么能留你这种人存在？你为了掩饰逃跑，还把九姑姑的玉环挂在腰间，你以为，晚上天黑，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吗？”王建饶了四圈，停在了苏农面前。
　　他转头看了韩九一眼，韩九也跟他较劲，盯住了他的眼睛。
　　王建又转了回去，看着苏农。“叫你，叫你，叫你，偷东西！”王建说了三个“叫你”，也抽了苏农三个耳光，他刚刚看韩九的那个眼神，仿佛他抽的不是苏农，而是韩九！
　　韩九察觉到了王建耳光的来势汹汹。她开口了：“王二公公别气了。大年初一，不值得。”“对啊，王建。”王廷跟在韩九后面说话了，“拖下去。打个一百大板吧！”
　　……
　　韩九知道，是自己陷害苏农的。可是，苏农看见了她和朱祁钰坐在一起，一定会说而且。他已经告诉王建了。要快速地把他解决掉才可以。
　　“哪怕我要遭受报应，我也接受。”韩九给了王建最后一句话，离开大牢了。
　　她心里还是很内疚，很伤心的。那个小太监，做错了什么？只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。
　　“九姑姑。”韩九回头，是成英。成英拿着韩九的斗篷过来接她。
　　“来，晚上冷，十儿姐姐，特地叫我给你送来的。”韩九接过来，自己披上了。
　　“好。回去吧。”“是。”成英走在韩九身后。他每走一步，这心里就不舒坦，怎么办？韩九这种女人……
　　朱祁钰对韩九带着拉拢和不信任的态度，但是朱祁钰在北京呆的时间总是很短，短短时日，逼得朱祁钰总是会想出一些偏激的点子。
　　朱祁钰告诉成英：“我不相信韩九这个女人。她可能是想先取得我的信任，再去向王振邀功。”
　　“王爷，真的是这样吗？”成英有点怀疑，“可是，上一回，九姑姑可是挨了顿板子啊。”
　　“苦肉计！”朱祁钰可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啊。
　　“成英，我要你，玷污她！然后，利用这一点，威胁她！控制她！”“什么？！”……

☆、第40章

　　成英脑海中，回想着，朱祁钰给他下的命令。但是他怎么可以对九姑姑做这种事情呢？
　　她不是一般的女人，要是她心一横，把我弄死了，又把王爷捅出来，岂不是得不偿失？
　　成英还在利益权衡，纠结。
　　成英编造了一万种不去做这件事的理由，可是，他还是认同朱祁钰说的。
　　即使韩九被玷污，很生气绝望，但她也应该清楚，宫女失身……是有多么危险。而且，王廷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。她不会短时间内反咬成英一口，这个时间段，就是利用她的最好时机！
　　成英低下头，看看走在前面的韩九。怎么觉得，韩九孤零零的披着斗篷的样子，那么小鸟依人，楚楚可怜呢？
　　依他成英的身高，谁在他面前都能小鸟依人。
　　此刻韩九的心情，极其沉重，就连走路，都没有平常那么快的速度了。她一步一步地在挪动，王建的话，会应验吗？她也会遭到报应吗？
　　成英就算慢下脚步，也比韩九走的快啊。两个各有心事的人，就这么冷不丁地撞到一块儿了。韩九走着走着，后背就撞到一块跟铁板一样硬的东西。成英也被吓了一跳，突然整个人都醒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没事吧？”“你找死吗？撞我？”韩九一转身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。
　　“如果，今天，走在你前面的不是我，是翁公，或者是皇上，你也不长眼睛地给我撞上去吗？你以为，我只是个宫女，就杀不了你吗？”韩九将一腔怒火，悉数喷到成英身上。
　　成英看着韩九，被她冲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韩九。他就张大嘴巴，呆呆地看着脸色通红的韩九在咆哮。这么凶，怎么敢下手啊？
　　韩九吼完之后，心情好多了，她喘了两口气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。
　　她整理自己的斗篷，来掩饰自己的不安。“那个，我今晚，有点，失态，对不起。对不起。是我的问题，不是你的错。”
　　成英面对韩九的道歉，简直是猝不及防啊。他又愣住了，这主子打骂奴才，还有道歉的？
　　他不好意思起来了，“九姑姑，那个王爷……”“他有什么吩咐吗？”韩九又转身一边往前走，一边问他。
　　成英一下子，醍醐灌顶，“王爷他……”成英一下子来劲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请您跟我到这边说……”成英拉着韩九的手腕，带着她走进别的空的宫殿。带她左绕三个弯，右拐三个巷口。
　　韩九问他：“你带我去哪里？皇宫里，你有多熟？你不怕迷路吗？”
　　成英没敢回头，“就快了。”
　　又绕了一个圈，连两旁的烛火灯光都没有了，一片漆黑。韩九察觉不对劲，直觉告诉她，要出事了！
　　韩九睁大眼睛，在微弱的月光的帮助下，一脚！
　　她一脚踢中成英的膝盖，成英“嘭”地单膝跪地！韩九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跑。“今天太晚了，明天说！”她的声音在月光下，幽暗的世界，从身后传来的声音，就像在风中颤抖的小草，没有一丝力量。
　　成英怎么也是做过锦衣卫的人，身手不凡，在黑暗中抓住猎物，就像猫抓老鼠。
　　他回身，跑了两步，一把抓住了瑟瑟发抖地逃跑的韩九。韩九情不自禁地尖叫了起来。她下意识地身体缩了起来。
　　难道，朱祁钰要杀她？就因为刘蕴的事情？她的报应，这么快就来了吗？如果报应非要来，为什么要在这所有人团圆喜庆的时刻，她独自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，悄悄地被……
　　如果报应非要来，为什么是朱祁钰给她的报应？！宁可是王建，宁可是王建害她，也不想是朱祁钰啊！
　　成英拉着韩九，捂住她的嘴巴。“九姑姑，你原谅我吧。是王爷，他要我……你放心，我很快的。我……”
　　韩九想：为什么会这样呢？朱祁钰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？我冒着生命危险，替你在王振眼皮子底下做事，结果，你却还不信我！是我太相信你了吗？是我傻啊！
　　对朱祁钰的怨念，取代了韩九对死亡的恐惧。朱祁钰，你对不起我！你记住了！哥哥，一定会替我报仇！你对不起我，我要大明死伤百万！替你偿还此债！
　　韩九闭上眼睛，默默地等待成英给她的最后一击。她想，死就那一瞬间，应该不会太疼吧。
　　结果，一只手“刷”地一下解开的她的斗篷，寒风吹的韩九一下子清醒了。
　　什么？
　　她有些迷茫，以后，又有只手在解她的腰带，她知道成英想做什么了！
　　韩九现在清醒了，她可不是会让你随意乱摸的女人啊！成英手忙脚乱地颤颤巍巍地去解韩九的斗篷，那丝带“刷”地松开的声音，竟然给他壮胆了。他在去解韩九的腰带的时候，手不抖了，摸到她的腰带结，两下就给松开了。
　　他越来越兴奋，韩九，这个叱诧风云的女人，马上就会在他身下……
　　然而，他只幻想了好的一面，他自己也清楚，韩九是个叱诧风云的女人！
　　韩九左手急忙拽着自己的腰带，右手“啪”！赏了成英一个耳光。“成英，你好大的胆子！敢奸污宫女！”
　　韩九也因此猜到了成英不是真太监！她拿出自己驯马的腿劲，手劲，猛劲！
　　连抽成英三个耳光！“哐哐哐”！腿一抬，成英被踢中了裆部，疼地睡在地上打滚。“九姑姑……你……”韩九三下五除二地系好自己的腰带！
　　然后！哼哼！
　　拳打脚踢算什么呀！韩九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，明明是在黑暗中，却每一脚都能踢中成英的肚子，还有胸口！要不是这个时候，韩九手里没有鞭子，否则，成英真的会命都保不住的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个畜牲！谁救你的，啊！？谁替你挨了板子，在床上躺了半个月，啊！？谁让你能够跟在王廷后面吃香的喝辣的，啊！？你不知恩图报？还恩将仇报？！”
　　韩九的大嗓门啊，怕是连冷宫里活的像鬼一样的弃妃，都以为是真的鬼出现了。
　　成英倒在地上，疼痛不断，接二连三地有脚踢他的胸膛，胸口，他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打过，还不敢还手。“九姑姑，我错了，我不敢了。”

☆、第41章

　　韩九没有停止的意思，“士可杀不可辱！你们杀了我，也就罢了！竟然想玷污我！本格格连你们皇帝都瞧不起，还要你个扮太监的男人？！你去死吧！”
　　韩九越踢越重，越踢越快，一个看不见，就正踢中成英的心脏，把他踢吐血了。
　　成英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，他知道，再让韩九打下去，他肯定会提前到阎王爷那里报到，他立即抱住韩九的大腿，只能求她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求您了，别打了，我已经吐血了……”
　　“吐血啊？？”韩九明显不相信，“不够，我要你死！”韩九挣扎着要把腿从他怀里□□，再踢他几脚，可是，成英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，无论如何，不能再让韩九踢他了！
　　他死死地抱住韩九的大腿，“九姑姑，我错了！我错了！”
　　韩九停下了，不踢他了。
　　她的心中全是怒火。“我的报应就是这个吗？”韩九声嘶力竭地在夜晚嚎叫，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泪水，一颗一颗砸在她沉重的心房上。
　　“为什么？既然不相信我！干嘛来找我！为什么让我比死更难受地侮辱我？！”
　　成英听见韩九抽泣的声音，听见她翕动鼻翼的哭喊，顷刻间，他为刚刚的兴奋，深深后悔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对不起，我错了！”
　　“你？你算什么？朱祁钰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？！难道，你之前那么对我，都是假的，在演戏吗？”
　　韩九又揣了成英一脚，成功地把脚抽回来了。
　　她也因此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
　　两队侍卫，拎着灯笼火速地跑过来了。韩九的声音，怎么会不把人招引来呢？
　　领头的一眼就认出了韩九，急忙过去看看，结果，看见韩九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。她前面倒着一个趴在地上，口吐鲜血，奄奄一息的太监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这是怎么了？”他蹲在韩九旁边问她，韩九轻轻地抬起头。
　　成英在灯光下，看见韩九哭的凄凄惨惨，眼睛鼻子脸蛋红了一大圈。还在淅淅沥沥地抽泣，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。
　　虽然，她凶了点，虽然，她霸道了点，可是，毕竟，她照顾他，替他挡了一次罪。结果，他却……
　　这侍卫把韩九扶起来，韩九小心的用袖口擦擦自己的眼泪，来到这里还没有这么哭过呢！都是拜朱祁钰所赐，臭男人。
　　“成英，告诉你，你以后爱干嘛就干嘛！我不会再管你这个吃里扒外，恩将仇报的小人！”
　　韩九突然大吼一嗓子，着实把这帮侍卫，吓个不轻。知道她九姑姑脾气不好，知道她九姑姑霸气侧漏，没有想到，竟然这么不好！这么霸气！
　　领头的捡起韩九的斗篷，弯着腰捧在手里递给她。“九姑姑，您的衣服……”韩九“哗”地从他手中把衣服扯下来，扭头就走。
　　韩九渐渐地走到大道上了，眼前的路，已经变得通明，前方，也看的一清二楚。可是她的未来，她却一无所知。
　　韩九拖着斗篷在地上，走回乾清宫。
　　第二天，宫里就有传闻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昨晚把一个太监暴打了一顿，好可怜的太监啊，被打的口吐鲜血……”
　　“真的假的？我听说，已经是被打死了！”
　　“什么？都死了？！”
　　韩九在众人心中，又多了一个形象，夜间女杀手！
　　“疼啊。吉祥，你轻点啊！”那个被误以为被韩九打死了成英，正躺在床上，让曹吉祥给他上药呢。
　　成英躺在床上，曹吉祥每抹一下，他就倒吸凉气，眼睛瞪的跟金鱼似的，双手紧紧抓着床沿，“嘶！”那龇牙咧嘴的样子，还有搐动的下半身，哎呀。
　　“疼啊！”“你说你，好端端的，怎么被九姑姑打成这样？什么深仇大恨啊！”
　　“就算她杀了我，也可以，只要她不恨我，不恨那个人。”“看你的伤势，难啊！”
　　韩十也听韩九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，还好韩九性子够烈，把那个男人给制止了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！
　　她韩九连朱祁镇都瞧不起，要是被个来路不明的装太监的男人给玷污了，亏大了吧。
　　不过，韩九没有告诉韩十，是成英做的。要是告诉韩十是成英做的，韩十一定抄起菜刀，现在就把成英给砍了！
　　韩九心里的委屈，不单单是成英给她的，更多的是朱祁钰。不相信她，干嘛还来拉拢她？闲着无聊啊！
　　韩九眼神坚定，昨晚流的泪水，今天早上红肿的眼泡，提醒着她，要是再相信朱祁钰，她就是世界上最蠢最蠢的猪！
　　一连过了几天，韩九和韩十都过的挺逍遥，除了韩九的心情比较沉重之外。
　　这天一大早，王廷王建一起来到了她们的房间。韩九和韩十愣了一下，王廷拿出一小道圣旨，笑眯眯地看看韩十，然后意味深长地盯着韩九，仿佛在叫她放心。
　　韩九的心不仅没有放下去，反而悬得比以前更高了。韩十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，她转头看着韩九，泪眼婆娑，韩九也忍不住地模糊了眼眶。
　　她不记得是怎么跪下来的，韩十趴在地上，将头埋进臂弯中，韩九则跪在她旁边，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上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廷。
　　王廷在宣旨。韩九想仔细看清王廷，然而，泪眼模糊了她的视线，所有的人在她泪眼中只是红色蓝色的点点。她的心情都如此，何况是韩十。
　　韩十搬到了储秀宫，韩德妃。她位份还挺高的，德妃。宣完旨后，王廷恭喜韩十。
　　“恭喜德妃娘娘。您以后啊，就搬到储秀宫啦。放心，储秀宫离乾清宫很近，您来回很方便的。”
　　晚上，韩十连晚饭都没有吃。她坐在烛台前，对泪到天明。她心里想的只有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“对不起帖木儿，可是为了格格，对不起，原谅我吧。”
　　韩九在乾清宫，食不下咽。端着碗，看着雪白的米粒，就是吃不下去。
　　王廷知道，她想韩十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要好好，珍惜自己的身体啊。”

☆、第42章

　　王廷吃了半碗饭，看了韩九一眼。韩九还是一口都没有吃。筷子夹着米粒，“咯哒咯哒”的都是筷子敲打碗的声音。
　　王建蓄着满口饭，嚼的香崩脆，瞥了韩九一眼，一点反应都没有，继续低头，该吃肉吃肉，该喝汤喝汤。
　　王廷告诉韩九：“九儿，你要好好，珍惜自己的身体啊。”
　　韩九应付地挑起几粒米饭，塞进嘴里，食不知味啊。二哥，对不起，我没有好好保护好大家，害的歌云被糟蹋。对不起。
　　王廷给韩九夹了一块肉，“吃吧。”
　　韩九突然像恢复正常一般，一口把肉塞进嘴里，又刨了几口饭。
　　对，我要吃饭，不能对不起歌云的付出。我要努力，错误已经有了，要更好的利用！
　　“你不应该哭。”韩九猛地想起朱祁钰那天早上的话，那一次，是朱祁钰第一次，对她露出那种笑容。安慰她，告诉她：“你不应该哭。”
　　朱祁钰！为什么，你不放过我呢！
　　韩九轻轻地放下碗筷。朱祁钰，我不要你再来骚扰我！
　　韩九就像在和朱祁钰置气似的。她居然，出人意料地握住王廷的手背，这个举措不仅令王廷欣喜若狂，不敢相信，就连王建都呆地忘了咀嚼。
　　“王廷，你不要担心我了。我很好，只是，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，十儿……不，是韩德妃又刚走，我没人照顾，有些不适应。过几天就好了。”
　　“身体不舒服，那就更要多吃点好的了。”王廷也忘情地转动手腕，握住韩九的手，两个人，也就是说，此刻掌心相对，情愫正浓。
　　“不，我只是不想吃罢了。过两天就好了，别担心我。只不过，这几天，我就不去当差了。”“好，你多休息。我让别人替你。”
　　王建又继续大口吃饭了。韩九看了他一眼，起身回房间了。
　　王廷问王建：“你说，要不要给九儿找个太医瞧瞧？”
　　王建哼了一声。“哥，这几天，是不是十儿刚刚册封啊？就连叔叔都跑去储秀宫给十儿安排事宜。真是，你还看不出来吗？九儿是因为十儿封妃，心情才不好的。这几天她不当差，你也不想想，十儿刚刚册封，这几天她不就是新宠要侍寝吗？请什么太医啊！这是心病！”
　　王廷觉得王建说的很有道理，难道，韩九真的是在嫉妒韩十吗？
　　王建心里当然知道不是了，只不过，他在制造韩九嫉妒韩十的假象，离间韩九和王廷罢了。
　　韩九独自一个人走回房间，感慨万千啊。她吃不下，估计歌云也吃不下，她吃不下，是因为，伯颜帖木儿……她的二哥。
　　韩九抬头望着一弯勾月，真是月不圆，人不圆啊。
　　回到她房间之后，韩九早早就梳洗完了，正要睡觉的时候。
　　“噔噔噔”。“谁？”韩九喊了一声，没人回答。
　　韩九走到门口，正要开门的时候，犹豫了一下，上次成英的事情，给她留下太大的阴影了。
　　这里是乾清宫，没人敢乱来的。
　　韩九开门了。
　　一阵冷风吹得她寒毛竖了起来，一个人都没有，什么情况？耍她啊？难道，藏在旁边了？
　　韩九试探性地迈开一步，“哇”！
　　地上一大盆汤，盖着盖子，搞得韩九心里慌慌的。谁啊？
　　她俯下身子，一掀开，是鸡汤。
　　她再四处看看，除了墙就是树，没人啊。
　　韩九只好，端起鸡汤，放到自己的桌子上。成英从屋檐上，露出一双眼睛，看见韩九端进去了。心里也就放心了。
　　韩九没有告发他，没有杀他，还让他继续留在乾清宫。成英已经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了。
　　今晚得知韩九没有吃多少晚饭，甚至没有吃的时候，他就到御膳房，请人家炖了一锅鸡汤。他趁热再端到韩九房门口，敲完门之后。他手一抬，就碰到了屋檐，再一个侧空翻，直接翻到房子上面。韩九当然看不到他了。
　　只是胸口撞击房顶上瓦片的时候，有点疼罢了。
　　就让他用自己一点点力量，向韩九表达他的愧疚与感激之情吧。
　　问题是，韩九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，她猜到有人在看她，可是她又看不到别人，她只好，端进去，放桌上，就放桌上，不会去吃的。
　　果然，一连三天，都是韩十侍寝。韩九也就三天没有当差。
　　韩十第四次来侍寝的时候，先找了王建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我想请您帮个忙。”王建倒是很意外啊。
　　“娘娘吩咐就是了。”韩九都好久没理他了，这韩十还来找他帮忙？
　　“你知道，前阵子，我姐姐初一晚上，暴打了一个太监。弄的满城风雨？”
　　“知道啊？你是想让我，摆平这件事？你还真是大材小用，这种事情，她自己就可以摆平了。”
　　王建摆摆手，明显不把这种事情，当成事情。
　　韩十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，轻轻地摇头。“不，这种不是事情的事情，怎么会麻烦你呢？”
　　韩十走近王建，告诉他。
　　“我们姐妹，从不搞事，但更不怕事。我们也不想着以十倍犯回去，只要，同等的代价就够了！”
　　“那晚，九姑姑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恐怕，不单单暴打一个太监的事情吧？”王建漆黑的瞳孔，像极了那天漆黑的夜晚。深邃无底。
　　“没错啊。不过，你放心。就依传出来的流言，也不觉得我姐姐吃亏呀！我要你做的事情，你听好了。”
　　王建俯下身子……
　　听完以后，王建犯糊涂了。“什么？！跟她有什么关系？”
　　“这个可以狠狠报复伤害我姐姐的人！我姐姐以为她不告诉我实话，我就查不到了。那晚狠我姐姐打的太监，我已经知道是谁了，而且，能够让我姐姐不对他报复的原因，是因为那个台阶是主子。我要狠狠地报复回去！”
　　韩十已经知道是成英干的了，韩九对她还隐瞒！韩十一开始觉得韩九只是太善良，不会去杀人，但是，后来，韩九对成英的好以及容忍，都是因为朱祁钰。谁会想到，韩九会对一年前只见了一次的人，每年就见几个月的人，产生这么强烈的感觉呢。
　　韩十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睛里炽热的报复的黑色的火焰，着实让王建重新认识了这位德妃娘娘。
　　“娘娘，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呀？您，可是一直在九姑姑身后，听她号令的，什么时候，你会擅作主张了？”
　　“这不是擅作主张？而是保护主子！怎么？你不敢？”韩十看王建有些犹豫，以为他不敢，只好用挑衅的眼神去刺激他。
　　韩十扬起的眼角，飞舞的神色，逼得王建不得不再正眼看她。
　　“娘娘，若是您觉得奴才不敢，就不会找奴才了。奴才肯定会让您满意。”

☆、第43章

　　韩十侍寝几天风头过了之后，朱祁镇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皇后钱萤。
　　这也好，让韩十有空做自己的事情。
　　这天，韩九正要从乾清宫去储秀宫，结果，撞上了唐迪风。韩九不想见任何和朱祁钰有关的人，皇帝朱祁镇那是不得不见。
　　还是绕开这个女人吧。
　　不过，唐迪风就是来找她的。
　　“九儿姐姐，您要去哪里呀？”这娇滴滴的人儿，说话都娇滴滴地。韩九倒是觉得这声音让她毛骨悚然，浑身难受。
　　切，她难受，朱祁钰喜欢不就可以了吗？
　　“唐姑娘。”韩九向唐迪风小小地曲了一下膝盖。
　　“九儿姐姐，人家想问您一些事情。”“您问吧。”唐迪风转身从婢女手上拿过一枚戒指。
　　“您看看，这戒指怎么样？”韩九挑着眉毛瞧了一眼。“做工精细，图案优美，很好啊。很适合唐姑娘您。”
　　“我倒是觉得，这个更是适合九儿姐姐。”韩九明白了。唐迪风把戒指递到她面前。
　　韩九垂下眼帘，浅浅一笑。又举起右手，撩了一下，自己的头发。故意露出那枚翡翠戒指给唐迪风看。
　　韩九的中指上，那枚价值连城的有一个指节那么长的戒指，唐迪风看了一眼，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。
　　韩九说：“唐姑娘这么客气，抬举奴婢，奴婢很感激。只是奴婢戴了翁公赏赐的戒指，您看，奴婢手上，只有这么个戒指。我们几个都在翁公面前说过，今生只戴一个戒指。对不住唐姑娘了。”
　　唐迪风收回手，不好意思再送。韩九哪里缺这些东西。随便哪个都能秒杀唐迪风的戒指。
　　不过，这么削她面子也不好。
　　“唐姑娘有什么吩咐，吩咐就是了。奴婢定当尽力而为。”
　　“九儿姐姐，我确实想问些事情。”“您说。”终于言归正传了。
　　“我住在慈宁宫，对太后皇后娘娘的喜好都已经知晓一二了，就是皇上，他来慈宁宫的时候，我也要伺候，就是，想知道……”
　　韩九心里全都懂了。原来是瞧不上郕王，要做皇帝的妃子啊。她难道以为，自己的婚事是太后定的吗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皇上，替朱祁钰选的你啊。皇帝若是对你这个第一美女感兴趣，又怎么会把你指给朱祁钰？
　　之前小帛在朱祁镇心里也没有占据超过一个月的位置，唯一一个能让皇上心心念念的女人，只有皇后。
　　这唐迪风是觉得自己多有魅力，好好的郕王妃，一个正室不做，偏偏想去当皇帝的妃子。愚蠢！
　　“唐姑娘，您不懂宫里的规矩！皇上，吃任何菜，都只吃三口，再美味的菜都是三口。由当天当差的人数着皇上吃了几口，然后立即撤盘子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只吃三口？”唐迪风大吃一惊，怎么会这样？！“对呀。这是规矩。不过，也有例外，只有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糕点是例外。无论皇后娘娘做了多少，皇上都能吃完。奴婢们也都不会阻拦，让皇上吃个尽兴。”
　　唐迪风这就不明白了。“为什么皇后娘娘做的就可以？”
　　“因为，皇上喜欢。除了皇后娘娘的手艺，其他的，对皇上而言都一样。”
　　韩九觉得，自己这话，已经是说的够清楚了。要是这唐迪风再听不懂，她也没法子了。“奴婢还有任务，唐姑娘，奴婢告退。”
　　“九儿姐姐慢走。”唐迪风想了半天，总算想明白了。
　　怎么会这样？韩九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她。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她的婢女墨玉问她：“小姐，刚刚韩九是什么意思啊？”
　　唐迪风垂头丧气，一点没有神采。“就是说，皇上只对皇后娘娘一心一意，她叫我断了这个念头。”唐迪风还是有些不甘心。
　　“真是的，母亲不肯帮我。不愿意我嫁给皇上，想让我嫁给郕王。可是，我就是想进宫。做王妃，哪里有做皇妃好啊。”
　　墨玉在一旁劝她：“小姐，夫人既然不想让你嫁给皇上也有她的理由她肯定是为你着想的。你就嫁给郕王呗。郕王风度翩翩，而且好歹是个藩王。”
　　唐迪风一边走，一边低着头，明显是不愿意啊。
　　王建迎面过来。“唐姑娘，您在这里啊。”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有事吗？”“刚刚九姑姑从这里过去，您瞧见了吗？皇上找她有事。”
　　韩九啊。唐迪风听到韩九的名字，心里就有点不舒服。这个韩九摆什么臭架子啊。
　　“她啊。她刚刚过去了。说是有任务。”王建听这话，就放心了。
　　王建看看唐迪风。故意说道：“这……既然，九姑姑有事情，那就不去找她了。”
　　“啊？不是皇上找她有事吗？怎么可以耽误皇上的事情呢？”难道，他们已经猖狂到，连皇上都能敷衍的程度了？
　　“是这样的。皇上马上要去游园赏梅，我就是找九姑姑先去亭子里摆些糕点茶水，等皇上过去。”
　　有活？！
　　唐迪风一下子精神来了。她问王建：“我可以吗？”
　　王建张大嘴巴上下打量唐迪风，“姑娘，您是千金之躯，马上又要成为郕王妃了。怎么让您去呢？就连让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去，我都不敢呀。”
　　“没事。我就是，闲的慌。”唐迪风还在争取这个机会。
　　“还是不行。我还是去喊九姑姑吧，您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吃什么呀。”
　　王建作势要走，“哎。”唐迪风拦着王建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告诉我，不就得了。我就帮您一个忙，您欠我个小人情，我以后，再找您帮忙就是了。只要您告诉我，皇上喜欢吃什么，不就行了。”
　　上当了，唐迪风，不知足，是你最大的缺点。王建心里窃喜。
　　“那好，皇上最爱吃红豆饼和桂花糕，只要有这两样其他的都无所谓放什么。茶水的话，摆龙井，记住了姑娘，不能太凉不能泡太久，皇上喜欢喝新泡的茶。”
　　“好，我知道了。我现在就去。”
　　王建捋了一下自己的拂尘。果然不出他所料，这个唐迪风在第一次除夕宫宴的时候，就时不时地看看皇上，他和王廷都发现了这一点。相视而笑，藏在心里就行了。
　　这一次，既然韩十请他帮这个忙，利用唐迪风一心想嫁给皇上的心情，这个忙，就容易多了。

☆、第44章

　　韩九来到储秀宫，韩十正坐在院子里等她。“姐姐，你来了？”韩十急忙上去迎接她。
　　“嗯。刚刚来的时候，看见了唐迪风。这个女人，还真是……”
　　“她？我也不喜欢她。”韩九和韩十一起坐下来，韩九无意说了一句：“她不像小帛那样，漂亮的让你舒服。”
　　一听到田小帛的名字，韩十给韩九倒茶的手，颤抖了一下。她眼神闪烁，又急忙恢复镇静，给韩九倒茶。
　　“是啊。小帛的脾气个性是真的好。”韩十随便回了韩九一句。韩九心里有事，一直在想唐迪风。
　　她想起那天晚上，她问朱祁钰对唐迪风的看法。
　　“对了。”韩九一拍桌子，想起来那天晚上和朱祁钰的对话。
　　“我问朱祁钰，为什么唐迪风那么漂亮，他还是觉得她差点什么。”
　　韩九自顾自地分析给韩十听，韩十不想再让韩九沉浸在朱祁钰的世界里。
　　“姐姐，别再想那个了。”“不不不，很有关系。这个朱祁钰肯定也发现了，唐迪风对皇上的心思，这个女人不安分。所以，他才会觉得差了什么。”
　　韩十紧抿嘴唇看着韩九，韩九眼睛盯着茶水，仔细地回忆那个晚上。
　　“对，他朱祁钰知道了。哼。他一个王爷也有被嫌弃的时候。”
　　韩九有种报复的快感，一瞬间心情开朗好多。她抬头看看韩十。“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？”
　　韩十提起嘴角，苦涩一笑。
　　韩十突然画风一变，拽着韩九的袖子，不由分说地就往屋里走。
　　“你做什么？放手啊。”韩九问韩十，韩十没有理睬她，只是对身边的宫女说道：“你们统统下去。不准进来。”
　　韩九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，也就跟她进房间了。
　　韩十一进去，甩开韩九的手，背对着韩九，搞得气氛很阴沉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
　　韩十回身瞪着韩九。“你干嘛老提朱祁钰？”
　　“他算计了我，我恨他不行吗？”韩九觉得这个理由没有任何问题，很正常啊。
　　“是吗？我跟你一起长大，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？”
　　韩九的脚不自觉地朝后挪了一步，她还是站定了。“那你说说，我除了想怎么保护好我们所有人，怎么完成任务，还会想什么？”
　　韩十无奈地摇摇头，叹口气啊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！上一次，你有这种反应的时候，是你知道你母亲不要你的时候！”
　　韩十竟然直呼韩九的真名。韩九委实吓了一跳，吃了一惊。
　　母亲这个字眼，贵为格格的她，却没有好好地拥有过。一直都是把奶娘当母亲的她，把歌云当姐妹。也只有歌云了解，她那时的痛苦，耻辱！
　　“你敢喊我的名字？”韩九没有吼韩十，没有震怒，她将怒气压在心下，问了韩十这么一句话。
　　韩十也知道，她被戳中痛处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为什么会那么伤心？当你知道朱祁钰不信任你的时候，你的伤心，已经掩盖了你的愤怒。为什么呢？你自己去想。”
　　韩十扭头就出去了，让韩九自己思考。
　　韩九在韩十走了之后，有种说谎话被拆穿的感觉。她不安地朝四处乱看，可是，脸上的红晕，心里的颤动，让她不能掩饰。
　　韩九跑出了储秀宫，韩十望着韩九凌乱飞舞的裙摆，张皇失措的模样，心里也苦啊。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受，韩九没有她韩十更有体会。
　　韩九跑出储秀宫之后，立刻恢复镇静。她还要保持一贯的作风，双手交叉于胸前，昂首挺胸，四平八稳地走回乾清宫。
　　可是，面前的这个人，让她刚刚松懈的心，又紧绷了起来。
　　朱祁钰！
　　朱祁钰也在想再见到韩九该用什么样的语气，用什么样的心情。
　　想了一百次不如一次真的见到。
　　“郕王殿下。”韩九阴阳怪气的和朱祁钰说话。朱祁钰问她：“别来无恙？”
　　“无恙。托您的福，都是您啊。奴婢好着呢！”朱祁钰听这话不对啊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你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
　　明明就是朱祁钰指使成英的，却还在这里说风凉话！
　　韩九回头看看储秀宫的宫牌。歌云，你是对的。我更加伤心，而不是生气。
　　韩九看看朱祁钰，径直向他走去。直到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，很近，朱祁钰都可以闻到她头发上的花香味。
　　朱祁钰还在犹豫，要不要，退后两步。不过，看韩九那义无反顾的眼神。好，本王，就跟你玩玩。
　　“九姑姑这是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王爷记得我那天晚上问你，你愿意原谅一个犯错的人吗？你告诉我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。可是，有的错误是无法弥补的。你对我造成的伤害，是无法弥补的！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韩九深色的瞳孔，看来，成英成功了？
　　“你叫成英做了什么，你自己清楚！既然，你不相信我，为什么还要拉拢我呢？想让我帮你做事，给我好处就是了，何必要毁了我？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？”
　　韩九说着说着，眼泪就顺着脸颊，一滴一滴地淌下。朱祁钰心里像被堵住一般，他还是说：
　　“事情已经发生了。我可以跟你保证，等除了王振，我就可以向皇后娘娘把你要过来，让你嫁给成英。我还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赏银。你们可以还住在王府，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夫妇。”
　　“切，成英？王爷，你太小瞧韩九了。就凭他成英，还想奸污我？要不要，我现在跟你一起去查查，我是不是处子之身？”
　　韩九偌大的眼神中全是挑衅和不屑，沾惹着她纯粹的眼泪，看的朱祁钰怒火中烧。“你说什么？！”
　　反正韩九已经是豁出去了。“我韩九只是个女人，不识字，没有读过书，但还是懂道理的。我知道，一旦做了选择，就要为选择负责。
　　我一个卑贱的宫女，没有权力，没有能耐去选择自己的未来。但是我总可以选择自己的心吧。”朱祁钰听这话不对劲啊。他这时候，心里才有触动，韩九，你想做什么？
　　“我当初选择了帮你，就是愿意相信你，但是你却不愿意相信我，既然如此，我何必再对你手下留情？”
　　朱祁钰真的被吓了一跳，他真的不自觉的朝后挪了两步。
　　韩九现在看朱祁钰的眼神尽是嘲讽。“没关系，就算我当初帮你的事情，被抖出来。无论后果如何，我都会接受，因为这是我的选择！”

☆、第45章

　　韩九说完以后，轻蔑一笑：“瞧瞧你，你从来都不懂我为什么会帮你，甚至还替你保全成英，你真的是个笨蛋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个时候，才听明白，韩九这话是什么意思，原来韩九对他有异样的感情。
　　此刻朱祁钰唯一的反应就是看韩九潇洒地从他身边走过。
　　韩十趴在储秀宫宫门口，偷听了这么久。格格呀，你喜欢谁不好，干嘛喜欢这个伤害你的男人？
　　唐迪风在房间，从下午一直兴奋到晚上。她终于和皇帝说上话了，皇帝还夸她甜美温婉。
　　可是，怎么才能皇上……
　　王建突然，敲门了。墨玉去开门。
　　“唐姑娘，您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？”王建一脸狐疑看着唐迪风。
　　“没有什么啊。”唐迪风也是被他吓到了，真的没有什么嘛。
　　王建转瞬就变脸了。“您，真是有福气啊！”
　　唐迪风又被吓了一下。“您请跟奴才来。”唐迪风见王建那暧昧的笑容，有点迟疑。
　　王建趴在她耳边说：“皇上请您去。”
　　唐迪风一下子跳了起来，“真的？”“当然。”
　　就凭今天是王建让她见到皇帝的，她对王建深信不疑啊。
　　王建带着她来到乾清宫一个偏僻的房间，但是，布置得很温馨，有彩色的布幔，还有熏香。唐迪风都有些飘飘然了。
　　“您在这里等一下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对于唐迪风而言，能够……“真的感谢王二公公啦。”“不客气。您倾国倾城的姿容，嫁给郕王，太可惜了。”
　　一听这话，唐迪风笑得褶子都出来了，让王建一阵恶心。
　　“好，等事成之后，我必定，重谢！”“多谢，娘娘。”王建几声娘娘，叫的唐迪风心里美死了，真的以为自己很快就是娘娘了。
　　王建退了出去。唐迪风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，母亲，真是的，不叫我进宫，我还不是要成了？等我被册封为皇妃，我就能为你们争光了！
　　唐迪风等了一会，敲门声再次响起。她心扑通扑通跳起来。“来了。”
　　唐迪风拉开门，心里想着：皇上，我来了！门口却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。
　　一个偏僻的房间，几颗□□在香炉中燃烧，就搞定了唐迪风。王建走过来，摇摇头：“漂亮的女人犯蠢，真是可惜啊！”
　　王建看看夜空，“要下雪了吗？有些冷啊。”唐迪风昏倒在地上，被一个陌生的人高马大的人，扛去了别的房间。
　　半夜，唐迪风终于醒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……她看着满地凌乱的衣服，还有自己□□的身体，再一看周围这个阴冷狭小的房间，和她刚刚所在的那个温暖的房间大相庭径。她吓得尖叫起来。
　　“啊！”
　　王建闻声而来。“唐姑娘，您怎么在这个房间？这是侍卫休息的房间啊。还有您这衣服，发生什么事情啦？”
　　唐迪风什么都不知道。
　　王建拿起唐迪风落在地上的衣服，悄悄递给她。“您……没事吧。奴才，懂了。一定替您……把这个男人抓到！”
　　……
　　韩十满意地看着王建，“不错，王二公公，做事真是有效率啊。本宫很满意。”
　　王建舔舔嘴唇。“娘娘，接下来怎么做啊？”“接下来，当然是，把她赶出宫，我可不想看到她。”“好。那九姑姑那边要不要说一声？”
　　王建还是有些忌惮韩九的。韩十大手一挥，告诉王建：“不必了。”“是。”
　　王建仔细回忆了今天一天的日子。
　　唐迪风带着十二万分的心意，想嫁给皇帝。可惜，她等来的却是王建的魔掌。
　　王建特地找了个侍卫侮辱她。谁让这是韩德妃的命令呢？
　　然而，韩九什么都不知道。
　　接下来，后宫所有女眷要出宫上香。同时藩王陪同，等过了这个，藩王就要各自回去了。
　　韩九本来是每年都不去的。但是今年，韩十要去，她就和王振说了一声，要和韩十一起去，王振也准了。
　　乾清宫去的人，除了韩九还有王建。他可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啊。
　　韩十一路都和韩九呆在一起，与其说是韩九来陪韩十，不如说是韩十一直在看着韩九。
　　王建抢先一步到了白马寺，找到方丈，再拿出一大包香火银子，请方丈帮个忙……
　　由太后和皇后先上香，然后，后妃们再接着上香。可是轮到唐迪风的时候。
　　“这位姑娘，秀毓名门，却是生来不祥啊。”方丈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些话，搞得清河公主心惊胆战的。
　　太后连忙追问：“为何？”
　　“这位姑娘，你最近是不是，发生了什么大事？说不得，想不得，每日受其困扰。”
　　唐迪风一听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，一下子就跪下来了。“方丈，求您救我。”
　　“您的生辰八字与未来夫婿不和，这只是表面的。而您的眉像，才是您命途出格的原因啊。”
　　“方丈，救我。我不能嫁给我未来夫婿啊。”第一夜，她就会露馅，一旦露馅，不单单是她，她整个家族，都会跟着倒霉的。
　　“佛法无边，度化众生。您只要潜心修佛，洗尽尘气便可。”
　　可这唐迪风毕竟是未来的郕王妃，怎么可以说出家就出家呢？
　　太后走上前，仔细问方丈：“方丈，她……”“太后，贫僧已经算出，这位是未来的王妃。若王爷娶了她，不但王爷不得安宁，恐怕，皇上也不得安宁。”“什么？！”
　　太后还是难以置信，怎么会这样？跟皇帝有什么关系？太后再看看唐迪风，心里想：是不是祁镇将来会夺弟弟的妻子，遗臭万年？不行，这种事情，不能发生！
　　“嗯。知道了。谢方丈提点。”
　　太后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。
　　唐迪风想嫁给谁都不行喽。
　　韩九也在一旁听着，稀里糊涂，玄乎玄乎的。什么意思？她克夫？那不更应该嫁给朱祁钰吗？好好克克他！
　　韩十见事情已经成了，就想脱身去和王建会面，又不能让韩九知道。
　　“姐姐，我去方便一下。”“我陪你。”“不必了。你在这里吧。”
　　韩十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。
　　王建站在外面，看见韩十来了。就模仿那个方丈的口吻：“娘娘，一见就是有福之人，必定能心想事成！”
　　这故作苍老的腔调，委实不适合一个声音尖细的太监，虽然韩十听的很难受，但是，王建最后的四个字。不就是在告诉她，事情都办妥了吗？
　　韩十垂下头看着地面，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个笑脸，王建则是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。
　　“天要变了，马上就要下雪了。娘娘走路慢着些。”
　　韩九一个人呆在佛堂里面也无聊，她朝外看看，天空在慢慢飘雪……
　　又下雪了？走出去看看吧。
　　韩九将手伸出来，接雪，可惜，风一吹，这温柔的雪，就成了温柔的刀子，吹的韩九从头凉到脚。

☆、第46章

　　韩九拿着把伞，去找韩十。
　　她特意挑没人走的路，喜欢僻静，没办法。
　　不过，喜欢僻静的人却不止她一个。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见，真是见鬼了。
　　朱祁钰是来这里听钟鼓声的，在僻静的小路上，聆听钟鼓，会有一番格外的享受。
　　他没有想到，韩九会在这里。既然碰到了，那就碰到吧。
　　朱祁钰先和她打招呼：“别来无恙啊。”“嗯，别来无恙啊。”韩九慵懒地回答他，韩九一手拿伞，一手握着自己的衣领。
　　“不嫌弃的话，就坐吧。”朱祁钰居然请她坐下？韩九也不客气，就坐在朱祁钰对面。
　　韩九倒是想问朱祁钰关于唐迪风的事情，有什么看法。
　　“刚刚在里面，唐姑娘……貌似，王爷和姑娘的婚事成不了了。”朱祁钰不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，他抱着胸，好奇地反问韩九：“那，九姑姑是希望我们能成，还是不能成？”
　　韩九撇撇嘴，“关我什么事？能不能成，又不是由我说了算。”
　　朱祁钰想了一下，“好。我告诉你。事实上，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情，我也要跟皇兄说，我不想娶她。”“什么？”
　　朱祁钰猜到韩九会是这个反应，饶有兴趣地逗逗她。“对呀，我又不傻！她一双眼睛盯着皇兄看，我娶了也没意思啊。不如，送给皇兄。”
　　韩九有些沾沾自喜，果然和她猜的一样。朱祁钰发现唐迪风想要做皇妃的事情了。
　　朱祁钰继续说道：“可是吧，她要是做了妃子，那韩德妃不就伤心，有人争宠了吗？算了，勉为其难地想要收下她吧，又克夫！唉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脸惋惜啊。就像失去了什么本来应该是他的东西。
　　韩九别过脸，不想看他这种神情。
　　呼地一阵冷风，吹的韩九半张脸冻僵了。韩九闭上眼睛，用手摸摸自己的脸，已经是冷的没有知觉了。
　　“坐到这边来吧。”朱祁钰跟赏赐韩九似的，赏她陪他坐在一起。韩九虽然嫌冷，但是也不能和他坐在一起啊，这里还有锦衣卫的眼睛盯着呢。
　　不过，真的好冷啊。
　　韩九没有办法，只好把伞撑起来，顶在后背，抵御风寒。
　　“有必要吗？过来吧。都已经坐在我对面了，你还想怎么避嫌？”
　　说的也对。韩九心里承认，嘴上，行动上，才不承认呢！
　　她把头转到另一边，继续保持高冷风范。朱祁钰觉得搞笑。
　　“你要是不过来，我就过去把你拉到这里。你自己看着办。”
　　要是被人看见，他拉她，那真是……
　　韩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，但还是起身了。她缓缓地把伞收起来，走一步，瞧了朱祁钰一眼，走一步，瞧一步，走一步。眼皮就是翻上，再落下。
　　朱祁钰一直看着她的眼神。“想看就看呗，我马上就要走了。你也看不到了。”
　　“切！谁稀罕看你！”“你啊！你要对你的心，负责啊。当然要趁最后多看看了。”
　　韩九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，这个脸红比话语的力量更大。
　　“你脸红什么？您可是九姑姑！”
　　“被冷风吹的！少来了你！”明明走两步就可以的事情，韩九硬是把两步走成了十几步，好像，真的是为了多看朱祁钰几眼似的，走的多，看他的次数也多了。
　　但是，她还是没有了那天晚上和他坐在一起的勇气，她倚在了旁边的柱子上，等待韩十出来。
　　朱祁钰打心眼里说，还是不太相信韩九，尤其是当韩九突如其来的告白，搞得他手足无措。
　　这个韩九怎么不按套路走啊！本来他想，她会特别恨他，咬牙切齿！不情愿地替他做几件事情以后，再想办法除掉成英。
　　谁知道她突然，告诉他……被一个宫女喜欢，谈不上骄傲，意外还是有的，也有点小感动。也难怪这些宫女们了，一辈子在宫里，能见几个男人啊？
　　“九儿，你想嫁给我吗？”朱祁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韩九。
　　韩九也被他搞得头疼。她回过头，望着朱祁钰：“什么？！”
　　朱祁钰重复了一遍。“你，想嫁给我吗？”“不想！”
　　韩九斩钉截铁地回答，又让朱祁钰困惑了。难道，她不喜欢他，那个告白是假的？
　　韩九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原因：“因为，我不想身边睡着一个要杀我的人。”
　　朱祁钰无语了，这个答案！最怕空气，莫名其妙地变冷，莫名其妙地尴尬。
　　还好，韩十出来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“我来给你送伞。”
　　韩九走向韩十，韩十一看到朱祁钰坐在那里，顿时一股无名火就，腾腾腾地燃烧起来！
　　朱祁钰很帅气地一挥袖子，站立起来向韩十行礼。“参见德妃娘娘。”
　　韩十很大方地说：“免礼吧。你们先退下吧，这里有九姑姑呢。”韩十支开身后的宫女。等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……
　　三人行，三个人面面相觑，就会莫名其妙地更加尴尬！
　　韩十跟□□似的，一枪两枪都冲着朱祁钰上来了。“郕王，这里没有外人，你就实话实说吧。你干嘛又来找我姐姐！无耻流氓混蛋！要是让我知道，那天晚上是哪个不要命的找我姐姐的麻烦，我一定！告诉皇上，然后，当着你的面，把他的脖子扭下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对韩十的狠话没有兴趣，他只听见了“不要命的”！韩九连成英都没有告诉韩十。说明，韩九是真的在乎他朱祁钰的，但是韩十肯定也查出来是他指使成英干的。
　　“娘娘这话从何说起，小王不懂？”“不懂？姐姐，我们走！”
　　这次不是韩九带路，而是韩十开路。韩十在前头走的雷厉风行，裙摆拖得跟扫地把扫落叶一样，哗哗哗的。
　　韩九愣了一下，连忙跟上去了。朱祁钰一个箭步一只长手，就拉住了她身后的腰带。“九儿，你可以考虑一下，嫁给我。”
　　韩九猛地回头，朱祁钰已经转身离开了。
　　什么？！刚刚那是错觉，一定是错觉！
　　朱祁钰此刻内心的想法是：韩九连韩十都没有说，这就意味着，她想袒护成英，为什么呢？当然还是因为他喽。
　　可以好好利用韩九这一点啊！

☆、第47章

　　从白马寺回来以后，太后就和皇帝商量，让唐迪风出家，回她的家乡去。
　　朱祁镇问：“什么？出家？太可惜了吧，母后？”太后听皇帝是这个反应，可惜？
　　太后是更加笃定让唐迪风离开了！
　　“皇帝，这孩子我也很喜欢，吴贤妃也喜欢，可是她不能嫁给了祁钰，她克夫啊。一个王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，要娶个克夫的？”
　　朱祁镇想想，也对啊。“是儿子忽略了。那就让唐迪风返回原籍，带发修行！也要再劳烦母后，亲自为祁钰选个王妃了，朕是想不到还有谁了。”
　　太后点头，“也好，我来选。当初，皇后就是我和太皇太后一起选的。”“朕相信母后的眼光。”
　　很快，圣旨就下了。选金吾指挥使汪泉世的孙女，汪氏为郕王妃。汪氏知书达礼，太后见过她一次，就非常喜欢她。于是下令，等朱祁钰和汪氏成亲之后，俩人再回封地。
　　朱祁钰非常高兴，倒不是因为娶妻，而是，自己终于可以和母亲，再多相处一会儿了。
　　朱祁钰成亲当晚，韩九没有待在乾清宫，而是来了储秀宫。韩十没有多跟她说什么，韩九也没有主动和韩十说话。
　　韩九坐在那里搞着针线活，韩十则托着下巴，一直盯着韩九。
　　这个时候，就比谁沉不住气，谁先说话。还是韩十输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觉得汪冰珠这人怎么样？”韩九放下手里的活，反问韩十：“那我二哥娶卜速罕的时候，你是什么感受？”韩十没有回答，垂下的眼帘已经给出答案。
　　“汪冰珠当然好，不然，不会嫁给王爷。成亲就成亲呗！就算不是她汪冰珠，也会有别人，如果换成唐迪风，我宁可是汪冰珠！”
　　韩十趴到韩九面前，小声地问她：“你觉得，唐迪风不能嫁给朱祁钰是因为她克夫吗？”
　　韩九睁大眼睛，迟疑地转头看向韩十。“你什么意思？”
　　“姐姐，我已经失去很多了。现在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你。报复所有要欺负你的人，无一例外！朱祁钰我不能动手，唐迪风还不行吗？”
　　韩九真的不知道韩十瞒着她做了什么：“告诉我，你对她做了什么？”
　　韩十倒是觉得没什么。“朱祁钰想找人侮辱你，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喽。”
　　韩九明白了，她拉着韩十，“你！你怎么可以这么做！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汉人，名节意味着什么？”
　　“说的跟我们的名节一文不值似的？”提到名节，韩十的眼泪就溢满眼眶，一不小心就滑落下来。韩九也心痛，韩十哭得隐忍，哭得倔强地不出一丝声音。
　　韩九的眼泪也不知什么时候，悄悄地落在，直到韩九看韩十的脸都模糊了，她才发现自己哭了。
　　“当初，我说过，让我去。你为什么还要去呢？你自己不听话！还要我怎么做？”
　　韩九放开韩十，起身就要走。
　　韩十朝她的背影吼道：“我难道会让你去吗？如果，此刻坐在储秀宫的人是你，韩德妃是你，再见朱祁钰，你会是什么感受！”
　　韩九哑口无言，她没有回头，还是走了。
　　今晚，又下雪了……
　　几天后，朱祁钰夫妇一起进宫向太后和吴贤妃辞别。
　　韩九听说之后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，竟然，跟踪他们夫妇。
　　韩九看着朱祁钰和汪冰珠有说有笑的样子，才觉得，前几天，对韩十太……
　　没错，要是，此刻是她穿着华服，坐在储秀宫里，再看见朱祁钰，简直比看朱祁钰洞房还要痛苦！
　　朱祁钰似乎感受到后面有人跟踪他。他马上还要去见成英呢。
　　朱祁钰让汪冰珠陪他母妃，他独自一人，去乾清宫。
　　他连拐几个弯，韩九不敢再跟了。她想起那天晚上，成英就是这么带着她……
　　不行，我还是别跟了。
　　韩九垂头丧气地回乾清宫了。
　　倒是遇见了王建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？别来无恙啊。”韩九说完就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，什么别来无恙，怎么还学起朱祁钰了？
　　“别来无恙，九姑姑。听说，您已经有几天没有去储秀宫了？”王建这话不就是在问，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嫌隙了？
　　韩九随口一扯：“皇上老是去储秀宫，我待在那里碍事啊。况且，德妃娘娘，什么都不缺啊。”
　　王建恍然大悟：“原来，德妃娘娘离开九姑姑以后，就什么都不缺了。九姑姑，您说是不是……”
　　王建你脑子没病吧？她和韩十就算吵架了，和好也是分分钟的事情！用得着你老在这里挑拨离间吗？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说的都是，九儿没有什么反驳的。”韩九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，多看他一眼都恶心，她径直朝前走，不想再理他。
　　王建可没有放她走的意思，在韩九走过他旁边的时候，他一把抓住韩九的手臂，韩九停在了他的身边。
　　“朱祁钰此刻，正和乾清宫里的某个人见面。您要不要去翁公面前表现一下？想想他朱祁钰对您做了什么呀！”
　　韩九琢磨着八成是和成英见面呢，他就要走了，自然要下命令了。
　　“表现？算了吧！我可不想弄巧成拙！等我告完状，人家都走了！”
　　韩九掰开王建的爪子，饶过他走了。
　　朱祁钰此刻在乾清宫，和成英见面。为什么，韩九想去见见朱祁钰呢？
　　去有什么用？他们唯一的合作关系都破裂了。
　　韩九回到乾清宫，先是给皇帝上茶，看王振站在皇帝身边，她就放心了。
　　王振在忙，那她也就……她不知不觉地退了出去，一退出去，就开始跑！成英，你和他多说几句，让我可以见见他吧。
　　王建在远处，看见韩九这一副典型的做贼心虚的模样，嘲弄地摇摇头：“舒尔孛，你也有死穴不是吗？”
　　韩九跑到成英房间，成英房间的门竟然是开着的。韩九朝里面看看，只有，成英一个人，不过，桌上摆着两杯茶，成英一看见韩九，就迎上来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进里面坐吧。”“不了。”
　　“不是我请您进来做的。是刚刚离开的那个人。”朱祁钰？
　　韩九还是没敢进去，成英拉着她的手，“来，没事的。相信我吧。”
　　韩九被成英拉了进去，又被他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。她转头一看，桌上还有一本书。“这是谁的，成英？”
　　成英把书拿在手上，“这是刚刚离开那个人的。他说，若是你来了，就把这本书给您。说，女人识字也很好。”
　　成英说完就把书递给她。韩九从成英手里接过来。这书名是倒过来的，即使倒着，韩九都认得出来，只是，她不敢说。韩九接过来以后，她把书转个方向，书正放在她的面前：《诗经》。
　　韩九右手摸了一下茶杯，心跟着茶杯一起凉了。
　　朱祁钰已经走了很久了……

☆、第48章

　　朱祁钰带着汪冰珠回封地了，这意味着，几个月见不到他，下一次见面就是清明了，而且，他们都要去南京。
　　那么韩九可以做什么吗？看书。虽然《诗经》她早就看过很多遍了，而且有些句子，她已经是倒背如流，可朱祁钰要她读《诗经》，一定有他的理由。
　　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”读到这一句，韩九的心悸动了一下。别说，她现在的身份是汉人宫女，他们都很难在一起，朱祁钰怎么看待她的，她都不知道。但是有件事情她知道，朱祁钰不相信她。
　　如果，战争开始之后，她的身份再曝光，那他们更不能在一起……
　　想那么多做什么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
　　好久没有去看韩十了，赶紧去看看她吧。
　　韩九把书放在柜子里，刚刚走出去，成英就来了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要去哪里呀？我陪您吧。”“好，我要给韩十送点东西，你帮我拿吧。”
　　韩九递给成英好几个包袱，这里面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，只是，她去宫外的时候，别人给她的什么牛肉干，羊肉干还有一些茶叶罢了。
　　两个人一起去储秀宫了，却在路上看见了韩十。韩十也不是一个人，身边站着周贵妃。
　　韩九竖起手，叫成英别再往前走，她要仔细看看韩十在后宫过的什么日子。
　　隔的比较远，韩九听不见她们说什么，只能看见，周贵妃摆出了一副当初和小帛对话的神情。高高在上地假装平易近人，看着都恶心。
　　她时不时地仰头大笑，而韩十则是在她每一次笑得时候，都低头不语，紧皱眉头。
　　韩九看着这场景，咬着牙！成英问韩九：“九姑姑，我们要不要去前面找德妃娘娘啊？”
　　“现在！你没看见周贵妃在那里和德妃说话吗？你看德妃的神情，都像要昏倒了似的。”
　　韩九忍不住了。“你在这里别动。我去去就来。”韩九一个人，气势汹汹地就杀过去了！
　　“参见贵妃娘娘，德妃娘娘。”周莲心一看是韩九，不自觉地就把气焰收起来一些了。这韩九也是个气场逼人的料。
　　“起来吧，九儿，我和德妃聊的正欢呢。”“是。奴婢起来找德妃娘娘的。见二位娘娘聊的这么投缘，不敢上前打扰，又看看时候，实在是等不了了。德妃娘娘，皇上等您呢。”
　　周莲心的脸色不太好看，不知道是冻的，还是气的。“既然皇上找妹妹，我就不耽误时间了。快去吧。”
　　“贵妃娘娘，不如，您和德妃娘娘一起去吧。您也有段时间，没有看见皇上了。”
　　韩九这话说的跟她周莲心是占了韩十的光似的，周莲心还是要保持一个贵妃的姿容，朝韩九浅浅一笑。韩九毫不犹豫地回她一个挑眉，与其说是挑眉，更不如说是挑衅！
　　韩十脸色一直不好看，刚刚还是没有颜色，现在就透露着惨白了。她的眼皮好重，垂着垂着，连半个瞳孔都不看到了。
　　韩十轻轻倒在韩九身上，“姐姐，我们快走吧。”韩九放过周莲心了，“贵妃娘娘，奴婢告退。”
　　韩九牵着韩十一步步朝回走。
　　“你怎么了，怎么这么累啊？”“姐姐，你别问了。”
　　终于走到成英面前了。韩九看着成英一动不动的举着两个包袱，连眼皮都不眨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干嘛呢？”“回九姑姑，您不是叫我不要动，等您回来吗？”说罢，他把眼睛瞪的更大了，就像那河里的死鱼眼，肿起来似的。
　　这么冷的天，也难为他了。韩九哈哈一笑，韩十倒在韩十怀里，嘴巴小小地咧了下。
　　“九姑姑和娘娘都笑了，也不浪费我刚刚犯傻了。”成英这高大的汉子，犯起傻来还真是可爱。韩九，现在内心，有点小小的原谅他当初对她做的了。
　　成英看韩十的神色不对，韩十已经完全闭起双眼了，只是还有意识，撑在韩九身上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娘娘这是怎么了？不对劲啊。”话音刚落，韩十就昏倒了。
　　“十儿，你怎么了？！”韩九急忙扶着她，她却还是摔到了地上，一屁股跌在冰冷的地上。
　　“德妃娘娘！”韩九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，成英鼻子尖闻到了什么味道，当了那么多年锦衣卫，这个味道是……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有没有闻到，血的味道？”“血？”韩九好像反应过来了，她也不管成英在这里了，一把掀开韩十的裙子！
　　“啊！”韩十雪白的裤子上，沾满了鲜血，从下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来！
　　就像白色的雪原上，盛开了鲜红的格桑花！美的让人窒息！让人心痛到麻木！
　　韩十已经是彻底昏迷了，任凭韩九怎么喊她：“十儿！醒醒啊！”韩九别吓得六神无主。她扶着她的肩膀晃着韩十的身体，“醒醒啊！”
　　“别晃她！九儿。你们赶紧去请太医，去储秀宫！快！抓紧时间，看能不能保住孩子？！”成英吼了后面一圈被吓呆的宫女，然后，她们才四散开来，嚷着去请太医！
　　成英不由分说地抱起韩十，就朝储秀宫跑。韩九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，“十儿，你撑住啊！太医马上就来了！”至于那两包吃的，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。
　　成英抱着韩十一路狂奔回储秀宫，韩九紧跟其后。成英拉着韩九，跟她说：“这个时候，你不能慌！赶紧给娘娘换衣服，洗一下，看看是不是不停地流血，如果不停地流血，你就更要抓紧时间给她擦洗。等太医来知道吗？”韩九点点头，表示懂了。
　　成英走出去了。
　　韩九一把冲到韩十面前，手忙脚乱地给她脱衣服。一边脱一边跟她说话。“你不能有事啊？你有事我怎么办？歌云！歌云！你醒醒吧！”
　　说着说着，韩九就哭了起来。她一边给她擦腿上的血，却看着韩十还是不停地在流血，流满了整个床。而韩十的脸，已经几乎是透明的了。
　　韩九的手都在颤抖，“歌云，你别丢下我一个人，对不起！你别丢下我！”韩九已经是只记得哭，不记得给韩十擦腿了。
　　“来了，太医来了。所有人出去！”
　　成英走进来，拉着韩九往外走。“走吧，让太医来。这里有这么多人照顾娘娘，你都已经六神无主了，在这里只是添乱！”

☆、第49章

　　成英拉着韩九的血手，带她走出房间，在门口等着。
　　韩九“呜呜呜”地在门口哭，谁看过九姑姑这么哭啊？韩九瞧瞧门里面，又看看大门口，到处都看一眼，还是没把眼泪看回去。
　　哭得更凶了！“哇……”成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，在一旁，哄着她：“别担心，娘娘不会有事啦。九儿，你别哭了。”
　　女人哭，怎么这么麻烦啊！
　　哭着哭着，又有人来了，王振带着皇帝朱祁镇一起来了。朱祁镇一看见韩九在门口哭得稀里哗啦，就心里一慌，急忙走过去。
　　“九儿，韩妃怎么了？”韩九边哭边摇头。还是旁边的成英回答的。
　　“皇上，娘娘本来好好的，谁知道，突然，流血不止。太医正在里面。”
　　朱祁镇听罢，赶紧进去。王振停在门口，安慰韩九。
　　“九儿，来，不哭了。告诉翁公怎么了？有翁公给你们做主！”
　　“翁公，十儿的孩子，怕是没了！流血，流了好多血。我来找她，她和周贵妃待在一起，突然就，昏倒了。然后，就流血了……”
　　王振点点头，“来，不哭了，我们进去看看。”王振拉着韩九的手腕进去了。
　　太医说：“皇子确实没了，而且，娘娘是服用了过量的堕胎药，才会流血不止，好在问题不大，也不会影响以后生育，只不过，要好好保重身体了。”
　　朱祁镇连忙责问：“堕胎药？！怎么回事？你们赶紧给我去查。是谁害德妃娘娘的？”
　　韩九渐渐止住了哭泣，她仔细想了一下。太医院如果有人拿堕胎药，她一定会听到风声，她不知道，是不是意味着……
　　韩九宽慰皇帝：“皇上，娘娘现在身体虚弱，有我们在这里呢。您回去吧。等娘娘醒来，您再来看她吧。”
　　朱祁镇摸了一下韩十的头发，她发白的嘴唇，仿佛吹弹可破。
　　“好。九儿，你在这里照顾德妃。”王振多加了一句：“你也别累着自己，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。德妃娘娘没有你陪着不行。”
　　“谢翁公，九儿知道。”
　　成英跟着韩九一起守在储秀宫。
　　天色一点点变得昏暗，很快，就到晚上了。而韩十还没有醒来。
　　成英见韩九不眠不休地看着韩十，担心起她的身体来了。“九儿，你喝点热水，吃些东西吧。”
　　“吃不下。”韩九回头告诉成英：“你去把炉火熄掉，有点闷。”
　　成英熄掉炉火之后，端了一杯茶还有一盘糕点给韩九。“你不吃，也不行啊。德妃娘娘还等你照顾呢。”
　　韩九看成英这个样子，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。
　　韩九在韩十床边坐到半夜，都睡着了，韩十才悠悠地睁开眼睛。“啊。”
　　她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，由内而外，都在痛。
　　韩十这么小的动静都把韩九惊醒了。
　　“喝水吗？”韩十看着韩九，泪水滴在枕头上，“对不起，姐姐……”
　　韩九微笑着和她说话：“没事。我知道，你有很多话，想告诉我，等你休息一会儿再说吧。你现在还累。”
　　韩九转身要去给韩十倒水，韩十拉住她的手。韩九一动不动地，准备听，韩十的话。
　　“姐姐，我怀孕了。但现在已经没了……我不能生下皇帝的孩子，真的不能生。在我从太医口中得知我怀孕的时候，我真的毫不犹豫，要了堕胎药，但是……”
　　韩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，“我……”她呼吸开始加快，抽泣也变成了沉闷无声的眼泪。“我好像喝多了……流了好多血。对不起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忍住，她回身抱住韩十。“是我对不起才对。歌云，你受苦了。”
　　“以后，每次我侍寝，你都要，亲自给我煎药。我不能再堕一次胎，我还要回到伯颜身边呢。”
　　一提到伯颜帖木儿，韩九和韩十两个人一起痛哭。
　　“没事，顶多一年！一年！我们就回去了！我们就回去了。歌云，我们回去了！没人会告诉二哥，你曾经，嫁给朱祁镇，没人会说，你堕过胎。就算二哥知道，他也不会介意的。”
　　韩十抱着韩九，满怀憧憬地想象：“对，他不知道。就算知道了，也不会介意。”
　　韩九爬起来了，“来，喝点水吧。你流了太多血了。”
　　成英从门口蹑手蹑脚地走进来，端着一壶水。本以为韩九睡着了，谁知道两个人都哭得眼睛红红的，泪眼汪汪地看着他。
　　“娘娘醒了？奴才刚刚打水来。您来喝点水，洗把脸吧。”
　　成英一脸宽慰的笑，他还安慰韩十。“娘娘，您还年轻。别伤心，还有机会。皇上那么宠爱您。而且，翁公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害您的人的。您别哭了。”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谢谢你成英。”
　　王廷听说韩十流产之后，就故意把韩九的差事安排的很少，好让她去陪伴韩十。
　　从田小帛出宫到韩十封妃，韩九几乎就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，而现在，身后又跟了一个尾巴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每天没有差事吗？老跟着我跑做什么？莫非，你还是想……”韩九突然旧事重提，瞪了成英一眼。
　　成英连忙摆手：“不是，不是！九儿，你别把我想成那样嘛。我就是……觉得，你堂堂九姑姑，身后怎么能不跟着一个人呢，气势呢？！”
　　成英说的跟理所当然似的，在韩九面前拍手。韩九反正他：“那我也该跟个宫女，而不是……”
　　韩九那狐疑的眼神，再一次出现了。成英又说：“我是你的人嘛。”
　　“切，你看我要你吗？”韩九瞥了成英一眼，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写满了嫌弃。
　　成英有点伤心，“唉。”
　　“行了。你就跟在我后头吧。不过，我跟你约法三章啊！一，不准碰我，二，必须把那个人所有的行动都告诉我……”
　　“那个人，谁啊？”“你少装蒜！”韩九说一句话就冲他一次。
　　“哦，我懂了，九儿！”成英总算反应过来了。
　　“第三！不准！喊我！九儿！喊，九姑姑！”韩九真是受不了了，竟然这么喊她！不喊九姑姑，还喊九儿？过分！她可是领事姑姑，轮得到一个无名小辈喊名字？
　　“九姑姑？你年纪很大吗？你比我小那么多，还要我喊你九姑姑？”
　　“你喊不喊？”韩九不跟他废话，下巴一抬，眼皮一掀，成英点头：“是，九姑姑。”

☆、第50章

　　日子过的很快，不知不觉，所有人都脱下了棉衣。冬天过去了，春季来临。韩十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。但是，太医院的人，却对堕胎药的事情，矢口不提。
　　王振想查，也没法查。
　　清明快到了，韩九她们都在准备着去南京的事情，这阵子，韩九真的是忙死了，除了每天都要去陪韩十之外，还要忙着准备去南京的事情，还有瓦剌的事情。
　　这天，韩九刚刚出宫，再忙，也要和瓦剌人碰面啊。
　　她从宫门出去之后，身后自动有两个锦衣卫远远地跟着保护她。
　　韩九一步一步地走去碰面的客栈，身后传来一阵驾马的声音：“吁。”
　　这声音，韩九再熟悉不过了。马上的人还喊了一声：“九儿……”
　　韩九一个猛的回头，是朱祁钰！她一个回头，朱祁钰就扬起鞭子，快马加鞭地穿过她，扬长而去。
　　街上飘散尘土阵阵，朱祁钰的背影也在这尘土之间。搞什么，喊她一声，又突然冲了过去。不怕撞到她吗？
　　身后的两个锦衣卫果然跑过来，不再和韩九保持距离。“九姑姑，刚刚郕王没有撞到您吧？”“没有，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，突然冲过去了。”
　　韩九转身要去别的地方了，两个狗腿子这下子就是寸步不离了。
　　韩九想了一下，会不会是身边有人，所以他朱祁钰不能和她明显地打招呼呢？
　　韩九不抱任何希望的回头看看。朱祁钰没有走远，停在一个柱子旁边，见她回头了，向她挥挥鞭子，然后，他才调转马头，慢悠悠地骑走了。
　　韩九连忙回头，既然自己转过头，又怎么会完全不抱希望呢？
　　她悄悄地嘲笑自己的自欺欺人。“九姑姑，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“没事。我们继续走吧。”
　　从这次朱祁钰回来，他们只见过这一面，因为，接下来，他们要去，南京。
　　朱祁镇往年是不想去的，可是，王振劝他，该去了，他也就去了。
　　得知是王振的主意之后，韩九又嘲弄了朱祁镇好一阵子，果然是儿皇帝，王振说什么，他就做什么。
　　清明，所有藩王和皇帝皇后一起前往南京。
　　韩十身体不舒服，就没有带着。
　　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这一路过去，确实路途难走，泥泞不堪。
　　朱祁钰原本还是坐着车的，后来，干脆出来骑马了。
　　他骑着一匹白马，晃在皇帝的车旁，手撑一把白伞，满脸惬意地享受这微风细雨。
　　韩九和王廷王建他们一起在皇帝的车里，伺候着皇帝，韩九从来没有去过除了北京之外的地方，所以，整张脸上，都写着兴奋。
　　她趁王廷不注意的时候，掀开帘子。心里发出两声感慨：哇，咦？
　　哇，是这风景确实不错，一路过来，汉人家的房子，还有大河湖泊她都看了很多。　　
　　咦？咦什么呢？朱祁钰这个大傻瓜有车不坐，跑去骑马。
　　韩九看了他两眼，朱祁钰也回头看着她。韩九立刻把头转过来，然后，假装欣赏风景般的，再缓缓把视线转到朱祁钰脸上，装作，是朱祁钰先看她的样子。没错，韩九就在朱祁钰面前总是装。
　　这朱祁钰对目光可是极为敏感的，别人不先看他，他是绝对发现不了你，可要是，你看他，一眼，那就等于是告诉他，我在这里。
　　韩九随意地朝朱祁钰点头。
　　朱祁钰看她这动作，也猜得出来她在想什么。
　　于是乎，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
　　他也唏嘘了一声，然后扭头脖子，四处看看，最后，再把目光定格到韩九脸上。
　　朱祁钰向她一挑眉，然后，竟然嘲笑她，韩九一个大眼瞪回去。
　　一阵鬼风吹到脸上，还带来了阴凉的小雨。寒意扑面而来。
　　朱祁钰向韩九努努嘴，意思是叫她放下帘子，外面冷。
　　韩九懂了他的意思，可是，他不也应该觉得比较冷吗？
　　而且，即使他打伞，他的脸上也有细微的雨水。算了，看在上回你安慰我，给我递帕子的份上。
　　韩九从怀里掏出个帕子，往朱祁钰身上随手扔去，她也没有去看扔哪里了，直接放下帘子，不理朱祁钰了。
　　朱祁钰的身体向后倒，直到后背贴上马背，才接住这帕子，不然这帕子就吹到地上了。地上都是泥泞，吹到地上，这白帕子不就毁了吗？
　　朱祁钰拿到帕子以后，还在那里不满。能不能准一点！看都不看就扔过来！跟他的王妃比差远了！
　　晚上歇息的时候，成英和韩九坐在一起。成英假装在看别的地方，却在和韩九说话。
　　“九……姑姑，他在河边等你。”韩九莫名其妙地心里一沉，河边……
　　为什么是河边？
　　“我不去。”
　　“你要去。王爷有话和你说。”韩九看向夜空，小雨虽然停了，寒意却没有停。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，这个黑夜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朱祁钰？你叫我去，不就是叫我找死嘛？”
　　“既然，王爷敢叫你去找他，他就有把握，被发现的话，就是你太蠢了。”
　　成英说完，立刻逃跑，敢骂韩九蠢，被韩九抓到，又是一顿臭骂！
　　韩九扬起手想打他，可惜，成英溜得快，而且，韩九也没有想特别打他。
　　她心里在想，到底要不要去呢？

☆、第51章

　　朱祁钰在河边等了好一会儿，韩九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去。
　　王廷端来一碗汤给她，“九儿，来，喝点汤。现在天气还是比较阴寒。”
　　“好啊。”想那么多做什么，先吃好喝好再说。
　　王廷看着韩九把一碗汤咕噜咕噜整喝完了，欣然一笑。“好喝吗？”“好喝啊。”
　　韩九擦擦嘴，突然，表情狰狞起来，“我肚子，好疼啊。”“什么？”“我好像着凉了，现在又喝了热的，肚子闹腾了。你在这里等我一下，我马上回来。”
　　韩九捂着肚子，从王廷面前走过。之后，悄悄地一个人，走到河边。
　　说到底，她还是来了。
　　“你有什么话，快说吧。我不想被人看见。”
　　韩九看都不看朱祁钰，冷冷地说道。朱祁钰倒是无所谓地笑笑。
　　“你放心，既然，我能让你来见我，我自己也要避嫌，这里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。”“你到底，想知道什么？”
　　韩九不想和他废话，只好用咄咄逼人的腔调和他说话。
　　“我想知道，王振，下一步，想整的人是谁？”韩九仔细想了一下。有吗？没有吧？朝廷上的人都很老实啊。
　　“暂时，还没有，都比较老实。不过，看好兵部尚书还有李贤吧，还有于谦。于谦在地方上，还是安全的，但，王振，好像想把他调进京城，做兵部侍郎。他一进京城，那就有些危险了。但是，如果他有太后的保护，又有你们藩王的照顾，还有那帮忠臣的袒护，应该不会……”
　　韩九滔滔大论，朱祁钰始终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。韩九一个抬头，看着朱祁钰，没有继续往下说。
　　没有声音了？朱祁钰回头问韩九：“继续说啊，怎么不说了？”“我……都是瞎说的。你别听。”韩九觉得自己很蠢，怎么可以教一个藩王怎么去保护一个臣子呢？
　　“我觉得你说的很好啊。”朱祁钰爽快地夸赞韩九，“没关系，在我面前你可以随便说。你在乾清宫呆久了，变得比开始聪明了。不再是那个，一见面就要钱的小宫女了。”
　　韩九听他提起去年的事情，唉。嫩脸一红！谁年少轻狂时，没有做过蠢事啊？！
　　“王爷，奴婢告退了。”韩九现在只想逃离他。
　　“你干嘛这么躲我？你应该有我给你的《诗经》吧？”朱祁钰你是要吃定我吗？
　　韩九回身，走到朱祁钰面前，跟他很严肃地说话。“王爷，你何必跟我一个宫女过不去？我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了。你何必还要让我难受？”
　　“不是我让你难受的。是你让你自己难受的！我没有做什么，是你自己，难道不是吗？”
　　韩九虽然心里不服气，可是，他说的是真的呀。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单相思愿意帮助他的。
　　“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，以后，我会告诉成英的。你有事就问他吧。”
　　“你还会要见我的。”朱祁钰似乎很有自信，他送给韩九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，就走了。
　　韩九很生气，气自己的无能！　　
　　韩九转身正要走呢，一转身，就看见树上有个黑衣人，盯着她，只盯着她。在这黑暗空旷的地方，黑夜中闪烁着杀意的目光……
　　韩九从头凉到尾，她正要大喊救命，结果，那人已经掏出了一把□□。
　　这是，□□！当年，她爷爷就败给了朱棣的□□队，蒙古人的骑兵纵横天下，偏偏败给了□□！
　　她从小就对□□有种神秘感，看过它的图画，如今在黑夜，即使是第一次，看见□□，她也能一下子分辨出，这是……
　　“啊！”死亡的恐惧完全掌握了韩九的心，她一声尖叫，别说朱祁钰回头了，就连远处的侍卫都被惊动了。
　　韩九特别害怕□□，小时候，哥哥还说，要是她不听话，就让她听□□的声音。
　　她立即捂住耳朵，“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看，也看见了那个举着□□要杀韩九的人，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。
　　朱祁钰一把扑上去，抱着韩九跳进河里，“扑通”一声，随之而来地是□□一声，“轰！”
　　远处的侍卫，被惊到了，拿着□□，一队一队地往河边跑。
　　朱祁钰抱着韩九跳进河里，寒水深刻的寒意侵染着韩九的身体，还有心灵。她身在蒙古，哪里会游泳？双手拍打着水，乱抓一通，渴望抓住救命的绳索，哪怕稻草也行啊。
　　“救命啊！”每喊一次救命，就有凉水，带着一点点臭味，灌进她的嘴里，每喝一口，她就觉得离哥哥们又远了一步，“救命啊！”……
　　朱祁钰本来抱着韩九，谁知道被她推开。后来，他再次游到她身边想靠近她的时候，韩九还扑棱扑棱地，根本没办法抓到她的手。
　　“九儿，把手给我！”“救命啊！”
　　韩九此刻才知道，生命的可贵，自己的绝望。
　　听见了朱祁钰的声音，“九儿。”
　　朱祁钰！
　　“郕王，救我！”韩九喊了一声，突然，她的腿抽筋了！“我的腿！不！”水已经漫过她的脖子了。“救命啊！”
　　侵骨的寒意，让她渐渐失去了翻腾的力量，腿上的疼痛，让她下半身如同虚设，根本不能动。
　　“九儿，别动了。我来了！”
　　朱祁钰拼命想要靠近韩九，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，偏偏滑掉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！”现在韩九也只能靠朱祁钰了。
　　“王爷，救我！啊！”水已经漫过韩九的嘴巴了。马上就是鼻子，韩九被灌了一大口凉水，“祁钰！救我！”
　　韩九使尽所有的力气，喊了最后一声，之后，水漫过了她的额头。哥哥，对不起！
　　“九儿，抱紧我！抱紧我！”
　　朱祁钰终于抓住不再动弹的韩九，他架着韩九的腋窝，把她的头从水里□□。
　　“九儿，九儿！”韩九一下子喘过气来了。“九儿，抱紧我！”
　　韩九睁开眼睛，看见前面是朱祁钰。“祁钰，救我！”“抱紧我，抱紧我！”

☆、第52章

　　朱祁钰感受到了来自脖子的重量，韩九抱牢了他。朱祁钰开始游向岸边，“九儿抱紧我，一定要抱紧我！”
　　韩九不敢说话，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，只有面前朱祁钰的身体有些许温度。她只听见“抱紧我”三个字。
　　朱祁钰左手搂着韩九的腰，用右手和双腿，爬上岸。他已经是被折腾的不行了。
　　韩九还是死死地抱着朱祁钰。朱祁钰喊她：“九儿，我们上岸了。别怕。上岸了。”
　　韩九睁开眼睛，看见朱祁钰的脖子还有他的喉结，朱祁钰也在大口的喘气，她看着他上下起伏的喉结，看着他的脖子，就知道，他此刻的呼吸急促。
　　韩九悄悄地松开自己的手臂，朱祁钰一个翻身，躺在了她的旁边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怎么样？”韩九还是没有说话，朱祁钰休息一阵子，爬了起来。刚刚坐起来，就立刻扶韩九。“九儿，来，怎么样？”
　　韩九摇摇头，示意他，自己没事。
　　韩九正要开口说话，朱祁钰抬头看向远处。“有人来了，我先走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抱着她，把她放在地上。“你放宽心，马上，就有人来救你。”
　　韩九眨眨眼睛，朱祁钰握了一下，她的手，跑开了。
　　韩九贪婪地呼吸着劫后重生的空气，虽然很冷，但是，她活下来了。
　　韩九看着渐行渐远的朱祁钰，他的背影，就这样隐没在黑暗之中。朱祁钰，不是叫你别再理我吗？可是，当我真的危险的时候，又不得不喊你。
　　“九姑姑……”“救命啊。”韩九喊了一声救命，他们急忙跑过来，把韩九扶回去。
　　王廷等了这么久，却等来韩九半死不活的浑身湿透了回来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怎么了？”“我，被吓到了。又被人推进河里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！”王廷立刻拍案而起，“谁干的！”韩九好累啊，不想再演戏骗人了。
　　“王廷，你去帮我请个太医吧，我好累啊。顺便再找个宫女来，给我换衣服。”
　　才走了半条路，韩九就病倒在床上了。本来就发烧了，还风尘仆仆地在马车上。幸亏她身体底子好，不然，肯定是大病小病通通报到，而不是单单发烧了。
　　除了她以外，朱祁钰也病了。不过，朱祁钰好的比她快。
　　韩九还有床上“咳咳咳”，辗转反侧地喊难受的时候，朱祁钰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。
　　王振倒是开始怀疑了。
　　他去看望韩九的时候，就稍稍问了一次。
　　“九儿，身子好些了？”韩九强撑着手臂，让自己坐起来回答王振的话。“翁公。”“别别别，快躺下。”
　　韩九重新睡好，告诉王振：“九儿好多了。劳翁公挂念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你怎么会掉进河里？而且，那晚，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？”
　　韩九知道王振说的是□□的声音。可是，她必须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。
　　只见韩九皱着眉头，一脸沮丧的样子。“那晚，九儿本来肚子就不舒服，王大公公给我端了碗汤，喝完之后，肚子就闹腾了。我就去方便了。刚刚走到那里，就听到轰的一声。”韩九瞪大眼睛，回想着第一次听见□□的声音，整张脸都写着害怕，仿佛那个声音又响起一般。
　　“我被吓了一大跳。之后，就好奇的走过去看看，谁知道，后面就有人把我推进河里！我又不会游泳，只好大叫。然后，我就失去了意识。等我醒来的时候，我就回来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翁公知道了。”
　　王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，还叫了太医，询问韩九和朱祁钰的病情。
　　太医告诉王振：“九姑姑是因为，惊吓过度又掉进河里，才发烧的。郕王是，路途骑马，胸积寒气所致。”“嗯，下去吧。”王振还是不放心，又找了那夜值班的人来问。
　　他们却说，看见朱祁钰出去，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。
　　王振这下子，就开始怀疑是朱祁钰想要杀韩九。
　　成英给韩九端药，韩九悄悄地问他：“王爷怎么样？病已经好了吗？”
　　“九姑姑……”成英掀开帘子，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人。
　　“九儿，王爷那天，救了你之后，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衣服湿透了。于是，他独自一个人，走到树林里，把湿衣服脱下来，用火烤干才回来。”
　　韩九怔住了，就连压在头下面的手麻了都不知道。她呆呆地看着成英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。
　　成英拍拍她的肩膀，“九儿？别发呆了。王爷虽然病了，可早就好了，不像你还倒在床上。赶紧喝药吧。”
　　韩九此刻真的就变成了成英口中喊的九儿，怎么也变不成原来的九姑姑了。成英叫她喝药，她也乖乖地坐起来喝药了。
　　韩九躺在床上好几天，一日，成英告诉她，外面不再是阴雨连绵的天气，已经晴空万里了。
　　成英扶着她，坐起来，又给她披上衣服。韩九轻轻掀开帘子，成英一把拦下她，“外面有风，别再着凉了。”“没事，就一点点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听他的，悄悄用食指挑开一点缝隙。是日光啊。
　　韩九看着眼前灿黄的景象，心情大好，情不自禁地向前探头去看。
　　一看，就看到，那个多日不见的人。
　　朱祁钰骑着一匹白马，身边是另外一个藩王。两个人有说有笑的。
　　这个藩王和朱祁钰打趣道：“二哥，嫂子怎么样啊？”“很好啊。只是，我这这次进京不能把她带着。”
　　朱祁钰腔调还有点想念的感觉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们才分开多久，就开始想啦。果然新婚是如胶似漆啊。”
　　兄弟之间的互相打趣，让温暖的阳光变成了毒日头，晒得韩九眼睛疼。
　　韩九心里只想：我还是放下帘子吧。
　　只听朱祁钰继续说道：“不。不是想念，只是觉得她该见见她的父母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从骨子里就是个孝顺的人，都帮王妃想到了。
　　“你嫂子固然好，但是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。”“不会吧，难道你在想之前的那个唐迪风？”
　　朱祁钰爽朗一笑，“切，漂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。就凭我们王爷的身份，要多少没有？”
　　“二哥，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？”“看上天给我什么样的女人喽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么含糊的答案，不仅把自己的弟弟说得玄乎玄乎的，韩九都听的糊里糊涂。
　　朱祁钰察觉到韩九的目光，没有回头看她，只脖子一扭，给韩九一个警觉的后脑勺，韩九仿佛得到某种命令，立即放下帘子了。

☆、第53章

　　成英问韩九：“看到什么了？突然放下帘子。”“没事，就是累了。”韩九重新躺下了，心却没有歇下。
　　上天会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给朱祁钰呢？
　　祭祀也不知道怎么就过去了，韩九跟着他们回皇宫。而朱祁钰，则返回封地。
　　刚刚回宫，韩九就被气个半死！
　　周莲心竟然趁他们不在皇宫的时候，陷害韩十，害的韩十跪在地上几个时辰，还淋雨发烧。
　　追根究底，是因为，她陷害韩十想要杀刘宸妃刚刚生下的公主。
　　宫里皇帝皇后都不在，太后当家。周莲心生了皇长子，在太后面前当然有分量了。
　　不过，就连刘宸妃自己都说，韩十没有害她的女儿，太后就是没有信！硬是逼着韩十从病床上下来，跪在地上几个时辰。
　　韩九一回来，就去了储秀宫，听见这个消息勃然大怒，她亲自给韩十喂药。
　　“十儿，是周莲心干的吧？”韩九是听到风声才这么问韩十的。
　　韩十点点头。“上次我流产，和她说过话，你们走了之后，有些人就说，是她害我的。”
　　“我懂了。”韩九若有所思的点头，“她想趁我们都不在，先发制人，搞定你！”
　　“姐姐，就连刘宸妃都说没有。太后还惩罚我！”韩九冷笑一声：“太后是把对王振的怒气发到你身上了。这个孙老妖婆！”
　　韩九替韩十擦干眼泪。“别怕。你还记得吗？你流产这件事情，还没有算账呢！”
　　“姐姐，你是想嫁祸给周莲心？”“怎么能叫嫁祸呢？”韩九义正言辞地纠正她的观念。
　　“我们只是让她付出代价。想一下，就是她害你没了孩子，我们该怎么做？”
　　韩九捋了一下韩十的头发，“那就让她也尝尝，失去孩子的感受！”
　　韩九回到乾清宫之后，每每替皇帝研墨的时候，就笑眯眯地告诉皇帝朱祁镇。
　　“皇上，刚刚奴婢看见大皇子跟皇后娘娘一起在御花园里玩，贵妃娘娘坐在一旁看。”
　　“是吗？皇后是不是对大皇子很好啊？”朱祁镇漫不经心地韩九，一边问，一边低头处理奏折。
　　“当然好了。您不知道，皇后娘娘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对大皇子。贵妃娘娘忘了给大皇子带什么东西，皇后娘娘都备好了。不过……”
　　韩九故意拖个长长的音，吊起朱祁镇的胃口。朱祁镇问韩九：“贵妃娘娘见皇后对大皇子很好，是不是就不高兴啊？”
　　“贵妃娘娘确实不高兴。但，却不是因为皇后娘娘，而是因为皇上。”
　　“朕？”朱祁镇明显觉得和他没有关系啊！“皇上，贵妃娘娘是想您啊！”
　　朱祁镇好好想想，确实有好久没有见周莲心了。这段日子，召幸的，田小帛一个，皇后一直都是盛宠，之后就是韩十。
　　回宫后，忙着处理政事，确实没有见周莲心。
　　“这……确实啊。”
　　“皇上虽然，德妃娘娘是奴婢的亲妹妹，但是奴婢也要为贵妃娘娘鸣个不平。照顾皇子公主，协助皇后娘娘统筹后宫，却不得皇上垂怜。”
　　韩九说得十分正确，差点连她自己都相信了。朱祁镇确实在反省啊。“你说的对，朕确实冷落了她。”
　　韩九又继续低头研墨了。
　　晚上，翻牌子的时候，朱祁镇看都不看牌子。“周贵妃。”
　　韩九嘴角一斜，王廷看她脸色不对。悄悄地问她：“你怎么了？不会是因为，德妃娘娘没有被召幸，你就生气了吧。”
　　“气气气！气什么气！十儿身体不舒服，牌子里根本没有她，她都没有侍寝的机会，我气什么呀！我是开心。”
　　真是笨。连笑和生气都分不清。王廷只好说：“谁让你的心情，那么难以捉摸啊？”
　　王廷还抱怨韩九难以捉摸。幸亏韩九没有听到，否则，王廷又要破费买东西哄韩九开心了。
　　韩九看着端牌子的人出去了，走进来一个王建。好心情瞬间又低到尘埃里去了。
　　王建！我还没有找你呢！你躲得过初一，躲得过十五吗？
　　今晚是王建当差，韩九故意来找他。
　　王建看见韩九，心里已经猜到韩九找他什么事情了。但是，他最会什么呢？演戏啊。
　　“呦，九姑姑，您不睡觉，大晚上地干嘛去呀？”
　　韩九也学他阴阳怪气的样子。“这不是来看您了吗？王二公公，告诉您，奴婢好着呢！死不了！”
　　即使猜到了，但是真的要到撕破脸的时候，王建还是心里有顾忌的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这是说的哪里的话？您洪福齐天，必定长命百岁。”
　　“□□打不死我，你就想把我恶心死是不是？”韩九直截了当地挑明了，反正，她不怕他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您不必客气。想杀我对吧？那您要先考虑好您的生命，我要是出事了，你一定是第一个陪葬品！”
　　韩九说完这些话，扭头就走，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王建。
　　王建不敢光明正大地点出韩九的身份。点明她的身份，只是让战争开始快些罢了，她舒尔孛会作为最后筹码，决定战局的胜负。
　　王建想杀她，只能暗地里悄悄动手。
　　但是韩九就不同，她不会有性命之虞，即使她表明身份，她也不会有性命危险。可是，她关心的是战争的结果，她要的是胜利！可，一旦她的身份暴露，也先再想胜利，恐怕就要失去这个妹妹。这是绝对不可能的！也先兄弟绝不会让舒尔孛为了战争而丧命。
　　而舒尔孛身份暴露，那王建勾结瓦剌的事情，也会被揭发，那么王建必死无疑！
　　所以，两个人只能在暗地里较劲。不能说，不敢说。
　　舒尔孛为了胜利，王建则是为了生命。两个人暗地里的较劲，还有好长时间呢。
　　韩九又去看韩十了。
　　她跟她最后说了一次。“不要再和王建又任何来往，不要再让他帮任何忙。”
　　韩十突然慌了起来，她和王建私下里的往来……
　　“姐姐，为什么？”“难道，你相信王建这种人？这次出巡我差点死在王建手里！”
　　

☆、第54章

　　韩九急了：“什么差点杀了你！谁敢杀你！”
　　“我本来想告诉你的。这一次我去南京，夜晚和朱祁钰见面的时候，就有锦衣卫拿着□□要杀我！你想想，有几个人可以命令锦衣卫，而且我和王山王林没有过节，王廷也不会杀我。这么偷偷摸摸的，一定是他王建，我想不到其他人的。而且我刚刚去找过他，他的反应告诉我，就是他！”　
　　韩十脸色大变，“王建居然想杀你！他太过分了！是他要和我们蒙古人合作，现在居然要杀我们的格格！他该死！”
　　韩十说完一通数落王建的，又意识到一个问题：“你为什么夜晚去和朱祁钰见面？”
　　“我，我就是去和他见一面而已，没有发生什么的！而且，王建要杀我，还是他救了我呢。”
　　“姐姐，你想一下，他怎么那么巧救了你，你想一下，万一是他要杀你！然后假装好人呢！我要杀了他朱祁钰！我不管他是要救你，还是要杀你，反正！他朱祁钰留在你身边就是一个错误！”“不！是朱祁钰救了我。歌云，你不可以滥杀无辜！”
　　“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，我都不会放过。这是我答应太师还有帖木儿的！”
　　“歌云，不是你想的那样的！”
　　韩九已经急了。她握着歌云的手。“歌云，不是那样的。你听我解释啊。”“我不听。听你解释的人不该是我！该是太师还有帖木儿！赛刊王！”
　　韩九和韩十各自都有心事。韩九没有想到本来谈王建的事情，就变成谈她的事情了。韩十也没有想到，本来谈王建，竟然牵出朱祁钰！
　　王建怎么搞得，前两件事情，办得那么出色，怎么这件事情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搞定呢！
　　韩十再一次违反韩九的命令，去找王建，这一次，韩九遇到刺杀这件事情，韩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！
　　“王建，我叫你在路上杀了朱祁钰的呢？！”韩十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！王建还要打开窗户看看，有没有别人偷听。
　　他查看完了之后，才和韩十打开天窗说亮话。
　　“你能不能小点声音！被人听到，我们都会死！”“切。”韩十此刻无所畏惧，反正，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。除了这条命，她要献给瓦剌，献给伯颜帖木儿，给伯颜帖木儿最爱的妹妹之外，她什么都不怕。
　　“我都不怕，你怕什么！”“你以为，朱祁钰是谁啊？他可是皇帝的亲弟弟，藩王啊！不好好部署，伪装成意外，我怎么脱身！”
　　“那我问你。”韩十还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“格格说，你要杀她是怎么回事？”
　　王建心里一慌，急忙辩解：“怎么可能！我怎么敢动舒尔孛！那天晚上，好不容易抓住朱祁钰单独外出，想安排□□手把他解决掉。谁知道舒尔孛会跑去和他见面，两个人还聊的火热。舒尔孛都要走了，还回去又和他说话。歌云，提醒一下你们格格吧！”
　　“这个不要你管，别扯开话题！”韩十当然知道韩九的心思，真是的，单相思老是被拿出来说干什么？舒尔孛会是那种没有男人选的人吗？草原上的好汉子排着队伍提亲呢！
　　“好。之后，好不容易逮住空挡，舒尔孛却发现有□□手。她是不是怕□□啊！一声尖叫，所有计划都打乱了！”舒尔孛，从小就怕□□啊……韩十在心里唏嘘一声。继续说道。
　　“你的计划不会是杀了朱祁钰，嫁祸给格格吧？”“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！我们都合作多少次了？我哪回没有成功，哪回让你失望了！”
　　王建确实没有让韩十失望，他的确暗地里和她合作过三次。
　　“好。王建，记住，我要朱祁钰死！不能让他扰乱格格，要他死！但是，你胆敢对格格做什么，我也会调集所有瓦剌人杀了你！”
　　“保证！”王建眯着眼睛，仿佛从此刻就开始编织一张巨大的阴谋，笼罩着朱祁钰。
　　韩十扬长而去，只留王建一个人。王建是本来确实是想杀了朱祁钰，谁知道他看见韩九往河边去。他和韩九合作的关系，反正也名存实亡，既然如此，那他就一箭双雕，两个都杀了！结果，却被韩九眼尖发现，尖叫引来了远处的侍卫。　　
　　这几天在韩九的帮助下，周贵妃成功地第三次怀上龙种。她可是高兴坏了。
　　但，韩九却比她更高兴。
　　韩十养好了身体，回乾清宫看王振。韩九正伺候王振呢。韩九和韩十眼神一对上，就知道，接下来该怎么做了。
　　“德妃娘娘，您请坐。”王振知道韩九帮助周贵妃的事情，想和解这俩姐妹。
　　“十儿，坐啊。”韩十故意绕开迎上来的韩九，笑吟吟地坐在王振身旁。
　　“翁公，您气色更好了。”“是吗？你身体可好了？”“好啦。”
　　王振提到韩九。“这离不开九儿的照顾啊。”韩九站到韩十身旁，说着：“娘娘身体好了，才是最好的。”
　　韩十尴尬地笑笑。“是啊。姐姐不单单会照顾我，就连后宫里其他妃子，也多有关照呢。”
　　三个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，韩九帮周莲心的事情。
　　“在宫里，你们是唯一的亲人，多照顾是应该的。”王振还在旁边打圆场。
　　“谁说的？翁公待我这么好，我能有今天都是翁公给的。您才是我的亲人啊，比父母还亲呢。”
　　韩十全程不看韩九一眼，王振悄悄看看韩九。　　
　　韩九也很配合地眼睛斜着看向远处的一盆兰花。也没有看韩十一眼。
　　王振心里暗暗忖度：权势终究会改变人心啊。王廷王建还有王山王林兄弟也有嫌隙，好在兄弟们身份相当，这对姐妹如今，一个主子，一个奴婢。虽然，实质上差不多，但是韩十还是比不过韩九，与皇帝朝夕相处，可以多说话。韩九见韩十夺了侍寝的机会，也是怀恨在心。唉，看来，没有和解的可能了。不管她们怎么斗，只要都为我所用，就够了。
　　王振即使知道二人和解没有可能，仍然叫韩九去送韩十。
　　没有外人，二人也不必再装反目成仇。
　　“姐姐，周贵妃已经怀孕了，什么时候给她下药！”“哼。下药？那她不就只失去一个孩子了吗？”
　　韩十没有听懂。“什么？”韩九轻松一笑。“一个孩子算什么呀！我要她失去她所有的孩子！你觉得痛苦的是流产吗？错！对于他周莲心，最痛苦的是，生了孩子，却不让她养！”
　　韩十为了韩九，可以报复朱祁钰，让人奸污唐迪风。韩九也可以为了韩十，让周莲心，失去所有的孩子！

☆、第55章

　　周莲心还没有从又怀孕的欣喜中走出来呢，就飞来横祸！
　　由她开始，吃了东西，就开始吐，四肢无力。只想躺在床上，本来只有她的，后来连着她的宫女，太监都纷纷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症状。
　　太医来到之后，查看怀有龙种的周贵妃。
　　端详周莲心的脸色，再把脉……几个人相对而看。一个太医站了起来，环顾一下屋子四周，目光扫过每一个宫女太监。
　　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，病恹恹的样子。脸色苍白，还有的眼窝深陷，捂住肚子。
　　几个人立即挎着箱子，逃离这里。面见圣上。
　　周莲心躺在床上，见一群太医落荒而逃，顿时六神无主，她急忙坐起来了。怎么回事？结果，她肚子又一疼，“啊！”又要拉一次。这么拉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好？
　　几个太医跑到皇帝面前，由王廷领进去。
　　“皇上，太医联合要见您，说有大事禀报。”“宣。”
　　韩九站在皇帝身旁，看着一群太医猫着腰滚进来。为首的抬头，看了韩九一眼，韩九收到他的眼神了，眨眼会意。
　　“皇上大事不好，贵妃娘娘……”“贵妃娘娘小产了？”朱祁镇所能想到的大事不好，也只有这个了。韩九插嘴道：“皇上，您别急，听太医怎么说。”
　　这个时候，太医们才缓缓道出……
　　半个时辰后，王廷韩九还有成英带着一帮太医，来到承乾宫，把承乾宫所有人，男女老少不分主仆，通通赶到太极殿去。离前面的宫殿越远越好。
　　王廷一声令下：“来人，把这宫里的所有人，戴上面巾！泼上艾水，全都给我赶到太极殿去！”
　　本来这里的宫女太监就没劲，听见王大公公如此命令，没有力气反抗！
　　“不要啊，王大公公……”承乾宫顿时乱成一锅粥。成英知道这里有瘟疫，皇上怎么把韩九也派过来呀。
　　成英拿起一块方帕，递给韩九。“九儿，这里有瘟疫，你还是把口鼻捂住吧。”
　　这里到底有没有瘟疫，韩九能不清楚吗？他们之所以会没力气，没精打采，还不是因为不停地拉肚子嘛！而他们为什么会不停地拉肚子，还不是因为太医院悄悄在他们的饭菜里加了些……
　　唉，他们压根没病。
　　韩九看着成英递过来的方帕，他也是关心她啊。“不必了，你自己用吧。我没事。”“不行，这里有瘟疫！”
　　王廷听见俩人的对话，一把拽过成英手里的东西，叠好之后，就直接往韩九脸上放，韩九不得已拿着捂住口鼻。
　　“你个弱女子，保护好自己。成英说的没错。”
　　承乾宫这么大的动静，自然引得周莲心走出来看了。
　　万贞儿扶着周莲心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。周莲心问他们：“王廷你们做什么？”
　　韩九一看周莲心出来了，不由分说，直接走向她，成英拉着她，，“九儿，别过去啊。”韩九也没有理他，还是自顾自地过去了。
　　成英赶紧浇了一盆艾草水在韩九和周莲心之间。韩九回头看看成英。成英说：“你就安分点吧，万一惹上瘟疫怎么办？”韩九回头看向周莲心：“我敢来找瘟疫，瘟疫也不敢来找我啊！”
　　这种话，周莲心还听不出来，那就不必做贵妃了。成英不放心韩九，陪在韩九身边下台阶找周莲心。
　　“贵妃娘娘，您……惹上瘟疫啦！”韩九一边说着一边还刺激周莲心，故意在周莲心面前，挥着自己的帕子。
　　周莲心明明什么病都没有，韩九就是想刺激她。韩九捏着帕子，捂着自己的鼻子，眼睛上下打量着周莲心，一股厌弃的样子。
　　“您得了瘟疫，这龙种估计要……”韩九拖长了腔调，让周莲心自己去猜。
　　周莲心怎么会听不懂这话的意思。她不敢相信，自己刚刚怀孕怎么就得了瘟疫！
　　她右手悄悄滑上自己的肚子，抚摸着这无辜的孩子。她猛然又抬头，想到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！
　　韩九又“好心”提醒她：“娘娘果真高瞻远瞩，没错！大皇子和公主，马上就要送去皇后娘娘那儿抚养！”
　　韩九说完，回头吩咐底下的人：“来人，把承乾宫所有人通通赶到太极殿！把皇子和公主送去坤宁宫！”
　　“不准抢走我的孩子！”周莲心将双爪伸向韩九的肩膀，成英眼尖手快地用拂尘，“啪”一声，打地周莲心不能再举手。
　　“娘娘，您突然遭此大难，我们也为您惋惜。您既然身为贵妃自然要为皇子公主着想！您该注意着些了。”
　　就连成英都对她这样指手画脚，是真的以为她必死无疑了吗！
　　韩九侧着身子，正眼都不瞧周莲心。“成英，贵妃娘娘大度，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？马上呢，药也煎好了，娘娘趁热喝吧。别让龙种在您这瘟神的肚子里不舒服！”
　　周莲心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。肚子又开始疼了！她虚弱地跪在地上，无话可说。
　　成英护着韩九：“快走吧，离她远点。”
　　韩九轻蔑一笑：“可不是嘛？要离她远点！我可不想死！”
　　别的宫女太监都是被抢逼着系上方巾，又有一盆艾水，直接从头开始浇，浇个浑身湿透。
　　轮到周莲心身边的宫女万贞儿的时候，丝毫没有顾忌她身边跪在地上的是周贵妃。
　　万贞儿正搂着周莲心呢。骤然一盆艾水把自己浇个遍。还溅的周莲心半身都湿了。
　　“把我的孩子留下！不准给皇后！”周莲心喊了出来。韩九站在台阶上面，看着周莲心苟延残喘的样子，真是痛快！
　　韩九端着堕胎药，蹲在周莲心面前。“娘娘，您就喝了吧！成英，过来，帮个忙！”
　　周莲心抓着自己肚子上的衣服，连连摇头。“不！不可以！我只要病好了，我的孩子就可以留住了！不准夺走的我的孩子！”
　　韩九可不管那么多，成英压着周莲心，韩九亲手将堕胎药灌进周莲心的嘴里。“娘娘，您就好好养病，等您病好了就可以了，对吧！只能说你与这个孩子无缘！”
　　周莲心紧紧闭着嘴巴，牙关咬的死死的，韩九灌的第一口就没有灌进去。韩九将药放在地上，哈哈一笑。然后，上去就甩了周莲心一个大耳光。成英和王廷都被韩九这个动作吓到了！
　　“你当初害韩十跪在雨里的时候，怎么就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天！她刚刚流产啊！你居然让她那么虚弱的身体跪在雨里！”
　　韩九又一个耳光上去，才把周莲心打的张嘴了，韩九毫不犹豫给周莲心灌药。“这是你自找的！自找的！”
　　周莲心记住了韩九的每一句话，自己这时候却没有反抗的余地。
　　韩九一直喂到整碗药见底为止，然后随手就把碗丢在地上。“啪”地一声，韩九这才解气
　　王廷心里想：姐妹还是姐妹，即使他们现在都说韩九和德妃关系不好，但是亲姐妹就是姐妹。外界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她们之间最深的那一层次的信任。
　　成英放开奄奄一息难过的要死的周莲心，周莲心瘫在地上，嘴里的苦味，很快就会发挥作用了。
　　“我们走吧，把皇子和公主送走。”王廷说完就转身了，他可不想染上瘟疫。周莲心怎么舍得自己的一对儿女，给自己最大的情敌养呢。
　　韩九转身，可是，又转了回来，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。
　　她再一次来到周莲心面前，用瓢舀满艾水，手举平，“哗”，一瓢艾水，从周莲心的脖子浇到脚，周莲心浇得心都凉了。
　　韩九把瓢放回桶里，拍拍手走人。

☆、第56章

　　瘟疫的风波席卷而来，宫里人心惶惶。上到皇帝太后，下到宫女阉人。
　　不过韩九倒是一点都不担心。哪里有什么瘟疫啊，只是自己一手策划的罢了，她没有想到，事情竟然闹大了，闹的藩王都要进京。
　　韩九刚刚听到藩王进京的时候，差点连茶杯都打碎了。
　　成英已经由乾清宫看门的，荣升为站堂的了。他看见韩九那么大反应，随后韩九就平复心情，装作没事似的，继续收拾。
　　他的心却不能像韩九那样平静，他说不清楚为什么，为什么韩九会有那么大反应，为什么自己的反应更大？
　　很快，藩王们就回宫了。朱祁钰还是没有带汪冰珠回来。
　　他一回来，先去给太后平安，问候完太后，才去跟皇帝见面。
　　他们俩兄弟的感情是所有兄弟中最好的。所以，朱祁钰先去看太后，在朱祁镇眼里也没有什么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这回怎么还没有把王妃带回来啊？”“皇兄，她怀孕了。我不想让她路途颠簸。”
　　怀孕？韩九抬起头来，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她看着朱祁钰，眼中只有他，殊不知，她也是别人眼中的唯一。
　　成英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她。
　　看着她的眼帘忽上忽下，读懂她眼神中的怅惘失落。还要说什么呢？同是天涯沦落人，心中苦闷都知晓啊。
　　看完了朱祁镇，朱祁钰当然是直奔他母亲那里。韩九扶着墙壁，看着朱祁钰火急火燎地过去。想必他是担心她母亲是不是染上瘟疫了吧？
　　瞎担心什么呀！
　　韩九又伸长脖子去看朱祁钰的背影，这么偷看，明显会被人发现的嘛。
　　韩九折回房间，捧出自己珍藏的王廷送她的宝贝，金丝软枕。吴贤妃年纪大了，就不太需要什么首饰了，这种东西，应该可以吧。而且自己还一回都没有用过，好好的放在盒子里呢。
　　她打开看一下，要不给吴贤妃送过去吧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吴贤妃身边，给吴贤妃报喜。“母妃，你看，冰珠已经怀孕了。儿子很好，一有空，肯定回来看您，您保重好自己的身体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
　　韩九捧着个大箱子进来的时候，母子俩眼泪汪汪的正享受天伦之乐呢。
　　韩九一进来，就后悔自己的莽撞了。对于韩九，吴贤妃早就有所耳闻，但是，不是什么好的传闻。无非就是王振的爪牙，王廷的对食，张牙舞爪的一个九姑姑。
　　可在朱祁钰眼里，她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九姑姑了。只是一个九儿。
　　朱祁钰看她走过来，朝她浅浅一笑。吴贤妃看她过来，眉头一皱，又不敢摆出太臭的脸色。
　　“参加太妃，参见王爷。”“九儿，你拿的什么呀？”
　　朱祁钰和韩九热闹地打招呼。韩九看他一眼，有点害羞，那模样，就像媳妇第一次见公婆似的。
　　韩九端着盒子，先清下嗓子，再缓缓地说，她想尽量让她的声音，听起来好听一些：“那个，皇上给太妃的金丝软枕，近日宫中琐事多，太妃别想太多了，夜晚安心入睡吧。”
　　“多谢。代本王，多谢这个枕头的主人。”朱祁钰知道这不是皇帝送的，要不然刚刚他在那里怎么不给他？一看就知道是韩九送的。
　　韩九听他这话，也听出来了。小脸一红。　　
　　韩九站在那里不知道盒子该放在哪里，朱祁钰亲自站起来，从韩九手上接过来。“要不要留下？”他轻声细语地问韩九，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。
　　韩九看都不敢看朱祁钰，跟当时看都不看周莲心分明是俩回事。上回，她是居高临下者，这次，朱祁钰是掌管局势的人。
　　她平视前方，看见朱祁钰的胸膛，头微微撇向一侧，就告诉他，她不要留下来。
　　朱祁钰也不勉强她，放好东西之后。韩九向吴贤妃行礼：“太妃，奴婢告退。”“慢走。”
　　吴贤妃从头至尾只说了这么一句冷冰冰的客套话，“慢走”。毕竟，想要喜欢像韩九这样，厄闻缠身的女人，还是很难的。
　　她刚刚走吴贤妃就问朱祁钰：“这个枕头，不会有什么蹊跷吧？难道，太后是嫌我碍事，要除掉我？”
　　朱祁钰安慰他母亲：“母妃，你想多了。这个枕头，你放心用。肯定很好的。”
　　韩九送完东西。感觉，一身轻松啊。不光手里轻松，心里也舒坦。朱祁钰的那一句：要不要留下？说的她心里痒痒的。不过，吴贤妃对她那个态度就……
　　韩九不由得垂头丧气。成英突然冲出来，拉着韩九进条小巷，不由韩九拒绝。
　　韩九已经有上次的阴影了，这一次，她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胸。“成英，你想干嘛？”
　　“大白天的，我能干嘛，别那么想我好吗？”成英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种邪恶的念头，可是，都过去那么久了，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吗？
　　韩九慢慢放下自己的手，“那你想干嘛？”“九儿……”成英这声九儿，饱含深情，同样有单相思的人，一听就敏感起来了。“我说过了，要喊我九姑姑！”
　　“我偏不！”成英语气强硬起来了。韩九看着他，等着他说话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不能对王爷有……”
　　韩九嘴角上扬，拿出蒙古人那种豪爽劲儿来。
　　“为什么不可以？我妹妹可以做皇妃，我只是想做个王妃。”
　　“你想的太美好了吧？王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，要你？”
　　“成英，我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我。表面是喊我九姑姑，其实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太监的玩物看待。”
　　“我没有，我知道你和王廷不是那样的……”“听我说完！”韩九打断他的话，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不是蒙古人的人，说心里话，那次告白除外。
　　“我卑贱只是为了能在宫里好好活下去。但是，我也有喜欢的人，我喜欢朱祁钰！那天晚上，是他救我的。我喊，祁钰，救我！他说，九儿，抱紧我！我真的愿意一辈子泡在那寒水里，抱紧他。可那是不可能的。既然如此，我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帮他。而已……我喜欢他，与他无关。”
　　韩九的话，从心底而出，在她心中，这是涓涓细流。但是到了成英这里却是滔天巨浪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，就可以了。我，也会帮你。”
　　“你不必这样的，成英。等你出宫了，王爷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妻子……”
　　“这与你无关啊。九儿……你喜欢王爷与王爷无关，正如我喜欢你……与你无关！”
　　韩九实在想不通，虽然她很照顾他，但是她要么凶他，要么打他，怎么他还会喜欢她呢？

☆、第57章

　　韩九在宫里导演了这么一出大戏，瞒不过王建。王建本来对这件事情，没什么太大的反感的。但是，朱祁钰进京，他很反感。
　　朱祁钰一进京，那么韩十就会催他杀了朱祁钰。杀朱祁钰倒是没什么，不过，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
　　这天他晚上要去储秀宫见韩十，让她不要着急，等待时机，他再杀了朱祁钰。
　　可是，他隐没在黑夜中的时候，却找到了另外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人。
　　韩九一路东张西望，满脸警觉地走向更暗的地方。好奇心嘛，谁没有啊，看见韩九这么警惕地去另外的地方，王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跟踪她？
　　王建想都不想就跟着韩九了。然而，他什么都没有看见，当他终于可以完全地看见韩九身边是什么东西的时候，韩九已经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了。
　　王建也不躲藏，径直过去了。
　　韩九看见他，先是一惊，然后，立即恢复镇静。
　　“九姑姑，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？”“与王二公公无关吧。”
　　韩九瞪了他一眼，转身就想走。王建一把拉住她，“舒尔孛，你在宫里，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。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露出来啊？会不会在这个房间里啊？”
　　“王建，你说话给我注意点。什么大戏？我什么都不知道。还有舒尔孛这是你随便喊的吗？”
　　一旦王建喊出舒尔孛的时候，韩九就特别生气。　　
　　“王建，我在这里藏着一个情夫！每当我寂寞的时候，我就会来这里找他。这种快乐是你能体会到的吗？”
　　王建一听韩九这话，气得他一拳头砸门，“轰”地一声，韩九早就料想到他会这么做。结果，里面什么都没有，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。
　　“王建，你别以为所有人，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！我只是夜晚随便来一个房间，这应该没什么吧？你跟踪我，还好意地提醒我。现在，手疼吗？”
　　韩九拍拍他的肩膀，王建不相信，这个房间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。他轻轻地走进去，从床看到柜子，都没有痕迹。
　　这种气氛和失望夹杂在一起，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和舒尔孛吵一架！
　　他已经走过大半个房间了，可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。
　　韩九很自信地站在门口，让他进去查。
　　就在王建要放弃的时候，他眼睛一瞥，瞥到了脸盆。平静如镜的水面，他灵光一闪，悄悄地在水面上寻找着什么。
　　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倒映在水面。成英双手双脚夹着房梁，衣服甩到腿上，嘴里叼着拂尘。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难为他了。
　　一看那高大的背影，就可以认出他了。
　　真是没有辜负他的仔细寻找啊。
　　“韩九，你给我记住，你是九姑姑，别太过分，做了什么出格而事情，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翁公！”
　　韩九笑着回答他：“多谢王二公公提醒，九儿知道了。”
　　韩十那暴脾气，又找王建了。
　　“王建，这一回，朱祁钰回来，你可要把握机会，杀了他！”
　　“我在部署，你别催我！”王建问韩十，“你干嘛要让我杀个王爷！是韩九的命令吗？我觉得不像啊？”
　　王建现在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想：“我想吧，这舒尔孛，一开始就说成英是她的人，这也就罢了。后来，你猜前几天我看见什么了？我竟然看见她和成英大晚上在房间不知道干什么！她舒尔孛还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，结果，我进去，从脸盆的水里看到成英倒挂在房梁上，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。”
　　“不关你的事情。”韩十也学上了。“告诉你，格格就是寂寞了，不可以吗？杀了朱祁钰只是为了让王振的势力更大，让朝政更加混乱而已！”
　　“不单单是这样吧？韩九看得上成英？”王建已经将这条线彻底理清了。
　　“你们姐妹是不是背着我，还做了什么事情？舒尔孛不会是看上朱祁钰了吧？你才想杀他？那天晚上，舒尔孛去和朱祁钰幽会。你知道，他们说什么吗？祁钰，救我！九儿抱紧我！她怎么还是个宫女，怎么就敢喊朱祁钰的名字了？那成英不过是朱祁钰放在宫里的眼线……”
　　“够了！”韩十听到韩九和朱祁钰的事情，气的脸色都变了。“不关你的事情！王建，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！”
　　“说句实话，歌云……”王建又打起自己的算盘了。“要是，你还当我是同盟，就让我进去你们中间帮助你们……”
　　“这是格格的命令，不让你插手。”韩十还是不肯松口，语气坚定。
　　“你就不怕我告诉舒尔孛你要杀朱祁钰？”王建改成了威胁。
　　“我不怕你威胁！王建！你想做就做！想说就说！看看格格是信你还是信我！”
　　韩十自信满满的样子，深深刺激了王建！
　　王建呵呵一笑：“对，你们的感情这么多年，你们之间的信任……确实不是我能理解的。”
　　韩十拖着长裙就走了。“还有，我最后说一句。做不做随你。别想着威胁我！”
　　王建握着拂尘的手，越来越紧，手上暴起的青筋，将他的愤怒，显露无疑。
　　本来，他应该和韩九是同样地位的，现在连歌云，这么个婢女，都对他这样！
　　好，你们不是感情深厚吗？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深厚！

☆、第58章

　　韩九因为被王建跟踪，心情郁闷了好久。成英在她旁边逗她，她都爱理不理的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，九儿？”“不关你事。”韩九推开成英，一脸不高兴。
　　成英又要哄她，只见王廷过来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来，我带你去个地方。特别好玩！”王廷笑脸相迎，妄图吸引不开心的韩九。韩九还是不理他，两兄弟都一样，不是好人。
　　“九儿，走吧。翁公叫你去拿东西哒。”听王廷这么说，韩九才慢吞吞地站起来，跟他走。成英只好独自一个人走回乾清宫。
　　谁知道，王廷竟然带韩九去了冰窖。
　　韩九看看这儿，“这是哪儿啊？”“冰窖。来，进来看看。”
　　韩九听说过冰窖，但就是没有来过，这次倒是来对了。让她见识见识。
　　一进去，瞬间就没有春天的温暖。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刚刚过去的冬天！干燥的寒冷的气息，冻得她脸蛋疼！
　　她缩紧身体，“好冷啊。”“对呀，不然怎么叫冰窖！”王廷又说：“马上，我们在这里放盆水，结冰之后，我们把冰块敲碎，然后打冰仗怎么样？”
　　“多大了？还想着玩？翁公叫我来拿什么呀？”韩九把话题扭转回来。
　　王廷顺手拿了一个水果，拿起来就啃：“哇，好冰！”他被冻得嘴都动不了了。
　　韩九嘲笑他：“你活该！”
　　“叔叔叫你去……拿，那盘果子……。”
　　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韩九顶着寒冷走过去。
　　她刚刚用手碰到盘子，就不动了。
　　不对，怎么回事？她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。难道是滚到地上的果子。
　　她再踩踩，不对呀。是细细的东西。什么呀？
　　韩九抱着冒险的心态，悄悄地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的脚，然后，脚轻轻地挪开……
　　只一眼，韩九就吓得六神无主，直接瘫在地上了。从屁股那里传来的寒意，爬上了她的后背，令她毛骨悚然！
　　整个人，被吓得瑟瑟发抖。而不是冻的。
　　王廷过来问她：“九儿你怎么了？是太冷了吗？”
　　“不，不是……王廷，我腿软了，你扶我一下吧。”
　　韩九连声音都在颤抖，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王廷，胸脯吓得抖动地不成规律。
　　“好。来，我抱你回去。”“别，还是背我吧。”王廷听她的，他背过身体，跪在那里，“来，上来吧。”
　　韩九这次悄悄地，自愿地，伏在王廷肩膀上。
　　王廷刚刚把她背出冰窖，韩九就捏着他的肩膀，问他：“王廷，我在宫里好害怕怎么办？”
　　“没事儿，你怕什么？有我还有翁公呢。”
　　韩九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，就魂不守舍。“对，不能怕！”
　　韩九回到房间之后，就倒在床上睡觉。成英看见是王廷背韩九回来的，她一回来就倒在床上，很是担心。
　　直到晚上，韩九都睡了半天了。“九儿，醒醒……”成英怕她睡病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起来吃点东西吧。”韩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，一看就是成英。
　　“成英……”“来，坐起来。吃点东西，别睡了。你都睡了多久了，别睡病了。”
　　刚刚坐起来，成英就端给她一碗粥。韩九用勺子搅拌着，一个白色的，细长的东西露了出来，韩九骤然又想起今天在冰窖看见的东西。
　　“啊！”她吓得直接把粥给扔了，“咣当”一声，碗摔个粉碎。成英赶紧跑过来，“九儿，你怎么了？我去请太医……”事实上，那只是粥里的香菇丝。
　　“不！成英，我好怕啊！好怕！”韩九拉着成英不让他走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成英顾不上别的，只安慰着韩九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怕死人吗？”韩九这个问题问得成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是锦衣卫，你觉得，我怕不怕？”“好，那你跟我来！”
　　韩九披上斗篷，拿盏灯笼，牵着成英，来到冰窖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？”“这里？”成英看看这扇门，“好像是冰窖吧。”
　　“不，不单单是冰窖……这里还有……”
　　韩九紧紧拉着成英进去了。黑不隆冬的地方，只有韩九手里发出幽暗的光，委实很诡异。
　　韩九指着今天她碰到的桌子，“你去，看看那下面有什么？”
　　韩九光指着那里，眼睛却不敢看。成英看着那张桌子，四周盖上了黑色的帷布。
　　成英先拍拍韩九的肩膀，“别怕。”看韩九这反应，还有刚刚她问他的话，他就猜到里面有什么了。但是，他掀的时候，要小心，不能再把韩九吓到，尽量少让她看见这些脏东西。
　　成英走过去，正要动手掀起桌布的时候，他看见了韩九今天早上踩到的东西。这好像是女人的手指，纤细修长，这里这么多桌子，每个桌子上还披着一个垂到地上的桌布，怎么这么奇怪呢？
　　“九儿，别怕，有我呢。”他还是将韩九放在第一位。韩九把头转向别的地方，点点头。
　　当成英掀开之后……成英呆住了。怎么会是这样！
　　韩九手中灯笼发出的微弱的光线，也挡不住这个尸体清秀的脸，她还是像当初一般，茉莉花一样清澈的美人。
　　“九儿，这是……”成英将整块布都掀起来了。这个尸体，双腿被捆，手腕上也有清晰的勒痕，成英是一看就知道的。
　　她的脸，白的像冰块一样，都要成透明的了。嘴里塞着一块布，这是成英来到皇宫第一个心动的女人，他心里默默问她：，小帛，你怎么会在这里啊？
　　成英不知道该怎么办？韩九见他没反应，她不敢回头去看，只是问他：“成英你说话呀？别吓我……”
　　“九儿，这是……你走近点，我怕我眼睛花了，你把灯笼拿近一点。”
　　韩九向前走了几步，每走一步，就愈加寒冷，每走一步，就更加心惊胆战。
　　“田……”成英从嘴里吐出一个字，韩九转过头看了一眼。“啊！”
　　韩九只看了一眼，吓得手里的灯笼掉到地上了。她完全没有了恐惧。即使在黑暗中，她也毫不犹豫冲向这具被冻的僵硬的尸体。
　　“小帛！”韩九跪在地上，握着今天早上她踩到的手指。“小帛……”
　　田小帛早就死了，寒冷严酷的冰窖埋葬了最美好年华的她。
　　韩九的一腔热泪，洒在冰冷的地上，瞬间成冰。
　　“小帛！”
　　成英把田小帛的尸体给拖出来，韩九扯下自己的披风，盖在她身上。然后，成英背着她的尸体，两个人带着她，去让她安息。
　　夜晚，宫里最偏僻的角落，燃起一团大火，田小帛的脸在火光中，还是熠熠生辉，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的美被忽略。
　　韩九手拉着披风的一角，看着漫天火光，泪流满面。

☆、第59章

　　韩九整夜哀痛，枕边放着田小帛的骨灰。她就坐在床上，偶尔哭出声音，更多是淅沥的抽泣。
　　成英坐在桌边，看着韩九。
　　韩九只要一看见这骨灰盒，就会想起她替她去侍寝，她流产……
　　“九儿，别哭了，你都要哭一夜了。让小帛安息吧，别吵着她。”
　　“小帛，我对不起你啊。”韩九将脸埋在手心里，“对不起。是我疏忽了！是我没有保护好你。”
　　成英急忙走过来安慰她：“不怪你，九儿。皇上说要把她送出宫，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。不是吗？”
　　韩九抬起头，问成英：“皇上让谁把小帛送出宫的？”韩九止住哭泣，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。
　　“这我不知道。好像当初听说是王廷吧。”“王廷？”
　　韩九想：王廷干嘛要杀小帛呢？一定不是他干的。是……王建！
　　一想到王建，韩九立刻掀起被子要下床。成英拦住她。“你去哪里啊？”
　　“去找王廷！”“现在是深夜！王廷不当差肯定出宫回他府里了呀！你去哪里找他？”
　　韩九脑子一热，什么都忘了。她呆在那里，不知道做什么。成英把她的腿再抬上床。“你好好地休息，明天才有精力去找真相啊。”
　　韩九没有说话，轻轻地倚在床上。她终于平静了，成英才放心地离去。
　　第二天一大早，王廷坐着轿子，正晃悠悠地进宫呢，韩九走过来了。
　　一行人停了下来。“怎么了？”“王大公公，是九姑姑。”王廷下一秒就把轿帘掀开了。“九儿，上来说吧。”
　　韩九走过去，没有上轿，问王廷：“你把小帛送到哪里了？是送回她家乡了吗？”
　　韩九突如其来这个问题，唉。王廷有些心虚，他没有直视韩九的眼睛，有些闪躲。“九儿，我们坐下慢慢说，好吗？”
　　韩九一个转身，一下子就坐在王廷旁边了。“好了，继续走吧。”
　　一行人继续向乾清宫走，韩九和王廷尴尬地坐在轿子里。
　　“好了，现在可以说了吧。”“九儿，我怕你生气。”
　　“我都问了，不就意味着，我已经知道了吗……”
　　王廷还是决定告诉韩九。“九儿，你也知道，皇上他，不要小帛了，因为皇后……”
　　“说重点！”韩九一股子气压在心上一晚上了，她都要喷涌而出了！
　　“好。我要把她送回老家。可是，王建说，可惜了。他说他会好好对她，想把小帛要走，我看他第一次想要个女人，我就……放手了……”
　　王建！果然是你！
　　“停轿！”韩九喊了一声，轿子还没有来得及放回地上，韩九就跟离弦的箭似的，“嗖”地就跑出去了。
　　王廷在她身后喊：“九儿，坐轿子去乾清宫呗，你跑什么呀！”
　　王建！王建！王建！就是你！就是你！
　　韩九跑到乾清宫门口，停下脚步。她抱着自己的头，好好冷静一下！
　　不对，我要冷静一下，好好想想这件事情！
　　韩九在宫门口，走了好几个来回。终于想起了什么东西。
　　那天，是歌云告诉我，小帛已经出宫了。当时，我忙着朱祁钰的事情，小帛的事情，都是她一手打理的。我如果这么兴冲冲地去和王建对质，他肯定对矢口否认，小帛的尸体，我已经烧了，只剩下骨灰。他更加不会承认了。
　　哎呀！韩九捶着自己的脑袋，怎么昨晚太伤心，想让小帛早点安息，就把她烧了呢？
　　我应该先解决完这件事情的！
　　韩九又想想……歌云，明明告诉我了呀，小帛已经平安出宫了。歌云！为什么我觉得这件事情，和她有关呢？
　　韩九转身就去储秀宫。
　　韩十刚刚侍寝回来，在休息。韩九跑进来，看着躺在躺椅上的她，她喝退众宫女，站起来问韩九：“怎么跑过来呀？”
　　韩九拉着她，“你跟我来。”
　　韩九拉着韩十，朝她房间跑。韩十看着韩九的后脑勺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，很不祥。
　　韩九把韩十推进她的房间，把门关上。“你去我床上，把我枕头边的东西，拿到桌子上。”
　　韩十照做了。把一个木盒子放到桌子上，韩九坐在椅子上，冷冷地看着韩十。“打开！”
　　韩十的心扑通扑通的，可她还是颤颤巍巍地打开了。什么东西？面粉吗？一坨白色的东西。
　　“合上。”韩十又合上了。“坐下。”
　　韩十搞不懂今天韩九怎么这么反常。“姐姐。你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你知道，这里是什么吗？”“不知道。面粉吗？”
　　韩九把盒子拉到自己面前，笑着告诉韩十：“这是小帛的骨灰。”
　　韩十吓得顿时说不出话了，韩九那张笑吟吟的脸，嘴角还骄傲地翘在那里，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滑进嘴里。
　　“你不是告诉我，小帛出宫了吗？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遗体的吗？”
　　韩十低下头，淅淅沥沥地哭了起来。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我是在冰窖里，找到她的。”韩九抚摸着手里的盒子，像一个老人缓缓道出她一生的经历一般，韩九说的波澜不惊。
　　“当我早上，被自己踩到的一根手指头，吓个半死的时候，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谁的尸体。后来，晚上成英陪我去把尸体搬出来，可是，谁想得到，下面的尸体，这具女尸，还像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……”
　　“格格别说了。”韩十趴在桌子上恳求韩九。韩九继续说道：“她真的，就像最纯洁的雪莲，在冰冷之中，保存着最美的容颜。”
　　“格格！”韩九还是没有理会韩十。
　　“知道吗？除了她手腕上的勒痕，腿上的绳索，还有嘴巴里塞的布，我一定会以为她是神的冰雪的女儿，她还是那么美好！”
　　“格格！格格！小帛……”
　　韩九看着已经哭得崩溃的韩十，她伏在桌子上，肩膀毫无规律地颤抖。
　　“告诉我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？”
　　“是。是。我……是我把小帛。亲手交给王建的。”
　　韩九听见韩十的这句话，已经不是伤心了，而是痛心和绝望。她微微张着嘴巴，默默地流泪，听韩十的话。
　　这一回，换她求韩十不要再说了……

☆、第60章

　　韩十抢过韩九手里的骨灰盒，仔细抚摸着每一个花纹，仿佛在向田小帛道歉，最后一次夸赞她的美。
　　“那一晚，就是你当差，皇上告诉你，想送小帛出宫的那一晚，王建来找我……说，想要和我们和好，想让我和你说……”
　　那一晚......
　　韩十答应替王建告诉韩九，他想要和好的事情。就听见门外，有人大喊一声：“谁在那里偷听？！”
　　韩十冲的比王建还快，王建才要拔腿，她就一手拽住门外的人，“啊！”一个女生的尖叫，韩十双手齐上，硬是把这个女的拽了进来。
　　“小帛？”一看见是田小帛，韩十的手就松了一些。王建连忙上去把门关上。
　　韩十问她：“告诉我，你听见了什么？”田小帛脸色发白，全身冰凉。
　　“我……”要是别的情况，还有韩九韩十帮她，可是，如今，威胁她的，却不是王建，而是一直保护她的人。
　　“小帛，告诉我！”韩十已经掐着她的脖子了。王建看着韩十，“别这么粗鲁，温柔点吧。”
　　王建把手搭在韩十的手上，想让她把手放下来，可是韩十没有。
　　王建又说：“别这样，她又跑不了。外面也都是我们的人。”韩十这才缓缓的放开手。
　　“十儿，你们，是蒙古人，对不对？”韩十没有回答她。
　　“你们……还想利用我帮你们对不对？”韩十还是没有回答她。
　　“你们，竟然利用我完成你们的目的！”
　　“够了！你别忘了，你可以爬上龙床，多亏了她们！你能活下来，也是韩九保护你的，你现在，竟然恩将仇报？！”
　　王建站在韩十这边，质问田小帛。
　　“恩将仇报？”田小帛看着韩十，“我很感激她们救我，很感激她们让我在后宫之中安稳的活下来。可是，这并不意味着，我会为了她们背叛一切！”
　　韩十推开王建，走到田小帛面前：“我们让你具体做什么了？背叛什么了？是你要帮姐姐去侍寝的！我们那么救你，你却指责我们利用你！”
　　“现在不是那个问题。”没有想到田小帛竟然有这么国家情怀的一面，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弱女子。
　　“我可以报答你们，替你们去侍寝！甚至流产！但是我不能帮你们败坏国家！”
　　“小帛，我求你，不要说出去。你要是说出去了，九儿怎么办？你有没有想过，九儿怎么办？”
　　田小帛面对韩十的恳求，沉默不语。
　　韩十拉着田小帛的手，“不能说啊。真的不能说啊！”
　　田小帛轻轻地摇头：“不可以。”
　　王建为田小帛鼓掌：“不错，有骨气啊。来人啊！”
　　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人，抓住田小帛，按着她的肩膀，把她按在地上，嘴里塞上方布。
　　“呜呜呜！”田小帛怎么也不能跟一群人反抗啊。
　　王建指着田小帛问韩十：“你觉得呢？是放了她，让她去告密，还是把她交给我，要不要救舒尔孛？就在你一念之间……我把她带出宫，带得远远的……不会妨碍到我们。”
　　韩十心情很乱，为什么田小帛非要说呢？她们对她还不够好吗？
　　韩十转过身子，就算默许了。
　　王建一挥手，他们就把田小帛带下去了。
　　韩十不知道后来田小帛遭遇了什么，她以为，王建喜欢田小帛，只是把田小帛带出宫囚禁她，顶多是没有自由罢了。
　　谁知道，王建拿黑袋子把她套起来，扛到冰窖里。当时还是冬天，有谁会去冰窖呢？
　　王建拿着一身漂亮的蓝色裙子，夏天穿的裙子。
　　到了冰窖，王建让人把她从黑袋子里拉出来。田小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，除了冷，她什么也感受不到。
　　她惊恐地看着王建，王建看看手里的衣服，又看看田小帛。说：“这是，以前就想给你的衣服，只能现在给你了。”
　　身边还有两个锦衣卫，那可是真正的男人，王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，扒光田小帛的衣服。
　　田小帛不能喊叫，只能哭。“呜呜呜！”她双手被人钳制住，只有身体在不停地扭动，可是王建的手就跟蚂蟥咬住了大腿，拼命吸血，死死不放，双手就在她身上游走。
　　就这么侮辱她吗？
　　之后，田小帛就光着身体，坐在冰窖的地上，冻得浑身发紫，却还是散发着女人的魅力，这么漂亮的女人，在那里扭动，两个锦衣卫怎么会不嘴馋呢？
　　他们舔着嘴唇，拉着田小帛的手。
　　王建举起这件裙子，正想给她穿呢，却放下手了。他倒开始欣赏起田小帛的裸体了，欣赏也就罢了，还情不自禁地摸了两把。
　　他一边摸一边对田小帛说：“我知道，你瞧不起我。而现在，我也瞧不上你。你被别的男人碰过了，我可是只喜欢干净的女人的。”
　　王建把裙子扔在她身上，站了起来。
　　“给你们两个玩，她可是皇帝碰过的女人。仔细点，完事之后，给她穿上衣服。绑起来，就藏在桌子下面就行了！”
　　田小帛彻底感到了绝望，王建，你怎么可以这样！她朝王建摇头，王建转身，两个锦衣卫不抓她的手了，她逮到空隙就将手伸向王建，向他求饶。饶了她吧！
　　她刚刚将手伸出去，身体立刻就被人按倒了……救我啊，九儿！
　　王建走出冰窖。在冰窖里呆久了，外面冰天雪地都比冰窖里面暖和了。
　　这寒冷的北风吹到脸上，竟然还有的感觉。里面田小帛在颠簸之中，嘴上的方巾掉了。
　　他听见一声：“救命……”声音又戛然而止，看见是被重新塞住了嘴。
　　王建在门外哭了，他的脸，已经冻麻木了。所以眼泪流下，他也毫无知觉。
　　他是喜欢田小帛的，是真心喜欢的。可是，就是因为不能得到，才一手策划了这一切，假装找韩十，假装找田小帛来偷听……
　　就是得不到，才要毁掉！
　　等那两个锦衣卫出来以后，他让他们退下。
　　他亲自走进去，田小帛已经冻得昏过去了。
　　他看看她的身体，衣服穿的很凌乱，腰间的结都没有系好，绳子绑遍她全身，很紧。
　　他摇摇头，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，给她重新穿衣服。最后，他看着她的脸，对她说：“来生，我一定好好疼你。”

☆、第61章

　　韩十告诉了韩九，她把田小帛交给王建的全过程，都告诉了韩九。韩九哭着听完以后，不顾一切地拍着桌子，吼韩十：“你怎么可以把她交给王建呢？就算处置，你也要把田小帛拉到我们这里来处置，最起码，我们还可以让她活着！”
　　韩十抓着田小帛的骨灰盒，泣不成声：“对不起小帛！我以为王建喜欢你，只是会把你囚禁起来。我没有想到他会……”
　　韩九恍里恍当地拍着桌子！“你有没有想过，王建是人吗？小帛死的时候到底被王建折磨成什么样子？……我们对得起她吗？”
　　韩十放开手，看着韩九。
　　“对，我对不起她。可是，我不后悔。”“你说什么？！”韩九彻底被激怒了，她扬起手，她竟然对韩十扬起手……
　　不过，当她举起手，刚刚挥了一点的时候，理智阻止了她，她停住了。
　　韩九转身，双手抓住桌沿，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为什么不打下来？解气啊？为什么不打下来！”换成韩十朝韩九吼了。
　　“我告诉你，我对不起小帛，我愿意，付出代价，可是，我不后悔。因为，就算小帛没有死，她被我们囚禁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崩塌。到时候，我们都会痛苦的。你知道吗？那天晚上，我求她不要说出去。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我！她丝毫不顾是我们帮她的，非要说出我们的身份。你说，我要不要顾忌那么多？如果是你，当时会选择什么？！我选择的是，我们都安全。即使我们对她这么好，她还是要揭穿我们！我不后悔！我要保住我们啊！”
　　韩九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看着韩十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韩十推门而出。
　　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韩九不知道在和谁说对不起，是韩十还是田小帛？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她无力地瘫在地上，一遍又一遍说着，对不起……
　　韩九过了几天，独自出宫了。夜晚，天空里还有些湿气，她拎着一个袋子，里面是田小帛的骨灰。她走在路上，看着人来人往，油然而生一种思乡之情。
　　哥哥，我什么时候，可以回去啊？我好想你们啊。
　　韩九走着有着，就走到寺庙门口了。
　　她四处看看，应该没人跟踪她吧。
　　她走到许愿树下，跪在地上，解开袋子。
　　“小帛对不起。我将你放在许愿树下，接受所有美好的祝愿，你下辈子，一定会幸福的。”
　　然后，她就开始动手刨土，要刨一个有骨灰盒大的洞才行。
　　一个身影，悄悄的靠近她，遮住了她面前的月光。
　　“手疼吗？这泥土里有很多小石子，别划到手了。”
　　这熟悉的声音，搅乱了韩九的思绪。她的手放在土上，停在那里不动了。
　　朱祁钰走到一旁，寻找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工具，他看了一圈，没有啊。
　　他走回韩九身边，韩九还傻不拉几地用手刨土。朱祁钰欲言又止，因为他看到了旁边的骨灰盒。
　　看来，韩九不是傻，没有注意到这里有石子什么的。只是，在故意折磨自己，这个盒子里，一定装着什么很重要的人。
　　朱祁钰问了一句：“我可以帮忙吗？”韩九没有说话，还只顾着自己刨洞。
　　朱祁钰挽起袖子，也伸手去刨。
　　“你是王爷，干嘛要做这种事情？”韩九冷不丁问了他一句，朱祁钰倒是很坦然地回她：“我是王爷，可你不也喊过我祁钰吗？”
　　韩九想起来，那一次，在河里，生死攸关，她才脱口而出“祁钰”！
　　“王爷恕罪。”
　　“不必了。还是先干手里的活吧，待会儿再说。”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一起刨，时间真的缩短了很多。韩九捧起田小帛的骨灰，朱祁钰识趣地走到一边。
　　韩九是真心感谢朱祁钰，不仅帮她刨洞，而且，还给她留下空间和小帛说最后的话。
　　“小帛，对不起。你帮了我那么多，我却不能救你的命。今天，你安息吧。这里是佛寺，有福之地，我将你埋在许愿树下，希望你，来生平安。”
　　韩九放下骨灰盒，把土埋起来。
　　她走到朱祁钰旁边，看了他一眼。朱祁钰只说了句：“走吧。”
　　他带着韩九来到寺院后面的井边，他亲自打水，两个人洗把手。
　　以后，两个人一起沉默地走出去，一路沉默相伴。
　　韩九看着这条路，心里想：这条路怎么这么长？如果，两个人一路无话，为什么要走在一起？如果，马上出现一个岔路口，又该朝哪里走？
　　韩九在局促不安的时候，朱祁钰很是淡定。他没有开口，韩九估计也不会开口了。
　　路总有尽头，第一个岔口。朱祁钰和韩九同时停下脚步，朱祁钰低头看着韩九，韩九却不敢抬头看他。
　　朱祁钰问她：“你还想去哪里？”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“那你就陪我散步吧，我们聊聊。在宫门关之前，我会把你送回去的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朱祁钰轻轻揽着她的肩膀，两个人一起向左转个弯，然后，朱祁钰就放下了他的手。
　　韩九没有感受到他触碰了自己，冥冥之中，就转向左边。
　　“刚刚那个人，对你很重要吧？”朱祁钰是在问那个骨灰盒里的人。
　　“对，你知道她的。”“我知道？”朱祁钰皱着眉头想想，“我知道？说明我不是很熟悉，想不出来，又对你比较重要。应该是个女的吧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韩九简单的回答了一下，“既然你说想不出来，那就不要说她了。她……太美好，不该生活在宫里。”
　　“好，不说她了。”朱祁钰只是想把韩九从悲伤的思绪里拉出来罢了。
　　“我可以，继续喊你祁钰吗？”“可以啊。”反正都喊过了。
　　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韩九终于抬头看朱祁钰一眼了。
　　朱祁钰察觉别人目光是最灵敏的，他一下子就抓住的韩九的匆匆一瞥。
　　搞得韩九眼珠一转，停在他脸上，和他对视。
　　“你问。”
　　“哪怕，你们没有读过书的人，也懂民族大义吗？”
　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？

☆、第62章

　　这种问题，还真的没人问过。朱祁钰说：“你让我想一下，该怎么回答你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脸严肃的在沉思。
　　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，我生在这里，长在这里，这里再不好，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。而且，我爱的人在这里，爱我的人也在这里，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保护这里？”
　　田小帛就是这样的人，被抛弃，被堕胎，仍然坚持着，甚至死……
　　“我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？我这几天不太正常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
　　面对韩九手足无措的解释，朱祁钰安慰她：“我知道，这个人的死让你很伤心，想了很多。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“说。”突然喊祁钰，韩九还是有点拘泥。
　　“你说过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。你会原谅一个犯了错误的人吗？”韩九还在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个问题，她担心，如果，她的身份暴露，他会怎么看待她？
　　“要看是什么错误。但是，我原谅你以前做的事情。就像你原谅我，原谅成英一样。”
　　朱祁钰以为韩九问的还是她以前跟王振混在一起的事情。
　　然而，他根本不知道，韩九有比这更大的秘密。韩九不能说，如果她愿意，等战争开始后，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，逼迫朱祁钰娶她，而且是做正妃。
　　韩九脑袋一热，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？她要赶紧离开朱祁钰才行。
　　“天不早了，我得回去了。”“我送你回去吧，你一个女人晚上不安全。”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一起转身朝皇宫走去。“你别送我了，到了皇宫附近，眼线很多，我不会出事的。你跟着我，我才会出事呢。”
　　“可我会担心啊。我就远远地看着你走过去，就行了。”
　　韩九此刻，内心不知道有什么感受。有刚刚埋葬田小帛的寂静难过，又得到朱祁钰答案的惶恐，还有朱祁钰偶尔一句话，让她油然而生的温暖。
　　回去之后，她该怎么面对韩十，她们十八年的友谊，她竟然对她伸手，想要打她。韩十为了她，牺牲那么多，说出来都是泪。
　　韩九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朱红的大门，那浸满泪水和鲜血的大门，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，同时又诱惑着多少人？
　　“祁钰！”她突然害怕回去了，回头就喊朱祁钰的名字。
　　朱祁钰站在柱子后面，看着她，对她点头，让她放心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她留恋起自己的生命了，又不是快要死了，生离死别，为什么要……
　　她跑到朱祁钰身边，一双泪眼，胆怯地望着朱祁钰。朱祁钰还是平静地看着她。
　　“祁钰，拜托你，如果，我死了，你就把我的骨灰……”
　　“你说什么啊？你不会死的。别胡思乱想了，你不会死的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伸出手，犹豫了一下。还是放在韩九的肩上，却很轻，没有让韩九察觉到，他手的重量。
　　“别害怕。不要方寸大乱。就不会暴露。”
　　还是王振的事情啊……韩九微微张开嘴，想说又没有说出来。她点点头，重新，走上回皇宫的路。
　　回到房间的时候，王建坐在她的房间里。韩九本来轻轻地开门，刚刚开门才有个缝呢，就看见了王建，大摇大摆地坐在她的椅子上，翘着二郎腿。
　　韩九“恍”地一下，把门猛地推开，王建笑眯眯地看着她。
　　韩九可不想看见他，她倚在门上，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太生气！
　　她翘着大拇指，指着门外，“滚出去！”王建还真是厚脸皮，不肯出去。
　　“进来，我跟你说件事情。”“我不想再理你，你给我滚！”
　　王建理理衣服，站了起来。缓缓踱步，踱到门口，站在韩九身边。看看韩九，韩九还是头歪着，一眼都不看他。
　　王建先是儒雅的一笑，就跟当初第一次见面，他介绍自己那样的笑容。可是，下一秒，他就变成了猛虎豺狼！
　　他扯着韩九的衣服，一把就把韩九拉进房间。韩九说是被拉进去，更像是滚进去的。
　　等韩九好不容易站好的时候，她的衣服都被扯得不像样子，香肩半露，连肚兜的绳子都露出来了。
　　她捂着自己的衣服，瞪着王建。“你想干嘛？我一声令下，让你今晚就死在这里！”
　　韩九这可不是威胁，这是实话。多少瓦剌人在皇宫里呢。
　　王建关上门，回头问韩九：“你今晚干嘛去了？”“要你管，给我滚，否则我立刻喊人来杀了你！”
　　因为田小帛的事情，韩九对这个男人已经是深恶痛绝了。要是再让她知道，王建在田小帛死之前，还让两个男人侮辱她，韩九一定现在就冲上去，把王建活活给撕了！
　　“我来告诉你。你在宫门口，和朱祁钰，搂搂抱抱，难舍难分，锦衣卫看得清清楚楚。不过，他们是我的人，不会说。但是，也不是，永远不说，要是让王振知道了……”
　　“就你还想威胁我？”韩九嗤笑王建，“我和朱祁钰就是有一腿怎么了？不服气啊？我完全可以让他娶我！这种事……你，不懂！”
　　韩九含沙射影地又讽刺王建是个太监，王建气的要发疯。
　　“我是杀了田小帛，可是，不杀她，我们怎么安全？”“去你的！”韩九打断王建的话，“你就是故意想杀她！你得不到的东西，你就要毁掉，你就是这样的人！你故意让她偷听，故意避开我，单独和歌云说话！你一切都是设计好的！你别以为我猜不出来！当我冷静之后，我就想，怎么一切就这么凑巧？那么答案只有一个，一切都是你故意的！”
　　韩九越说越激动，就连捂着胸口的手都放下来了。她指着王建的鼻子骂：“你，就因为你成了太监！你无法完成你的理想，所以你就和我哥哥搞个同盟，挑起战争，毁了这个国家！因为你没有办法和小帛在一起，所以你故意制造这一切，要杀了小帛！因为我和朱祁钰在一起，所以你很愤怒，因为你没有和女人在一起的资本！就因为，你没有！所以你毁了一切！”
　　最后，韩九直接用拳头捶王建的胸膛。
　　王建任她打骂。“对，我就是要毁了一切。而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
　　“我呸。去死吧。”韩九一口啐到地上，“滚吧。”“舒尔孛，你记着，你会来找我的。记着，还不止一次！”王建撂完狠话，转身就走。

☆、第63章

　　瘟疫的事情，总算是渐渐平息了，宫里不再人心惶惶的，但是，周莲心就没有那么幸运了，她和她宫里的人，还在太极殿。
　　“瘟疫”只是在别的地方没有发现而已，但是，周贵妃还没有好呢。她还要，而且，必须要待在太极殿！她的一双儿女，必须还和皇后一起生活。
　　这皇子公主，本来就该喊声“母后”，况且，皇后仁慈友善，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她？
　　周莲心在太极殿的日子，除了担心自己的身体，就是担心马上出去了，孩子会不会和她生分？钱萤万一抢走了她的儿子怎么办？
　　这才是韩九的目的，她就是要让周莲心，失去肚子里一个孩子，体会切身的疼痛，再让她饱尝孩子随时会被皇后夺走的忧虑。
　　什么时候，韩九开心了，什么时候再把周莲心放出来吧。
　　“瘟疫”控制住了，也就说明，藩王可以……回去了。
　　韩九才见朱祁钰几次啊？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呢？
　　王振这个时候，巴不得藩王们赶紧走，因为……他要调于谦进京，做兵部侍郎！
　　韩九正好要给朱祁镇上茶，听见他和王振的对话。
　　“先生，朕觉得您说得太对了。于谦能力出众，而且能文能武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。如果，把他调进京城，肯定是朕的左膀右臂。”
　　“是啊，皇上，您看，于大人深得民心，一心为国。调他进京，也是为了防止他，在地方独大啊。而且，他和郕王不是……”王振没有继续说下去，韩九知道，朱祁钰私下和于谦有来往，可也就是写写诗词，再含沙射影地骂王振两句，也没什么了。不过，地方大臣是不允许和藩王往来的。
　　“先生说得对，朕还是赶紧把于谦大人调进京城吧。兵部侍郎的位子，就给他了。”
　　“皇上思虑周全考虑得当。奴才越来越欣慰了。”王振一脸看着孩子长大成功的安慰的神情，看得韩九都想吐了。
　　难怪韩九瞧不起朱祁镇，他只说：“是先生提的建议好，朕还要和先生学好多呢。先生像小时候那样，一直陪着朕啊。”
　　王振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，感激得痛哭流涕的样子。
　　“皇上吩咐岂敢不从？奴才也舍不得离开皇上，要一直陪着皇上啊。”
　　韩九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，好想吐啊。怎么比以前更恶心了？儿皇帝就是儿皇帝。
　　这是韩九给朱祁镇起的外号“儿皇帝”！
　　韩九恶心之余，想起他们刚刚的对话，什么？调于谦进京？
　　冬天在白马寺的时候，她还和朱祁钰说过。于谦在地方上，才是安全的。到了北京，就只能任由王振宰割了。
　　王振使个眼神给王廷，王廷会意一笑。王廷又看着韩九，韩九象征性地咧咧嘴巴，皮笑肉不笑。看完王廷，她一扭头眼神就变了，看着王建的时候，眼中烧的怒火，还是没有停歇。
　　王建感受到来自“九姑姑”的好意，朝韩九扬了扬嘴角。
　　韩九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了。
　　韩九回到房间之后，立刻找成英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告诉朱祁钰，告诉他，保住于谦。他们要调于谦进京，想办法拖延时间。还有，让那些老臣，一定要在朝堂之上保住于谦。无论如何，他们开始动手了。”
　　韩九说这话的时候，咕噜咕噜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，成英还没有听明白呢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说慢点，我听不明白。”
　　“哎呀！”韩九一掌拍在他手臂上！
　　“总之，保住于谦！他们要对于谦下手了！”
　　“哦。这种事情。你要我去找王爷？还是你自己去说吧，这事情太大了，还是你和王爷直接说，会比较好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可以见朱祁钰吗？在他临走前？韩九有些犹豫。
　　成英看穿了她的心思了。
　　“你自己去和他说吧，在他临走前，见他最后一次，而且，是你听到王振和皇上的对话，告诉王爷也更加清楚啊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韩九还是很迟疑地回答成英。成英是希望韩九可以幸福的，她幸福，就是和朱祁钰在一起。
　　“难道，你不想最后一次见他吗？他就要走了。下一次回来的时候，估计郕王妃要生了。他不一定会回来啊……”
　　韩九一听，这，怎么可以不回来呢？那岂不是又有好几个月不能见到他。“那我自己去吧。”韩九思前想后终于要去了。
　　这一天，韩九在宫里一个偏僻的房间里等，成英会不会把朱祁钰带来呢？这是他这次回京，她最后一次见他了。
　　韩九搞不懂怎么这次这么紧张？跟偷情似的……什么偷情？她可是来跟他见面，告诉他要保护于谦罢了。想什么呢？
　　韩九从椅子上起身，走个两圈，又坐下，再起身，走个两圈。
　　就在她第三次要坐下去的时候，有人敲门。
　　她走过去，把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。她的一只眼睛在门缝里闪闪发光，看穿黑暗中的那个人。
　　韩九把门打开，朱祁钰侧身进去了，整个动作，一气呵成。配合得天衣无缝。
　　韩九和他面对面地站着：“呃，那个……”“听成英说，你有私事找我？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韩九惊讶地问朱祁钰，“我有事，但不是私事。”这个成英怎么搞得，怎么跟朱祁钰这么说啊？
　　“那你说吧，什么事情。”
　　韩九开口了：“就是，王振要把于谦调进京城，做兵部侍郎。如果，单纯地因为于谦的政绩调他进京也就罢了。可是，我看见王振和王廷王建使眼色，这很明显是要对于谦下手啊。于谦是那些忠心的老臣着力培养的，而且，又和各地藩王关系很好，如果，于谦出事了，就可以大大打击你们。上一次，你们藩王集体进京，救了于谦一次，这一次，王振肯定会事先准备好，不会再让你们联合起来的！”
　　“王振，他为什么不放过于谦呢！”朱祁钰气急败坏地骂着王振，可是又无可奈何，谁让朱祁镇一天到晚地跟在王振后面，非要听他的话？
　　“王爷，你别太生气。于大人如此廉洁，他们就是想陷害也要有时间部署。你们还有时间的，还有就是，恐怕你们必须要去求太后的庇佑了。”

☆、第64章
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呢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声音。“谁在里面？”
　　是王振的声音！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没有想到，怎么会这样！当门打开之后，那么韩九就会…...
　　深夜之时......
　　一个太监用粗鲁的态度，把韩九推到地上！韩九已经鼻青脸肿，浑身疼的要死，就跟有烙铁在身上烫一样。
　　她今晚已经被王振，亲自，用皮鞭抽了个体无完肤。衣服上已经沾满鲜血，黏糊糊地粘在身上，有的伤口裂开，还在流血，有的没有裂开，但是全都变黑了。
　　后背，已经找不到有什么完好的地方了。
　　刚刚那个臭太监，就按着她的肩膀，把她一把推进来，她一下子就趴在地上了。
　　疼得不能动弹啊！
　　这是今晚韩九最后有意识的时候了。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正要继续聊的时候，门外传来了王振的声音。并且，就在门口！已经没有机会，再翻窗或者抱着房梁了！又听见一个声音：“谁？”
　　是朱祁镇！好！既然朱祁镇也在，那就好办了。
　　韩九和朱祁钰相望一眼，“祁钰，只有你好好的，才能保住我！”
　　韩九小声地告诉朱祁钰。
　　之后，她就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，将自己胸口这边的衣服，拉得跟被人□□了似的。
　　不过，她不是被人□□，而是要，去上别人。她直接扑倒朱祁钰，朱祁钰十分惊恐地扶着桌子，差点就倒了。他看着韩九，韩九也无可奈何，她已经豁出去了，先保住一个人再说！就让她来承担吧。
　　朱祁钰拉着她胸口那里背她自己扯掉的衣服。他已经知道，她想干嘛了！
　　“就算假装，也要让我来承担啊。我好歹是王爷不会有性命之虞！”朱祁钰大力一扯，韩九尖叫了一声：“啊！”
　　韩九的肚兜都露出来了。虽然朱祁钰成过亲了，可韩九还是个大姑娘，他就这么看光了，也不好。
　　他连忙转过头，不去看韩九。韩九趁这个空挡，一推，把朱祁钰推到地上。
　　朱祁钰也一声大喊：“啊！”
　　门开了！
　　朱祁镇是第一个进来的，王振在他后面，还有王廷王建紧随其后，都到齐了？
　　朱祁镇看见韩九□□香肩衣衫不整地倒在朱祁钰身上，而朱祁钰还是整整齐齐的。心里猜：九儿，是想勾引祁钰吗？
　　王振是一脸生气，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王廷，那脸色就不必说了，已经是臭到极点了。王建只是很配合地，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罢了。
　　朱祁镇一挥袖子：“你们两个立刻给我起来，九儿，你给我把衣服整理好喽！”
　　王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“九儿，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，还拖着王爷，你实在是……”
　　“先生，你先别生气，回乾清宫谈。你们给我解释清楚喽！”
　　韩九连忙跪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衣服，朱祁钰缓缓坐起来，他看着韩九，韩九没有看他。
　　朱祁钰也懂，这个时候，不能和韩九说话，要和她保持沉默。
　　朱祁钰跟在朱祁镇后面走了。王振也走了。
　　王廷和王建悄悄走近韩九，韩九还在整理衣服。韩九一眼就认出王廷的衣服，还有王建的衣服了。但是，她不敢抬头，看他们的脸色，看他们的表情，尤其是王廷。此刻王廷恐怕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。
　　王廷看了她几眼，转身走了。王建跟在王廷身后，只留韩九一个人，跪在地上整理衣服……
　　回到乾清宫，韩九首先跪在地上。朱祁镇却不让她说话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是姑娘家，你别说话！祁钰，你来说！”朱祁镇看着朱祁钰，朱祁钰站在那里，不知道该怎么说，难道要把问题都推给韩九？
　　韩九抬头看看他，淡淡地说了句：“王爷，奴婢对不起您，不该脱您下水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一听这话，非要弄出个所以然来。“祁钰！说！”
　　只能这样了。“皇兄，韩九，叫我晚上进宫，我以为是你的命令。后来。她就把我带进那个房间。”
　　朱祁钰恨不得现在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，这话，无疑就是把事情都推给韩九，她只是个弱女子，怎么可以承担这一切？可是……
　　“后来的事情，你们都知道了。我也有错，我做不到坐怀不乱。”朱祁钰闭上眼睛说不下去，他这么说话，还没有把责任都推向韩九，自己也有责任。
　　朱祁镇又问跪在地上的韩九。“九儿你来说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
　　“奴婢，奴婢，奴婢是不想再做奴婢了……所以才想借王爷之手……奴婢知道错了，皇上，奴婢和王爷还没有做什么，王爷也是被奴婢吓了大一跳……皇上，奴婢错了。”
　　韩九说的时候，波澜不惊，仿佛自己在沉静地说着什么小事……
　　最后的结果是，朱祁钰不得返还封地，在北京呆着，接受惩罚！而韩九……关进东厂，按宫规处理……
　　如果是宫规，宫女私通，直接处死。既然关进东厂，说明就是看王振心情。就算可以活下来，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……
　　这一晚，韩九就被吊在绳子上，王振亲自抄起鞭子，毒打韩九。
　　“说，你和朱祁钰说什么了？你背叛我多久了？”那老男人，老太监嘴里含着半口痰的腔调，在黑夜里，就跟鬼一样。
　　韩九哭着喊：“没有，九儿没有背叛翁公。是翁公偏心！逼得九儿要自己寻找出路的！”“你说什么？”王振放下鞭子，问她：“再说一遍！”
　　“九儿，比十儿更听话，九儿比不上十儿吗？可是，十儿她骗我，顶替我去侍寝！让我失去了成为妃子的机会。我只是想自己闯出去而已。翁公，谁让你偏心……”
　　韩九声泪俱下，但是王振不会相信的。
　　“偏心？那是你自己蠢，比不过自己的妹妹，还怪我偏心！我打死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！”
　　“啊！！！”一阵疼痛还没有消失，一阵疼痛接踵而至，她的身体，后背在扭曲！“啊！！”
　　王振每一鞭都用着要韩九死的力气，整个东厂，回荡着韩九哭得死去活来的声音。
　　王建走过来，看见王廷倚在墙上。韩九的哭喊，如此之大。“哥，我进去看看了。”
　　王廷没有理他。
　　王建一脸得意地走进去，他从头走到尾，眼睁睁看着韩九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漓，却意犹未尽地欣赏。
　　多么令人震撼的美啊！

☆、第65章

　　韩九痛的都要失去知觉了，王振才没有了力气。韩九头歪在自己手臂上，眼睛看着前方，是王建站在那里……王建正在用戏谑的眼神嘲弄她，嘲笑就嘲笑吧。真正的可怜人是你，王建，你永远都不会懂，这种为了喜欢的人，心甘情愿遭受的痛苦。
　　王建跟王振说：“叔叔，别打了。您累了，留她在这里，反正，来日方长！”“嗯，来日方长！”王振把鞭子扔在地上，血迹斑斑的鞭子，散发着韩九鲜嫩的血的味道，吸引了地上卑微的蚂蚁。舔着她，干净又有腥味的血。
　　鞭刑，已经过去了。可是疼痛还折磨着她。还好，她现在最庆幸的是，这里是东厂，都是太监，如果，轮到锦衣卫来审理，那就不单单是受刑了。如果被□□，她恐怕连想死的心都有了。
　　朱祁钰被关在王府，如坐针毡啊。“九儿，你现在怎么样？”
　　成英也不知道该怎么救韩九，不过，他知道要去找韩十。
　　韩十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，气的一天没有吃饭，虚弱的坐在桌边生气。
　　成英来了之后，她喝退众人。反身抽了成英一个耳光！
　　“你们要把我姐姐害成什么样子？东厂？你知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？！我把你给关进去！万一姐姐这次……我要杀了你！”韩十“噼里啪啦”地狂甩成英耳光，成英跪在地上，为了韩九！忍了！
　　打着打着，韩十自己都没劲儿了。成英已经口吐鲜血了。
　　“娘娘，奴才错了。您救救九儿吧。”为了韩九的生命，就算跪在这里，被韩十打成这个死样子，也行。
　　“滚！只要朱祁钰和她没有关系，她就会安全了！永远！不要你和朱祁钰来，我自己救！”
　　韩十现在恨不得就杀了成英，还让他来救韩九？
　　韩十能怎么救呢？只有，求皇上。
　　越快把韩九救出来，韩九就越能解脱。呆在里面一天，就是离死亡近一点，那灭绝人性的酷刑……
　　没有人来看韩九，有的是不敢来，有的是不能来，有的是不想来。来的都是别有用心的。
　　一个是王振，他不停地折磨韩九，问韩九和朱祁钰到底说了什么。王振已经认准韩九背叛他了！要是韩九没有背叛他，为什么还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？这一点，已经完全暴露了，她已经是朱祁钰的人了。
　　还有一个就是王建！
　　“舒尔孛怎么样啊？爱情不仅会甜，而且还会痛！”
　　舒尔孛慢慢抬起头，看着王建那张居高临下，小人得意的脸……
　　“王建，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。我只跟你说一句，如果，我出事了。你就死定了！”
　　王建点头：“我知道。我也想救你。可是，没有那么多的力量，如果，你点头愿意修复和我的关系……”
　　王建还是觊觎蒙古人在宫里蛰伏的人。
　　“想都别想。”韩九重新趴回地上，不再和王建说话。
　　又失败了！
　　你对自己的生命无所谓，那韩十呢？
　　王建回到宫里就去找韩十，跟韩十交换条件。
　　“不行。格格不会答应，再让我们合作的。”“她是不答应，可是呢，你要看她死在东厂里吗？你在储秀宫养尊处优地看不到。我可是看个清清楚楚啊。那身上的鞭子，还有背上的三块烙伤。你真的不救她？我可是，一心一意地想救她！她要是死了，我也完了！”
　　韩十捏着自己的衣带，王建说什么，她没有理会，她在自己想着一些事情。
　　“王建，我答应你。但是，三天之内，我必须要她出来！”
　　“好！”王建要的就是这句话！韩十又加了一个条件：“还有一件事情！我要你，杀了朱祁钰！”
　　“好！好说！”王建心满意足地走了。韩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，“格格，草原上，那么多好汉子，你为什么，要爱一个汉人？！”
　　韩九在牢里，饥寒交迫，昏在地上。
　　朦朦胧胧之中，她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。只有王振和王建来看过她，王振是粗暴折磨她，王建是根本不会碰她，他嫌弃她身上都是血，嫌弃她脏。那这个人是……“谁？”
　　她虚弱地睁开眼睛，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。
　　王廷……
　　“王……”韩九没有把他的名字喊出来，她没有那个脸面喊他。
　　“九儿，很痛吧？”韩九没有回答他，只是，说了句：“对不起……”
　　“你没有对不起我。我早就知道，你和朱祁钰的关系不简单了。”
　　韩九狐疑地看着他：“什么？”
　　王廷苦涩一笑，“去年深秋朱祁钰第一次回来，那是我第一次，察觉到你对我说谎！也许，你以前也对我说过慌，但是，我都选择相信。这一次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我会识破？那一次，我和你一起抓到成英，你说成英是你的人。你缺钱，你在帮后宫的女人做事。那是我第二次，察觉到你对我说谎。”
　　“原来，你都知道啊……”韩九有气无力的嘲弄着自己，“我还以为自己多聪明，可以，瞒过你……”
　　王廷宠溺地又摸了一下韩九的脸：“我要是这点能力都没有，还能当王大公公？我一直都相信你，除了那两件事情。”
　　韩九闭上眼睛，这点温柔，在痛苦和冰冷之中，竟然有人会这么温柔地摸着她的脸。
　　“我会救你的。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“王廷，你不必……”“只要这样就够了。”王廷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手背，摸着韩九的脸。“你以前，从来不准我碰你。这一次，我终于摸到你的脸了。这就够了。如果，你出去了，朱祁钰娶了你，你会幸福吗？”
　　韩九“嗯”了一声，“会。因为我喜欢他。”
　　“好。这就够了。”王廷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手，走了。
　　王廷……韩九看着他的背影，渐行渐远渐别离，哪怕，你此刻打我，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内疚，对不起……

☆、第66章

　　因为韩九被关进东厂，搞得这几天，皇帝都不召幸韩十侍寝。
　　韩十就没有多少机会见皇帝，成英这个时候，就成了一个通报消息的人。
　　成英告诉韩十，皇帝会在哪里散步或者什么之类的，叫韩十去堵他。
　　虽然很想杀了成英，可是此刻，韩九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。
　　朱祁镇好不容易把韩九和朱祁钰的事情，抛之于脑后。
　　结果，和他最爱的钱萤，在御花园里散步，就看见韩十坐在亭子里哭。
　　钱萤看见韩十，问朱祁镇：“你不想烦那些事情，那些事情又不是不在了，还是会碰到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就是不想再去理那档子破事，才不想见韩十的，如今，钱萤站在他旁边，连她都这么说了。算了。
　　三个人一起回到乾清宫，韩十还在哭。钱萤给她递块手帕。
　　“德妃，你别哭了。你要是再哭，皇上可就烦了。”钱萤是在提醒韩十，趁她今天也在这里，两个人赶紧给韩九求情啊。
　　韩十问朱祁镇：“皇上，姐姐的罪，真的非要……臣妾求您了。姐姐这样，都是因为我啊！”
　　“关你什么事情？你干嘛往自己身上揽？朕可是亲眼看见她趴在祁钰身上勾引祁钰的！她衣衫不整，祁钰倒是整整齐齐，你是没有看到啊！”
　　韩十心里把朱祁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！
　　“皇上啊，是，是因为，我做了德妃，而姐姐还是一个宫女，她，她嫉妒啊。”
　　韩十不愧和韩九生活了那么久，编的理由都一样。
　　“嫉妒？”钱萤问韩十，“真的只是嫉妒？”
　　“嗯。一直都是姐姐照顾我，姐姐什么都比我强，而我能做皇妃，她却没有。她只是想嫁人，好好生活而已。”
　　朱祁镇将信将疑。
　　韩十继续说着：“皇后娘娘您要相信姐姐啊。她只是一时糊涂。”
　　朱祁镇在一旁说道：“她进宫要一年半了。做了一年的九姑姑！再糊涂也不能这样！宫规处置！”
　　朱祁镇义正言辞的样子不容人反驳。
　　韩十知道，宫规就是……死。
　　“不！皇后娘娘，臣妾又怀孕了！臣妾怎么能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呢！”韩十只好拿出杀手锏了。
　　钱萤一向仁慈，听韩十这么说，她被惊呆了。“什么？德妃，你又有了？”
　　皇帝尴尬地看着钱萤，他一挥手：“来人，传太医！”
　　太医来了之后，仔细把了会儿脉，喜笑颜开地说：“娘娘确实怀有身孕。”
　　钱萤露出欣慰的笑容：“好。德妃，你的肚子真是争气啊。”
　　朱祁镇在一旁歪着鼻子，看不懂他在想什么。
　　韩十也不求朱祁镇了，她拉着皇后的手：“皇后娘娘，臣妾，实在无法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。每每想到姐姐在狱中生不如死，是因为嫉妒臣妾的时候，臣妾浑身都难受。吃不下，睡不着。上一次，臣妾被奸人所害，太医院都查不出来。臣妾好担心这个孩子啊……”
　　说完，韩十就把脸埋在钱萤怀里干嚎，嚎地钱萤都想哭了。
　　钱萤看看朱祁镇，朱祁镇无奈啊。
　　让人把韩十送回去之后，钱萤单独向朱祁镇求情。“皇上，您忍心看着姐妹分离，德妃因为伤心流产吗？这几日，我听说，德妃真的是以泪洗面，这样子，肚里的孩子怎么办？您难道也不在乎您的孩子吗？”
　　朱祁镇不说话了，这个就表明，他犹豫了。钱萤乘胜追击。
　　“九儿伺候你这么久了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你的脾性喜好她一清二楚，伺候你，尽心尽力啊。她就这一次，糊涂了一下，而且，东厂里的日子，也足以给她一个教训了。”
　　“可是，宫规在那里呢？”“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宫规是什么，还不是看我们怎么说嘛。”
　　钱萤说到最后，就有点撒娇的意思了。她搂着朱祁镇的腰，头靠在他的胸膛上，朱祁镇也很享受地抱着她，闻着她的发香。
　　“我真的，好喜欢小孩子。这阵子，周贵妃的子女住我这里，我好开心。生怕照顾的不好。我看见他们在我面前嬉戏，吚吚哑哑地喊母后，我真的好幸福啊。”
　　朱祁镇摸着她的头：“我们会有孩子的。一定！”他知道她想要孩子，两个人心里都清楚，钱萤，是生不出孩子了，她不孕，已经成了事实了。
　　韩九这事情，还没有尘埃落定，另外一件事情，又发生了。
　　于谦进京述职，同时，调进京城，做了兵部侍郎。
　　王振非常开心，终于可以把他给解决掉了。
　　朱祁镇在刚刚接见过于谦之后，就和王振商量了。“先生，朕想放了九儿。”
　　王振一听，笑容僵在脸上。“这，于宫规不合呀？”
　　“没事。朕只是不想让德妃，动了胎气。”“德妃娘娘又有喜了？”王振听见这个消息喜上眉梢，不再尴尬的僵住自己的笑容了。
　　“那，就算为了德妃娘娘，饶了韩九这一回，奴才，谢皇上不杀之恩。”
　　王振表面是说谢，实际上气个半死！
　　可是，朱祁镇已经说了放了她，他还怎么能杀了韩九，那就让韩九，出来吧。但是，背叛他，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？
　　王廷和王建一起去放韩九出来。成英求王廷带他一起去，王廷才把他也带着。
　　韩九趴在地上，那血肉模糊的惨状，看的王廷和成英触目惊心，成英差点没有哭出来。
　　王廷轻轻抱起韩九，韩九感受到了，断骨一般的疼痛。
　　她睁开眼睛，看见他们三个人。她的目光定格在王廷脸上。
　　“九儿，乖喝了这个，你就可以出去了。”难道要……
　　韩九摇头，不肯喝。喝了这个她就要死了！
　　成英单膝跪在韩九身边。“九儿，不是要你死，这个……只是会让你……”
　　韩九看着成英，等他说下去。
　　“不能再说话……”
　　什么？韩九害怕的泪水淅淅沥沥，她抿紧嘴唇，不肯喝。
　　王廷也舍不得，这个时候，王建就假意站出来，帮韩九了。
　　“反正现在叔叔不在，管那么多做什么，先带她走。”

☆、第67章

　　韩九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回皇宫了。成英背过去，“王大公公，把她放我背上。”
　　王廷小心挪动着韩九，动作又不能太大，韩九背上，全是伤口，有的伤口那里还有黄色的脓，有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疤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慢点。疼吗？”韩九咬着牙不喊疼，终于趴到成英背上的时候，她疼得倒吸凉气。嘴里的空气都吹到了成英的耳朵上。
　　成英感受到了这份疼痛，问她：“好了吗？我起身喽？”
　　韩九点头。王廷扶着韩九的肩膀，还嘱咐着成英：“成英你慢点啊。”
　　成英和王廷一起努力，总算让韩九舒服地趴在成英背上了。
　　几个人一起带韩九去了太医院。
　　不是去看病，而是她韩九已经被赶出乾清宫，被贬为太医院的粗使宫女。
　　幸好太医院大多都是她的人，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？
　　韩九刚刚到太医院，坐在那里。马上清洗一下伤口，好好休息的时候。
　　王振带着几个人，气势汹汹地来了。
　　韩九吓得跪在地上，众人也没有想到王振怎么会来。
　　王振只对身边的人，使个眼色。
　　后面的小太监就向前走，架着王廷王建还有成英。“不要。叔叔，你做什么？”“翁公，不要！”
　　王振没有理他们，三个人被强制性地拖了出去。
　　成英看着跪在地上，孤孤单单可怜兮兮的韩九，“九儿，九儿！”他被几个太监拉着，钳住了手脚，动弹不得。
　　王廷和王建则是对王振求情：“叔叔，不要，你放过九儿吧！”
　　就算你们再求情，王振也不会放过我。
　　多余的人都清出去了，房间里只剩一个韩九，还有王振和他后面四五个太监。一个人还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。
　　“翁公……”“我知道，他们舍不得让你喝，所以我亲自来了。”
　　两个太监上来就架着韩九，把她一下子按在地上，“啊！”后背的伤，一下子都裂开了，这些人，可不管你疼不疼。
　　韩九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鞭抽烙铁的日子，背上都是伤，就这么一下子，全都裂开了。
　　韩九一声惨叫，王廷和成英在外面，听见韩九这一声叫，顿时泪如雨下。韩九就在不远处，被人按在地上，他们已经可以看见韩九后背的伤在淌血，韩九双手抓着面前两个太监的手腕，疼得说不出话，只是在尖叫：“啊！”
　　韩九痛苦的样子，刺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。
　　“叔叔不要啊！放过九儿吧！”王建也要求情啊，“叔叔，慢慢来，你不能……”
　　韩九痛得没有知觉了，只是眼泪在麻木地流。那杯□□，一点一点地靠近韩九，恐惧，恐惧！“不要！”韩九喊完之后，立刻紧闭嘴，死活都不要喝。
　　可是，带那么多人来是干嘛的？她的四肢都被人牢牢地按在地上，一个人在拉她的手，韩九拼死反抗，“翁公饶了我吧，饶了我吧！不！”韩九的手被人拽过去，硬生生压在头顶上方。
　　“叔叔不要啊！”“九儿！九儿！”
　　成英亲眼看着那帮畜牲，把一杯□□，灌进韩九的嘴里，韩九拼命挣扎，还是无可奈何。
　　“九儿！”
　　韩九使劲摇头，不要他们抓住她的头，结果，一人钳住她的头发，另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……紧接着，韩九就跟眼前一黑似的，嘴里不知道被灌进什么东西了，深深刺痛了她的喉咙，有亿亿万万的毒针在刺着她的喉咙，鼻子里，也流进了这种东西，她都没法呼吸了。
　　“咳咳！”“咕噜咕噜”半杯□□没了。“啊！”韩九又喊了一声，声音却没有之前的响亮，充满了沙哑的老感。
　　不，这是要毒哑她啊！
　　“救命啊……”韩九扯着嗓子喊她最后能喊的话，王廷和成英在外面已经是哭得都快要喘不过气了。
　　“住手！”有个人在外面暴怒地喊了一声。韩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，这是！祁钰！祁钰你来救我了。
　　朱祁钰知道韩九已经被放出来了，他恳求皇后钱萤，总算可以来见韩九了，谁知道，一过来，就看到这种场景。
　　“祁钰，救我。”韩九沙哑低沉的声音，透过她的眼泪，她的痛苦，传递到朱祁钰的身边，朱祁钰使出全力跑过去。“王振，住手！”
　　王振一看是朱祁钰，立刻下令：“快点，灌完！”
　　韩九紧紧抿着嘴巴，然而他们两个耳光一抽，打的韩九眼冒金星，再捏着她的嘴，硬是把剩下来的□□，灌进韩九嘴里了。
　　“王振！你！”朱祁钰跑到韩九身边身边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了。压着韩九的人闪到一旁，韩九已经是动也不动了。
　　她麻木地流着泪。朱祁钰捧着她的脸：“九儿，你怎么样了？”
　　韩九没有说话，不是不想说，而是……
　　“王振，皇兄都说过，放了九儿！你竟然！”“王爷，有空跟奴才废口舌，不如看看韩九现在发生什么了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韩九，韩九捂着自己的喉咙，药又发作了，好痛，韩九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，就连腿都开始蹬地，谁都看的出来，她很痛苦！
　　“九儿，九儿！”朱祁钰也不管那么多了，他赶紧把韩九抱起来，带她去找太医。“太医！太医！”
　　王振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帮人走了。王廷王建还有成英跟在朱祁钰身后，看韩九的伤势。
　　朱祁钰把韩九放在躺椅上，七八个太医手忙脚乱地跪在她四周，给她把脉，喂药。
　　韩九死死抓着朱祁钰的手，朱祁钰安慰她：“九儿，别怕！别怕啊！”
　　韩九抓着朱祁钰的手，指甲都嵌在朱祁钰的肉里了，朱祁钰丝毫不顾自己的疼痛，只希望韩九可以稍微好受一点。　　
　　“九姑姑，您张嘴，张嘴先喝解药啊！快！”
　　韩九疼得张不开嘴，药灌不进她的嘴巴，都流到她头发上了。
　　朱祁钰看见碗里的勺子，管不了那么多了。他一把抢过来，用勺子把韩九的嘴给撬开，用勺子抵着她的牙齿。“往里面灌药啊！快！”

☆、第68章

　　朱祁钰这种拿勺子撬开韩九牙齿的办法，看得所有人不敢动手，朱祁钰要急死了。“快灌啊！”
　　不发愣了，赶紧把药给韩九灌下去。韩九现在脖子这里痛死了，又来一次，两次刺骨的疼痛。让她无力还击，她扭曲的身体，起伏的胸口，告诉所有人：我好痛啊！
　　王廷站在韩九右边，看着韩九一下子从躺椅上，疼得想一跃而起，又被太医们压着手腿。他深深感到了无能，刚刚王振就在他们面前，给她灌□□，他们都没有办法救她。
　　现在为了救她，竟然，第二次又这么痛苦，这么残忍地给她灌药！
　　王廷退后几步，对不起九儿……
　　忙了半天，韩九虚弱的躺在躺椅上，除了手还拉着朱祁钰的手之外，其他地方，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。
　　朱祁钰吩咐太医，“先去找几个医女来，给她把伤口洗一下，上药，包扎。还有，她的毒解了吗？”
　　太医面露难色：“这，韩九现在昏迷不醒，要看她醒过来……能不能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点点头，“知道了。去找医女吧。叫她们去九儿的房间侯着。”
　　朱祁钰仍然握着韩九的手，不顾其他人奇怪的眼神。他一会儿，看看两个人的手，一会儿，又看看韩九的脸，她没有醒。
　　然后，他轻轻地把手抽回来，把手伸进韩九的头发里，再向下，扶住韩九的肩膀，他的手不小心摸到了韩九下面的伤口，不过，韩九没有感觉到。
　　朱祁钰可是清清楚楚，这么深的伤口，朱祁钰用自己的大手掌护住她的伤口，把她抱起来，带回她的房间。
　　果然，这和乾清宫就是不能比啊。床硬成那个样子，就一层薄薄的被子，什么摆设都没有，灰暗破旧的样子。
　　就算嫌弃，也要先给韩九把伤口处理一下。
　　朱祁钰，王廷成英在门口等着，王建已经回乾清宫，安抚王振了。
　　医女在里面忙活了好一阵子，才走出来，她们走出来时，手里拿着韩九破败的沾满血迹的衣服。她们走到朱祁钰面前。“王爷，已经好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低头，拿起这些衣服，仔细看看上面的血迹，腥味……
　　“好。你们下去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衣服又还给她们了，和王廷成英进去看韩九了。
　　韩九侧着睡在床上，安详地像个不惹尘埃的婴儿，而她脸上还有两个清晰的巴掌印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她床边，看着她的样子，脸上的伤……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了一下韩九的脸。
　　韩九一下子就醒了，看着眼前三个男人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弄疼你了吗？”朱祁钰问她，“还是很疼吧？”
　　韩九张嘴，动了一下嘴唇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。
　　她害怕地瞪着眼睛看着朱祁钰，朱祁钰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没事的。你只是太累了，休息一下。吃点东西。”朱祁钰想方设法地分散韩九注意力。
　　可是韩九不吃他这套，她捂着自己的脖子。尝试着发声。
　　她张着嘴巴，努力让自己可以说话。可是，光张嘴，就是没有声音。
　　她大大的眼睛，流下了无助的泪水，她还是不肯相信，还在那里，想喊一声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看她的嘴型，知道她要喊的是“祁钰”，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。
　　王廷哭着对韩九说：“九儿，只是不能说话罢了。只是不能……”
　　他看着韩九无辜的眼泪，说不下去了。
　　成英拉着王廷，说道：“我们出去吧。”
　　房间里只有韩九和朱祁钰了。朱祁钰安慰她：“别怕，毒已经解了。只是暂时不能说话，知道吗？暂时不能。这里是太医院肯定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你重新说话的。”
　　听朱祁钰这么安慰她，韩九哭得更凶了，却怎么都没有哭声。
　　朱祁钰抚摸着她的头发，头伏到她的耳边：“我知道，你说的是祁钰。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，知道你说什么。相信我。我可以的。”
　　韩九握住朱祁钰的手，放在心口……
　　到了晚上，韩九吃过饭，累的睡着了。
　　但是朱祁钰还是没有走，守在她身边。
　　皇后亲自来找朱祁钰。
　　“皇嫂，您怎么亲自来了？”朱祁钰从床边走下来，向钱萤行礼。
　　钱萤摆摆手，示意朱祁钰不必行礼了。钱萤看看韩九，韩九睡在床上。也可怜她了，在东厂里熬了这么久。
　　“九儿怎么样了？”“她，还好，只是王振没有放过她，把她毒哑了。”
　　钱萤走到韩九面前，仔细看看，韩九脸上还有巴掌呼过去的印子。
　　“还好，她还活着。”
　　钱萤指了一下门外，叫朱祁钰出去说话。
　　钱萤问朱祁钰：“你是要娶她吗？”朱祁钰先呆了一下，然后，点头。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娶她？你以为王振会让她出宫吗？”朱祁钰答道：“我当然知道，王振不会让她走。但王振也不会嚣张多久的。”
　　钱萤赶紧阻止朱祁钰：“这话你别说。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，别让你皇兄听见。还有，等过一阵子，王振的注意力不在韩九身上，我就做主，把她放出宫去。”
　　朱祁钰喜出望外：“真的？谢皇嫂！”“你也别太高兴。”钱萤拿出自己作为皇后的威严。
　　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！你今天救韩九的事情，所有人都知道了，你要为韩九想想啊。她一个宫女，还是王振身边的人，就这么变成了你的人。别人罢了，你母妃怎么接受韩九？你又因为她不能回封地，被软禁，这下子，吴贤妃更是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当然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。“可是九儿不是那种女人啊。我会和母妃好好解释的。”
　　“好。你早点出宫回王府吧。你一个王爷，守在一个宫女床边，像什么样子？被吴贤妃知道，对韩九更没有好印象了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钱萤说完以后，赶紧走了。
　　朱祁钰回到韩九房间，韩九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。“九儿……”韩九朝他微微一笑…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，指着门。
　　“你，听到，我和皇后娘娘的谈话了？”韩九放下手，点头了。

☆、第69章

　　朱祁钰先走到韩九床边。“我自己会把握时间的。你别担心。”
　　韩九记得，刚刚钱萤问他要不要娶她的时候，朱祁钰没有做出回答，但是凭借后面的内容，她也猜到答案了。
　　朱祁钰尝试性地去碰一下韩九的手，韩九竟然把手抽了回去。朱祁钰没有想到她会拒绝他。她把朱祁钰的手拉到自己面前，在他手心上写字。
　　“回去吧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你，你会写字了？你识字了？”韩九立刻做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，把食指放在唇上。
　　朱祁钰懂了。“王振知道你不识字，所以就毒哑你的嗓子，但是，他没有想到的是，我之前送给你一本诗经，你已经认得不少字了。”
　　韩九点头。她除了写字，也就只剩下肢体语言了。
　　朱祁钰很开心，韩九这么会学习，短短时间内就会写字了。
　　“那我，先回去了。”韩九再一次露出微笑。朱祁钰走到门口，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下韩九。
　　韩九冲他挥手，他终于关门走了。
　　韩九躺下来，从枕头下，拿出一个穿心合，打开，里面是太医院给她的药，今天，是一个医女嘱托她要吃的。
　　只要把毒全解开，她就可以再次说话了。祁钰，你就可以听见我喊你祁钰了。
　　韩九休息了几天，才知道，韩十怀孕了。皇帝是因为皇后和韩十一起求情，才放过她的。
　　又怀孕了？
　　韩九担心起韩十来，自从，那晚韩十告诉她，田小帛是她交给王建的，她就没有见过韩十了。
　　她难道又怀孕了吗？她坐在床上想着马上该怎么去见韩十，一个太医进来请命。
　　“格格，周贵妃，现在放不放出来啊？”韩九漫不经心地点头，就放她出来吧。反正，她也没空理她。
　　韩九一直想去见韩十，可是那帮太医把她的身体当成了棉花，一直都小心的呵护，不准她乱跑，生怕她出了什么差池，已经进了一次东厂，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受伤了。
　　搞得韩九过了一个月才真正出门，呼吸新鲜空气，已经是夏天了。
　　朱祁钰已经回封地了。什么时候，他才能再次回来呢？
　　韩九拉着一个太医问他：“德妃，真的怀孕了吗？”
　　“格格你……”韩九立刻瞪了他一眼，他急忙闭嘴，不能说出去，不然王振肯定又要整她。
　　“是，德妃娘娘确实怀孕了。而且，孩子已经稳定下来了。”
　　韩九放开他，独自神伤。
　　歌云对不起，为了救我，你又……韩九忍不住想要去看歌云，不行，一定要去。
　　她此时已经不再是九姑姑了，只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粗使宫女，虽然，没有以前穿的好，还比以前过的累，但是，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朱祁钰走在一起了。哪怕被人指指点点。
　　她一个人从太医院，要走到储秀宫，明明是晚上，人已经很少了。但是，每个人异样的目光，比毒日头还要狠，宫女们指着她，窃窃私语着啥，也不知道是夸她，还是羡慕她，还是骂她。
　　太监们，则是聚在一起，嘻嘻哈哈地小声嘲笑。
　　韩九一向不在乎他们的眼光，是因为她背后有人撑腰，就是王振和王廷，是因为，她一心在瓦剌的战争上。
　　可是，现在，不一样了。她背后再也没人给她撑腰了，这无所谓。
　　她有了朱祁钰。
　　在朱祁钰这一回要走的时候，他进宫来看她。
　　韩九倚在床上，看他穿着朝服，就知道他要走了。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，朱祁钰扶着她，她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子还有头发。
　　朱祁钰对她说：“我必须要走了。回封地。回去看看我的王妃，她还挺着肚子……”
　　韩九听到之后，虽然不好受，可人家是夫妻，还不给人家生孩子吗？
　　韩九把手放下来了，准备爬回床上。
　　朱祁钰这一次没有给她机会，把手抽回去，他一下子就拉住了她。
　　韩九惊恐地回头看着他。
　　“九儿，现在宫里所有人，几乎都以为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。虽然，这很快也会变成事实。下一次，我回来就娶你好吗？”
　　韩九迟疑了。没有点头或者摇头。
　　“九儿，为了我你都愿意进东厂，怎么我说要娶你，你就犹豫了呢？”
　　朱祁钰想不明白。韩九拉起他的手，写了一个：十，字。
　　“十？”朱祁钰想了一下，韩十，德妃娘娘啊。这回是德妃娘娘有孕才保住她的。如果，因为这事情得罪了王振，德妃的日子怎么过？韩九在担心韩十。
　　韩九握着朱祁钰的手，给他一个欣慰的笑容。朱祁钰最后一下摸了她的脸蛋。
　　“好，我懂了。我还要去看母妃，下次回来，再说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临走的时候，韩九已经穿好衣服，要去送他了。可是，太医死活拦着她，不叫她出去。
　　她在那里和他们大眼瞪小眼，就是不肯让步，她张开嘴，喉咙里，发出了轻微的“啊”的声音。
　　这个时候，成英来了。韩九刚刚太生气，而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发出一点声音了。
　　成英看见几个太医拦着韩九，还以为他们是要欺负韩九，他上去就把他们全都撂倒。
　　“你们不准碰她，听没听见？”别说这帮太医了，韩九都被成英吓了一跳。她拦着成英，不让他再动手。
　　太医们，起身以后，捂着脸，问他：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？她偏要去送郕王，可是，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。而且现在去，不就是众矢之的吗？”
　　原来是这事啊。
　　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打错了。请见谅。王爷叫我来，也是为了这事儿。”
　　成英转身说：“九儿，王爷说，你千万别去送他，有事的话，我来传达。”
　　韩九好委屈啊，哪怕见他一面都不可以吗？
　　韩九回到房间，拿出笔墨，给朱祁钰写了一封信。交给成英，由成英递给朱祁钰。她的心，也随着那封信，陪着朱祁钰，去了那个她去不了的地方。

☆、第70章

　　韩九就是挑大半夜来看韩十的，大半夜的，根本没有人。
　　她只能想着和朱祁钰之前的事情，安慰自己，给自己勇气。
　　还记得自己给朱祁钰写的信。
　　现在，她都记得，一年半没有拿笔的手，在写信的时候还在抖。生怕写的不好看，让朱祁钰读不懂。又害怕自己写的好，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会写字的人。
　　她一边手抖一边拿笔，怎么办啊？本来字就写的不咋滴，现在又要顾忌那么多。
　　她还没有写呢，毛笔就抖了好几下，墨汁都撒到纸上了。
　　成英过来问她：“九儿，怎么了？”韩九立即开始写，不行，没有时间了。
　　韩九定一下神，写！
　　当成英看见韩九写出祁钰两个字的时候，惊呆了。“九儿你都会写字了？”
　　韩九立刻把手放到他嘴上，挡住他的话，不能让他再说啊。
　　成英会意，不说了，也不看韩九给朱祁钰写信，乖乖的走到门口去等。
　　韩九还记得内容是：祁钰，放心吧。我会好好的，不会让别人害我的。我放心不下韩十，她怀孕了，又冒着危险为我求情。我不能立刻跟你走。我们要等，等一个合适的时机。
　　韩九只写了这么一点东西，再写多的话，她都没有力气，也不知道说什么。她拿着信封，递给成英，成英一摸，“怎么这么薄？你就只说这么点话吗？”
　　韩九心里何止这么点话，千言万语，都是他啊。
　　成英又故意逗她：“该不会是，你现在只会写这些字吧，你把你会写的，都写上去了？”
　　韩九听这话，气的捶了成英一拳。
　　“哎呦，好痛。”成英装的像不是挨了一拳，而是被插了一刀似的。弯腰弯得都玩跪到地上了。
　　“你这身体哪里没有好？简直是焕然一新啊。”韩九噗嗤一下笑了。她又轻轻捶了成英一下，意思就是叫他起来啊。
　　成英把信揣在怀里，“我去了。一定为你送到。”
　　满肚相思情话，就这么被自己给毁了。
　　韩九走在路上，还在后悔！
　　她和朱祁钰，已经是满城风雨了。
　　没事，反正，她才是格格。她跟韩十好好说说，不就成了？
　　韩九终于走到储秀宫了。我来看你了，歌云。
　　韩九又往前走一步，立刻吓得退了回去。王振和韩十一起走了出来，韩十已经略微发胖了，小腹隆起，她摸着肚子，一脸幸福的样子。
　　他们两个应该是在寒暄客套话，看王振那样子估计马上就要走了，韩十出来送他。
　　果不其然，王振登上步撵，大摇大摆地被抬走了。
　　韩十终于可以收起违心的笑容，她大大的叹息一声，准备转身回去。
　　韩九悄悄从墙角走出来，站在那里。韩十已经转过身了，却停在宫门口，一动不动。
　　她一个回头。韩九穿着灰色的宫服，站在那里。格格，你终于好了。
　　两个人相视一笑，韩九信步走向韩十。韩十在宫门口笑着等她。
　　歌云，我回来了……
　　“啊！死奴才！你干什么！”韩九冷不丁地撞上一个女人，韩十也没有联想到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
　　万贞儿，周莲心的贴身宫女，她在这里，不也就意味着，韩九急忙想要跑。“站住！”周莲心从后面，稳步过来。
　　韩九低着头，等着周莲心过来。韩十见状，赶紧走过去。
　　万贞儿一看就是故意走到前面找韩九麻烦的。“你哑巴啦？不知道对贵妃娘娘行礼吗？”
　　韩九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，但是，为了，明哲保身，她不能告诉别人。
　　如今，周莲心又特地来找她麻烦。谁让她当初整她整地太狠了，拿水浇她的头，还给她送堕胎药。她落魄了，周莲心不整她才怪呢。
　　韩九识相地跪在地上，给周莲心磕头。
　　韩十走过去了。
　　“贵妃娘娘，韩九确实已经是不能说话了。对您的尊敬，有再多也说不出来。只能给您磕头了。”
　　周莲心斜着眼睛看看韩十，眼睛不自觉地瞥向韩十微微隆起的肚子。这里面的，可是她儿子，最大的竞争对手啊。周莲心收回对韩十的恶意，把目光转移到韩九身上。
　　“真的不能说话了？以前的那个盛气凌人的九姑姑呢？”周莲心还在刺激她。幸好韩九刚刚一路走来，都面对的是这种刺激，否则，她现在肯定站起来甩手走人。
　　周莲心伸出手，抓着韩九的下巴，把她下巴抬起来。“唉，不能说话了对吧？”
　　“对。姐姐已经很可怜了。贵妃娘娘饶了她吧。”韩九眼睛看着周莲心的手心，气的牙痒痒。
　　周莲心一甩手，狠狠地掐了一下韩九的脸。
　　韩九没有办法，她只能低着头忍耐。
　　“德妃，你是皇妃，和这个粗使宫女，除了主仆之外，不该有别的关系，知道吗？”
　　“是。谨遵娘娘教诲。那就让这个奴婢早点走吧，别侮辱了妹妹门前这片干净的地方。”
　　“对。对付这种人就该是这种态度。”周莲心不停地贬低韩九。
　　她还是不肯放她走。“不过，她的名字，跟你还有关联，也该改个。”
　　“名字？”反正韩九韩十这个名字也是当初随便取的。只要你赶紧放她走，管你给她取什么名字呢。
　　“好。请贵妃娘娘给这个贱婢个名字吧。”韩十几乎是在用求的语气在和周莲心商量了。
　　韩九听韩十这么说话，说实话，真的很内疚，韩十为了她，讨好这个臭女人。
　　歌云对不起，我不该和朱祁钰走太近的。
　　“让我想想。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吧。北方有佳人……”周莲心念了一句，韩九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下一句“遗世而独立”。这是诗经里面的句子。诗经……想到了诗经，就是想到了祁钰。
　　祁钰，这苦是为你受的，我会好好忍耐的。韩九还在这里想朱祁钰呢。另一边，周莲心就已经想好了。
　　“就叫倾国吧。德妃你觉得怎么样？”

☆、第71章

　　舒尔孛在心里想，倾国，这什么鬼名字，喊倾城也比倾国好听啊！
　　周莲心想什么，搞不懂。
　　“倾国，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！”你都已经喊了，我还能怎么样？有意见也不能说啊。
　　舒尔孛再一次将头伏在地上，表示谢恩。歌云再一次说：“贵妃娘娘，就让她走吧。”
　　“好。所有人记着，韩九已经没了，剩下的是倾国。”
　　舒尔孛搞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，给她改个汉人名字？
　　这明明才是昨晚刚刚发生的事情，第二天，所有人就开始喊她倾国了。
　　“倾国，煎药！”“倾国，扫地！”……怎么昨晚就那么几个人发生的事情，今天满皇宫都知道了？
　　舒尔孛又无可奈何，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做事情。
　　好在，成英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。
　　朱祁钰要回来了。
　　同时还有个坏消息。朱祁钰是带着刚刚出生的女儿还有郕王妃一起回来的。
　　原来，汪冰珠生了一个女儿啊。虽然做粗使宫女累了点，但好在是在太医院。虽然，装成哑巴很痛苦，好在王振不会再强制给她灌□□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天上火红的大太阳，什么时候，她才可以见到祁钰啊。
　　朱祁钰带着妻子女儿见过吴贤妃之后，直接让郕王妃回王府了。
　　他要独自一个人留在皇宫，汪冰珠心里不开心，还表现在嘴上。
　　“王爷，上次您逗留京城那么久，是因为什么，希望您还记得。有些事情，还是适可而止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笑着问她：“什么事情，适可而止？”汪冰珠犯了正直劲儿了，“韩九！”
　　朱祁钰大方的承认：“韩九？她就是我未来的侧妃啊。有什么问题吗？好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
　　汪冰珠撅着嘴巴，气急败坏地一个人回王府了。
　　朱祁钰来到太医院，问一个人：“韩九在哪里？”“韩九？”这个小家伙，偏巧还是新进宫的。“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韩九的呀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朱祁钰顿时感到不好，难道，王振还是把她给……
　　“你好好想想，就是以前的九姑姑，韩九啊！你不知道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抓着他的手臂，那个小太监都疼地喊出来了。“大人，奴才真的没有见过一个叫韩九的女人啊。”
　　“怎么可能！”
　　朱祁钰放开他。这，成英给他写信，说韩九一切安好啊。难道，成英骗他？
　　朱祁钰二话不说，拔腿就去乾清宫。
　　舒尔孛正好去坤宁宫给皇后送药，她回到太医院的时候，正巧看见那个小太监。
　　他还在揉着手臂。舒尔孛拍拍他的肩膀。他掉头一看是舒尔孛这个哑巴，就把火一股脑地都发在她身上了。反正她是哑巴，又不会说出去。
　　“看什么看，哑巴倾国！老子倒什么霉，遇到个疯子，抓着老子，问我韩九在哪里，我进太医院这么久，就没有听过韩九这个名字！”……
　　他还在那里满腹牢骚呢。舒尔孛突然间眉开眼笑，把手里的篮子塞到他手里，屁颠屁颠地跑走了。
　　祁钰，你回来了？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。你一定是去乾清宫了，问成英我在哪里对不对？我来了，我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丝毫没有想过，那里还有一个人，王振！只要可以早一点见到祁钰，撞见王振又如何！
　　舒尔孛一路狂奔，哪怕顶着大日头，汗如雨下。
　　舒尔孛停在乾清宫前面，她悄悄躲在墙壁后面，探着脑袋，祁钰，你快点出来啊。
　　一个人点了一下她的肩膀，舒尔孛顿时感到不妙。谁？她害怕地转过头……
　　朱祁钰问成英：“怎么回事？你给我写的信里，明明就说，九儿很好，没有人害她，没有人找她。今天我去太医院，问一个太监，韩九在哪里，他跟我说，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，没有见过这个人！你难道是骗我吗？九儿出事了？！”
　　朱祁钰滔滔不绝地问成英，根本不给成英打断他的机会。成英被训地莫名其妙，舒尔孛本来人就好好的，还稍微胖了点，气色更好了呢。
　　成英反问朱祁钰：“王爷，你问谁了？我昨天还见过九儿呢。”
　　“那我在太医院怎么没有见到她！”
　　朱祁钰又冲成英喊了一声，成英仔细想了一下，一拍脑子。
　　“想起来了！周贵妃给九儿改名字了。没有几个人还敢喊九儿韩九了。他们都喊她倾国，是周贵妃改的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好端端地周贵妃干嘛给她改名字？！”朱祁钰真是猜不透女人的想法。
　　成英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。“为了……我听说，那天晚上，九儿去找德妃娘娘，结果，撞到了贵妃娘娘，贵妃说什么德妃娘娘不该和这种粗使宫女有关系，然后就给她改了名字，如果，你问得是个新人，难怪他不知道韩九这个名字，以后，你问倾国就好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将信将疑，“我知道了。”成英看朱祁钰现在这么紧张舒尔孛，既为她高兴，也为自己有点心酸……
　　“王爷，你会好好对她的吧？”“嗯。”朱祁钰没有告诉过人，舒尔孛是他迄今为止，真的心动的女人。
　　她没有唐迪风漂亮，但她没有自卑。没有汪冰珠饱读诗书，但她会学习，已经会写字了。哪怕写的不好看。她没有钱萤贤惠，却可以猜中他在想什么，担心什么。她甚至还有点投机取巧，以前还可能有点贪生怕死。
　　但是，自从她告诉他，她对他的感受，自从，她进了东厂，他才真正地开始相信她，接纳她，而这种接纳，是爱……
　　朱祁钰坐在舒尔孛在太医院的房间里，等着舒尔孛回来。他已经把这个房间看个遍了，现在让他摸黑走路，他都不会撞到别的东西。
　　他再一次看着这个阴暗的房间，“九儿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？”
　　都这么晚了，马上宫门就关了。九儿，你不会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吧。
　　朱祁钰走到太医院外面，左右看看，路上只有昏暗的灯光了，没有一个人影……
　　“九儿，你到底去哪里了？”朱祁钰转身，要出宫了……

☆、第72章

　　朱祁钰实在等不到舒尔孛了，他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去。
　　而此时，舒尔孛拖着疲惫的身体，还有一颗失望的心，出现在拐角处。舒尔孛捂着膝盖，一撅一拐地往太医院走，她看着眼前昏暗的灯光，有个朝思暮想的身影。
　　祁钰！你一直等我到这个时候吗？舒尔孛赶紧朝前跑，可是，膝盖跪得太久了，完全没有办法跑。
　　祁钰回头啊！我回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张开嘴，只能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：“祁……钰！”声音还很小，她的嗓子还没有完全好，只能这么说话，正常的时候，还能连续的小声地说几句。
　　而现在！“祁……钰……”朱祁钰还是朝前走，没有听到。
　　舒尔孛急得哭出来了。只能看着……朱祁钰一点一点地走远。
　　祁钰，你回头啊，我回来见你了。
　　今天上午，韩九兴冲冲地跑到乾清宫前面，等朱祁钰出来，结果，背后就有人拍她。
　　她回过头，一看，竟然是王山！
　　他们可算是老熟人了。
　　“倾国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王山笑着问她：“该不会是太医院太苦了，想要回乾清宫吧？”韩九心里，只觉得不好。
　　“我忘了，你不能说话。”王山冷笑几下。
　　他刚刚可是看见朱祁钰走进去的。现在舒尔孛又在这里等，肯定是要等朱祁钰啊。
　　王山也不跟舒尔孛胡扯了。“倾国，你知道吗？你背叛我们，真的很过分！”
　　舒尔孛悄悄地向后挪了一步，跑！
　　王山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，往后一扯，舒尔孛就朝地上一跌。疼都不能喊。
　　“来吧，回乾清宫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就这样被王山带走，带到乾清宫后面。这里不仅有他还有王廷王建兄弟。
　　他们两个看王山掐着舒尔孛回来，大为震惊。“王山你做什么？！”王廷第一个站出来，替舒尔孛说话。
　　“王山，她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，你干嘛还碰她，不怕脏了你的手吗？”王建也说了句话。王山把舒尔孛往地上一摔。
　　“是没有朋友关系了。可是，还有敌人的关系啊。今天，我看见朱祁钰进了乾清宫，后脚，这个女人就跑过来等他。看的我恶心！我现在就去找叔叔来看看她！”
　　“别。”一听到要找王振过来，王廷王建就急了，要是王振过来，哪里还有舒尔孛的活路？
　　王建立刻说：“这，干嘛要麻烦叔叔过来，叔叔过来看见她，也是生气。若我们为他分忧，不该去找他。”
　　“那我们就自己惩罚她好了。”王山对于惩罚舒尔孛事实上，也没有多少兴趣。
　　他之所以不放过舒尔孛，是因为，他知道，王廷王建都护着这个女人，他只是不服气王廷王建兄弟而已。
　　这两个太监，虽然王振也是太监，但是对他反感没有那么大，是王振让他有了现在的地位。这俩兄弟，狐假虎威！能够和王振走的更近，和皇帝相处更多，油水捞的也多。看看王廷的私宅，富丽堂皇！
　　不过，就是想借惩罚这个女人之手，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罢了。
　　舒尔孛被王山一提，拎到大太阳下面。此刻是正午，最热的时候，王山用腿踢了舒尔孛一脚，舒尔孛就跪在了已经发热的地面上。
　　王山站在这里一小会儿都热地汗水直流。“倾国，热吗？太阳是不是很晒啊？”舒尔孛眯着眼睛低着头，王廷和王建站在走廊里，不知道王山想要做什么。
　　王山走回房间，拿了个盆子，里面盛了半盆水。他端到舒尔孛面前。
　　“来，把手举起来。”舒尔孛看看王廷王建，只好照做。
　　“端着。”王山又对她下了命令。舒尔孛只能双手举着盆子。
　　“有大太阳，我就给你个东西挡挡，你若是渴了，还可以喝点这个水。不过，我下午来再看你的时候，这水必须还剩一半呦。作为，曾经的同僚，我已经，很照顾你了。”
　　王山走回走廊，王廷气的挡着他，不让他走。“你是不是太过分了？干嘛要这样？她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！已经进过东厂，受过酷刑了！”
　　王廷的语气，几近在恳求王山。王山反问他：“真的没有关系了？那你现在怎么这么生气呢？”
　　王建拦下王廷，向王山赔笑脸。“山哥，你弄错了。我哥只是觉得，你这么惩罚一个粗使宫女，犯不着。这里是乾清宫，惩罚这么个女人，耽误时间。不过，既然，你这个锦衣卫都使都肯舍下时间来教导这个倾国，是倾国的福气。哥，我们走吧。别晒着。山哥，一起啊。有刚刚进贡的茶叶，还有从冰窖里拿的水果。尝尝吧。”
　　“好啊，王建，走吧。”王廷臭着脸，不肯进去，王山都进去了，王廷还是没有进去，王建硬是把他拉进去了。
　　王廷临走前，还脉脉含情地看着舒尔孛。但是，舒尔孛相信，王建是一定有办法的。
　　舒尔孛看看头顶上的盆子，心里一凉，祁钰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出乾清宫了，你要等我啊。我会回来的。
　　舒尔孛跪在那里，汗如雨下，口焦舌燥。她一次一次的舔着自己的汗水，好热啊。
　　舒尔孛都要昏了，一个小太监过来了。“倾国？看看我。”
　　舒尔孛转头看着他，“来，你现在跟我走。我带你离开乾清宫。”
　　王建刚刚把王山支走，终于派人来救她了。
　　舒尔孛点点头，要和他一起离开。然而，几乎就在她把盆子放到地上的那一刻，两个锦衣卫气势汹汹地过来了，舒尔孛看傻眼了。手摸着盆，一动不动。
　　这两个抱着胸，看着这个小太监，在气势上，一个点头哈腰的太监，怎么可能强于两个锦衣卫？
　　“你要带倾国去哪里啊？”“不是的……”“既然如此，那你还站着干嘛？”
　　这个小太监当然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，拔腿就跑。他们又低头看看舒尔孛，舒尔孛无可奈何地再次举起盆子，高过头顶。
　　这两个锦衣卫也不躲着了，干脆就坐在走廊上看着舒尔孛。

☆、第73章

　　舒尔孛举着盆子，努力不让自己哭，已经没有泪，从眼里流下来了，都被太阳，烤没了……
　　她看看头顶上的盆子，手好酸啊，双手已经在颤抖了。
　　两个锦衣卫坐在那里看着她，她是不能松懈的。那个小太监还很聪明，知道去给王建报信。
　　他在远处，看着王建，王建正和王山吹牛皮呢。王廷反正是板着脸，不理王山。
　　王建一看见那个小太监，他就对王建摇摇头……
　　王建知道了，赶紧把目光抽回来。“山哥，你和我哥先聊，我茶喝多了，去方便一下。”
　　王建起身的时候，王山哈哈大笑。
　　“想去救倾国吗？别啊。说好了，我肯教导她是她的福气，我已经让我的属下坐在那里看着她了。不到今天晚上，她是别想起来的。”
　　王建心里直骂他娘。王廷红着眼睛瞪着王山，王山全当没有看见。他拽着王建的衣服，让王建坐下来。
　　“这不愧是进贡的茶叶啊。你们兄弟在宫里就是好享受，好喝。来，我们继续聊。别让叔叔知道，我们三个聚在这里偷懒。否则，他一定会知道原因，还会大发雷霆的。”
　　又在威胁吗？
　　舒尔孛眼前的景色，渐渐模糊了。她看着朱红色的门，感觉像是金黄色，还在晃动。那个，怎么变成圆的了？太阳，怎么在我正前面啊？
　　舒尔孛强撑着身体，把头抬起来，天上也有太阳，手上也有太阳，好多……太阳……
　　“晃”的一声，连盆带水都砸在头上了，湿了全身，舒尔孛最后的知觉是，好舒服的水。
　　然后，倒在地上。爬不起来。
　　两个锦衣卫看呆了，面面向觎，要不要报告给王山呢？还是不说了，反正，王山说要整她的。
　　舒尔孛中暑昏倒，还被撂在地上晒。时间渐渐流逝……舒尔孛脸色发白，豆大的汗珠，从发间溢出。
　　王山拉着王廷王建谈笑风生，他们俩兄弟没有反应，就他一个在那里哈哈哈，他竟然还不嫌尴尬。
　　王廷紧紧攥着拳头，实在忍不住了。
　　他愤怒地站起来，径直离去。王山问他：“你去哪里？”“关你什么事，要找叔叔你就去找！”
　　王建紧随其后，等两个人慌里慌张地跑到外面的时候，舒尔孛倒在地上，连嘴唇都发白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！”王廷冲过去就把舒尔孛抱回他的房间。而此刻，朱祁钰已经第二次来到了舒尔孛的房间，在太医院里，准备等她，等她回来。
　　舒尔孛却在王廷的房间里，昏迷不醒。这一切，朱祁钰都不知道。他只是在等待。
　　王廷和王建一起照顾舒尔孛，守着她，也在等她，等她醒来。
　　舒尔孛一直都睡着，直到，月满西楼，她才缓缓睁开眼睛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醒了？”王廷关切地问她，“要喝水吗？还有酸梅汤，你要吃什么？”
　　舒尔孛热的难受，身上的衣服还有点湿湿的。头昏的直往地上栽。她才坐起来，就一点力气都没有地倒在枕头上。好难受啊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中暑了。赶紧休息吧，这是我的房间，你慢慢休息，别怕。”
　　王廷顺势握起舒尔孛的手，舒尔孛挣扎了一下，不对！朱祁钰！
　　她强撑着身体，坐起来。祁钰，我要回去。“九儿，你去哪里？先管好身体！”
　　王建都不得不嘱咐她了。王廷拉着她不让她走。
　　舒尔孛只好张着嘴巴，念着嘴型“祁钰，祁钰。”王廷看出来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！祁钰！你到底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？你们到底做了什么？！”心里可能已经猜到答案了，但是，王廷也不想面对。
　　舒尔孛很想告诉他，什么也没有做。可是，现在回去见朱祁钰才是最重要的。
　　她还是扯下王廷的手，跑走了…
　　王建拍拍他哥哥的肩膀，“没事，为了见朱祁钰，她会撑到太医院的。”“你放心让她拖着这么个身体会太医院吗？那么远！”
　　王建反问他：“那你跟着她吗？”“我！我跟！”王廷说完就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拖着孱弱的身体，捂着跪破的膝盖，穿着湿答答的衣服，一瘸一拐地走回太医院。头好昏，走的每一步，都要扶着墙。
　　王廷跟着她，又不敢离她太近，怕她把自己赶走。但是，看着舒尔孛痛苦挣扎的样子，他又深深地恨自己只能远远看着她。
　　终于回到太医院了。舒尔孛真的走到太医院了？舒尔孛走到门口的时候，还想昏倒呢。
　　当朱祁钰的身影，在幽若的光芒下，匆匆而过的时候，舒尔孛又使出全劲，拼命地朝前跑。
　　王廷离她也远，听不到舒尔孛的声音。王廷心里想：如果，朱祁钰在转角处没有回头，我就喊他的名字，把他喊回来。
　　舒尔孛一阵眩晕，倒在太医院前面。祁钰，回头看看我啊。
　　朱祁钰仍然大步流星地走着。
　　王廷看着舒尔孛倒在那里挣扎不得，心疼得不得了。九儿，我来帮你。
　　王廷正要张开嘴的时候，朱祁钰转身了。
　　王廷还没有喊，喉咙还没有出声，朱祁钰转身了。
　　朱祁钰来不及喊“九儿”，就跑回去把舒尔孛抱起来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怎么了？九儿？醒醒，是我，祁钰啊。我来看你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睁开眼睛，是那个人，他回来了。好想告诉他，自己的喉咙已经可以说话了，可是，已经累的说不出来了。
　　祁钰，我在心里默念了你的名字，一万遍，支撑着我从乾清宫走回太医院。
　　看着舒尔孛脉脉浓情的眼神，朱祁钰把她揽在怀里。“别怕，我回来了。回来见你。我抱你进去。”
　　舒尔孛放心地把头靠在朱祁钰肩膀上，享受着他的怀抱。
　　王廷眼巴巴地望着舒尔孛躺在朱祁钰怀里，一点点的被抱进去……
　　九儿，朱祁钰有我永远都没有的东西。高贵的出身，睿智的头脑，还有你的死心塌地。他会好好珍惜你的。走了那么远，他还是，回头了……

☆、第74章

　　朱祁钰抱着累瘫在地上的舒尔孛，火急火燎地跑进太医院。“九儿，你怎么了？身上的衣服还湿湿的？九儿，醒醒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边跑，一边喊着她的名字。舒尔孛缓缓睁开眼睛，只感受到自己全身在晃动，是朱祁钰抱着她，可是，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。
　　到了舒尔孛的房间，朱祁钰把她放在床上，去给她倒水。“九儿，来喝水。”
　　朱祁钰搂着她的腰，把她扶起来。舒尔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天没有喝水了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两口把一杯的水喝个精光，虽然不知道她今天发生了什么，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。
　　舒尔孛休息了这么久，终于回过神来了。她还是嘴唇发白，眼光无神，她如此虚弱，看得朱祁钰好心疼。
　　即使此刻已经累的要倒在地上了，舒尔孛仍然，浅浅一笑，让朱祁钰安心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这惨白的小脸，这安慰的笑容。缓缓说了句：“九儿，我该怎么来疼你？”
　　这一句话，把舒尔孛说的……不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。她张开嘴，不行，自己说话还不流利，等什么时候，可以流利的说话了，再说话吧。
　　朱祁钰上床坐在舒尔孛旁边，把舒尔孛揽在他怀里。
　　舒尔孛牵着他的右手，在他右手上写字。好痒，虽然第一反应是这个，但还是看了下去。
　　她写的是：这样就好。
　　朱祁钰朝她点点头。他摸了一下她的衣服。“你的衣服，怎么有点湿？赶紧换掉！”舒尔孛脸红着看着他。朱祁钰又问：“你衣服在哪里？”舒尔孛看看柜子，朱祁钰连忙起身去给她拿衣服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钰在那里翻箱倒柜，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，摸一摸，扔回去。眉头一皱，再翻一翻，脸色更加不好了。“怎么这衣服这么硬啊！”这让舒尔孛怎么说？粗使宫女，能有什么好衣服？舒尔孛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啊。
　　朱祁钰把舒尔孛所有的衣服都翻了一遍，最后挑了一件白色的衣服。舒尔孛看他手里的衣服，又好气又好笑。刚刚一笑，脑袋就犯昏，想倒！
　　她眯了下眼睛，打起精神看着朱祁钰，把她冬天穿的衬衣拿过来。
　　朱祁钰递给她，“我知道这是冬天穿的，可是这个已经是我摸的最软的布料了。你先穿一下，舒服地睡一觉，明天，我让成英给你送些衣服来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衣服放在舒尔孛面前，舒尔孛呆呆的看着他，他也看着她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朱祁钰问她，舒尔孛心里想，这么笨吗？她手指划了一个半圆，朱祁钰懂了。
　　“我转身就是了。反正，迟早也是我看。”他离开床边，坐在椅子上。
　　舒尔孛又害羞一笑，她又一阵头昏。祁钰，我好不舒服啊。舒尔孛赶紧换衣服，换完就倒下了。
　　“换好了吗？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换好，我转身了啊。”朱祁钰先是转半张脸，见舒尔孛没有大反应，就知道她换好了，他就可以直接回头了。
　　舒尔孛正躺在床上，温柔地看着他。他也躺在她身边，抱着她，跟她说自己的心里话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说些话，你不要生气，好不好？”舒尔孛疑惑地看着他，举起左手，在他脑门上，轻轻地，甚至是摸，弹了一下。然后，她点头，好像在说，不生气。
　　朱祁钰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。“好，你点头了。就是不生气！”
　　“九儿，我不想喊你倾国。你永远都是九儿。事实上，刚刚开始，我就知道你是当初跟我要黄金的宫女，只是我对你存有戒心，觉得你依附王振，讨厌你。后来，我才知道我错了。你是一个真正懂得牺牲，值得等待的女人。你倒在太医院地上的那一刻，我真的发现，你没有我想象的坚强，我想好好疼你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，这番话，对于舒尔孛而言，说的真是太及时了。如果不是为了朱祁钰，她根本不会撑到现在……
　　舒尔孛抬起头，在朱祁钰脸上，悄悄地……
　　朱祁钰察觉到这个动作，转头看着她。“你是答应了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听到这句话，头一歪。
　　朱祁钰把另外一只手放在舒尔孛腰上。“九儿……”舒尔孛没有反应，“九儿！”舒尔孛还是没有反应，朱祁钰刚刚的惊喜此刻都成了惊恐。
　　他手放在舒尔孛脸上探了一下。
　　“不好！九儿，醒醒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严重昏迷，完全没有动静。
　　朱祁钰赶紧给她盖上一层被子，去找太医！
　　“倾国是中暑，又有点……发烧啊？”“什么！”朱祁钰想起来，她衣服是湿的。今天，又是谁干的？
　　“立刻救她！听到没有！”“微臣给她开副药，喝了再好好休养就可以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送走太医，坐在床边陪舒尔孛。“九儿，你一定会没事的。我们还没有熬到苦尽甘来呢。”
　　歌云不在这里，成英不在这里，只有朱祁钰，这个养尊处优，衣来伸手，饭来张口的王爷，照顾舒尔孛。
　　幸好只是照顾她喝药，不然，他真的做不来啊。
　　一手抱着她，一手给她喂药。如此小心翼翼，只是想让她更加舒服而已。
　　舒尔孛一夜无事，身体没有变得更差。当她醒来的时候，第一个看见的，就是她一直想的人。
　　朱祁钰和衣躺在她身边，身上什么都没有盖，就歪在她枕头上，祁钰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
　　即使这么喜欢他，舒尔孛还是下意识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，应该没有啊。祁钰要是想的话，应该会告诉她的。
　　祁钰，你长的好好看啊。我好想摸一摸。
　　朱祁钰睁开眼睛，就像昨天一样，舒尔孛满目含笑的看着他，让他安心。
　　昨晚为她的担惊受怕，仿佛一切都消失殆尽。只有此刻两个人一起享受的安宁静谧。
　　“睡得好吗？”朱祁钰没有提到她生病的事情，安然地问她一句，睡得好吗？
　　舒尔孛只有一个点头。
　　享受这个时刻，就好了。

☆、第75章

　　舒尔孛的气色已经好多了，但是嘴唇还是有点白，还有点干。
　　“喝水吗？”朱祁钰起身给她倒水，舒尔孛没有想到，他会这么体贴。自己对他，也像他当初对自己一样，没有多大的认识，要是知道他这么体贴，早就应该喜欢他了才对。朱祁钰一个起身，舒尔孛看见床头的碗。
　　难怪老是闻到一股味道，原来是，药味……
　　她爬过去看看，已经只剩下碗底的渣子了。朱祁钰应该没有生病，看来是她了。朱祁钰端着杯子，转身就看见舒尔孛盯着那个碗。
　　“九儿，没事的。你的身体没有大碍，只是有点发烧有点中暑……”
　　昨天……舒尔孛想起昨天跪在大太阳底下，就不寒而栗。
　　朱祁钰把水放在她面前，她接过来，喝了几口。
　　“这几天，我都在北京，都在宫里。我可以好好陪陪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一听他这么说，抓着他的手，她很担心，如果朱祁钰这么高调，会不会引来王振的杀意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，舒尔孛在他手上开始写字。
　　朱祁钰看完之后，呵呵一笑。“放心，我没有那么傻。只是想多陪陪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想起来，他刚刚有了一个女儿，一个小女儿。
　　她又写了两个字，朱祁钰看到之后。很坦然。
　　“对，她才一两个月，到底几个月来着，我也忘了。固安，封号是固安群主，鼻子像我。很高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写女儿这两个字，只是想问他，你放得下女儿吗？来陪我？
　　“不过，有她母亲陪着，干嘛还要我？我又帮不上什么忙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么说，让舒尔孛放心啊。舒尔孛说句实话，挺嫉妒汪冰珠的，能够做他的妻子，还给他生个孩子。
　　“九儿，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。很快我又要走了，见不到你了。”
　　真的不想让你走，祁钰。
　　舒尔孛总算点头了。那就好好地在一起几天吧。
　　接下来几天，除了早朝，陪着他母亲之外，朱祁钰就想方设法地推开所有事情，来陪舒尔孛。
　　成英偶尔也会来，这一次他来的时候，正好舒尔孛坐在秋千上，朱祁钰和她正开心地说着什么。
　　果然，只有和朱祁钰在一起的时候，舒尔孛才会有这种神情。
　　一看成英来，舒尔孛和朱祁钰一起看着他。“王爷，九儿，我是不是来的不巧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摇头：“没有啊。我和九儿也是在闲聊。”成英说：“我也不是有事，就是跟九儿说一下，上一回，王山惩罚九儿的事情，已经被德妃娘娘知道了……”
　　“王山？王山和九儿有什么关系？他惩罚九儿做什么？”
　　“就是乾清宫的人都说，那天王山惩罚倾国，让她跪在大太阳底下，手捧着一大盆水，跪到晚上，谁知道，倾国跪到一半的时候昏倒了。没人敢去救……还是，王廷救下来的。”
　　“王山？”朱祁钰想起来那个晚上，“九儿，那天是不是这样？”舒尔孛看着朱祁钰，不敢点头，也不敢摇头。
　　这个神态，不就已经全都承认了吗？
　　朱祁钰气的脸色都变了。“王山！”舒尔孛看看成英，让成英来劝劝朱祁钰。
　　成英这一回，聪明了一下。“王爷，您别生气，这个王山，有的是机会整他，不是吗？别动气。”
　　舒尔孛附和着成英，对朱祁钰点头。
　　朱祁钰没有说什么。
　　舒尔孛真的很开心，朱祁钰心里是有她的，真的有她，这样就够了。
　　晚上，歌云来找她了。
　　“你被王山罚跪的事情，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舒尔孛知道，瞒她不住。王廷一定会告诉她的。
　　“我，不想，让你担心。”歌云听见舒尔孛一字一句地说话，不知道有多开心。
　　“你可以……”舒尔孛赶紧做个嘘的手势。歌云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。
　　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歌云高兴的时候又问了她一句：“朱祁钰知道，你能说话吗？”“不。等我彻底，说话，再……告诉他。”
　　歌云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了。“姐姐，你说……等你彻底好了，再告诉他？”舒尔孛点头，这话，没有什么歧义吧。
　　可惜啊。说不定他已经等不到你开口喊他了。她已经又催王建了，王建也已经在准备了。
　　“姐姐，你离不开朱祁钰了吗？”舒尔孛低着头，不知道怎么说。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这几天，你和他虽然做的隐秘，但是，没有不透风的墙。很多人知道你们呆在一起，并且，他还在你房间里，过夜……”
　　“我们没有！”
　　舒尔孛极力否认。
　　歌云一看就不太相信。“在我面前还有必要说谎吗？”“没有。在你面前，没有必要。那晚……是我，生病。”
　　歌云心里松了一口气，还好没有，要是有的话，朱祁钰你拿命都偿不够。
　　“好，别忘了，你是来干嘛的。朱祁钰？他已经成为我们的绊脚石了，你还舍得回去吗？”
　　“该，回去的时候，我一定会回去。但是，我不能停止爱他。我会在正确的时间里，做正确的事情，你不用担心，你要担心，你自己，肚子里的孩子。”
　　舒尔孛怕到时候，歌云走不了，不是因为舍不得朱祁镇，而是这个孩子。
　　“这个孩子，我会留到该留的时候。只是你，你要怎么在正确的时间里，做正确的事情？”
　　“我现在，最正确的，就是享受此刻。我不会忘记我是谁的，你放心。”
　　这个时候，她会忘了她是格格，不需要勾心斗角地，不需要骗这个，骗那个，每天扫地送药，等着朱祁钰来找她，听他的声音，听他的声音睡觉，偶尔，早晨起来还可以看见他。
　　既然，今年一旦开战，他们就不能在一起，为什么不能让她放纵的享受这一刻呢？
　　她只想自私这么久而已……

☆、第76章

　　歌云跟舒尔孛谈过之后，心情不是很好。她很担心舒尔孛，女人容易被爱情迷惑，冲昏头脑，如今，舒尔孛和朱祁钰也只剩这么几个月了。
　　王建早早地在储秀宫等她，王建一看见她歌云从门口，摇摇晃晃地走进来，他赶紧冲过去，扶着她。
　　“娘娘，您怎么不带个人扶着您啊？”
　　“我身体没有那么弱。王二公公别担心了。”歌云和王建一起走进房间，歌云朝椅子那里走，王建回身把门关上。
　　“怎么样？”王建关上门就问了一句这个话。别人肯定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，但是歌云懂啊。
　　“你还问我？朱祁钰过几天就要走了，你准备的怎么样了？这次能不能杀了朱祁钰？”
　　朱祁钰这一次在回封地之前，来找舒尔孛，告诉她：“皇嫂已经允许我带你走了！真的，你这次就可以跟我走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脸兴奋，舒尔孛却只是嘴角勉强的一笑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？咳咳咳。”朱祁钰看样子身体有点不舒服，舒尔孛上前捂着朱祁钰的胸口。
　　舒尔孛拿起朱祁钰的手，写了一个“十”字，朱祁钰明白了。
　　“你在担心德妃？也是，你们是亲姐妹，虽说之前有过不和，但是，这一次你有生命危险，仍然是她拼死相救，现在她挺着大肚子，你不放心是正常的。那么，只能我下次回来了，是吗？等德妃生产完？”
　　舒尔孛向朱祁钰点头。舒尔孛是不能离开皇宫的，这里有太多蒙古人，她不能将一切撇下，就这么随朱祁钰走了。
　　无论朱祁钰回来多少次，舒尔孛都要找理由再留下。
　　朱祁钰一直待到晚上，但是他还要去最后陪一下他母妃，只能离开韩九了。明天他就要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送他到门口的时候，想起来一件事情，又把朱祁钰拽了回来。她要给朱祁钰带点东西。
　　舒尔孛拿出怀里的穿心合，给朱祁钰装了一点润肺的药丸，再放几颗酸甜的糖果。装好了之后递给朱祁钰。
　　祁钰，虽然我现在能够说话了，但是我不能告诉你。总之，等到了一定时期我就会告诉你的。
　　朱祁钰第二天就带着大队人马走了，舒尔孛呆在太医院里，不敢去送他，舒尔孛最讨厌离别的场景了。
　　舒尔孛这一天做事都漫不经心，这天下午，她就听到别人说：“郕王殿下路上遇刺，中箭了！”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手忙脚乱地去救朱祁钰。
　　舒尔孛也被吓个不轻，跟着太医们一起跑去朱祁钰现在治疗的地方。歌云那隆起的肚子都一上一下地起伏，“朱祁钰还活着！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好了！格格现在还在陪着他！”王建赶紧安慰她：“娘娘别急啊。这才到哪里啊？”
　　王建扶着歌云坐下来说话。
　　“娘娘，我就是故意让他们不要杀了朱祁钰的。这个朱祁钰让格格神魂颠倒，你想想，若是真的死了，格格会怎么样？而且，朱祁钰正一步步地向死亡呢！”
　　歌云猜测了一下：“怎么？箭上有毒？”王建摇摇头，“不是啊。射伤朱祁钰的是山贼，又不是宫中锦衣卫，又不是蒙古高手。山贼要的是钱又不是人命，怎么会在箭上抹毒？我会让朱祁钰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。”
　　“不会被人发现吗？”虽然王建做事情心狠手辣，但是，歌云多问一句，应该没有问题。
　　“不会，别忘了，那都是你们的人啊。你又吩咐过了，肯定不会有人说。舒尔孛再聪明，也只会问箭头上有没有毒，聪明反被聪明误。她绝对不会猜到，我会用最笨的方法毒朱祁钰！”
　　“很好！王建，我们的合作，非常好！”
　　王建心里清楚，这次埋伏朱祁钰，包括，害朱祁钰用的都是蒙古人。万一出事了，他还可以稍微推卸点责任。
　　不过，要是被舒尔孛知道，他肯定会死的很惨。
　　“歌云，你想杀了朱祁钰，应该不止是因为他是舒尔孛的意中人，影响舒尔孛的心情吧？”
　　歌云看着王建深邃的瞳孔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。
　　“难道，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杀他吗？又不是他糟蹋了我的身体，让我面目全无的回蒙古！”
　　王建这个时候，意味深长地问她：“你是不是，有点嫉妒舒尔孛？”
　　歌云被这个问题，吓到了。也措手不及，怎么会问这种问题？
　　“你在说什么，王建？是在挑拨我们的感情吗？”“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。”　　
　　“你确实忠心，确实为了舒尔孛操碎了心。可是，你为什么要杀了她的意中人呢？你就没有一点点嫉妒她吗？也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，你悄悄地在嫉妒她！”
　　歌云一拍桌子！“少给我胡说！”她怀孕臃肿的身体，在颤抖。她摸着肚子，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。
　　“王建，你很聪明。对，你想的很多，想的也很对。但是我告诉你，我是因为没有什么好失去的！我要保住格格！为了伯颜，为了他最爱的妹妹，为了他们兄弟一起守候的瓦剌。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！朱祁钰不过是个藩王！你信不信，我们连朱祁镇都敢杀！”
　　“我信，我当然信。”王建看歌云现在心情起伏这么大，把她气着了，对他没有好处。他现在可以利用蒙古人的力量，完全是歌云点头，全程瞒着舒尔孛。
　　王建悄悄的离开了。
　　歌云摸着肚子，想着刚刚王建的话。“王建你想错了，想挑拨离间，你想错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就一直守着朱祁钰连饭都不想吃，朱祁钰还是昏迷，外面有一个守着的太医，随时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当临近深夜的时候，朱祁钰才缓缓醒来。胸口的疼痛，让朱祁钰情不自禁地喊叫出来：“啊！”舒尔孛立即放下手里的药，急忙去看看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看到舒尔孛朝他这个方向跑过来，伸出手迎接舒尔孛的手。舒尔孛实在没有忍住喊了一声：“祁钰。”
　　朱祁钰摸着她的脸，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。舒尔孛又喊了一声：“祁钰。”朱祁钰笑了出来。“你可以......”朱祁钰一想到此刻还有人会在门外监视他们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。“这就够了，这就够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小声地问他：“还很疼吗？我帮你煎药了，我喂你喝？”“好。”
　　朱祁钰此刻只觉得，虽然受伤了，但是，舒尔孛可以说话了，自己还能在皇宫里多陪伴自己的母妃，还有比这更好的吗？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先回太医院，给朱祁钰拿些药，就在这个闲工夫之中，朱祁钰就和汪冰珠吵了一架。
　　等舒尔孛回来之后，朱祁钰想要下床稍微活动一下，他身体发软，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躺着。
　　舒尔孛只好扶着他，不让他摔倒。
　　朱祁钰问她：“我是不是很重，你扛不动啊？”“没有啊。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钰白色的嘴唇，用手摸了一下。“怎么这样子？之前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呢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不想让她知道，汪冰珠来找他吵了一架，汪冰珠站在那里手插着腰，就跟个泼妇似的，旁边还站着服侍的宫女，她好不避嫌地辱骂舒尔孛。
　　说舒尔孛，身体不干净，手脚也不干净，还做过太监的对食，现在想嫁给藩王，尽捡高枝！
　　还说朱祁钰色迷心窍，舒尔孛那样姿色的，大街上一找一大把，干嘛还要捡别人剩下的！
　　朱祁钰不理她，不想和她多啰嗦。他已经是给她充分的面子了，在这么多人面前，他都不理她。
　　就是因为朱祁钰不理汪冰珠，汪冰珠才更加过分，跑到朱祁钰面前，竟然拉着他的衣服，吼他！朱祁钰这下子忍不住了，右手一推！
　　汪冰珠一下子就坐在地上，屁股都摔成几半了，也正是因为这个，他动作过大，伤口裂开了，他叫了出来，捂着伤口。要不是看在，她是固安的母亲，给他生了第一个女儿，他才不会替她挡这一箭呢。
　　汪冰珠也被朱祁钰的反应吓到了，赶紧过来检查他的伤势，朱祁钰吼了她：“你给我滚！别碰我！”
　　汪冰珠愣在那里，喊了他：“王爷……”
　　然后，她是没有走过去，对身边的人喊：“快点，请太医来看看。”
　　“不行！”朱祁钰又吼了她，“别给我上药，现在还没事，我的身体我清楚。现在去请太医，九儿知道会担心的！”
　　原来，只是怕舒尔孛担心。
　　等舒尔孛来的时候，朱祁钰已经渡过那段最难受的时间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？怎么嘴唇这么白？”
　　“我没事，就是，有点疼。”“疼？你赶紧坐下来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这么担心他，无论做什么，都以他为先，朱祁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。
　　“好，你陪着我，就可以了。”

☆、第77章

　　汪冰珠再次来查看朱祁钰身体的时候，看见舒尔孛正抱着朱祁钰。
　　舒尔孛看那汪冰珠的神情，她已经是气的浑身颤抖了。她朝朱祁钰看看，用嘴努努汪冰珠。朱祁钰就是不理汪冰珠。
　　“你要是生气，就别看我。去看看固安吧。”朱祁钰就这么把汪冰珠打发走了？
　　汪冰珠瞪着舒尔孛，舒尔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，朱祁钰把舒尔孛的脸掰过来，让舒尔孛看着他自己。汪冰珠气的摔门而出。
　　等房间里谁都没了，舒尔孛才缓缓开口。“你为什么会这么对她？她可是你的王妃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对舒尔孛温柔一笑。摸着她的脸，跟她说：“我喜欢听你说话，为什么以前没有好好听一听？是以前没有珍惜吗？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朱祁钰闭上眼睛，表示不想听。
　　“九儿，你说，为什么我要娶她？因为，这是皇兄的旨意。一开始，真的希望她像太后所说的那样，贤惠得体，落落大方。成亲之后，才慢慢体会到，原来，之前我府里的陪侍，都不是真正的枕边人。她，是王妃也是枕边人。先不提，多了她，我的一切几乎都被打乱了。而且，她是出身武家，骨子里有一股傲劲，仿佛是和我，相克一般，总是和我背道而驰。不过，她帮我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，还为我生了一个孩子，我还，挺感激她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话，算是表达了他对汪冰珠的看法，不是很满意。
　　舒尔孛试探性地问他：“那你，是不是不喜欢她？”“我……尊重她。”
　　尊重，这么一个有礼却又伤人的话。
　　“那我呢？”“你？”朱祁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，“我不是很尊重你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反问他：“为什么不尊重我？”“因为，我根本没有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，就说，我要娶你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里有些难过，她看着朱祁钰说不出话来，怎么办？她，真的能嫁给朱祁钰吗？
　　“祁钰…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？”“等我把你带走之后啊，你不是放心不下德妃吗？等德妃生产完，我就带你走。”
　　舒尔孛低下头，看来，她还可以和朱祁钰享受最后的时光，还要感谢他这一回受伤呢。
　　“你呀，马上回去，就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吧。皇嫂来看我的时候，我已经告诉她了。她也默许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想到朱祁钰已经说过了，“你已经说过了？”“对呀，我真的等不及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握着朱祁钰的手，“好，无论还有多少时间我都陪着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回太医院收拾东西，搬到朱祁钰旁边住。歌云挺着个大肚子来找她。
　　舒尔孛放下手里的活，扶着她，坐在凳子上。“你肚子都这么大了，怎么走这么久的路？还有，你来太医院是不是太显眼了？”
　　歌云摸摸肚子，勾起嘴角，轻轻一笑。“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，王建告诉我，王振已经知道，你就要出宫，嫁给朱祁钰了。他很生气，因为我求情，你又是个哑巴，他就打算放过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觉得歌云还有一半话没有说，怎么都觉得不简单。“然后呢？”
　　歌云微笑着看着她：“然后？要小不要大。王振要我肚子里的孩子，决定放弃我。”
　　“为什么？！”舒尔孛拍着桌子，“怎么会这样？你做错了什么？”
　　“是因为，当初是我和皇后一起求情，皇上亲自下令，放了你，王振没有法子。现在，我大着肚子，什么都以孩子为先，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，惹恼了他。他决定要小不要大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坐下来和歌云商量对策。“放心，你还有几个月呢，还有几个月，我们就可以走了。一定可以在你生产前，我们就离开这里。之后，随便找个地方，生下孩子，怎么处置都随你。歌云，你放宽心。我不会让王振杀了你的。”
　　“几个月，对呀。还就有几个月。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。”歌云也握紧舒尔孛的手，“格格，为什么，你不能忍这几个月呢？如果，你能忍住不和朱祁钰见面，走的时候，我们会更加洒脱的。你现在还要搬过去和他住在一起。皇后已经告诉我了，朱祁钰，他要娶你！”
　　“不会的！我不会真的嫁给朱祁钰的。”舒尔孛如坐针毡，根本无法坐在歌云身边，她起身，不安地乱走。
　　“还有几个月，我会以他身体还没有康复为由，不会嫁给他的。”“格格……”
　　“我懂，歌云。”舒尔孛停下她的脚步，“拜托你，再给我一点时间。回到草原的话，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，我不会再像这次喜欢他一样，喜欢别的人了。到时候，嫁给谁不是嫁呢。反正都是草原的汉子。”
　　“好。就最后几个月。”歌云也站了起来。“我不是逼你格格，我只是想提醒你。如果，你在这里出事了，太师会怎么样，我不敢保证！”
　　歌云说完就步履蹒跚地出去了，舒尔孛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衣服，可是这一次，动作明显慢了很多。
　　“自从歌云成为这个皇帝的女人以后，她变了好多，我也能够理解。如今，为了保住我们，她还要辛苦地保住这个孩子。她现在全心全意都只为我，为瓦剌考虑，而我，却还在这里贪图最后的温柔爱情。我对不起你啊，歌云。”
　　舒尔孛拎着包袱，成英是早就在太医院门口等的。一见舒尔孛出来，立刻给她拎包，一路保护她。
　　到了门口，成英把包袱递给她。“九儿，不。韩王妃，和王爷在一起，你很开心，对不对？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成英对她的心意，但是她还是很诚实地点头。
　　成英把包袱递给她，转身就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成英的背影，即使对不起你，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。
　　舒尔孛本来和歌云谈过，心情就比较沉郁，又被成英这么一刺激，更加提不起精神了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床上，看见她来了。立即要下床，舒尔孛跑过去拦着他。
　　“别下来。”“现在就开始管我了？我坐的不舒服，让我起来走走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拗不过他，只好让他下床了。

☆、第78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钰一起坐在床沿，朱祁钰突然问她一句：“今晚睡这里吧？”
　　舒尔孛乍一听，没有反应过来。“什么？”“今晚，睡在我旁边。”
　　“可是，你不会嫌地方小吗？”舒尔孛看看床，朱祁钰说道：“只是睡这里，我什么都不会做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“噗嗤”一笑，“我才不担心呢，我就睡在你旁边，照顾你。”
　　深夜，朱祁钰和舒尔孛一起躺在床上，舒尔孛紧紧地拉着被子，朱祁钰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话。
　　“九儿，如果这一次，我没有因为受伤回来，我就还要有几个月，见不到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攥紧拳头，“是吧，几个月呢。”她心里却想的是：祁钰，没有几个月，不会有几个月的。战争一旦开始，你们所有藩王就会回到京城，只是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韩九，而是舒尔孛格格……
　　“我还要感谢这次受伤，让我可以早早地回来见你。趁着我受伤，还求了皇后，你可以出宫啦。”朱祁钰像是炫耀一般，想调动舒尔孛的情绪。
　　舒尔孛对他轻轻一笑。朱祁钰随后又有点失落。“只不过，我看汪冰珠她一个人在封地的王府时，会时常想念家人。估计，你要是想见到德妃，就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反过来宽慰他：“既然我选择了你，就不会再后悔。十儿，她有人照顾，而且还怀孕了。我们姐妹，嫁给了世间最好的兄弟。”
　　朱祁钰就喜欢摸她的脸，她的脸，有点肉，摸起来很舒服，而且滑滑的。她的脸还有点小，他的手比她的脸大好多，感觉她好小，真的好小。朱祁钰萌生一股玩保护爱护疼爱她的冲动。
　　“九儿……”朱祁钰不知道说些什么，就喊着她的名字。
　　舒尔孛左手放在他的手上，双手握住。“睡吧。不早了。我就在你身边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不会做什么，果然一夜都没有碰舒尔孛的衣服，两个人盖着两个被子，面对面的，直到睡着。
　　舒尔孛有心事，根本睡不着。她悄悄爬起来，借着微弱的烛光，仔细看着朱祁钰的脸。他已经睡了，她睡在他的身边，他看起来，那么满足那么幸福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很幸福，我也好幸福。无论还有多久，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的。”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起来之后，先自己站在床边穿衣服，朱祁钰就枕在自己手臂上，好像欣赏一样，看着舒尔孛穿衣服，就连系腰带，理领口，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。
　　“一直看着我？还没有看够吗？”“一辈子都不够啊。以后，你都会在我面前穿衣，还会给我穿衣。”
　　舒尔孛拿起他的衣服，“来，我给你穿。”
　　朱祁钰站在床边，让舒尔孛主宰着他的身体，一件一件的衣服帮他穿。
　　“我只伺候过皇上穿衣服，连王振都没有。”舒尔孛给朱祁钰扣扣子的时候，告诉他这个情况。
　　“是吗？那你以后只能伺候我穿衣服，知道吗？”“什么？只有你吗？”舒尔孛一边说着，一边给他系腰带，挂玉佩。
　　“那，我可以给德妃穿吗？可以给固安穿吗？”朱祁钰很认真地想了一下。“不可以。哪怕是我们的儿子，都不可以。”
　　“那你这当父王的也太霸道了，连孩子都不给。”舒尔孛故意嗔怪，朱祁钰大气地搂着她。
　　“就是不给啊。他会有婢女给他穿的，而你，只给我穿。”
　　“好。我以后，一定不给别人穿衣服。只伺候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想：一直都觉得他比他那个哥哥成熟，没想到，他幼稚起来更要命。连孩子的醋都吃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理取闹？”朱祁钰还有一点好，有自知之明。
　　“哎呀，这是你说的，可不是我说的。”舒尔孛双手伸到他领口那里，替他整理领口。
　　朱祁钰头向前伸，抵着她的额头。“对，我只对你，无理取闹。其他人，随便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里听了，真的很感动。突然，门被人推开，舒尔孛和朱祁钰都被吓了一大跳，两个人，甚至做着相同的表情，睁大双眼，头“啪”地甩过去。
　　是汪冰珠。汪冰珠看到这种场景，那五味杂陈啊。他们共处一室，还没有成亲，就这么不知廉耻！
　　“韩九你！”汪冰珠上来就抽舒尔孛耳光朱祁钰还在旁边呢，她就敢上手抽舒尔孛。
　　舒尔孛本来都打算伸手挡了，朱祁钰却站在她面前，抢在她之前，把汪冰珠推开了。汪冰珠，第二次被朱祁钰推到地上，可见朱祁钰用了多大的劲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的伤。”舒尔孛一紧张，还管别的那么多，说话就说话吧。
　　“九儿我没事。”朱祁钰握着她的手，让她放心。汪冰珠一下子，懵了。
　　“韩九你可以！说话！你不是哑巴吗？！”舒尔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
　　“她只是不想说话，什么时候说她自己是哑巴了？你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，还说人家是哑巴！”
　　朱祁钰反正是誓死维护舒尔孛的。舒尔孛也不想他们夫妻关系太僵硬。
　　“王妃，是奴婢之前嗓子是不大好，然后慢慢治好的。绝没有欺骗您的意思。”
　　汪冰珠喝退身后的宫女。
　　“王爷，我们一起好好谈谈吧。”“可以。”
　　于是，朱祁钰和汪冰珠一起坐在桌子旁，而舒尔孛则是站在朱祁钰身边。
　　“王爷，韩九是什么身份，以前又是做什么的，您比我清楚，您何必娶她呢！”
　　“这你不会懂的，你也没有必要懂，但是我懂就够了。冰珠，你作为我的正妃，我很尊重你，希望你也尊重我的决定。你还是我的王妃，唯一的郕王妃，这和我娶九儿，没有任何关系。她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。”
　　朱祁钰的这番话，无疑是在安慰汪冰珠，给她吃定心丸。没错。无论朱祁钰娶了谁，她汪冰珠都是唯一的正妃，没人可以改变。
　　既然，地位不会改变，为什么还要组织朱祁钰娶什么侧妃？
　　“我不是担心地位，我是担心你啊。你的声誉！”
　　“我已经和于谦说过，我和九儿的婚事了。他会前来祝贺。”
　　就连于谦这种忠贞之臣，都赞许。她还瞎担心什么声誉啊？
　　“是！妾身多虑了。妾身告退。”

☆、第79章

　　汪冰珠几乎是抹着眼泪出去的，在她要走到门口的时候，朱祁钰喊住了她：“冰珠。”汪冰珠回头看着他。
　　“好好照顾固安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钰，坐在他身边。“祁钰……”“别太感动啊。别哭啊。”朱祁钰笑着对她说，“我只是在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。”
　　“祁钰，我真的可以和你在一起吗？如果，我犯错了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还是不肯放过她自己。
　　“犯错？可是，那些都过去了呀。”舒尔孛突然抱着他，死活不肯放手。
　　“祁钰，让我多抱抱你吧。”“嗯。你抱着。我让人传膳。”
　　过了几天，虽然舒尔孛都和朱祁钰同床共枕，可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。舒尔孛挺佩服朱祁钰的，竟然可以忍住，不过，是他可以忍住还是自己没有魅力呢？她不禁开始怀疑。
　　直到这天晚上，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朱祁钰的鼻息，就在她的脸旁。
　　她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炽热，他喉咙里的欲火，尤其的当朱祁钰闻着她脖子的时候，她被他的呼吸搞得全身发烫。
　　她才懂，朱祁钰是真的在忍耐啊。一只大手扶着她的肩膀，舒尔孛心里一怕，怎么刚刚还说他忍住的。朱祁钰，轻轻地在她脸上，留下自己的印迹。随后，倒下。
　　舒尔孛悬着的心也放下了。祁钰，谢谢你这么尊重我。虽然得到皇后许可，但毕竟没有成亲，我还是宫女，你还是在保护我。谢谢你。
　　朱祁钰的身体恢复地很快，渐渐的，他已经和舒尔孛一起出去散步了。
　　他们还是很隐秘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，而成英找上了他们。
　　“王爷，大事不好了。皇上召集文武百官，你要去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一听这个消息，手里的花瞬间吓掉在地上了。她一个回身就抱着朱祁钰。“祁钰……”该来的，始终都会来的，可不可以，再给她一点时间啊？
　　“九儿，别怕。肯定不是我们的事情，不然不会召集文武百官的。我去去就回，你先回房间等我。好不好？”
　　舒尔孛放开他，没有回答他，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。
　　朱祁钰走了几步，回头看她。“乖，先回去吧。我很快就回去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只是点头，身体还是没有动。祁钰，我比你清楚这是什么事情。战争还是来了，我在皇宫苦苦煎熬两年，终于等来了这个。
　　舒尔孛在房间里准备好饭菜等着朱祁钰回来。她低着头，咬着自己的手指头。祁钰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？
　　说曹操曹操到，朱祁钰怒气冲冲地回来了。眉毛都是倒立的，舒尔孛心里一沉。
　　“九儿！是蒙古人！”“蒙古人？怎么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坐下来说道：“这些年，瓦剌太师也先大力发展瓦剌，整个蒙古，可以说，是由瓦剌控制了。这一次，他们竟然侵犯我大明，是之前还没有被打怕吗！”
　　“那，打算怎么惩罚他们？”舒尔孛心里还是有瓦剌的。
　　“这肯定是要打一仗的。其他的，你就别问了。”舒尔孛连忙闭嘴。
　　“对呀。这是你们男人该烦恼的国家大事，我一个妇道人家多问什么，只是听你说说烦恼。我呀，只要把你照顾好，就是对国家最有利的事情了。你好了，才可以辅佐皇上，处理政事啊。来，我们吃饭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把筷子递给朱祁钰，朱祁钰接过来。
　　以后的日子朱祁钰已经是不能闲着了。舒尔孛虽然闲着可是却心惊胆战的。
　　歌云来告诉她。
　　“我们，可以撤了。”“什么？现在就撤吗？”
　　“对。因为……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，为什么我们可以撤了，大明必败无疑！”歌云说的斩钉截铁。
　　舒尔孛不太清楚。“什么？谁会告诉我？”“这阵子，每天和你同床共枕的人会来告诉你，这场战争的结果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一听这话，心里很不高兴。“对，我们可以撤了。那我问你，你这么个肚子，能骑马吗？能走多远？万一进入交锋区的时候，你要生了，怎么办？”
　　“还能怎么办？生下来！扔掉！”歌云丝毫没有在乎这是她的孩子，竟然说的出扔掉的话。
　　“歌云，你别生气，你挺着肚子，我们……我们怎么骑马快速逃跑。还有，还有一个月，你就要生了。再等一个月，你生完，我们立刻走。带着这个孩子。”
　　舒尔孛握着歌云的手，企图说服她。
　　“真的！我们把他带回瓦剌。”“可我怎么向帖木儿解释这个孩子？”
　　歌云也很无奈，怀胎十月，没有感情，这是假的。但是要她带着孩子去找她的爱人，也是难事。
　　“我们可以说，这是捡的孩子。哪怕被拆穿，二哥不会介意的。”
　　“可是，我介意！”歌云抽回自己的手。“你要是舍不得朱祁钰，想再留一个月就直说。何必拿我当借口？反正，我们都听你的。”
　　“歌云！难道你真的觉得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吗？我这次，真的是为你着想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说得诚诚恳恳，歌云心头，感动都溢出来了。“随你吧，反正，你是格格。”
　　这天晚上，朱祁钰回来告诉舒尔孛。
　　“听天由命吧。皇兄说要御驾亲征？王振陪同。”“什么？御驾亲征？”舒尔孛终于明白，为什么这场战争，大明一定会失败，这个儿皇帝，脑子没病吧。竟然要亲征！
　　“如果，皇兄亲征，我肯定要摄政，摄政倒是没什么问题，只是担心皇兄会出事。不行，我要去和于谦他们商量一下。今晚，不知道能不能回来……”
　　“你去吧，于谦大人府上一个房间还没有吗？我知道你，你一碰到什么事情，就会全身心地做。你不必管我，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，你去做你的事情。”
　　“嗯。九儿，谢谢你。”
　　祁钰，我最后爱你的方式就是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，我不会因为我要走了，非让你陪在我身边。
　　我反而，会更加，舍不得……

☆、第80章

　　朱祁钰看舒尔孛如此大体，心里很是欣慰。“别怕，我明天早上就会回来。等我啊。”
　　“一定，你快去吧，赶在宫门关之前出去。我送你，好不好？”
　　“好。”舒尔孛和朱祁钰手牵手地走去宫门口。两个人，走的很慢，生怕破坏这种感觉。
　　路总有尽头，到了宫门口，舒尔孛最后跟朱祁钰说：“别忘了，国事固然重要，可在我眼里，你最重要。为了我，你就保重自己的身体吧。”
　　“我当然会了。”朱祁钰从怀里掏出那个穿心合。“看，我时刻都记着呢。”
　　战争开始了，祁钰，我快要走了。当你发现，我突然没了的时候，你会不会，想我？
　　如果，我是以随行宫女的身份，和朱祁镇一起走，到时候，再造成死亡的假象，你是不是还是会怀念我很久啊？
　　或者，我是以蒙古格格的身份，悄悄逃走，你会不会恨我？
　　舒尔孛纠结了好久，最后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。
　　最后，还是朱祁钰回来，看见她趴在桌子上，赶紧抱她去床上睡，一碰她，舒尔孛就醒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回来了？我，我还没有准备早膳呢，我现在就去。”
　　“别。我不饿。”朱祁钰问她：“你是担心我，一夜都趴在这里的吗？”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。”舒尔孛揉揉眼睛，“现在什么时辰了？”
　　“还早呢。马上我去上早朝。把昨晚讨论好的，启奏皇兄！”
　　“昨晚，你和于大人，说什么了？”舒尔孛问了朱祁钰，朱祁钰也告诉她了。
　　“皇兄执意要御驾亲征，我们阻拦不了，就要做好一切打算！我是监国，兵部尚书和皇兄一起去战场，而兵部侍郎留下，还有随行的文武大臣，都要安排妥当。”
　　“这种事情，我不懂，你还是想好，马上早朝的时候，和皇上怎么说吧。”
　　“嗯。九儿，这意味着！马上我会很忙。”“不管你做什么，我都陪在你身边。放心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伺候着朱祁钰换上朝服，又顺便提醒他。“那王振那边呢？他会带什么人去？”
　　“王振？他带王廷王建啊。留下了王山王林，他们是锦衣卫，还要留他们下来监视我们！”“什么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没想到，王振还这个样子，还要监视他们？
　　“而且，本来是想派一些老臣，见多识广，跟着皇兄，结果，王振带的全都是他的心腹，把我们都留在京城！他最好是凯旋而归，否则，他死惨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把帽子拿给朱祁钰，她心里清楚，这一仗，将会是，王振的死期！
　　朱祁钰走了，舒尔孛在想着什么时候和歌云一起走，但离歌云生孩子，还有一个月……
　　怎么办？一个月，已经开战了，她们还来得及走吗？
　　朱祁镇在临走前，还去见了歌云，歌云挺着大肚子弯腰行礼，朱祁镇把她扶起来。宽慰她。
　　“德妃马上朕要出征，不能陪你看着孩子出生了。你一个人可以吗？”
　　歌云巴不得他早走早好，越快越好，消失在她的眼前！
　　可歌云还是抽泣着鼻子，“皇上，您以国事为重，别担心臣妾。臣妾可以的。”
　　“好。你要是孤单害怕，尽管去找皇后还有你姐姐。”歌云才不害怕呢。你前脚走，她后脚就要溜了，担心个啥？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都知道，多谢皇上关心。”朱祁镇虽然不是特别爱她，但也把她当成是个爱妃。虽然，远远不及皇后，哪怕刘宸妃都不及。
　　“那朕今晚就睡这儿陪着你？”“皇上，您不去陪陪皇后娘娘吗？您就要走了呀。”
　　一说到皇后钱萤，朱祁镇就万分难过，已经忍住两天没有见她了，偏偏又叫他去见她。
　　歌云看朱祁镇这神情，写满了悲伤。“皇上，臣妾知道，您舍不得皇后娘娘，所以才不去坤宁宫。可是，您现在不陪，就没有机会了。要等多久才可以见到皇后娘娘啊？”
　　歌云可不想他在自己旁边，她总是害怕自己会说梦话，那就不得了。赶紧把他赶到皇后那里去。
　　“臣妾思念皇上，好歹还可以摸摸肚子，抱着孩子。那皇后娘娘呢？”
　　朱祁镇点头，“对。那今晚对不起德妃你了。朕走了。”
　　“哪有什么对不起，您本来就该以皇后娘娘为先啊。”
　　歌云送朱祁镇到门口，朱祁镇拦下她。“别送了。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“是。”
　　歌云回身的时候，舒了一大口气。总算走了。她摸着自己的肚子。
　　“当初是为了救格格才留下你的，现在，格格却也因为你，等待着回去。所有人都等着这个肚子的结果，你什么时候降生？倒是快点啊。”
　　歌云无可奈何地叹气。
　　云淡风轻的天空，一碧如洗。可是，紫禁城门口，却是最庄重的时候。
　　军队，从未列的如此整齐，军旗在风中舒展，所有人整装待发。
　　而城门上，是世间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女子。
　　最中间那个，发间有白发的，威严肃立，和周围哭哭啼啼的妃子明显不一样的，是孙太后！
　　她是舍不得儿子，但是，更气愤他的愚蠢！怎么可以这样？御驾亲征？你又不是朱元璋和朱棣，有军事才能，好好的于谦你不用，自己去，好！我看你怎么凯旋归来！
　　皇后没有哭出声音，只是，默默地流泪，苍白的小脸挂着两行清泪，这副模样，难怪朱祁镇那么爱她。
　　而旁边的周莲心还有刘宸妃她们，已经是声泪俱下了。
　　孙太后听烦了。“有什么好哭的？谁再哭，我把她扔下去！”
　　这么狠，这些后妃被吓的不敢出声音。
　　歌云本来不想哭，偏偏周围一阵声音，害都她光扯开嗓子在那里干嚎，现在倒好，不用装了。
　　歌云无聊的看向四周，企图找些不一样的东西。
　　果然，在最远处的柱子后面，站着舒尔孛。
　　舒尔孛也看到了歌云，两个人淡淡地对视一眼，战争，才刚刚开始。

☆、第81章

　　论起这场战争，可以说是，也先在明地里下套，王建在暗地里接头。
　　仁宗宣宗时期，采取安抚政策，由蒙古各部给大明进贡马匹等物，而大明则给予相应的赏赐。实际上，这就是一种经济往来关系，一种贸易。
　　但是，自从也先成为太师以后，将自己姐姐嫁给瓦剌大汗，逐渐掌握瓦剌所有的权力。不仅如此，也先的弟弟。伯颜帖木儿，赛刊王，从政治边缘走到政治中央。
　　渐渐的，也先率领瓦剌军队，统一了蒙古各部，蒙古各部臣服于瓦剌。不单单是蒙古，还有高句丽！也先还率蒙古骑兵，横扫高句丽，完全有当年成吉思汗的风范。
　　而这次，他将目光放向大明。他有一年，多派了一倍的人去大明进贡，而多出来的人，没有回蒙古。而是，留在北京。等待时机。
　　这件事情，竟然被王建发现了。他一个人，单躯直入蒙古人的地盘，要见他们的头子。
　　本来，他们是想要直接杀了王建的，但是，王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，他们就有点迟疑。
　　最后，也先来了。他和也先会面之后，才有了后来的一切。
　　这一次，也先派了两千人来进贡，却谎报有五千人。要大明多给赏赐！
　　王振发现数量不对劲之后，拒绝了瓦剌的请求，还把他们的马匹价格削去了五分之四。
　　这无疑惹怒了也先。也先先前就派了妹妹舒尔孛去北京，而且，北京早就有潜伏的人，街市，皇宫，哪里都有，可以说，知己知彼，百战百胜了。
　　所以，他一下子，就出兵了！
　　舒尔孛在皇宫里，清楚她哥哥走的每一步，她也知道，也先已经催她回去了。
　　也先写信给她，叫她快点回去。然而，她还在纠结，还在等歌云生产呢。
　　也先等舒尔孛等到崩溃，战争节节胜利，然而，妹妹迟迟没有回来，在他心里，妹妹远比战争来的重要。
　　这个妹妹，小的够做他的女儿。舒尔孛出生的时候，他们的父亲，已经很老，很老，很老了……舒尔孛的母亲都是他父亲从别的部落抢来的。
　　后来，舒尔孛出生不久，他们的父亲就死了。而她的母亲，那个年轻的美丽女人，就想要走，连舒尔孛都不管。
　　也先他们兄弟就承担起了照顾舒尔孛的责任，越来越爱惜这个妹妹，太在乎她了，所以，才会派她去北京历练历练。可是，她迟迟没有回来。
　　舒尔孛陪着朱祁钰，一起待在乾清宫，她细心地照顾着朱祁钰，只想珍惜最后的一刻。等着，歌云生产。
　　或者，先让别的人撤，她和歌云撑到最后？这样也不行，其他人一定不会同意。
　　舒尔孛手里抓着信纸，把纸揉成一团，等一会儿，就要把它烧了。这里饱含了她哥哥们的思念，她也非常想念自己的哥哥，但是，这里有她难以割舍的东西。歌云的孩子，还有，朱祁钰……
　　朱祁钰回来了，抱回了一堆公文。舒尔孛赶紧把手里的信纸揉搓揉搓，塞进怀里，“祁钰，我来帮你。”
　　“不用了。九儿，你去帮我倒杯水吧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去给他倒水，在乾清宫轻车熟路的她，倒茶之类的事情，闭着眼睛都能做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怎么抱这么多回来啊？”“我就是把这么久的奏章都抱过来，还有关于这次瓦剌的，那些大臣的建议，我都抱过来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奏章一股脑地全都摊在桌子上，“天啊。好多啊。一点一点来吧。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舒尔孛在旁边情不自禁地给他浇了一盆凉水，“以前，皇上从来没有一天看完奏章的。永远都是堆积，堆积，堆积……”
　　“我又不是我皇兄，我告诉你，我就要今天把它们看完，批阅完！”
　　“祁钰，你别勉强自己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特别担心朱祁钰会吃不消，自己第一次这么志气满满的要批阅奏折，结果，批到一半的时候，朱祁钰实在忍不住起身，走动两步，再扭扭手腕和脖子。朱祁钰再抬头看看舒尔孛，她拿着一本书在胖大哈欠。
　　“九儿你要是累了，你先睡吧。我看完就睡。”
　　“我不累，我在你旁边看书好了，顺便给你泡茶，递东西。”
　　“好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拿起一本诗经，坐在椅子上，细细品读，时不时得抬头看看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没有抬头看她，全身心地看奏章。也是，这都烽火连天了，他哪里还有心思调情啊？
　　舒尔孛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，突然觉得，这是应该的。朱祁钰就该忽略她，一心扑在国事上。
　　舒尔孛该站起来，轻轻把茶壶抽过来，一颠，就发现，茶还是满满的。朱祁钰没有喝。再一摸茶壶，冰凉的。晚上喝凉的肯定也不好。
　　舒尔孛悄悄地走到后面，换了一壶热茶。再放在朱祁钰旁边，动作一气呵成，完全不让他发现。
　　然后，她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看书。
　　一个晚上，她给朱祁钰倒了3次热茶，都是满满的茶水，倒掉换成热的。
　　朱祁钰都没有喝一口。
　　最后，天快要亮的时候，朱祁钰从桌子前，抬起头，这奏章，真不是人批的！脖子都要断了！
　　他转转脖子，看看舒尔孛在哪里，椅子上没人啊。他再找找，原来，舒尔孛已经倒在床上了，衣服还穿着，鞋子都没有脱。
　　还是在等他，不过，等的太累。连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。
　　朱祁钰轻手轻脚地走到舒尔孛身边，替她脱下鞋子，然后，拉过被子，睡在舒尔孛旁边，最后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。
　　一个夜晚，就是这么祥和。我的心里有你，你的眼中是我。
　　但愿，我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不变的你，我不会恨你。但愿，你的眼中永远是我，你不会离开我。

☆、第82章

　　舒尔孛还像原来一样，坐在朱祁钰面前，伺候着他。
　　突然，朱祁钰猛地放下手中的奏章，整个人，瘫在椅子上，一动不动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怎么了？”朱祁钰竟然没有理她，还在那里发呆。“祁钰，你不要吓我？”
　　“九儿，叫成英，去请于谦于大人……出大事了……”“好！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到外面去找成英，回来之后再问朱祁钰。
　　“祁钰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？你怎么这个样子？”“你自己看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有气无力地把奏章递给舒尔孛，舒尔孛迟疑地接过来，先做好心理准备。会是什么事情呢？
　　舒尔孛看下去了。
　　王振独揽大权，改变行军路线，不顾兵部尚书劝阻，一意孤行，在土木堡处，受到瓦剌的伏击，瓦剌军队以一敌十，大败皇上的军队，而且……
　　舒尔孛看到这里，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，朱祁镇被俘虏了！太好了，这场战争，已经定局了！
　　不枉我辛苦潜伏两年。舒尔孛的喜笑颜开，和朱祁钰的垂头丧气，形成鲜明对比。舒尔孛把奏章合上，放到桌上。
　　虽然心里很高兴，但是，她还是要装的很难过。
　　“祁钰，这么大的事情，你要镇静，不能被打倒啊！皇上出事了，现在要紧的是去找太后，还有和文武百官商量好对策。你不能这么颓靡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拍拍她的手：“你为我担心了，我没事。只是，不知道皇兄现在怎么样。他临走前，立了大皇子朱见深为太子。如今，我要去找太后，共商大事！”
　　舒尔孛点着头，表示同意朱祁钰的做法。舒尔孛陪着朱祁钰走到乾清宫外面，于谦和李贤他们火急火燎地跑进来。
　　于谦他们基本上都认识舒尔孛，舒尔孛躲在朱祁钰身后向他们行礼，随后和朱祁钰目光交流一下，舒尔孛就转身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回去之后，和成英说话，她带着成英来到一处房间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可以帮我个忙吗？”“你说吧，九儿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前面一个房间，指着它，问成英：“那里，是谁的房间……”
　　“那里？”成英扭头看看，“那里不是王廷王建兄弟待的房间吗？”
　　“对。我找你的就是这件事情。替我救一个人吧。”
　　成英冷笑一声：“不会是王廷吧？”舒尔孛点头。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成英反问她：“难道，你和王廷真的有私情？”
　　“你想到哪儿去了！”舒尔孛打了成英一下。“你还记得，我在东厂的那段日子吗？”
　　成英当然记得，那段日子，舒尔孛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。
　　“那段日子，王振变本加厉地折磨我，是王廷，让人偷偷给我送药，偷偷给我送吃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着王廷，虽然此刻，他在土木堡，但是，舒尔孛相信，他会回来的。
　　“虽然，之前，我真的非常讨厌他，老是觊觎我。但是，在乾清宫只有他是真心帮助我，他真的为了做了很多，甚至欺骗王振包庇我。如果，他回来了。你可以帮帮他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几乎是在恳求成英，成英想了一下。“好吧，我可以，给他点钱，让他在宫外生活。但是，让他再进宫，不可以！而且，他现在生死未卜。”
　　“不！他一定会活下来的。而且一定会回来！”舒尔孛十分相信王廷。王廷，一定会回来的。等她舒尔孛回到瓦剌，就请成英来照顾王廷吧。
　　朱祁钰和那帮大臣一起去找孙太后，依朱祁钰的意思，立太子朱见深，为新帝！他继续担任监国！
　　孙太后默默点头。然而，于谦却有个新提议。
　　朱祁钰回到乾清宫都是傍晚的事情了，天气渐渐转凉，舒尔孛在房间里，都感觉有点冷。
　　当朱祁钰出现的时候，舒尔孛连忙走上去。“回来了？吃饭了吗？要不要喝点热水？”
　　朱祁钰摇摇头，没有说话。舒尔孛不知道他们今天商量了什么结果，也不在乎是什么结果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还是先坐下来吧。”朱祁钰缓缓坐在椅子上。他转头看着朱祁镇的龙椅，他做了这么久的监国，一直都是坐在别的椅子上看奏章的。从来不敢靠近他大哥的龙椅。
　　然而，此时此刻，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把龙椅。
　　“祁钰，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吧。”朱祁钰只是点头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钰魂不守舍的样子，到底，发生了什么？
　　舒尔孛给朱祁钰弄了些薏仁粥，配些可口的小菜，朱祁钰吃的倒也香。
　　“祁钰，今晚还要看完所有的奏章吗？我去帮你整理一下。”舒尔孛正要起身，朱祁钰一把抓住舒尔孛，舒尔孛吓了一跳，难道，他已经知道了？
　　舒尔孛喊了一声：“祁钰……”“今晚，我不想批阅奏章了。”
　　“好，那你想做什么？我都陪你。”“我们休息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明显感觉到今晚朱祁钰不太对劲。但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。
　　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，舒尔孛摸着他的脸，朱祁钰闭上了眼睛。
　　虽然不知道此刻你想些什么，但是，你的心一定很乱，你一定还在想战事。
　　“祁钰，最近你累了，也瘦了，胃口都不怎么好了。你很辛苦，我看在眼里，疼在心里。今晚，你好好的休息吧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如果，如果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我大哥的事情怎么办？”
　　“祁钰。”舒尔孛没有听他喊皇兄，喊的是大哥，就意味着，此刻在他心里，兄弟之情胜过皇家威严。
　　“你刚刚喊的是大哥……你心里有这个大哥，有朝廷，怎么会对不起他，就算对不起皇上。你也是无可奈何的吧。你们兄弟感情那么好，如果，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，当他知道原因之后，也会原谅你的。现在什么最重要？保住这场战争的胜利！保住皇上的生命！只有保住大明，才能保住皇上！你喊他大哥，难道你宁可对得起他也不要他的命了？而你的决断，是至关重要的啊。你是监国，满朝文武现在以你马首是瞻啊。”
　　“九儿……”朱祁钰享受着舒尔孛抚摸他的脸，果然没有爱错女人啊。
　　“我先去看奏章了，你先睡吧。”朱祁钰又恢复了干劲，舒尔孛笑眯眯地坐起来，提醒他：“天气凉了，多添件衣服。”“遵命！”

☆、第83章

　　第二天，等舒尔孛醒来的时候，朱祁钰又走了。他在舒尔孛枕边留了字条：等我回来。
　　难道，昨晚祁钰一夜未眠吗？
　　舒尔孛起来换上衣服，去看歌云。
　　满皇宫的人都知道，现在舒尔孛是朱祁钰未来的妃子。以前，她走在路上的时候，别人对她指指点点，嗤笑不已。现在她走在路上，那全是艳羡的目光啊。
　　她和歌云，单独坐在一起。“歌云，土木堡之事，你已经知道了吧？”
　　“当然了。这才是我们蒙古骑兵的风范。格格，我们赢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轻轻摇头，“我觉得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下定论。我们现在，只是在等你，等你的肚子。”
　　“格格，对不起。”舒尔孛摸摸她的肚子。安慰歌云：“没事的。当初，就是为了我，才怀了这个孩子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你看看，你的脚都肿了，不能走路。”
　　“格格……”歌云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呢。门外有人敲门。
　　“韩姑娘，郕王殿下正在找您呢。”舒尔孛答应一声：“知道了。”
　　歌云笑笑：“这朱祁钰已经是离不开你了吗？那格格也离不开他了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解释道：“他找我应该是有事情吧。不会只是因为离不开我，才找我的。我们就要走了，不该再说这种话了，歌云。”
　　“格格，你知道就好。”
　　与此同时，在前朝，土木堡惨变的事情，已经是众人皆知了！
　　多少老臣跪在那里，求朱祁钰下令杀了马顺，王山王林！这次的失败，可以说是，完全由王振一个人导致的！
　　王振已经死了，王廷王建下落不明，估计也死了。朝廷之中就还有他们的同党没有得到处罚。
　　在王振众多党羽之中，马顺，是所有人都记恨的！
　　是他，他杀了刘蕴！
　　朱祁钰站在龙椅旁，听着底下大臣，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王振及其党羽的恶事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？
　　“各位大人，你们说的有理朝政被王振搅得乌烟瘴气，他的那些党羽不除，也难以令各位大人心安。
　　好！本王决定，将他们立即收押，查清罪状之后，依法处置！”
　　“不！”底下一个大臣突然喊道：“王爷，他们的罪行，罄竹难书！请王爷即刻下令，处死他们！还有，斩抄王振全家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听就愣了一下。我毕竟只是个监国，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战争，他们还在想着报仇？
　　朱祁钰的这一个多虑，急坏了底下的一帮大臣。刚刚发话的人，朝地上一跪。
　　“王爷若是不答应，臣，长跪不起！”“长跪不起……”
　　所有大臣一阵附和，纷纷跪倒在地，整个大厅一片鬼哭狼嚎。
　　朱祁钰想了一下。若是此刻没有满足他们，只怕弄的人心涣散，这正是要众志成城之时。
　　朱祁钰的周全考虑，竟然被躲在门后面偷看的马顺想错了。
　　“王爷还是惧怕翁公的，翁公虽死，可我还是锦衣卫的头子。此刻，王爷想必是被这一群文臣弄的进退两难，这正是我为王爷解忧，大献殷勤的好机会。”
　　在朱祁钰就要下令，诛杀王氏一族的时候，马顺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进来了。不光朱祁钰看呆了，连那帮大臣也说不出话来，于谦更是觉得稀里糊涂。
　　马顺仿佛天降之神，前来拯救朱祁钰一般。
　　“翁公为国捐躯之精神，可是你们这么一帮酸臭文人可比的。王爷思前想后，还是觉得事实胜于雄辩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嗤笑一声，那帮大臣再也按耐不住了，站起来骂马顺。
　　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，马顺！你丧尽天良灭绝人性，猪狗不如！”
　　马顺也跟他们急了。“你们胆敢如此放肆。我立刻就派锦衣卫进来，把你们都抓起来，以儆效尤！”
　　“本王倒要看看，哪个锦衣卫敢进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站在上方，洪亮的声音，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，他坚定的眼神和强硬的态度，对那些文臣，无疑是最好的支持。
　　“马顺！”一个大臣拿起手中的长条就往马顺头上夯，看得朱祁钰都心惊胆战，这一声响，真是响！马顺手一摸，就是一摊血！
　　竟然一下子就发出血来了。
　　接下来，朱祁钰捂着脸不想看，一帮饱读圣贤书的大臣，竟然挽起袖子，摘下乌纱帽，动手了？这些一天到晚说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人啊。
　　打起架来，毫不含糊啊！人家打架用拳头，这些人，拳头就不提了，用腿踢，还用牙咬。
　　朝堂上，变得连菜市场都不如。他们一边动手，还在说狠话。
　　“打死他！打死他！还有王山！王林！还有宫中那个德妃！”
　　德妃？朱祁钰心中一颤，九儿怎么会让他们伤害德妃呢？而且，德妃马上就要生了。
　　不行！朱祁钰第一反应就是去通知舒尔孛，反正这里打的火热，他就下去跟成英说一声，提醒舒尔孛。
　　结果，于谦以为，朱祁钰被这帮大臣的打斗，搞得害怕了，想先逃走。
　　于谦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，跑上去，拉住朱祁钰。朱祁钰搞不懂于谦这个时候拉他干嘛：“于大人，您这是……”
　　“王爷，现在您不能走啊。您看看，这帮大臣，一个个比狼还恐怖啊。您以为马顺可以活下来吗？如果，您走了，就失控了呀。”
　　“于大人，我去去就来，很快的，就吩咐一句话……”“现在没有什么事情，比战争更重要！”于谦话音刚落，底下就传来一阵唏嘘声。
　　“马顺，死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目瞪口呆，他们哪里是狼啊？能把一个人活活打死！简直就是豺狼虎豹啊！·
　　深红的血，从人群中流出，朱祁钰稍稍冷静了。刚刚还有点害怕的声音，瞬间被兴高采烈的呼喊代替。
　　“马顺！终于死啦！”
　　他们转过身体，竟然对朱祁钰也吆五喝六。“王爷，把王山王林，交出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哪里知道那俩兄弟在哪里啊？已经打死了一个马顺，难道，今天这殿堂之上还要再死两个人？

☆、第84章

　　于谦也不知道王山王林在哪里，他也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。
　　朱祁钰想了一下，突然来了一句。“各位大人，你们在这大殿之上，公然用武。纵然这马顺该千刀万剐，可你们杀人，也是事实啊。你们叫本王给你们什么？”
　　底下的熊熊烈火，稍微灭了一点点。
　　朱祁钰乘胜追击。“放心。本王以监国的身份，赦免你们的罪。你们不能再动粗了，不然，怎么对得起你们读的圣贤书？
　　还有，锦衣卫马顺都死了，王山王林，自然也逃不了！从现在起！锦衣卫，不得听王山王林的话，全权由本王直接指挥！捉拿王山王林，同时，逮捕王氏一族！收押听审！”
　　众人纷纷倒地谢恩。
　　朱祁钰松了一口气，终于冷静下来了。对了。还要找舒尔孛呢。
　　“大家今天都累了，先回去吧。今后，为了这场战争，大家都会很辛苦。但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，瓦剌一族，不算什么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个转身，于谦又拉着他。“于大人，我说了，去去就来。很快的。”“王爷，您还记得，臣向太后的提议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还没有答应那个提议呢。“于大人，您……给我最后一点时间吧。”
　　“王爷。”于谦等底下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，才继续说下去。
　　“没有时间了。比起皇上，大明的安危更加重要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回头看看这把龙椅，曾经，他多少次仰望坐在上面的大哥，朱祁镇。如果有机会，他还会弯腰驼背，白发斑斑地看着朱见深坐在上面，意气风发，一扫现在童稚模样。
　　哪怕现在，风雨飘摇，他也愿意陪着那个只有2岁的太子，一起抗过这段日子。
　　但是，于谦说：“主幼国弱。虽说现在，外敌当前，可是也会有小人惹事生非。太后，臣提议，由郕王继任大统！断了瓦剌要挟之念，然后，众志成城，同仇敌忾！”
　　朱祁钰和于谦私下里是有来往，但只是书文方面，于谦这个提议就不怕孙太后误以为，他们是串通好的吧？
　　朱祁钰一直在犹豫，都犹豫了一天了。于谦在一边干着急。
　　朱祁钰说：“给我最后一天时间考虑吧。于大人。”
　　“不能一天，今晚，必须有结果，今天晚上，我会去见太后，朝中部分胆小如鼠的人，正在，提议迁都啊。战事刻不容缓啊！”
　　“于大人，今天晚上，我一定给您一个答案。”
　　于谦知道，朱祁钰已经默默接受了这件事情，只是，还要再有些时间来适应。
　　于谦放开他了。
　　朱祁钰走回乾清宫，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向他行礼喊“王爷”。
　　朱祁钰听见这话，压力很大啊。可是，于谦和太后已经都决定了，现在就等他点头了。
　　朱祁钰回到乾清宫，喊了一句：“九儿，我回来了。”一片寂静，没人答应他。
　　看来，她是去看德妃了。
　　“来人啊。”成英过来了。“成英，你去储秀宫，把九儿喊回来。”“是。”
　　成英去储秀宫的路上，想着：看来，九儿一定会是王爷身边的第一宠妃了。九儿，你终于熬到头了。
　　舒尔孛从储秀宫离开，回乾清宫。她刚刚走进去，就看见朱祁钰站在龙椅边，一言不发，盯着龙椅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
　　舒尔孛本来想喊一句：“祁钰，我回来了。”可是，看着场景，还是安安静静地进去吧。
　　舒尔孛从后面伸出双手，环着朱祁钰的腰。朱祁钰笑一笑，左臂抬起来，舒尔孛从他左臂下面，转到他面前。
　　“你又在苦恼了？”“对。战事越来越吃紧了。马上，为了军饷，还要在宫中裁撤好多人。还要继续征兵……”
　　“嗯。我相信，众志成城，一定可以渡过这次难关的。”
　　“九儿，再等等吧。等这场战争结束……”舒尔孛知道，他说的是成亲的事情。她更知道，这场战争没有个好几年是不能结束的。
　　“祁钰，我不着急的。事实上，不管有没有成亲。我都是你的呀。”舒尔孛不会嫁给他的。还有不到一个月，她就要走了。
　　朱祁钰揽着舒尔孛，继续看着龙椅发呆。
　　舒尔孛也顺着他的目光，看着龙椅。
　　“祁钰，事实上，不管谁做这个位子，你都要担起最沉重的责任。其他藩王如今都在封地，正在往北京赶。瓦剌军队，也要打到北京了。太后和于大人，一起做的决断，不会有太大差池的。你也知道，国，比家大。保住大明，才能保住皇上。现在，要定人心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没有说话。舒尔孛靠在他身上，和他相互依偎。
　　良久，朱祁钰说：“九儿，今晚我还会去慈宁宫。会晚点回来。你先睡吧。”
　　“祁钰，我等你。”
　　第二天，朝堂之上，又掀起一阵大风。迁都！
　　于谦力主不迁都，一帮大臣非要迁都。
　　朱祁钰站在上面，默默地看着下面一番唇枪舌剑。他肯定是不赞成迁都的，但他不该作为辩论者，他是最后下决定的人。
　　孙太后悄悄来到大殿后面，观察朱祁钰。
　　底下一片喧哗，朱祁钰觉得这么争辩下去没有意思。
　　“各位大人，稍安勿躁。大家说的都有道理，都是为了朝廷。本王觉得，于谦大人说得对。如果迁都，大家可记得大宋王朝迁都之后，风雨飘摇，偏安一隅受尽欺凌！难道，我大明要重蹈覆辙吗？倘若迁都，就要耗费人力物力，正值前方吃紧，我们却在撤退。蒙古人会怎么想？不迁都！绝不迁都，死守北京！”
　　“好！”孙太后从后面走了出来。文武百官纷纷跪地。“参见太后。”
　　孙太后喊众人平身之后，走上楼梯，站在朱祁钰身边。她和于谦对视一眼。孙太后又看了一眼朱祁钰。朱祁钰跪地，喊了一声：“母后。”
　　“绝不迁都！死守北京！还有，册立新君。立郕王朱祁钰为帝。”
　　孙太后一声令下，朱祁钰在众臣的诧异中，坐上龙椅。
　　他扶着手把上的龙头，看着下面的臣子他眼中仿佛看到了众生百姓。
　　于谦率先喊：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

☆、第85章

　　舒尔孛听成英说，朱祁钰已经登基为帝了。舒尔孛心里先一高兴，喜笑颜开，随后又愁眉苦脸。
　　成英问她：“你怎么了，九儿？不，应该是韩……贵妃？”
　　“成英别胡说了。我和祁钰还没有夫妻之实，我还只是一个宫女。虽然祁钰已经登基了，难道他登基第一件事，就是册立我吗？”
　　“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嘛。”成英只是想逗逗她，谁让她，脸色转变的那么快啊。完全不知她在担心什么。
　　“成英，皇上刚刚登基，我又喜又恼。他会更累的。”
　　原来担心这个啊。成英拍拍舒尔孛的肩膀，“放心，王，不，皇上可以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还是像以前一样，照常给朱祁钰整理奏章，收拾房间。她有个收拾的小习惯，就是，会在收拾之后，点上熏香，夏天会放上一些艾香，驱蚊虫。冬天就会放着花香，淡淡的味道会让人心情愉悦。
　　等人回来之后，她就会把香灭掉。
　　朱祁钰进来的时候，她还在点香。朱祁钰也像她昨天那样，从后面，悄无声息地抱住她的腰，动作很轻，舒尔孛没有被吓到，她知道是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的脸蹭着舒尔孛的脸，舒尔孛把香点好以后，就把手，放到朱祁钰的脸上。问他：“香吗？”
　　“好香啊。”朱祁钰撅起嘴唇，亲了舒尔孛一下。
　　舒尔孛把手放下来，转过身体，和朱祁钰四目相对。
　　“我该喊你什么呢？”舒尔孛将手挂在朱祁钰脖子上，两个人的身体贴的紧紧的。
　　朱祁钰刚刚登基，连龙袍都没有换呢。
　　他又弹了一下舒尔孛的脑门。“傻呀！随你。”“那我喊，皇上吧。”
　　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不喊祁钰喊皇上？”朱祁钰现在有点害怕，难道成为皇帝，就真的少了那么多的快乐吗？
　　“因为，我要是喊你祁钰，被别人听到的话，毕竟不好。不是说你色迷心窍就是说我恃宠而骄。我也不想啊。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，你就还是祁钰，我还是九儿。”
　　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？”朱祁钰一脸坏笑地想着，“只有，我们两个人的时候，不是晚上，我们躺在床上的时候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脸一红，打了他一下。“说什么呢！”
　　朱祁钰恢复正常了。“嗯。马上，我要立我母妃为太后，汪冰珠为皇后，只能委屈你做贵妃了。”听朱祁钰这话，感觉多欠舒尔孛似的。
　　可是，贵妃啊！皇后之下就是贵妃了。而且，这么多天，朱祁钰只去看了汪冰珠两回，还是为了看女儿固安。唉。
　　舒尔孛连忙拒绝。“别啊。太快了。”“什么？还快？！”朱祁钰诧异地反问舒尔孛。
　　“就是有点快了。等战事缓过来一些吧。宫里多添了一个贵妃，还是新帝最宠爱的贵妃，要多很多开销的。你不是还要裁撤宫女吗？”
　　“好吧。”朱祁钰的语气，还是有些失望的。忍了那么久，还是……不可以啊。
　　舒尔孛大概知道他的这句“好吧”里面饱含多少复杂的情绪了。说句实话，她也不想留着遗憾回去。
　　“祁钰，今晚，你还忙吗？”“估计，还忙吧。毕竟刚刚登基，还有战事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摸着朱祁钰的胸口，想在他的胸膛上，留下自己的痕迹。哪怕是泪痕。
　　“不管，你忙到多晚，今晚我都等你。记得回来就行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那么聪明，这话怎么听不懂呢？而且也有好几个女人了。
　　朱祁钰捏了一把她的脸，“好。等我！”朱祁钰转身就走了。
　　祁钰，我不想留下遗憾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龙椅上，面前站着于谦，李贤一帮大臣。几个人一直在那里商量着，怎么应对战事。
　　朱祁钰本来是坐着的，后来，按耐不住心情，站起来和他们一起商量。
　　几个人，大概是达成共识了。
　　由于谦总领军事，率领军队，保卫北京。大明有补给优势，蒙古军队离得那么远，补给肯定不及大明。大明还有地理优势。
　　还有，蒙古骑兵固然厉害，但是，大明还有□□队。当年朱棣就是用□□队重创蒙古人的，还记得当时蒙古人的首领，是舒尔孛和也先的爷爷……
　　还有，由于谦和李贤两个人，利用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，找出潜伏在北京的蒙古人。
　　为什么要找潜伏在北京的蒙古人呢？
　　因为，王建没有死，并且，就是他帮也先认出朱祁镇的！他已经是蒙古人的走狗了。而且，从逃回的士兵口中可知，王建和伯颜帖木儿见面的时候，是笑着见面的，并且，他还特别照顾王建，好像以前认识，跟他打拳作揖。
　　于谦李贤就猜想，会不会……还有人在北京，做眼线，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！一定要彻查！
　　朱祁钰对这个做法也是很赞同的。渐渐的，天就黑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了一下天色，叫人去准备一些银耳莲子羹，然后，再请成英给朱祁钰他们送过去。
　　成英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，朱祁钰看见他，以为是舒尔孛来催他了。
　　谁知道，还有跟着成英的四个宫女，每个人手里还端着两碗羹。
　　“皇上，您和大人们，吃些东西，再继续商讨吧。”成英亲自给朱祁钰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，放在他的桌前。
　　各人都坐下来了，先吃点东西。他们这才想起来，晚饭还没有吃呢。看着送来的温暖，他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。
　　朱祁钰问道：“谁送来的？”成英想了一下，才说：“是……韩姑娘。还是韩妃娘娘啊？”朱祁钰咽了一口口水。真是的，说九儿不就行了。韩妃娘娘，这称谓……也蛮好听的。
　　朱祁钰握着这碗羹，露出些许安慰的笑容。李贤一听，问成英：“韩姑娘是当初的九姑姑吗？”朱祁钰朝李贤一点头。
　　于谦多说了一句：“我当初在东厂里，还和她有一面之缘。当时，她还是九姑姑，王振的人。可我明显感觉到，她与他们不同。”
　　于谦看看朱祁钰，那是对朱祁钰眼光的赞赏。
　　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。
　　李贤看着手里的银耳莲子羹，陷入了沉思。

☆、第86章

　　朱祁钰直到半夜，才回床上休息。舒尔孛确实早就已经上床了，可是今晚她有心事，怎么也睡不着。
　　朱祁钰悄悄地睡到舒尔孛身边。她今天的意思，是答应朱祁钰了。
　　朱祁钰以前都是抱着舒尔孛的，她的身体，什么样子，朱祁钰可以说是，猜得八成了，真的要看看，他还是有点小激动。
　　他伏在舒尔孛耳边，嘘声喊道：“九儿，我回来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笑着睁开眼睛，看着朱祁钰，然后，把手勾在朱祁钰脖子上。“我知道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只手爬上舒尔孛的腰，再向上，却在胸口那里停住了。
　　“九儿，这样，对你不公平。”朱祁钰缩着手，但是，没有忍住，还是把手放在了舒尔孛的脖子那里，仅仅蹭着她脖子那里，唯一□□的肌肤。他贪婪地抚摸着自己唯一可以碰的地方。
　　“如果，我先占着你没有给你名分，我会愧疚的。我还会继续忍耐，不过，哪天我要是没有忍住，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？”
　　“是我愿意的。祁钰，这不是不公平，我也想做你的女人。”
　　最后，朱祁钰还是忍住了。
　　舒尔孛抱着他，“谢谢你，这么在乎我。”
　　歌云在储秀宫，这几天睡不着吃不下，不单单是快要生了。还有，就是她听到了风声，他们在查宫里的事情。
　　歌云很着急，摸着肚子，越想越害怕，要是被查到就不得了！格格，格格！你千万不能被查到啊！
　　你才是最重要的啊！可是，你还因为我现在不能走！肚子啊，肚子，你赶紧，出来吧！
　　歌云急得捶打自己的肚子。怀胎十月，一点怜惜之情，全都输给了此刻的心急如焚。
　　“你倒是出来啊！”
　　歌云赶紧去请个太医要催产药。
　　可是那太医拱着手，跟她道歉。
　　“歌云，格格说了，要你这个孩子，平安降生。不让我们给你药啊。”歌云瞪着眼睛问他：“你难道不知道于谦他们已经在查了吗？虽说，我们这么隐秘，可是，万一呢？我们出事没有关系，可是，格格呢？她绝对不能有事啊！”
　　“可是，格格说了，就是不给你啊。她跟我们下了死命令啊！”这太医也是左右为难，要急死了。
　　歌云又说：“不，格格是因为舍不得朱祁钰啊！他刚刚登基，格格还对他有情！所以格格才拖延时间的！”
　　歌云都这么说了，那个太医还是跪在那里，难以抉择。
　　“天啊，你是不是染上汉人拖延的毛病啦？爽快一点好不好？”
　　他终于抬头说话了：“不给！要是让格格知道，我就算平安回到瓦剌，下半辈子也不会平安了！”
　　歌云气的马上就要把孩子生出来。
　　“那你告诉我，可以用什么办法啊？我摔跤？从楼梯上摔下来？可以吧？”
　　“这！”太医立即阻止歌云，“这对你自己也是有危险的呀！你疯了？！”
　　歌云听这话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。
　　“我懂了。这样可以快点把孩子生出来对吧？你可以走了！”歌云挥挥手，太医还是不放弃提醒她。
　　“你别胡闹了！好不好？你下手也没轻没重的！”
　　要不是歌云太着急，她也不会选择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啊。
　　“歌云啊，你别冲动，这么久都忍下来了，何况最后几天呢？别冲动啊！”
　　歌云闭着眼睛，传唤宫外的人。“来人，送太医！”
　　“我不走，你们知道你们娘娘要干嘛吗？”歌云吓得赶紧拿了好几块糕点，满满一手，就直截了当地揣进他的嘴里，把他的嘴堵地死死的。
　　“带出去！”歌云的裙摆一扬，太医就被那些太监给架了出去。
　　歌云带着宫女们，一起来到城门上。她从后宫走到城门，再爬上去。宫女们都看得害怕。
　　“娘娘，天气凉了。回去吧，为了小皇子着想啊。”
　　歌云看着远方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太上皇，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？当初他走的时候，就说过，他不会等这个孩子出生，叫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。如今，我真的觉得活的没意思了！”
　　听见歌云这种话，领头的宫女赶紧给身边的人使眼色，找谁？舒尔孛啊！
　　舒尔孛正在和朱祁钰一起吃饭。朱祁钰还对舒尔孛说呢：“德妃快要生了，马上，你就要去陪她了。”
　　“是啊。陪陪她……”她们回瓦剌后，就是姑嫂，有一生的时间作陪，祁钰，你知道吗？我希望，歌云的孩子晚点生，有了孩子，意味着，我要回去，我永远不能陪你了。
　　舒尔孛把脸埋在碗里，没有让朱祁钰发现此刻的心情变化。
　　朱祁钰还在说：“德妃还好，不像皇嫂。自从皇兄出事之后，她就变了一个人。不再是以前那个仪态万千的皇后了。她一天到晚地在佛堂哭泣。我去看过她好几回，劝她不要再哭了，她都瘦了好多了。也不知道是哪个嚼舌头的奴才告诉她，说瓦剌人要钱赎皇兄，把她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拿出来，连凤袍都拿出来，说上面是金线，要去赎皇兄。看得我心里难受死了。”
　　“他们感情深厚，而且，钱皇后也不像周贵妃那样，还有孩子做寄托。她就一个人……唉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也叹息着。
　　舒尔孛突然想到：“对了。钱皇后拿出自己的钱要去赎太上皇，可以让皇后娘娘也做这样的事情。让她用自己的积蓄，为士兵们增添衣物，还有掩埋什么的。这样可以聚集人心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也点头。“对！我可以让她这么做啊。”舒尔孛和朱祁钰刚刚把话头转过来，成英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急冲冲地进来了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做回锦衣卫了？”舒尔孛问了成英一声，朱祁钰又抢话说：“对呀，他本来就是锦衣卫。现在让他恢复身份罢了。”
　　成英一脸担忧。“那个，九儿，宫女来说，德妃娘娘跑到城门上，说了好多话。在怀念太上皇，感觉不对劲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才感觉不对劲呢，怀念太上皇？见鬼了吧？舒尔孛看着成英，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朱祁钰跟她说：“九儿，你赶紧去看看吧。德妃娘娘就要生了，别出什么事情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放下碗筷，她担心的不是歌云说了什么，而是，歌云在城门上！她快要生了呀！
　　“成英，你跟过去！”朱祁钰还叫成英去接应一下。

☆、第87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成英一路跑向城门。结果，还没有到城门呢，就又有人来报。“不好啦！德妃娘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。流了好多血！好像要生了！”
　　“你说什么！”舒尔孛红着眼睛问这个前来传话的宫女，把这个宫女吓得呆在那里，不敢说话。
　　成英说：“多谢，你先下去吧。我和韩姑娘，马上就去储秀宫！”
　　成英拉着舒尔孛就朝储秀宫跑。舒尔孛还想着，她对太医说过，不要给她催产药，可是，歌云竟然选择这种方法！
　　早知道这样，就给她催产药，也不要她用这种方法啊。她第一次流产，就元气大伤，现在又……
　　舒尔孛慌里慌张地赶到储秀宫，里面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。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地端盘子，拿药材，地上还有血和水。
　　舒尔孛径直往里面冲，成英拉着她。“你慢一点，别挡住人家拿药的人！”
　　舒尔孛稍微看了一下路，跑了进去，成英就站在门口等。
　　舒尔孛就去之后，看见大床上趴着两三个老稳婆。歌云在那里头冒冷汗，一点喊的力气都没有。
　　舒尔孛立刻跑过去，拉着歌云抓着床单的手。“我在这里，在这里呢！别怕，就疼一会儿就行了！你撑住啊！”
　　歌云脸上都是汗水，头发都浸湿了。舒尔孛拉着她的手，歌云紧紧攥住，舒尔孛的手都被捏得咔嚓咔嚓响，可是舒尔孛还是没有放开。“撑住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歌云苍白的脸颊，眼中无神，随时都有眼皮一翻的可能。她害怕地哭起来，歌云，你不能离开我啊，今晚你生下来，明天我们就回瓦剌！好不好！
　　舒尔孛“啊”地哭出来。歌云不停地喘着大气，力气仿佛用尽了。
　　舒尔孛又喊：“不要啊！歌云！你撑住啊！”舒尔孛受不了了，直接喊出了歌云的真名。
　　歌云再喘一口气，然后闭上眼睛，用力！
　　“啊！”
　　成英在外面都听地浑身打颤。这女人生孩子，简直就是要女人的命嘛。而且，她还是摔下来，被迫早产的。唉……
　　歌云握着舒尔孛的手，看着头顶黄色的帘子。想起她和伯颜帖木儿一起骑着棕色的骏马，在草原上疾驰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告诉她，他们都是喝姆妈的奶长大的，虽然是兄妹，但是，他不想。虽然，她还是自己妹妹的侍女，但是，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侍女。
　　虽然有很多虽然，可终究只有一个但是。这一个但是就足够推翻了所有虽然。
　　但是，我喜欢你啊……
　　伯颜……歌云想到了伯颜，身上的痛苦就稍稍减轻了一点。抓舒尔孛的手，就微微小了一点力气。
　　舒尔孛误以为，她要撑不住了。赶紧喊她：“歌云！歌云！醒醒啊！别睡！千万别睡啊！”
　　歌云被舒尔孛拉回现实之中，对，她还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呢！她挣扎了那么久，孩子就是没有出来！孩子出不来，她也难受的要死……
　　“伯颜！”歌云疼得上半身都离床了！她大喊伯颜帖木儿的名字。舒尔孛陪着她一起哭！
　　“头，孩子的头出来了！娘娘加把劲啊！”
　　歌云疼得头脑直摇，终于喊了一声：“啊！”
　　“歌云！别怕！要生出来了！很快了！”舒尔孛除了给她加油，陪着她哭，什么都做不了。
　　歌云歇了一口气，又想起了伯颜帖木儿带她去小树林，告诉她，他不想让她去大明做宫女。不想让她去冒险。
　　可是，也先连舒尔孛都舍得了，怎么会顾惜她？况且，她们只是去历练历练。
　　还记得，她是怎么安慰伯颜帖木儿的。
　　“我只是去一小段时间，很快回来。难道，你是担心自己变心，才不让我去的吗？”伯颜帖木儿没有说话。
　　等她走的那一天，才跟她说一句话。“平安回来，我会等你。”
　　“伯颜……”歌云虚弱地自言自语，只有她自己听见。
　　“我回来了！我回来了！”
　　歌云做出最后的努力。“啊！”成英又听见一声尖叫，接下来就是……
　　“哇……”孩子的哭声……
　　舒尔孛赶紧躺在歌云旁边，“歌云，生了，你闯过去了！你成功了！”
　　歌云已经累的只想闭上眼睛。“伯颜，我就要回来了。”
　　“嗯嗯嗯。我们就要回去了。”
　　这个时候，一个太医过来。“娘娘千万不要松懈啊，你身体不好，这半个时辰之内，别松懈啊！熬过这半个时辰就好了！韩姑娘也别和娘娘说话了，切记，这半个时辰，最重要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歌云，连连点头。歌云闭上眼睛，紧紧握着舒尔孛的手。
　　稳婆抱着刚刚出生的公主，歌云生了个女孩……
　　“恭喜娘娘，恭喜韩姑娘！小公主一切平安。”歌云睁开眼睛，看着稳婆手里，那个包在红布里面的小东西，心里不是滋味。她就要走了，那孩子怎么办？真的要给别人养吗？
　　舒尔孛下床，抱着孩子，送到歌云面前。
　　“她好小啊，身体好软。眼睛像你啊！”歌云看着自己的女儿，第一次对这个孩子，有了这么亲切的感觉。
　　她扭过头，不去看她，但是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拦不住。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她父亲不在，你就给她取个名字吧。”歌云又闭上眼睛，表示不想给她取名。
　　舒尔孛只好说：“那我来取吧。就叫……沐昕。沐浴在阳光下，永远无忧无虑的生活，忘记她出生在最乱的时候。朱沐昕。好不好？”
　　歌云没有回答，但心里肯定是同意的。歌云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，过了半个时辰……
　　她没事，挺过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将孩子交给奶娘去喂奶。她和歌云说着悄悄话。
　　“歌云，这个孩子，我知道你舍不得，我们带走吧。带回瓦剌。”
　　“伯颜知道，我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，而且之前还流产过，他会怎么看我？”
　　“这个孩子不是你的！是我的！是我和朱祁钰的！”歌云笑笑，说道：“这锅干嘛要你背？我回去，沐昕我也会带回去，如果，伯颜可以接受她，那就接受她。如果，伯颜不能，我会独自带着沐昕去别的部落生活，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。”
　　“歌云，难道，你可以舍弃我二哥？”
　　“不可以。但是，当我，拼尽全力生下孩子的时候，我才明白，我是个母亲，我爱我的孩子，我真的怎么也恨不了她！把孩子抱给我，现在！现在！”
　　歌云的情绪开始激动，还想坐起来抱。舒尔孛赶紧把她压回床上。“你躺好我去！我去！”

☆、第88章

　　舒尔孛陪着歌云直到半夜，歌云靠着她的手臂，都睡着了。
　　舒尔孛已经和她商量好了。明天晚上天一黑，她们就开始逃。只要一个时辰，他们就可以从到瓦剌军队了，只要回到瓦剌，一切都结束了。
　　舒尔孛放下歌云，独自一个人回乾清宫了。她一出门，成英就靠过来了。
　　“怎么样，德妃娘娘没事吧？”“没事，已经睡着了。”“你也回乾清宫吧。估计，皇上还没有睡，在等你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是要回乾清宫，去见朱祁钰，最后一面。“是啊。他在等我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和成英一起回到乾清宫，成英对她说：“你进去吧。我走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进去之后，朱祁钰果然还没有睡，还在看奏章。北京保卫战，已经打响了。明天。于谦就要出征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还在看奏章啊？”舒尔孛走到他身边。
　　朱祁钰放下手里的东西，问她：“那德妃娘娘怎么样了？听说是个公主。”
　　“是啊。虽然，她生的时候，特别痛苦，好歹，母女平安。”
　　朱祁钰站起来，搂着舒尔孛：“你今天很累吧。去休息吧，我一会儿就来。”
　　“祁钰！”舒尔孛突然紧紧抱着朱祁钰，还深情地喊他，朱祁钰拍着她的肩膀。
　　“别怕。德妃没事了。她也不会再有事的。”“祁钰，我没事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从他怀里抽出来，最后一次了。
　　“去睡吧，我马上就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回头了，走了一步，看一眼朱祁钰。朱祁钰朝她笑笑：“别怕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一直走到后门口，又停了一下。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看朱祁钰了。
　　朱祁钰已经坐回椅子上了，他潜心看奏章的模样，真的好认真啊。祁钰，你沉心在奏章里，就好了。我会慢慢地悄悄地离去。
　　舒尔孛刚刚离开，于谦和李贤，后脚就到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微臣等，有要事启奏！”于谦跪在那里，朱祁钰被这大礼搞糊涂了。“于大人不是说一切礼仪从简，节约时间的吗？怎么你们都跪地不起啊？”
　　于谦和李贤一起起身，两个人互看一眼，李贤说：“还是由你开口吧。”
　　于谦点头，反正，他说话一直都是直板板的。不过，这一次，真的有点难过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要说的是，宫内果然搜捕到了瓦剌奸细！”
　　“真的？！”朱祁钰喜笑颜开，“真的太好了！于大人，李大人，你们真是厉害啊。”
　　“皇上，有件事情，臣等在想，您知道了，会不会还这么高兴……”
　　于谦又吞吞吐吐的了。
　　于谦和朱祁钰原来关系就不错，如今，要说这种话，伤心啊！
　　李贤说：“于大人，算了！还是我来说吧。”李贤已经忍不住了，不能再让一条毒蛇睡在朱祁钰的枕边了！
　　“皇上，倾国！她就是瓦剌的奸细啊！”于谦闭上眼睛，不忍心看朱祁钰此刻的脸色。
　　恰好，舒尔孛收拾好东西，只带了一件衣服还有大把银子。已经准备去储秀宫，不再来乾清宫的时候。
　　她在后面听见了李贤的话。李贤，已经说出她是瓦剌奸细了！
　　舒尔孛顿时吓得腿都软了。
　　不可以！李贤和于谦两个人没有证据，没有把握，是不会来抓她的。如果，她被人抓了，那么宫里所有的瓦剌人不就……
　　舒尔孛退了几步，慌了，慌了一切。祁钰，祁钰你会相信吗？
　　舒尔孛赶紧擦了一把眼泪。不行！快跑！
　　她连包袱都不要了。拿出一些银子，揣在怀里，立即去找歌云，赶紧走啊！
　　舒尔孛从后门，一个劲地跑向储秀宫，然后，她看见一队侍卫，在巡逻。有一个侍卫转头看看她。舒尔孛也看看他。
　　是他！是瓦剌人！虽然喊不出他的名字，但是，见过他，而且他还转头看了她一眼。
　　舒尔孛赶紧冲过去。一把把他拉出来。
　　“快！所有人赶紧撤！赶紧离开北京！知道吗？一个个去通知，谁看见谁就去通知，知道吗？快！”
　　他还听不懂，“韩姑娘你怎么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压低声音说：“我以格格的身份，命令你。”
　　他瞬间懂了！“是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又赶紧跑，怎么办？太医院还有一帮人，还有歌云一个人在储秀宫，刚刚生过孩子累的半死不活。
　　到底是先去太医院，还是储秀宫？
　　舒尔孛看见前面储秀宫的牌子，她还在跑，还在疾驰。储秀宫，歌云！太医院，一帮人的性命！
　　舒尔孛亲眼看着储秀宫的牌子，在视线中，越变越大。
　　到了完全看清楚的时候，又变小了。这也就是说，舒尔孛跑过了储秀宫。再跑两步，储秀宫就在脑后了。
　　“歌云！对不起！我马上就来救你！很快！我就去趟太医院！”
　　舒尔孛跑到太医院，路太熟悉，可是这种逃亡的感觉，却让她，再也没有以前的安稳。
　　她跑到太医院门口的时候，已经是趴在门上，连爬都爬不动了。
　　“来人！”
　　她向前跨了一步，大喊一声：“来人！”
　　一个太医出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拽着他的衣服。下达命令。
　　“记住，通知太医院所有人！不管是在这里当差的，还是在宫外的！全部，撤退！半个时辰之内，必须全部逃回去！知道了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！”这个太医得令，立刻去通知里面的人。舒尔孛捂着心口，实在喘不上气了。
　　她一步一步晃悠悠地走到太医院门口。歌云，他们都要走了。
　　我们也要走了！
　　舒尔孛再一次不顾性命的跑。但是，她不知道，当她跑到储秀宫的时候，已经有锦衣卫的人盯着她了。也就是说，朱祁钰已经下令抓她了……
　　舒尔孛跑到储秀宫，储秀宫所有的宫女已经被赶走了，只剩下歌云一个光杆娘娘了。
　　歌云还在沉沉的睡着。
　　舒尔孛一路进去，没看见一个人影，只有歌云床头的烛光，在黑暗的宫中，为舒尔孛照明一点道路。
　　“歌云！歌云我来了！”

☆、第89章

　　当朱祁钰从李贤口中听到“皇上！倾国！她就是瓦剌的奸细啊！”
　　他第一反应就是，哪个倾国啊”“什么？倾国？哪个倾国？”
　　李贤跪在地上，告诉朱祁钰。
　　“皇上！就是原来的九姑姑啊！她是瓦剌人，绝对没错。否则，我和于大人，怎么可能半夜进宫跟您禀告呢！”
　　朱祁钰从龙椅上，缓缓站起来，这些日子连着劳累，只有回到这里，舒尔孛给他最温柔的安慰。在她身边，他睡得最熟……
　　枕边人，怎么会是……
　　朱祁钰扶着额头，走到桌子前面。
　　于谦知道，此刻朱祁钰心里很难受。他都不能好好地坐下来了。
　　“给，朕，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！要是有半点假话！朕就……”
　　李贤面不改色，“皇上。当初，于谦大人提及倾国的时候。臣就想，倾国和他们接触那么多，就从她那里来了解王建他们。结果，臣就去调查她，发现，她每个月都会定期出宫，身边还有锦衣卫保护，不仅如此，她进宫，是被王建买来的。试问，一个被买来的宫女，怎么会有妹妹在宫里？她每个月都要出宫做什么？微臣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。”
　　朱祁钰听到这里，突然觉得好渴，他手向后摸索，却撞倒了杯子。“哗”地一声，于谦赶紧阻止李贤。不能继续说下去了，要捡重点说。
　　“皇上，且听微臣一句。”于谦只挑重要的说，“我们自从怀疑她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让锦衣卫监视她了。今晚，德妃娘娘生产之时，有人听见倾国喊了歌云，还听见德妃娘娘喊了一声，伯颜……”
　　于谦平缓的语气比起李贤激进的态度，已经是很好了。
　　这两个字，一直缠绕在朱祁钰心上，歌云，是什么他不知道，也许是一个女人的名字。可是伯颜呢？
　　伯颜帖木儿……那是瓦剌太师也先的亲弟弟……
　　“皇上，请皇上下令，抓住倾国，让她招出其他瓦剌奸细。”李贤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朱祁钰请命了。
　　朱祁钰先挥挥手，问他们：“你们是不是搞错了？还是听错了？德妃娘娘今晚生产啊！”
　　“皇上，不会的。”于谦打消朱祁钰企图自欺欺人的念头。“监视倾国的不是别人！就是，成英啊！您还不相信他吗？”
　　成英？
　　朱祁钰猛地抬起头，成英？“你说谁？于谦？成英？”
　　于谦这才告诉朱祁钰实话。
　　“我知道，倾国很信任成英，而且他一直在乾清宫，所以，才会叫他监视倾国。与其说是监视，对于成英而言，更像是保护她。今晚，成英在门口听见了倾国和德妃娘娘的话，仅仅这两个人名，皇上，你就该问个清楚啊。我已经派人去调查那家倾国常去的客栈了。很快就会有回复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不想听到任何回复。这才多久，他刚刚和舒尔孛互相抱着安慰对方。她还紧紧抱着他，依赖着他，怎么会这样？
　　于谦和李贤都是做事有分寸有把握的人，不会乱说。现在是多事之秋，舒尔孛还是离他最近的人，同床共枕，他们怎么不担心？
　　很快，一队锦衣卫走进来，告诉他们。“那家客栈已经人去楼空了。”
　　于谦大喊：“不好！皇上，不能再犹豫了，否则他们就都逃走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现在就已经有所动摇了，他呆呆的说：“来人。”第一声，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。“来人！！！”第二声，响彻云霄。曹吉祥匆匆忙忙地跑进来：“皇上有何吩咐？”
　　“去看看，倾国在不在房间休息。”朱祁钰挥挥手。依他的猜想，此刻，舒尔孛没有得到风声，应该还在睡觉，等他回去。如果，她还在那里，他会用最平静的方式，走到她面前，而她也会笑着安慰他。
　　结果，很快，曹吉祥慌里慌张地跑回来。“皇上！韩姑娘不在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惊讶地说道：“什么？！”于谦似乎已经猜到这种结果了。
　　朱祁钰指着那些锦衣卫。“你们，兵分两路，一路搜查乾清宫，一路去储秀宫盯着，把宫女都给我带出来。看看倾国会不会去找德妃，然后，如果，她们要逃，给朕抓回来！活的！就抓到这里！德妃给我关起来，但是，小公主不能伤害，好好养着。把倾国带到我面前！”
　　“是，皇上！”
　　朱祁钰慢吞吞地走回龙椅旁，无力地坐下去。九儿你怎么会是蒙古人呢？
　　一路人已经回来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在房间后面找到了这个。”
　　于谦李贤一起伸头望去，朱祁钰倒是看都没有看。
　　李贤说：“是件衣服，还有些银子。她真的是要逃跑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听到李贤这话，真的是心寒啊。既然乾清宫没有，那就肯定是储秀宫了！
　　舒尔孛循着微弱的烛光，跑进储秀宫。“歌云，快点醒醒啊。快点，别睡了。”
　　歌云好不容易休息一会，就被人打扰。
　　“格格，你做什么呀？我刚刚睡熟……”歌云的声音还略显疲惫，有些有心无力的。
　　舒尔孛没有多做解释，给她拿件厚点的衣服。“快，穿上！我们赶紧走！趁天黑逃出去！”“不是说，明晚的吗？”
　　“来不及了！”舒尔孛把歌云从床上拉下来。歌云刚刚穿上衣服。
　　“好，那我去把沐昕抱过来。”
　　“不！你先走，我去抱！”“为什么？格格！”歌云拉着舒尔孛不让她走，“到底，怎么了？”
　　事到如今，也瞒不过她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们，好像暴露了……”
　　歌云和舒尔孛一起从储秀宫跑出来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，只有漆黑的夜色，与她们为伴。
　　“格格，其他人呢？”“我都通知了！你快点走，出去就骑马！我去抱沐昕，回军队再见！”
　　“不行！你走，我去！”歌云怎么回让舒尔孛去冒险，况且，那还是她的女儿。
　　“你身体不行，你快走啊！”
　　就在两个人还推推搡搡，一起逃命的时候，一个声音响起，仿佛晴天霹雳，让她们动弹不得。
　　“你们，一个都走不了！”

☆、第90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歌云两个人，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锦衣卫，把她们团团包围。
　　“格格，怎么办？”“别慌，他们不会直接对我们下手的。我们不能自乱阵脚！”
　　这帮锦衣卫，把她们逮住之后，就先把她们绑了起来。
　　然后，拖着歌云就走。“不！歌云！”舒尔孛拉着歌云，不让她被带走。
　　可是，两个柔弱的女子，怎么能抵抗一帮锦衣卫？“格格！格格！”歌云看着舒尔孛被按在地上，双手被反绑起来。
　　舒尔孛望着这些锦衣卫，问：“你们，要把她带到哪里去？”
　　“这你就别管了。走吧，你要去乾清宫。皇上要见你。”
　　“不！”舒尔孛摇着头，“不！我不想见他！不！”该怎么去面对他呢？
　　舒尔孛还是被这么一群人，带到了乾清宫。
　　于谦还在，李贤还在，朱祁钰坐在龙椅上，看着面前的奏章。当舒尔孛被推进去的时候，只有李贤抬头看她。
　　李贤问她：“你是蒙古人？”舒尔孛看着朱祁钰没有回答李贤。
　　于谦拉着李贤，说：“走吧。我们出去吧。让皇上来处理。”
　　李贤看看朱祁钰，他还是那个样子，一动不动。
　　李贤点头了，带着锦衣卫们一起出去，只剩下朱祁钰和舒尔孛两个人。
　　朱祁钰还是没有反应啊。舒尔孛低下头，不敢说话。
　　沉默了许久，朱祁钰才缓缓抬起头。舒尔孛跪在他的面前，身上的衣服还有些脏，估计是刚刚被按在地上。
　　她低垂着眼睛，看着地面，是在遗憾自己没有跑掉吗？
　　朱祁钰把手上的奏章丢在桌上，“啪”地一声，舒尔孛抬起头了。
　　朱祁钰竟然这么心平气和地问她：“你的真名是什么？”
　　舒尔孛悄悄看了他一眼，又迅速地低头，说出三个字：“舒尔孛。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？你在瓦剌是什么身份？”“这个无可奉告。”舒尔孛当然不能告诉他，自己是也先的亲妹妹。如果，大明知道她是也先的妹妹，肯定会用她去换朱祁镇的，那瓦剌还有什么胜算可言。
　　“朕在想，这个名字会不会也是假的？”舒尔孛没有回答他，只是保持沉默。
　　朱祁钰自顾自地说：“韩九是你，倾国是你，舒尔孛也是你。你和王建一起骗了多少人？骗了王振，王廷，皇兄，成英，还有……朱祁钰！”
　　“没有骗你。”舒尔孛抬起头看着朱祁钰，“祁钰，除了身份，我什么都没有骗你！”
　　“那你说，因为你的身份，你能让我相信你说的哪句话？！”
　　朱祁钰从龙椅上弹起来，雷厉风行地走到舒尔孛面前，一只手把舒尔孛从地上拎起来。
　　他拽着她的衣服，把她拉到自己眼前。“为什么是你！为什么是你！滚！”
　　舒尔孛被他拽地分不清东南西北，朱祁钰最后的一声滚，伴随着的是，他重重地把她摔在地上。
　　早就料想到，一旦身份暴露会有什么样的结果，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，还是好害怕……
　　“皇上！”于谦慌里慌张地进来了。“不好了，宫里突然有些侍卫，还有好几个太医忽然不见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松了一口气，还好，他们都已经走了。
　　既然他们走了，又怎么会放过舒尔孛和歌云，两个漏网之鱼？
　　朱祁钰回身问舒尔孛：“他们去哪儿了？”“回家。”舒尔孛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。“论骑马，你们还是算了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指着舒尔孛的鼻子，“你别太得意！他们跑了，也跑不了多远的！赶紧给朕去追！”
　　于谦得令退下了。
　　朱祁钰单膝跪在地上，舒尔孛从地上爬起来，坐在他面前。“舒尔孛，走的人，追不追的回来，朕觉得，倒是无所谓。你？被安插在乾清宫，而且，是最后一个去通知德妃的，你肯定不是一般的蒙古人。朕没有猜错吧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只是看看他，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。朱祁钰又对他们说：“找几个，会说蒙古语的人，到瓦剌军队里，打听打听……谁是歌云……再顺便问问舒尔孛是谁。”
　　下完命令，朱祁钰回头跟舒尔孛说：“在歌云生孩子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。你喊的名字，总不会是假的吧？不管你们是不是亲姐妹，肯定也很亲密吧？抓住她的身份，你的也不远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！舒尔孛看着朱祁钰那疲倦的脸，却还是强打起精神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。
　　“朱祁钰，你不累吗？你直接把我关起来吧。”
　　“带下去！严加看管！”
　　歌云被到锦衣卫带到了东厂的监狱里，那里湿气大，而且，入秋了，歌云刚刚生完，怎么受的了？
　　舒尔孛则是被关在乾清宫里，乾清宫最暗的一间房间。
　　这个房子，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卫，连房顶上都站着两个锦衣卫。
　　舒尔孛坐在床上，看着床上的棉被，想起了歌云。
　　舒尔孛把门打开，两只手就拦在她面前，不让她走。“我要见皇上。我要见朱祁钰！”
　　“皇上也是你想见就见的！你只能等传召！”“不行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，禀报他！耽误了，你们担待得起吗？”
　　这话一落，他们就开始犹豫了，要不要替舒尔孛去向皇上通报呢？
　　舒尔孛看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已经犹豫了。
　　“就连朱祁钰都说，我的身份不一般，掌握的东西也肯定比别人多，你们还敢这么拦着我？快去帮我通报！”
　　两个人把门重新关上，“我们去通报，你回去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只好回去等待了。
　　一会儿，他回来告诉舒尔孛。“皇上还未醒来！”“那……”舒尔孛实在担心歌云。“那歌云呢？就是德妃娘娘啊。她被关到哪里去了？还有沐昕，沐昕公主呢！”
　　“歌云关在东厂里，公主当然好好的，已经送到钱皇后那里抚养了。你怎么管的这么多！滚进去！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东厂的环境，“歌云，她怎么可以在东厂呢？不，你们告诉我啊，……等等别走……”
　　门又关上了……

☆、第91章

　　舒尔孛连送来的早饭都没心思吃，还在等朱祁钰的传召。
　　总算，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朱祁钰亲自来见她了。
　　“你要见朕干嘛？要说实话，投降了是吗？”朱祁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，真的是把舒尔孛完全看成一个囚犯了吗？
　　“歌云！她生孩子的时候，已经很痛苦了，她身体不好，可不可以，我跟她换个地方，让她在乾清宫，我去东厂。”
　　叫他来，就是为了歌云吗？朱祁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沉重的失落。
　　舒尔孛第一眼看见朱祁钰的时候，只想说声“对不起”，可是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？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还有沐昕公主。虽然歌云是蒙古人，可是，孩子没有错，如果，你们非要杀她，可不可以考虑她是朱祁镇的骨肉，放她一马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不敢看朱祁钰的脸，朱祁钰在她面前，侧着身子，也没有看她。
　　她低着头，乞求着朱祁钰可以开恩。
　　朱祁钰听她，念叨完歌云，念叨沐昕，就是没有提到她自己，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。
　　就在舒尔孛说道“放她一马”的时候，朱祁钰忍不住了。
　　“够了！”他一推，舒尔孛就撞上了桌子，本来没有吃早饭的她，根本就没有力气，撞上了桌子又跌到地上。
　　舒尔孛不敢爬起来，就趴在地上。朱祁钰突然掐住她的脖子，像小鸡拎米似的，把她拎起来，再把她抵在墙上。
　　“啊！”舒尔孛后背一阵疼痛，被摔在墙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。
　　可是，心痛比背上的痛，还要痛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！舒尔孛！奸细是不是都没有良心啊？！啊！当初，你进东厂，被折磨，出来之后，被毒哑！这些都是假的吗？那一次，对我说那种话的人，是你吗？你从头到尾，都是在利用我！利用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眼泪唰唰地掉，可是，她只敢看着朱祁钰的胸口，不敢抬头看他的脸。
　　朱祁钰还在继续说，继续伤她的心。
　　“我懂了！你和王建，只是为了要朝廷内乱，所以，你才会找上我！所以，你才和王建设计好一切。要不然，哪里会有那么傻的宫女，放着王振不去讨好，来找我这个王爷？我现在都明白了。我还真是傻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心里骂着自己：你不傻，傻的是我。干嘛要趟你朱祁钰的浑水？是我傻，知道这种结果，还不听他们的劝阻，非要珍惜和你的时光。傻的是我啊……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在这里默默流泪，还一言不发。他还是继续刺激她。
　　“你又演什么戏？啊？哭什么？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了？”
　　“我什么都没有说，我要你相信什么？！”舒尔孛终于还口了。“朱祁钰，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说，我说什么了？要你相信我什么？要你相信我不是瓦剌人，不是奸细，和王建没有勾结吗？我都已经这样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。就凭我爱你，你就可以继续伤我心吗？
　　“这样？你哪样了？你很难受吗？难受吗？你不是没有良心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使尽所有力气，推开朱祁钰。
　　“我没有良心？对，我没有良心。我要是有良心还怎么来这里当奸细！我要是有良心，干嘛要帮你对付王振？我要是有良心，干嘛要为了你进东厂，害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！我要是有良心，为什么没有早走，还呆在你的身边！”
　　朱祁钰也眼泪纵横地看着她。“对！你有良心！”朱祁钰看舒尔孛的眼神都是蔑视，□□裸的蔑视。
　　“你的良心，只对蒙古人！大明的一切，对你都毫无意义！”
　　“我没有那么做！那你呢？！我为你做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钰之间，已经化为唇枪舌剑的争吵了。两个人红着眼睛，泪痕斑驳。
　　“因为你爱我吗？那为什么，自从你身份曝光之后，在你的心里就没有我一点位置！开口歌云，闭口沐昕！哪怕，你给我解释一下也好啊！你告诉我，说你是迫不得已才来的，你告诉我，你对我是真心的！你告诉我，你说啊！你摸着你的心口说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的咆哮声，估计整个乾清宫的人都听的见，他正指着舒尔孛的鼻子咆哮，不给舒尔孛一点空余的时间插嘴。
　　乾清宫已经回荡着朱祁钰野兽般的嚎叫，接下来，还有一个清脆的女声紧接在朱祁钰之后。
　　舒尔孛摸着自己的心口，大声地告诉朱祁钰：“我说！我的心里有你，都是你！我对你是真心的！真的！祁钰！你相信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上前一步，抱着朱祁钰。“祁钰……我问过你不止一次，如果，我犯错了，怎么办？你跟我说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。你还记得吗？这还作数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扯下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。“对，我说过，这话也作数。可是，我没有说过，我会原谅这个错误！只是说，人都会犯错误！”
　　朱祁钰把她的手扯下来以后，转身就要离去。
　　舒尔孛还是不放弃，从后面拉住他，紧紧抱着他。“祁钰！这是最后一次了。等我回去了，我就再也无法抱着你，再也无法抱着你了！一辈子啊！”
　　“你以为，瓦剌真的能赢？你会被送回去？想多了！你会被囚禁至死的！”
　　朱祁钰的话，无疑是把舒尔孛推向地狱。“放开朕！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祁钰……我求你！我和歌云换吧。歌云为了我，去给朱祁镇侍寝，她本来应该是伯颜帖木儿的女人。为了我可以早早回去，她用尽勇气，从楼梯上摔下，只为了要把孩子生下来。还是因为我的犹豫！让她失去了最先逃回去的机会！求你了，祁钰……”
　　“关朕什么事？”朱祁钰双臂一挥，舒尔孛被他弹开。“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情。”
　　“不！祁钰，你别走！”
　　舒尔孛苦苦挽留，朱祁钰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。舒尔孛被两个锦衣卫拦着，她在门口，无力地坐了下来，哭得死去活来。
　　朱祁钰等出了这个院子，再也忍不住了。他一拳捶在柱子上，这才哭出声音来。“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话，仿佛还在他脑中。“我的心里有你，都是你。我对你是真心的，真的！祁钰，你相信我！”
　　两个人，同样的痛苦，同时大哭，情发一心。

☆、第92章

　　于谦穿着一身盔甲，来到乾清宫，向朱祁钰报告前线胜利的好消息。
　　曹吉祥说，他去见舒尔孛了。于谦刚刚跨出大厅，就听见朱祁钰那野兽一般的嚎叫：你说啊！你摸着你的心口说啊！
　　他一愣，又继续朝前走了。一步还没有走到，就听见舒尔孛紧接着的：我说！我的心里真的有你！……
　　于谦叹口气：唉。这舒尔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，也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，又何必和皇上惹出这件事情呢？感情之事，也是身不由己啊。
　　于谦倒是有些犹豫，要不要继续向前走，去找朱祁钰呢？此刻，两个人一定是水火交锋，激烈地很。
　　于谦最终，就选择乖乖地站在那里等，等朱祁钰出来。
　　可是，当他看见朱祁钰的时候，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殿内等他过来呢？
　　堂堂的九尺男儿，如今倚着柱子，哭得声泪俱下。何况，他还是一国之君，被他看见，也真的是……唉，除了叹气，也确实没有什么话可说。
　　“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因未到伤心处。皇上，臣有礼。”于谦还是上前去，安慰安慰朱祁钰。
　　“为什么？你知道这种结果，还是要和我……”朱祁钰还没有从和舒尔孛的对话中走出来。
　　于谦说：“皇上。若是，感情可以控制，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擦干眼泪。“让于大人见笑了。有事您说。”
　　“皇上，我们赢了！只要再接再厉，我们就可以彻底打败他们了。”
　　“好！我们非常需要这样的胜利！我们该让蒙古人知道，进犯大明，是他们最愚蠢的决定！”
　　于谦看看朱祁钰，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。“皇上……”
　　“有什么你就说，不用顾忌朕的心情。”
　　“是。舒尔孛的身份，已经落实了。”舒尔孛的身份？这么快？她没有骗他，没有给他假名字？
　　“我们抓住几个蒙古兵，问了一下。他们说，不知道歌云是谁，但是舒尔孛，他们都知道。还说，在瓦剌，可以得罪大汗都不能欺负舒尔孛。她是也先最小的妹妹。也先的姐姐，嫁给瓦剌大汗，也先就只有她这一个姐妹了。她是最小的，从小就是万般宠爱，也先视若珍宝，疼的不得了。”
　　“视若珍宝？”朱祁钰冷笑一下，“视若珍宝还派她来当卧底！”
　　“这臣就不清楚了。那么，另外一个歌云的身份，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。她应该和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有关系。”
　　朱祁钰听于谦这么说，想起来，刚刚舒尔孛还说，歌云本来该是伯颜帖木儿的女人……
　　“这两个蒙古女人，来头真不小啊。”朱祁钰暗暗佩服也先。竟然敢把亲妹妹往皇宫里送，果然，爱之深责之切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那还有昨晚跑掉的蒙古人，抓回来多少？”
　　于谦低下头：“臣惭愧，一个没有……”
　　“不怪你们。他们早有准备。蒙古人的马上功夫，当然要比我们汉人强。不过，舒尔孛在这里！就算也先抓了皇兄又如何？还不是要来跟朕换吗？！”
　　“皇上，接下来，怎么做？”“把歌云带过来和这个瓦剌格格关在一起。”
　　“是为了探听她们的话吗？”“嗯。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，如果歌云出事，舒尔孛是不会舒服的。她不舒服，很多瓦剌的情况就探不到。
　　舒尔孛还在房间自怨自艾的时候，门“吱呀”地开了，歌云被人一把推进来。
　　她一进来就朝地上一摔，舒尔孛赶紧去扶她。
　　“歌云！歌云，你怎么样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拖着歌云沉重的身体，把她拖到床上。歌云的脸没有一丝血色，已经是累到话都说不出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又给她打水擦擦脸。“歌云，他们有没有折磨你？有没有？”
　　歌云摇摇头。舒尔孛松了一口气：“没有就好，没有就好。睡吧，我在这里呢。你安心地睡一觉吧。”
　　歌云紧紧握着她的手，小声地哭了起来。舒尔孛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。“你放心。沐昕没事！她在钱萤那里呢。钱萤虽然瞎了，瘸了，但是，她会好好照顾沐昕的。”
　　歌云终于满意的点点头，然后，缓缓闭上眼睛。总算是要睡了。
　　是成英带歌云来的。他听见里面舒尔孛和歌云的对话，知道两个人都没有事情了，歌云好好地休息睡觉，舒尔孛守在那里。
　　他才悄悄离开，去向朱祁钰复命。
　　他刚刚跨进去，就看见了曹吉祥端着茶杯出来。自从成英锦衣卫的身份曝光之后，曹吉祥和成英就没有说过话。
　　这一回，曹吉祥还对他行礼。“成大人。”“吉祥，你干嘛这么生疏啊？”
　　曹吉祥“呵呵”笑笑，“哪能还和以前那样？我们终究不一样啊。你是锦衣卫，而我只是个小小的……”
　　“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，或者存心欺骗你啊。你为什么这样呢？”
　　曹吉祥知恩地一弯腰，“奴才告退。”
　　“新的司礼监，肯定是你。吉祥！以前王振的位子，一定会是你的。”
　　成英只能这么安慰曹吉祥了。他骗了他这么久，确实有愧疚。
　　成英进去之后，朱祁钰就问他：“歌云带过去了吗？”“带了。舒尔孛见到歌云，戒心似乎放下很多。”
　　成英也不想监视她们，尤其是舒尔孛。可是，当他听见舒尔孛喊出“歌云”这个名字的时候，他整颗心就凉了。
　　于谦让他监视舒尔孛，本来他只以为是多此一举。谁知道……就算再喜欢舒尔孛也不可以，国家利益和他个人孰轻孰重？何况，朱祁钰才是最伤心的。
　　“别懈怠。她们懈怠可以，我们不可以。尤其是舒尔孛！盯紧她！还有，以后，你去的时候就带个懂蒙古语的人过去。知道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见舒尔孛一次了，只有让成英过去了。
　　“是，皇上。”
　　想必，只有朱祁钰他自己知道，为什么要把歌云带到舒尔孛身边。他不是因为想窃听什么机密，只是因为她刚刚生产，身体不好，呆在东厂，怕真的要死。
　　

☆、第93章

　　也先和伯颜帖木儿还有赛刊王，他们三个见了那些逃回来的人，听了他们说过的话。
　　也先摸着脑门，想不出什么办法，来救舒尔孛。伯颜帖木儿却在疑惑，怎么他们从头到尾只说了舒尔孛呢？虽然很担心妹妹，但是，他还是要多嘴问一句。“歌云呢？”
　　他们几个面面相觑，为首的那个说：“和格格一起。”就这么五个字，完全没有提到歌云和朱祁镇的事情。谁敢啊？这种事情，还是舒尔孛和歌云亲自和他说吧。
　　赛刊王站起来就和也先请命。“大哥，我们用朱祁镇把小妹换回来吧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先阻止赛刊王。“不行！我们现在节节败退，朱祁镇是我们最后的王牌。还是想别的办法吧。”
　　赛刊王斥责伯颜帖木儿：“什么？！小妹现在生死未卜！命悬一线！她不是我亲妹妹，我都担心个要死！你这个亲二哥，竟然还迟疑！大哥！让我去把她救回来吧。”
　　也先，伯颜帖木儿还有舒尔孛是亲兄妹，而赛刊王，只不过和他们同一个爷爷罢了。他们从小一起长大，跟亲生的也差不多。
　　也先摆摆手，“你先别冲动，坐下来。现在，小妹应该没有生命危险，我们把她是瓦剌格格的身份，传到大明去，他们就更加不敢加害于她了。他们肯定是要保护好她，来和朱祁镇交换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也着急地问也先：“那怎么办？要拿朱祁镇去换吗？那我们这么久的仗，死这么多人怎么办？”
　　也先拿出怀里，舒尔孛当初送给他的一块哈达。他从瓦剌出来，就一直带着。
　　“小妹，你再忍忍。大哥一定救你出来！”
　　赛刊王看也先这么迟疑，真的很窝火。“大哥！”
　　他还没有说完，另一个人从帐篷外面闯了进来。“大哥，你们都别去，我去！我带着军队，去逼迫朱祁钰，非要他把小妹还回来！”
　　也先一看，是，孛罗！老五？
　　“老五，你干什么？”也先看孛罗这冒冒失失的样子，先冲他一顿。
　　“我不做什么！我只是想救小妹！”“我们都想救她！没有谁爱她比你少！不要莽撞！”也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孛罗，他老是莽撞，不用脑子思考！
　　孛罗看着赛刊王，赛刊王示意他出去。他只好出去了。
　　虽然出去了，可是心里怎么服气？想到妹妹舒尔孛在皇宫没有逃出来，他就急得直跺脚。既然大哥有疑虑，要考虑整个瓦剌的利益，那救舒尔孛的事情，就交给他吧。
　　晚上，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一起视察军队，发现少了五百人。
　　“伯颜，是不是，少了什么人？”“大哥，好像，这一片营帐，都虚点着灯没有一个人啊。”伯颜帖木儿也发现了端倪。
　　也先仔细一想，这里是，孛罗的营帐……
　　伯颜帖木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，两个人抬头，眼神一交汇，“坏了！”
　　两个人急忙点兵，去城下救孛罗……
　　舒尔孛猜到了自己的哥哥此刻会多么心急如焚，多么想来救她。但是，她决不能让哥哥们拿朱祁镇来换她，不然，这王牌都没有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看身旁熟睡的歌云，她一直在出冷汗。也不知道身体怎么样，好在她睡得很熟。
　　可她，怎么也睡不着。
　　与此同时，朱祁钰披着大衣，看着手里送来的新一份捷报。“大挫瓦剌夜袭军队，诛杀瓦剌首领之一的孛罗，其遗体被也先和伯颜帖木儿抢回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这份捷报，孛罗？舒尔孛的哥哥？要是舒尔孛知道她的哥哥死了，会是什么心情？
　　朱祁钰倒是有点可怜舒尔孛了。
　　他把奏章收好，决定明天一早。就去找舒尔孛！
　　舒尔孛坐在床上睡着了，她还是被歌云的咳嗽声吵醒的。
　　歌云在她旁边，咳个不停。
　　她赶紧下床给她倒水。“歌云，来喝点水吧。”歌云喝了一口水还是咳个不停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叫他们去给你找太医。”“不必了，格格。我的身体，我自己清楚。”
　　歌云知道，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回天无力了。但是，她不能告诉舒尔孛。
　　“好。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好？”舒尔孛抱着歌云，歌云笑笑：“该好的时候，自然就会好。格格，跟我说说，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事情吧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跟她跟她聊天。但是，还是跟她说：“我现在，只渴望，战争快点结束。”
　　朱祁钰走到门口，听见舒尔孛的半句话。“战争快点结束。”他手背在身后，紧紧抓着那个奏章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宁愿接受瓦剌失败的事实，我也不愿意战争再多一天！土木堡事变，不谈别的，大明死了三十万士兵！妻离子散，家破人亡……还有你，你忘记了吗？你的两个兄弟，都死在战场上，你的母亲，我的姆妈，只有你一个女儿了。”
　　歌云又咳了一声，才缓缓说道：“格格，你会好好照顾我额吉吗？”“当然。我是喝她的奶长大的。我们比姐妹还亲！”
　　“格格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你会怎么回去？”
　　这个问题，问得舒尔孛不知道该怎么说。
　　“我？怎么回去？”她委实要好好想想。
　　她看看歌云憔悴的脸，说了这么一番话。“我希望，我是以瓦剌女儿，大明媳妇的身份回去。”
　　歌云嘲笑她：“你还想着朱祁钰吗？”“怎么不想？但是，哪怕我能以瓦剌女儿的身份回去，我也知足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的手，抓着奏章，奏章已经被捏得歪七扭八的了。到底要不要告诉她？
　　朱祁钰还是决定，不告诉舒尔孛了。就当自己没有来过这里。
　　结束战争？只要朱祁镇还有瓦剌，她舒尔孛还在大明，战争怎么能结束？

☆、第94章

　　晚上，别人来送晚饭的时候，舒尔孛先端去给歌云吃。
　　“歌云你看，是羊肉，还是烤的。我们好久没吃了，起来吃点吧。”
　　歌云手指动了两下。睁眼看看舒尔孛，“格格，你吃吧。我不想吃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放下手里的盘子，“歌云我一定要太医来看看你，你这个样子不行啊，不想吃，不想动！”
　　“格格，我只想和你说说话……你和我多说说话把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舒尔孛也不吃饭，跟歌云说话。“我们来说些什么呢，歌云？”
　　“随你。”歌云说着说着，又悄悄闭上了眼睛。舒尔孛握着她的手，她有点知觉，也握着舒尔孛的手。
　　“好。今天，你问我，我最想做什么，那我就来问问你，你最想做什么？”
　　“我？”歌云叹口气，“格格……我这辈子，都和你们有关，我是伯颜帖木儿的人，还是你的婢女。大半辈子，都奉献给你了。最后，原谅我不为你做事……”
　　“好，你想做什么，都去做。我会支持你的。”舒尔孛看歌云的样子，有点不太好。
　　“来人，传太医，快啊！”门口两个锦衣卫赶紧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，结果就看见舒尔孛跪在床边，眼泪汪汪地看着歌云。
　　“别！别找太医，我们的人都走了，他们汉人的太医我不信。也不必叫他们来了……”
　　“好好好。”舒尔孛表面上答应歌云，回头就给他们使眼色。他们也懂了，赶紧出去，先去向朱祁钰请命，然后再听朱祁钰决断。
　　“格格……”“我在，你慢慢说。”
　　“我只有三个愿望。陪着沐昕长大，陪着伯颜一辈子，陪着我额吉到最后，可是……”
　　“会的。我们把沐昕带走。会的，别担心。我知道你最后的愿望了，我会帮你实现的。睡一觉吧。睡一觉吧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听他们禀报，说舒尔孛要请太医。他抬头就问：“请太医，她们怎么了？”“回皇上，不知道啊。德妃娘娘还不让我们去请太医呢。”
　　朱祁钰立刻下令：“赶紧派个太医去看看！她们两个出一点事情，就不得了！快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心里稍微松口气，不是舒尔孛要请太医，是歌云，难道，歌云的身体，真的要不行了吗？
　　朱祁钰虽然很担心，可是，还是继续批阅奏章。结束之后，他站起来，去看看皇嫂吧。
　　朱祁钰来到钱萤的宫里，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看钱萤了。
　　钱萤这里，不再像他之前来的那次死气沉沉的了。因为多了一个沐昕。
　　钱萤坐在椅子上，手里抱着沐昕。“乖，沐昕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走进去之后，还束手不让她们打搅钱萤。
　　钱萤两只大眼睛，大而无光，那是被泪水浸透，瞎了的眼睛。
　　“皇嫂，带沐昕，累吗？要不要，我把她送到冰珠那里去？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不，皇上，你来怎么不通报呢？我就这么见你，太邋遢了。”
　　“皇嫂，您别担心。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。”
　　钱萤似乎和沐昕很投缘，不舍得胖沐昕走。“沐昕，就放在我这里吧。我虽然瞎了，身边好歹还有几个可以使唤的人。我抱着沐昕，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安安稳稳地等太上皇回来……”
　　说着说着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。
　　“皇嫂不要再哭了。这双眼睛，已经没了。千万爱惜自己。不然皇兄回来不爱你了，我可没办法啊。”
　　“如果，他明天可以平安回来，我愿意他一辈子不见我。”
　　朱祁钰对这个皇嫂，充满了敬重。他的大哥，还对她宠爱有加。
　　“皇嫂，于大人已经大败瓦剌了！胜利指日可待！皇兄很快就能回来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完钱萤，事实上，也看到了沐昕，此刻沐昕被钱萤养的白白胖胖的，粉嘟嘟的非常可爱。相信歌云会满意的。
　　只不过，他也听说，孙太后老是去钱萤那里给钱萤施压，要她扔掉这个孩子，钱萤舍不得，还是把沐昕照顾的好好。
　　等他从钱萤那里回来，天已经黑透了，太医应该已经去看过歌云了。
　　即使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，可他还是不自觉地走向囚禁舒尔孛的房间。他把耳朵贴在门上，听听她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。
　　舒尔孛睡在歌云身旁，歌云一点动静都没有。
　　“歌云，你还好吗？你晚饭没有吃，要不要吃点东西？”
　　“格格，我真的，好想，见沐昕，伯颜还有额吉啊……”
　　“会的。喝完药就好了，我们回去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下床给歌云端药，歌云最后睁开眼睛看看舒尔孛的背影……
　　格格，只有你替我实现愿望了。
　　朱祁钰在门外听了半天，没有什么动静。难道，喝完药就睡了？他正要走的时候，听见了碗打碎的声音。
　　直觉告诉他：不好！
　　朱祁钰接着就听见房内爆发了一个女声！“不！”
　　朱祁钰想都没想，就一掌把门拍开，舒尔孛瘫在床边，歌云睡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不用想歌云已经……
　　“歌云！”舒尔孛一声泪下，“不！你别剩我一个人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上去就把舒尔孛抱起来，然后紧紧抱着她，不让她再看歌云。
　　舒尔孛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朱祁钰，在她崩溃的时候，他紧紧地抱着她。
　　“歌云！！！”就连监视她们的锦衣卫都好奇地探头进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。
　　“不！”舒尔孛敲打着朱祁钰的背，“吭吭吭”地一声声，听着背上都疼。
　　到底怎么了？
　　成英从外面慌里慌张地跑进来。原来，还是不需要他，朱祁钰已经掌握了舒尔孛，虽然，她还在大哭大喊。
　　“歌云……”没有人再来陪她了，没有人再为了她牺牲那么多了。
　　一生，对她最好的女人就是歌云和她姆妈，塔答安。现在，已经没了一个了……
　　“歌云！”舒尔孛的挣扎在朱祁钰面前，什么都不是。朱祁钰摸着她的头发，告诉她：“哭吧！闹吧！打我啊，别忍着。”
　　“歌云！”舒尔孛咬着朱祁钰的肩膀，重重的一口气渐渐地变轻了。
　　最后，舒尔孛哭昏在朱祁钰怀里……

☆、第95章

　　“舒尔孛！舒尔孛！”朱祁钰抱着舒尔孛，就感觉手里的重量，越来越重，再低头一看，舒尔孛已经昏了过去。
　　他直接抱起她，就朝他的寝宫去，走到门口，还对成英他们说了句：“别告诉皇后！”
　　朱祁钰把舒尔孛放在他自己的龙床上，然后，还让人去请太医。
　　“成英！你叫人去请个太医，还有，把歌云的遗体，放到别的房间去，给她把灵堂布置一下。知道了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皇上。”成英转身就要离去的时候，回头了。他放心不了舒尔孛，还是要回头看看。有朱祁钰在这里，还要他做什么呢？他还是走吧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满脸泪痕，唉，也不知道马上她醒的时候该怎么安慰她。
　　朱祁钰亲自给她用热水洗毛巾，然后，再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庞，看她的脸，瘦了好多啊。明明吩咐厨房，每顿给她做点有蒙古特色的饭菜，有牛肉羊肉的，可是，还只吃那么点，两个女人加起来，才只吃那么一点！
　　瘦成这个样子，别人还以为他怎么虐待她呢。
　　朱祁钰再给她把外套脱了，盖上被子，等待太医来。
　　他在等待太医的过程中，深情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。目不转睛地看着舒尔孛的脸，她这么伤心，还能承受更多吗？如果，再让她知道，孛罗死了，她还受的了吗？
　　朱祁钰走到桌边，把那份被自己捏的歪七扭八的奏章，收起来，压在书橱的一个角落里。不能让舒尔孛看见。
　　朱祁钰刚刚压好，太医就来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微臣来了。”“快，在朕的床上。”
　　太医给舒尔孛看了好一会，确定没有大碍，才告诉朱祁钰。
　　“皇上，她是悲痛过度，还有就是，进食太少所致。休息之后，吃些东西，就无碍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下去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又叫御膳房给舒尔孛准备些牛肉面，刚刚醒来，别给她吃太油腻的。
　　朱祁钰几乎都给她想到了，却没有想到，皇后汪冰珠来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皇后娘娘来了。”曹吉祥通报给朱祁钰的时候，朱祁钰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。
　　“好，知道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走出去和汪冰珠见面。汪冰珠和他一起坐在椅子上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已经按照您的吩咐，用自己的积蓄，当然，还有皇上的支持，为那些死后尸骨没人收拾的士兵，置备了棺材。老百姓，一致叫好，臣妾都，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。臣妾是听皇上的话，可是，他们都颂扬臣妾，臣妾觉得……”
　　“不，就是你的功劳，记住就算是朕要你做的，你也要表现得大方得体！朕在朝堂和战事上，会努力的，而你就要为老百姓多做事。夫妻齐心协力，给老百姓一个光明的大明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在心里却嘀咕：这明明是舒尔孛想的主意啊，我就这么让汪冰珠用了？
　　汪冰珠听朱祁钰说道夫妻齐心协力，自然心花怒放。“皇上，臣妾都听您的。”
　　汪冰珠说着，还伸手去握朱祁钰的手。
　　“皇上，那个，我听说，你已经给歌云办灵堂了？这要是让孙太后知道，不就惹她老人家生气了吗？她连沐昕都不肯接受，还是皇嫂拼命保下来的。你还公然给歌云办灵堂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把手从汪冰珠手里抽出来，为了掩饰尴尬，就拍拍腿上的衣服，显得他的龙袍有多脏似的。
　　“歌云，她是德妃！这是事实，况且，她不是一般的蒙古人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几下，再睁开眼睛时，眼前的景色已经焕然一新了。这个床帘？这个颜色，还有这个枕头……
　　“祁钰？”她想起她昏倒之前，抱着朱祁钰痛哭，还打他发泄。
　　“祁钰？歌云呢？”神志刚刚清醒，就是问歌云。“歌云？”
　　她记得，当她端着药喂歌云喝的时候，歌云闭着眼睛，眼角淌下一串泪花。她将勺子递到歌云嘴边，可是歌云还是一动不动，她心里一沉，知道不好。
　　不对，歌云，只是睡着了，她太累了。
　　心里猜到了结果，却不敢说。
　　“歌云，吃药了……”舒尔孛用颤抖的声音喊着歌云，纹丝不动……
　　舒尔孛放下勺子，鼓足勇气，伸出右手食指，放在歌云鼻子下……
　　手里的碗，瞬间打落在地上，歌云，走了！
　　“歌云！”犹记得，她第一声的哭喊，震天动地，之后，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，有一双有力的手，一把拽着她，随后，她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。
　　可她唯一的反应就是……歌云！歌云！
　　她捶，她喊，她震怒！她拍，她叫，她崩溃。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放手。
　　在一片喧闹中，歌云就静静地躺在那里……
　　“歌云……”舒尔孛悄悄地哭了。她知道这里是朱祁钰的寝宫，她总被子捂着嘴巴痛哭，不能让别人听见啊。
　　御膳房的人，给她送吃的。她才停止哭泣，爬起来把一碗面都吃光了。
　　成英进来看见了她，“还饿吗？”“不。”
　　舒尔孛回答完就走人。
　　我要回去看看歌云到底在不在？回去看看！
　　朱祁钰以今晚政事太多为由，拒绝了汪冰珠的投怀送抱，不让她留在这里。
　　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走，朱祁钰下一秒就奔进去看舒尔孛，人早就走了，只有空空的一个碗。
　　她没事了？
　　朱祁钰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，外套也被她穿回去了。
　　算了，不见就不见吧。
　　等朱祁钰要上床睡觉的时候，手一抓被子，湿漉漉的，掀开一看，全是舒尔孛伤心的眼泪，她伤心的证据……
　　朱祁钰看着自己被舒尔孛眼泪打湿的被子，不动声色地披上衣服，走去舒尔孛房间。
　　走到门口，问一句：“她回来了吗？”“回来了，皇上。自从她进去就没有点灯。”
　　朱祁钰推开门，摸黑走到床边，像当初那样，轻轻睡在她旁边，不让她知晓。
　　但是，舒尔孛不像以前那样，已经睡着了。她刚刚醒来，怎么睡？
　　朱祁钰在她身边，她知道。
　　“我要回去，朱祁钰……”

☆、第96章

　　朱祁钰问舒尔孛：“你说什么？”
　　“我说我要回去。”
　　“你要回去？你觉得在战争没有结束之前，朕会放你回去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坐了起来，朱祁钰却还继续躺着。“你觉得我不回去，战争会结束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听她这么说，也坐了起来。“那皇兄呢？不把朕皇兄还回来，这战争也不会结束！”
　　“这场战争，让我失去太多！朱祁镇在瓦剌就像我现在在大明过的日子。大明已经赢了，我们已经输了，放我回去，我劝我哥哥停战，把朱祁镇给你们送回来。”
　　“朕凭什么相信你？”“沐昕在你手里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
　　舒尔孛在黑暗中，不动声色地流泪，没有一丝抽泣的声音让朱祁钰发觉。
　　朱祁钰久久没有回答，他把手放在头颅后面垫着。两个人就这么久久地坐着，然后，朱祁钰躺下来了。“睡下，明天的事情明天说。”
　　“不可以，明天我就要回去……”朱祁钰一个翻身就把舒尔孛拽了下来。“啊！朱祁钰，你撞到我的头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鼻翼里稀稀疏疏的声音，瞒不过朱祁钰的耳朵。朱祁钰一条腿压在她身上，不让她动弹，再给她盖上被子。
　　“你哭了？”“要你管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把脸背过去，不理朱祁钰，朱祁钰硬是把她的脸掰过来，掰到自己面前。
　　“当然要我管！你是不是哭了？”朱祁钰微微大点声音，舒尔孛就再也忍不住了，“呜……”小声地哭起来，忍不住声音了。
　　“哭吧，来！”朱祁钰把舒尔孛抱到他的胸膛上，舒尔孛趴在他身上，抓着他的衣服。“我才……不要继续哭呢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一听这话就是在小孩子赌气。“我已经让人给歌云布置灵堂了……”
　　“呜……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彻底伏在朱祁钰身上，哭地肝肠寸断。“歌云！”
　　朱祁钰把被子拉一下，拉到舒尔孛脖子那里，他自己肩膀上面都冻着。
　　“哭吧。有我。”
　　两个人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，还是舒尔孛先醒的。前朝的人在等朱祁钰上早朝，结果，等来等去，没有人。
　　于谦也不知道怎么了，连忙进去找皇后。
　　汪冰珠也很疑惑：“皇上？昨晚是独自在寝宫就寝的，没有妃子陪侍啊。”
　　于谦一下子就知道了，不能再说下去了，再说下去，汪冰珠不高兴就不好了。
　　“于大人……”“微臣想起来了。多谢皇后娘娘。臣告退。”
　　昨晚，朱祁钰一定是和舒尔孛在一起了，英雄难过美人关啊。
　　于谦走向舒尔孛的房间，结果，却看见有一个房间，挂满白布……他还看见，中间躺着一个人。好像是个女人……
　　于谦心下犹豫，不过，还是走进去看了。里面只有两个锦衣卫在看守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！”“这是谁？”
　　“德妃娘娘。歌云。”
　　于谦不肯相信，跑到前面去仔细瞧瞧，真的是歌云吗？
　　歌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安静，更美好。
　　于谦看了好几眼，这才相信，这是歌云。
　　既然歌云已经死了，那舒尔孛会怎么样？难怪朱祁钰昨晚去找舒尔孛。
　　于谦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找朱祁钰。
　　门口的锦衣卫看见他，竟然连于谦都拦。“于大人，容我们通报。”
　　正要敲门，朱祁钰“哗”地开门，整理衣衫，脸上没有一丝疲倦，明明舒尔孛趴他身上哭闹了一夜。
　　朱祁钰看见于谦，怎么说呢，情理之中，意料之外。
　　“皇上，大家在等您呢。”于谦不好说别的，只好说这个了。
　　“朕知道了。今天让你们多等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从后面露了一张脸，于谦和她互相点点头，朱祁钰吩咐门口的人。
　　“带她去灵堂。好生看着。”
　　朱祁钰理完衣服就要走了。舒尔孛喊住他：“喂，你的腰带……”
　　“没时间顾它了。”朱祁钰头也不回地跟于谦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手里拿着根腰带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
　　朱祁钰一走，她就看见门口的两个锦衣卫。对了，朱祁钰不是不允许她去看歌云的吗？
　　“两位大哥请带我去灵堂吧。”
　　“不行。你要先吃饭，这是皇上吩咐的，而且你必须全部吃完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钰留下的那条腰带，朱祁钰，你这样又是何苦呢？
　　舒尔孛吃完早饭，就迫不及待地去见歌云。
　　一间小小的房间，挂着白布条，中间有个牌位，只简单四个字。“歌云之碑”
　　舒尔孛跪在歌云遗体旁，在心里告诉她：歌云，我一定会回去的。让你陪着姆妈和二哥，相信我。
　　“麻烦你们去帮我喊成英来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第二次让成英抱着一个尸体，来到当初焚田小帛的地方。
　　用同样的方法……让歌云安息吧。
　　舒尔孛将歌云的骨灰装在骨灰盒里，要把她带回瓦剌。
　　舒尔孛晚上才回到房间，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。
　　成英来告诉朱祁钰今天的事情。
　　“皇上，舒尔孛，把歌云给焚了。现在带着歌云的骨灰在房间呢。您要不要去看看她？”
　　“不去，她要是够聪明，就知道该怎么做。”
　　舒尔孛换上一套黑色的厚实一点的衣服。把自己头上七零八碎的首饰拿个精光，就在后脑勺那里把头发系住。
　　她再看看朱祁钰给她的腰带。既然朱祁钰没有带腰带，那他腰上所有的挂饰，金牌，岂不是都没有带走？都在她的房间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床边。
　　舒尔孛想想昨晚朱祁钰来，直到他今天早上走，到底碰过哪些地方？
　　舒尔孛翻了枕头翻被子，然后再跳下床，看看床下面……
　　昨晚，她告诉朱祁钰她要回去的时候，朱祁钰已经上床了，他肯定还要有个思考时间，那就是早上他走的时候，把东西留下来。她能不能出宫，就要看能不能找到了。
　　就在这个房间！就在他接触到的地方。
　　舒尔孛仔细想了一下，门？门旁边？
　　舒尔孛走到门边，没错，门旁边有桌子，上面还摆着一个花瓶。
　　今天朱祁钰穿衣服的时候，她在叠被子。
　　舒尔孛把花瓶倒下来一点，没有啊！也是，要是东西掉进去，肯定有声音，何况是金牌还有那些名贵的玉佩呢？
　　舒尔孛感觉有些不对劲，她将花瓶搬起来……

☆、第97章

　　下面，是一块朱祁钰的金牌，在金牌旁边，放着一块玉佩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让我走。还担心我有没有盘缠，给我留块玉佩典当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将两样东西拿起来，握在手心，朱祁钰在她的心里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们要走啦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把玉佩揣在怀里，握着金牌，把歌云的骨灰的也放在怀里。
　　她在等深夜他们都睡得差不多，然后再偷跑出去。
　　她坐在床上，将朱祁钰的腰带，系在自己身上，她的指甲抠着金牌上的纹路。
　　若是歌云知道，朱祁钰默默为舒尔孛做了这么多，还会不会让王建杀了朱祁钰。
　　歌云一直都没有告诉舒尔孛，她和王建最后合作的这件事情……等到舒尔孛知道的那一天，还能见到朱祁钰吗？
　　朱祁钰算算时间，差不多了。
　　“成英，把那些监视舒尔孛的锦衣卫喊过来，朕要吩咐他们些事情，就门口的那两个留着，其他的，都叫过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房间里听见外面人脚走动的声音，她悄悄地溜到门口，开了一条小缝。
　　“走，你们两个留下，其他的到皇上那里。”
　　是成英，他叫走了那帮锦衣卫，只剩下门口的，太好了！
　　等成英带着那帮锦衣卫走了之后，舒尔孛赶紧躺到床上，盖严被子。
　　“啊！好痛啊！”她发出杀猪一般的喊声，门口的锦衣卫肯定要进来看看她了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救命啊！我的肚子，好痛！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！好痛啊！救命！求你们给我请个太医吧！”舒尔孛抓着枕头，脸都抽搐地扭曲了。
　　他们两个还愣在那里。
　　舒尔孛只好继续说话了。“祁钰，舒尔孛与你来生再见了。”
　　糟了，已经死了一个，这个不能再出事，她还是也先的妹妹！
　　“你去请太医，我来看着她。”
　　“好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还继续挣扎，“救命啊！大哥，帮我倒杯水吧。水……”
　　这个锦衣卫只好走进来，给舒尔孛倒水。
　　他站在桌子边，舒尔孛从床上轻轻一弹就下来了。被窝里早就准备好了一件“凶器”！
　　就是她床下边放鞋子的板，她把它举在手上。盯准他的后脑勺！“呀！”
　　一击即中，成功搞定一个。这个锦衣卫在舒尔孛面前，跟面条似的，软趴趴地倒在地上。
　　舒尔孛把他的帽子摘下来戴在头上，拿起自己在床上的包袱，走！
　　包袱里有三四件衣服包着歌云的骨灰，还有一把匕首，一点银子，还有朱祁钰的那块玉佩。朱祁钰给她的金牌，她紧紧地揣在怀里。
　　这个才是最重要的。
　　舒尔孛把包袱系在胸前，只有时刻看着，才放心。
　　“我走了，祁钰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从乾清宫后门溜走了。
　　她知道皇宫哪里有马，径直就朝那里跑了。
　　一路躲闪，一路偷偷摸摸的，终于摸到马厩了。
　　“马儿，来。”
　　她干脆就骑着马，骑到宫门口，趁着天黑，人家也看不清她的脸。
　　门口的侍卫，一把把她拦下来。“站住！敢在皇宫骑马！去哪里？”
　　舒尔孛把金牌一亮。“闪开，我是皇上的密使！有急事，你耽误得起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大人。”
　　宫门徐徐打开，舒尔孛知道，这次一走，可能就是永别。
　　舒尔孛来不及回头，“驾！”策马奔腾！
　　她刚刚跑出北京，就有人上来追她。
　　成英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，看得出来，他是昼夜不息才赶上舒尔孛的。舒尔孛好歹还睡了一个晚上。
　　成英没有喊住舒尔孛，只是不停地在喊：“驾！驾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一听这声音，立刻回头看看。
　　她赶紧停下。“成英，你怎么来了？！祁钰叫你把我带回去吗？”
　　“不是。是我自己，想看看草原景色，就跟过来啦。”
　　“少来！说实话，否则，我不准你跟着我！”
　　成英爽朗一笑。“呦，这路在这里，你开的？要不要收买路钱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可没功夫跟他开玩笑。
　　“我告诉你，你可以出雁门关，可以去草原，可你知道瓦剌在哪里吗？你在草原上分的清东南西北吗？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会部落迁移的？还有，你个汉人去蒙古，会说蒙古语吗？你露馅了，在以前，还只是孤立你，可是现在，肯定会杀了你！你不跟我去，那你只有死路一条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话，可能有些危言耸听，但是，一定是有道理的。
　　成英只好说：“我是奉皇上的命令，路途，稍微照看你一点。然后，去瓦剌，杀了王建……”
　　原来目的是这个，杀了王建！
　　“你回去吧！”
　　舒尔孛竟然叫他回去。“回去告诉朱祁钰，我当初也是一个人，从瓦剌来的。根本不必担心我！还有，我不会放过王建的。我要新帐旧帐一起算！”
　　“你们不是同盟吗？”
　　“同盟？有把同盟送进东厂的吗？有陷害同盟犯错的吗？有残杀同盟阵营的吗？这就是你所谓的和我同盟的人！”
　　除了刚开始还有最后她哑的时候，王建稍微对她有点人性，其他的时候，舒尔孛恨不得抄起手，当即把他呼死！
　　“成英，当初，我求你帮王廷，是因为，如果没有王廷，我早就死在皇宫里，死在王建手上了。王廷哪怕知道我和朱祁钰在一起，也没有拆穿我，继续保护我。”
　　成英原以为，王廷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大太监。他在人面前都是雄赳赳气昂昂，一副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样子。
　　王建则老是呆呆的，不说话。
　　没想到，这俩兄弟，隐藏这么深。
　　“你要做的两件事情，我都可以做到，你可以回去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这样子，成英确实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，再跟着她。
　　“我还要做一件事情。”
　　“还有？不会是带回朱祁镇吧？那你别想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次的话，更加简洁有力，根本不让成英拒绝。
　　“九，不！舒尔孛，如果，你回瓦剌还会再回来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成英的脸，很认真地摇头。
　　成英豁出去了。
　　“我要陪你。这件事情，只有我做。”
　　“成英……”

☆、第98章

　　舒尔孛很认真地看着成英。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。“成英……”
　　“开玩笑啦。你可是格格，也先的妹妹，嫁的男人肯定要是人中龙凤啊！好了。有我这个锦衣卫陪你保护你，万无一失的啦。走！”
　　成英一扬鞭，骑到舒尔孛前头去了。算了，既然是朱祁钰让你去杀王建的，那你就来吧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还敢挑衅一个马背上长大的女人！敢骑得比我快？驾！”
　　“呦。咱俩比比！”
　　“你输定了！”
　　两个人一路相伴，说说笑笑，也确实比舒尔孛一个人要好，一个人，太孤单了。
　　舒尔孛和成英快马加鞭地往瓦剌去，中途还换了三次马，等过了雁门关的时候，舒尔孛停了下来。
　　她摸摸心口的包袱。歌云躺在那里，很安稳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们到家了。我们到家了！两年多了，我们终于回来了。”
　　成英看着舒尔孛悲悲凄凄的样子，心里也不太好受。
　　“不是已经到家了吗？别哭了。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舒尔孛把手放下来，重新牵着缰绳。要跟成英好好通通气了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要记着，从现在开始，你就是个哑巴。不能说话，除了跟我说话知道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格格！”
　　“没有跟你说笑，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，可以再说笑，但是你在这里死了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所以，一定要跟你事先全都说好。”
　　成英双手抱胸，“说吧。”
　　“马上，你跟在我后面，我们一起去草原。但是，我不能白天把你带回我的营帐，先委屈你，在小树林里藏到晚上，晚上我会去把你带过来。然后，再伺机而动，你看可以吗？”
　　“行啊。不就是等待嘛，我可以等。”
　　“那好。还有，我会让你穿我们的衣服，你就跟着我。以防万一，如果看见别人，你一定要装聋作哑，反正你也听不懂他们的话。不过，你一直跟着我，应该也不会有单独和别人见面的时候。”
　　“好好好……格格呀，你也太担心了。我又不笨！我只后悔为什么不学几句蒙古语再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翻个大白眼，“切。你以为蒙古语那么好学啊！”
　　成英还不服气。“那你呢？！你的汉语还不是说的和汉人无异。”
　　“我？你还老跟我比？”舒尔孛内心的自信腾腾地翻涌，“告诉你！我可是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学汉语了！而且，哥哥们为了训练我的汉语，把我看的所有的书，全都换成了汉语！虽然以前没有去过那么多汉人的地方，但是，哥哥们老是让我去接触汉人，不然，我的汉语能这么好！你以为你临时抱佛脚，别人看不出来啊！”
　　成英真是委屈个半死。“我说一句，你回那么多！还走不走了？”
　　“走！现在就走！”舒尔孛没有等成英，率先骑马转身。“唉！等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带着成英来到营地附近的一片小树林。
　　“你就在这里休息吧。放心，只要你不惹事，就不会被人发现。要是有人，你就躲，躲不了，你就给我装死！反正来回也是瓦剌部落的人，我能找到你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喂，舒尔孛，我好歹是堂堂锦衣卫，还是个百户！你叫我装死……”
　　“那你就真死吧。看看你的汉人衣服！”舒尔孛打断他的话，怎么就不能按照她说的做呢？
　　成英低头看看，不说话。
　　舒尔孛从马上给他拿下来一个水囊还有一个包袱。
　　“这里是水和饼，今晚就委屈你了。”“知道了。”
　　成英知道，舒尔孛是在为他考虑，如果，舒尔孛知道，是他告诉于谦他们，她在歌云生产的时候，喊了歌云的本名，才导致她身份曝光，她还会不会这么帮他？
　　就算舒尔孛没有让他在这里，今天，他也不会跟在舒尔孛身后的。
　　今天，不给他们兄妹好好团圆团圆吗？两年多没见了。
　　舒尔孛安排好一切，才骑着马，扬长而去。
　　从这片小树林到她也先的阵营，还有一段路程呢。她骑马，由刚刚开始的迫不及待，快马加鞭，跑着跑着，她就让马慢下来了，最后，马儿都不跑了，走走停停，还低着头吃草。
　　“马儿，你辛苦了。好好吃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下马了，自己走进去。
　　天空还是一样的蓝，从紫禁城往外看，永远都没有这么蓝的天空，没有这么灿烂的太阳。脚下的草原和天空一样，一望无际。踩在草上面，和踩在皇宫的砖石上，完全不一样。
　　“我真的回来了？”舒尔孛扑通一下，跪在地上，感恩长生天，我舒尔孛回来了。
　　“歌云！我们回来了！我们回来了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怀里的包袱，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。
　　“谁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背后有人喊她，可能因为她穿着汉人衣服，这人还会两句汉语，就用汉语问她了。
　　舒尔孛抬起头，轻轻地转了半张脸。
　　“啊！”这人大叫一声，吓得手上叉草的叉子都掉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？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一声蒙古语，感动地双手撑地，她打颤的身体好不容易控制住，然后，和这个男人面面相对。
　　“啊！格格？！”
　　“我回来了！我真的回来了！歌云我们回来了！”舒尔孛手里抓了一把草，大地的气息啊。
　　这人屁颠屁颠地去找也先，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他们正在商量着，怎么救回舒尔孛，实在不行，就拿朱祁镇去换！
　　一个人跟疯子一样跑进来。“太师……太师……格格，格格……”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她怎么了？！大明害了她？！”也先一拍桌子，腾地想起来，他瞪大眼珠的模样，还真是吓人，此刻，要是有个汉人在他面前，他肯定一刀给剁了！
　　“不！她回来了！就在外面，刚刚，刚刚我亲眼看见她的。”
　　“哪里？”也先三个兄弟赶紧出去，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，一行人，骑着马，浩浩荡荡去找舒尔孛。

☆、第99章

　　舒尔孛把包袱拿下来，抱在怀里。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也先的营帐走去。
　　哥哥，大哥我可以面对你，可是，我怎么去面对二哥？我该怎么告诉他，我怀里的是……歌云……
　　难道，不让我见二哥吗？可是我好想二哥啊……还有三哥，还有孛罗哥哥……姆妈，姆妈的四个孩子，都死了，我该怎么面对她呢？塔答安，我的姆妈，对不起……
　　从远方传来大地颤抖的声音，这是……
　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也先，紧接着就是伯颜帖木儿还有赛刊王。
　　大哥……二哥……三哥……
　　舒尔孛抓着歌云的骨灰，抓得越来越紧，心里越来越紧张。
　　可是，当也先他们，发出雷声一般的呼唤“舒尔孛！”
　　舒尔孛在这两年里吃的苦，一下子都涌进脑海，没有哥哥的日子，太难过了。
　　“啊哈！”（哥哥！）
　　舒尔孛一下子冲上去，也先把缰绳一拉，还没等马完全停下来，就冲了下去。兄弟三个跑向舒尔孛，舒尔孛抱住跑在最前面的也先，“啊哈！”（哥哥！）
　　“回来了，不怕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摸着舒尔孛的头发，心疼地不得了，去了这么久，终于见面，怎么还瘦了这么多，风尘仆仆地从大明往这里赶，脸上都是疲倦。
　　不过，伯颜帖木儿又张望了一圈，脖子再扭一扭，怎么都没有看到一个身影……
　　他想问舒尔孛，歌云呢？可是，也先和赛刊王在这里抱着舒尔孛痛哭，也先本来就不同意他和歌云在一起。
　　如今，又在舒尔孛回来的时候，大煞风景地问歌云……
　　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。
　　舒尔孛和他们回到营帐里，她本来是有自己的营帐的，可是这一次，她竟然主动提出要住在伯颜帖木儿的营帐里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还大吃一惊，“什么？住我这里？”“嗯。二哥，你不让我住吗？”舒尔孛一说这话，伯颜帖木儿立即说：“不是，二哥这不是受宠若惊吗？”
　　“这还差不多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这里终于体会到了，重新被捧在手心宠的感觉。
　　很快，就有人来伺候她换衣服，换回蒙古衣服，戴回蒙古发饰。她原来喜欢编细细的小辫子，编得多多的，可是现在，她不想再编了，就叫她们给她随便编几个辫子就可以了。
　　完了以后，她独自一个人待在帐篷里，叫侍女都出头。她把床上的骨灰盒抱在怀里。歌云，这里是二哥的营帐呢。而且是离二哥营帐最近的地方。你喜欢吗？
　　舒尔孛把包袱打开，将歌云的骨灰，放在自己枕头旁边，用羊毛毯盖住，将朱祁钰给她的玉佩举起来。
　　“祁钰，我回来了。你有没有想我呢？我们是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自言自语一阵子，就把玉佩放回自己的怀里了。
　　接下来，她要想想，该怎么面对，塔答安，伯颜帖木儿，怎么和他们解释。
　　先找伯颜帖木儿吧。
　　舒尔孛悄悄来到伯颜帖木儿的帐篷，他暂时不在。她就坐在他的毯子上，准确地说是睡在他的毯子上，等待着伯颜帖木儿回来。
　　伯颜巡视完四周后，就回来自己的帐篷，换个外套就去看舒尔孛，谁知道，她就窝在他平常坐的毯子上。幸好中央有篝火，否则还不把她冻着凉？
　　舒尔孛把腿弯曲起来，膝盖抵着肚子，头枕在手下，这种姿势，让伯颜帖木儿有种不好的预感。
　　他们一向宠爱她，有求必应，可是，唯独给不了她一个好母亲，在当初舒尔孛母亲的事情闹出来之后，那阵子，舒尔孛就及其缺乏安全感。
　　老是黏着他们，非要和他们在一起。可是，他们日理万机很忙，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。
　　结果，很多时候，他们回来就看见，舒尔孛睡在他们的毯子上等着他们回来。还轮流在他们几个的帐篷里睡觉。
　　有一次，竟然冻发烧了。也先气得在舒尔孛病床前骂她，骂她傻！有好好温暖的床不去睡，自己给自己找罪受！
　　舒尔孛坐起来之后，就十分惶恐，十分害怕。那张小脸还烧得通红。
　　一坐起来就跟他们哭：哥，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。不要嫌弃我，不要我，好不好？我额吉不想要我，我只有大姐和哥哥们，我只有你们这些亲人啦……
　　舒尔孛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这么害怕，哭得这么伤心。他们才意识到，原来，以前他们所谓的宠爱，安抚不了她母爱的缺失，那些宠爱，根本不是宠爱，只是，答应她所有的要求。
　　她母亲的出现，深深伤害了她。舒尔孛确实很寂寞，大姐是大汗的妃子，很少回来，她只有哥哥和嫂子，那些嫂子有几个是真心对她好的，也不过表面上的客套。歌云身份有限，塔答安又年纪大了。
　　他们从那之后，才懂什么叫真正的宠爱。那就是，让舒尔孛，感受到爱，他们兄弟对她的爱。
　　这一次，舒尔孛再一次用这样的姿势睡在他的毯子上，让他很害怕。
　　他害怕和歌云有关……
　　“小妹？我回来了。”伯颜帖木儿坐在舒尔孛旁边，把她喊醒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回来了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给舒尔孛倒了一碗酥油茶，又给她拿了牛肉干。“当然了，我放心不下你。吃吧，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牛肉干。我每年都让人晒好多，等你回来……还有……歌云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咬了一口牛肉干，刚刚咬上去，还没有咬下一口呢，就停在那里不动了。因为，伯颜帖木儿说，要等歌云……
　　舒尔孛松口，伯颜帖木儿问她：“怎么了？味道不好吗？”
　　“不是，太久没吃，都咬不动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喝了一口酥油茶，再去咬牛肉干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也啃着牛肉干，“不知道，我该不该问，小妹……你知道的……”
　　“让我再吃一点，我告诉你一切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还是要准备一下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手里的牛肉干，“唰”地掉在地上。同时掉落的还有舒尔孛的眼泪……
　　“二哥……”

☆、第100章

　　伯颜帖木儿只问了舒尔孛一句：“她回来了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不是放下碗，而是直接松手让茶和牛肉干一起摔在地上，弄脏了他们兄妹的衣服。
　　舒尔孛一下子抱住了伯颜帖木儿。“二哥，她回来了。就在我的枕边……”
　　“我只要知道她回来了，就够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扯开舒尔孛的手，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。
　　二哥……对不起……
　　舒尔孛把脸埋在手心里，放声大哭，“啊！”
　　而伯颜帖木儿正站在他的帐篷外，暗自垂泪，他看向天空。“歌云，你回来了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没有东西可以弥补她二哥的伤，朱祁钰说的对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，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的。因为，根本无法补偿。
　　失去歌云，对伯颜帖木儿而言，是永远无法弥补，无法原谅的。
　　舒尔孛哭得稀里哗啦的，可是，伯颜帖木儿可以知道歌云的死讯，但是塔答安不可以。她的四个孩子，都为瓦剌付出了生命……
　　舒尔孛跑出去，想找伯颜帖木儿。结果，刚刚出去，就看见伯颜帖木儿站在那里，看着天空，暗自垂泪。
　　舒尔孛走上前，安慰她二哥。
　　“哥……你打我吧，你骂我吧，是我没有把歌云带回来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伏在伯颜帖木儿肩膀上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只说：“不怪你。”
　　“哥，你看看我吧。我们要瞒住姆妈啊……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……”
　　“那为什么你就不想瞒我呢？哪怕你告诉我，歌云在那里嫁人了也好，让我死心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痛苦地摇着头，怎么可以告诉伯颜帖木儿，歌云嫁的男人此刻就在瓦剌，还生了他的孩子。哥哥，既然你已经知道歌云死了，就不用再知道歌云以前的事情了。我会想办法，让朱祁钰把沐昕还给我的。
　　“二哥，我怎么能用这件事情骗你。你不知道歌云在皇宫有多么痛苦，你不知道！我必须告诉你真相，不是想让你伤心，只是，你必须知道……”
　　“我会和你一起瞒姆妈的。姆妈的下半辈子，就交给我来养。但是，我怎么去欺骗姆妈？你告诉我，你打算怎么骗她，我和你通气。”
　　“二哥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抓着伯颜帖木儿的衣服，求他。“二哥，你不能这么残忍，让我去欺骗姆妈呀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走开了，没有继续待在自己的营帐里，他随便骑了一匹马，就要走。
　　舒尔孛追在他身后，甚至伯颜帖木儿骑上马了，舒尔孛还快步走在他旁边。
　　“二哥，是我的错。你不要这样啊……二哥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可怜兮兮地走在伯颜帖木儿的旁边，抬头仰望着伯颜帖木儿，可是，他就是不低头，哪怕看她一眼也好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要去哪里啊？二哥？”
　　马儿跑得越来越快，舒尔孛都开始极速地跑，“二哥！二哥！你不要这样啊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骑着马，第一次毫不顾忌舒尔孛，舒尔孛在后面哭喊着要他停下来，可是，别人都被舒尔孛吸引来了，伯颜帖木儿还是头也不回……
　　“二哥！”舒尔孛无力地跪在地上，看着伯颜帖木儿的背影，“对不起……”
　　其他人来到舒尔孛身边，她才刚刚回来，怎么就和伯颜帖木儿闹成这样呢？
　　“格格，您怎么了？要不要去找太师啊？”“我知道。我没事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蹒跚着爬起来，一步一步走向也先的营帐。也先正好处理完事情，要去看舒尔孛，两年没见了，两年了……
　　舒尔孛掀开帐子，蹑手蹑脚地走进去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？动作这么轻？以前，只有你犯错误才会这么进来找我给你摆平的啊？”
　　“大哥，我就是想你了，怕打扰你。”舒尔孛走到也先旁边，抱着也先的手臂，“你继续做事吧，我就在你旁边。”
　　“好。哥哥听你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正想告诉也先歌云的死讯，问问他，怎么瞒塔答安。
　　王建穿着蒙古族的衣服，进来了。
　　“太师……”
　　这个声音刚刚响起，舒尔孛就从毯子上跳了起来。混蛋！还敢来！
　　“呦，格格回来了？”王建倒是对舒尔孛客气得很，这里是瓦剌，舒尔孛的天下，他王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！
　　王建梳着两个麻花辫，左右肩膀各一个，看的舒尔孛想吐。
　　“王建，我不看你穿那套红色的衣服，真是不习惯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完之后，再次坐下了。
　　王建怎么会不知道舒尔孛暗指的是他以前，穿的太监服呢。
　　“格格说笑了，入乡随俗嘛。当然要穿你们的衣服了。”
　　也先察觉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。“王建啊，我还要感谢你在这两年，对我小妹的照顾呢。她从小就被我宠着，去皇宫伺候人，我都心惊胆战的。”
　　“大哥！你说的跟我有刁蛮似的。难道我不懂事，不乖吗？”
　　“你懂事，你最乖！好不好？”
　　舒尔孛故意跟也先撒个娇，也先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，在舒尔孛面前，唯命是从。
　　“王二公公，你来找我大哥干嘛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又刺激王建了，王建尴尬地笑。“没事，就是听说你回来了，来找太师问问是不是真的罢了。”
　　“大哥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吗？”舒尔孛担心的是，塔答安知道。她还没有想到好的理由呢。
　　“差不多吧。大姐都知道你回来了。大汗的儿子，就是那个……还说要给你在大汗营帐里办宴会，欢迎你回来呢。”
　　也先温柔一笑，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。舒尔孛当然知道是谁了。
　　所拖嘛！有点才能，可是，偏偏大姐嫁给了大汉，生了个儿子，也先当然是帮自己的亲外甥啦。这个所拖就想娶舒尔孛，就算没有赢得也先的支持，也不会被也先他们所害。
　　不过，大姐也速表态过，要是所拖可以娶到舒尔孛，她就放弃自己的儿子，支持所拖。
　　所拖按辈分还是舒尔孛的晚辈，就是比舒尔孛大点。以前对他就无感，现在还有朱祁钰在心里，更不会答应了。
　　“大哥，要去你去吧！”舒尔孛爬起来就走人。

☆、第101章

　　也先看舒尔孛急了，他立刻讨好地拉着她。“好啦，不去就不去。这个面子我们不给他就是了，我叫他取消，你别闹脾气嘛。”
　　王建看他们兄妹在这里说话，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，有点尴尬。这个舒尔孛一定是故意的！
　　舒尔孛回头朝也先灿烂一笑。“我要去见三哥，我可没空听你认错啊。”
　　也先总算放心了，舒尔孛没有生他的气。“好。快点回来啊。大姐快要来了。你也好久没有看见大姐了吧。”
　　“好，马上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走的时候，和王建互相看了一眼。她就匆匆一瞥，让王建瞬间明白，他的日子不好过啊。
　　舒尔孛从也先的营帐里出来，手叉腰，怎么什么事情都有啊！
　　从哪里冒出来个所拖，还有她大姐也速，你那么说，不就是刺激所拖来娶她吗？所拖这个人，有点才能，可是，怎么说呢，就是没有她喜欢的那种气质。
　　唉。也速不知道也先想要干嘛吗？他想要做大汗啊。只要也先忍不住了，一定要做大汗的时候，管他是亲外甥还是小妹夫呢，通通死去吧。
　　她舒尔孛可不想嫁给所拖，然后由也先成为大汗，再杀了前任大汗的所有儿子，她了不想中途易主，再次嫁人。
　　现在赶紧去见三哥赛刊王吧。
　　舒尔孛见她三哥可就随便多了。
　　“赛刊王！你在哪里？”
　　“我在这里！”赛刊王一听是舒尔孛在外面找她，立刻就从妃子的帐篷里出去了。
　　说句实话，也先和伯颜帖木儿的妃子加起来都没有他赛刊王一个人的多，舒尔孛干脆不去他的帐篷里找他，就站在他那么多妃子的帐篷间喊他，这不，他立刻就出来了。
　　“这里，我的妹妹呀！”
　　赛刊王离开温柔乡，和舒尔孛一起走进他自己的帐篷。
　　“刚刚回来，还习惯吗？缺什么？三哥给你？”“我哪里缺东西啊。不过，缺个人。”
　　舒尔孛拉着赛刊王的袖子，眨巴眨巴大眼睛，那小眼神，赛刊王还不懂吗？
　　以前，都是她先找孛罗，两个人来找他，征得他的同意之后，两个人再去闯祸，最后交给伯颜帖木儿收拾烂摊子，也先偶尔知道，也不找别人，就找他赛刊王，谁让他同意了呢。
　　“说吧，想要个什么人啊。”
　　“三哥，你听我说啊。”两个人围着篝火坐下来。
　　“我呀，在皇宫里遇到一个汉人，他老是照顾我。不过，他是个聋哑人。我被人关起来的时候。还是他给我送饭菜的呢。所以，我这次，就把他带回来了，我想……可不可以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摇晃着赛刊王的袖子，“三哥，就让他留下来吧。待在我身边……”
　　“汉人？”赛刊王这回迟疑了，毕竟战争刚刚过去。“皇宫里，这么说，他是太监？”
　　“嗯。跟王建一样。”
　　“这……”“哎呀，三哥……”舒尔孛搂着赛刊王的手臂，“我刚刚回来，你就让我失望吗？你舍得我吗？你于心何忍？你还是我三哥吗？”
　　最后，舒尔孛把他袖子一甩，使出每次都用的杀手锏，赛刊王最喜欢舒尔孛晃他的袖子还有搂着他的手臂，她一甩，他就不习惯。
　　“好好好！只一句话，不能有事。否则，大哥骂我不骂你的啊！”
　　“一定一定，你就放心吧。”
　　哪次你说放心，我没有挨骂？为了你，挨的骂还少吗？
　　可是，拒绝不了舒尔孛啊。
　　到了晚上，舒尔孛系上斗篷，大晚上起风了，还是很冷的。一个婢女过来。“格格，你去哪里啊？”“我马上回来！”“天冷，你要是去的时间长，带点热酒暖暖身体吧。”
　　“好啊。”正好给成英啊。
　　成英在小树林里，等得实在是无聊。大晚上又冷得要死，本来想喝水吃饼的，结果，水都凉掉了。
　　他只好，干巴巴地啃干饼，真是难吃啊。成英吃着吃着，想起来，他刚刚进宫假冒太监那会儿。
　　第一次叫到舒尔孛，是在她和王廷一起选人进乾清宫的时候。当时就觉得这个女人好厉害，可以一年就当上领事姑姑。
　　后来，舒尔孛帮助田小帛，替于谦传信，救了他一命，自己挨板子。
　　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。只是，舒尔孛是朱祁钰，是皇上的女人。他们同床共枕那么久，舒尔孛估计……
　　成英突然觉得嘴里的饼好硬啊。是不是放久了？
　　他也曾向舒尔孛表达过心意，可是，他自己就否认自己了。
　　成英只吃了一块饼，就不吃了。好冷啊，比京城冷多了，成英又不敢生火，只好站起来跑步。
　　他还不能跑出这个树林。悲哀啊。
　　舒尔孛快马加鞭地赶过来，就怕成英被冻着。成英听见马蹄声，心里一喜。又突然心生一念，他一下子躺在地上。
　　舒尔孛举着火把进来了。
　　“成英。听得见吗？喂。是我，舒尔孛不是别人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再看看啊。
　　成英倒在地上。
　　“成英！”舒尔孛赶紧拿着热酒过去。
　　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是我来晚了，你醒醒啊。我给你带了热酒，成英！”
　　成英听舒尔孛的腔调，急得都要哭了，这才心满意足地坐起来。
　　“呀！热酒，我早就闻到你的香味了。可就是身体不听使唤，坐不起来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气的拿酒囊去砸他的头。“混蛋！骗我！”
　　成英举起手轻轻一挡，“不就开个玩笑吗？不过，我真的是要冷死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火把下看见了他的发紫的嘴唇。姑且原谅他吧。她把酒囊扔给他。
　　“喝吧！”
　　“谢谢格格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又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袱。“换上吧。这是一个蒙古斗篷，绝对暖和，等回到帐篷里，你再换衣服吧，在这里换太冷了。”
　　成英一哧溜站起来。“啊？去帐篷里换是不是就来不及了？”
　　“你相信我好不好？”舒尔孛把斗篷扔给他，回身去骑马。
　　“快点，我带你走。”

☆、第102章

　　舒尔孛带着成英来到了伯颜帖木儿的营帐，谁让舒尔孛一回来就要住在伯颜帖木儿的营帐呢。
　　舒尔孛回来之后，先让人把她旁边的帐篷收拾一下，然后带着成英去她的帐篷。
　　“来，这里是我的帐篷，你先在这里换衣服。毯子上的盘子里，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食物，牛肉干还有羊肉干，那里还有茶，你尝尝吧。我出去马上就回来。”
　　成英嬉皮笑脸地问她：“我是不是进你的闺房了！”“你再说一遍！”舒尔孛滋着牙跟他说话，“这里是瓦剌是蒙古！可没有你们汉人那些臭道理！”
　　成英又说：“那你干嘛走啊，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呗。”
　　“去你的！我还有别的事情呢！”“那好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把斗篷绑得更紧了。
　　她先来到伯颜帖木儿这里。“二哥，你回来了吗？”
　　里面没有声音，舒尔孛就掀开帐子看看，没人……这么久都没有回来，二哥，你不要这样好不好？
　　舒尔孛骑上马，要出去找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这么冷的天，她二哥要是点火的话，那就好找了，没有点火，一片漆黑的，上哪里去找啊。
　　舒尔孛在伯颜帖木儿营帐周围绕了一大圈，人影都看不到。二哥，会去哪里呢？
　　舒尔孛不再盲目地骑了，她坐在马上，好好地想想。伯颜帖木儿肯定是去跟歌云有关的地方了。歌云以前和她说过，他们经常去河边。可是，最近的一条河，都好远的啊。不管了，找到二哥，这么冷的天，别把他冻伤了。
　　舒尔孛追到河边，才在星光下，看见一匹马，看来，伯颜帖木儿是在这里。
　　舒尔孛下马，走向河边。她裹紧斗篷，不单单是天冷，还有心冷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就在马儿的旁边，连火都没有生。呼出的气体都发白。
　　“二哥……”舒尔孛来到伯颜帖木儿旁边，喊了他一声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没有理睬她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冷吗？”舒尔孛伸手去抓伯颜帖木儿的手，“我们回去吧，好不好？”
　　“这里冷，你自己先回去吧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终于开口说话了。
　　“你要在这里，到什么时候嘛？你的手冰冰凉的，你看！你还喝冷酒！你不要这样嘛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试着去拿伯颜帖木儿另一只手里的酒囊，伯颜帖木儿一下子就举起手，不让舒尔孛拿走。
　　“我说了，回去！你能不能听话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一把夺下他的酒囊。
　　“我陪你一起喝！”“这个太冷了！你会生病的！”伯颜帖木儿吼着舒尔孛，吼着吼着，自己开始咳嗽了。
　　“你看你！”舒尔孛解下自己的斗篷，挂在伯颜帖木儿身上，“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！你可不可以为歌云着想啊！她真的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伯颜帖木儿哭了起来。“歌云，我没有替你照顾好我二哥。对不起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虽然难受，但是知道，舒尔孛难过不亚于他。他回身抱着这个妹妹，她已经冷的瑟瑟发抖了。
　　“好，我们回去。让姆妈给你倒热水洗个澡吧。”“姆妈？二哥！”舒尔孛抬起头，求她二哥，“二哥，我该怎么和姆妈说？二哥？我真的不忍心骗她啊……”
　　“没事。就说，她在那里看上了一个男人，怀孕了，怕面对我，不回来了。”
　　“这，可以吗？”舒尔孛担心自己做不来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可以的。我还必须装作不知道，不然，就穿帮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和舒尔孛相互搀扶着走向那两匹马。伯颜帖木儿摘下那斗篷，重新给舒尔孛披上。
　　舒尔孛想起来，歌云生下沐昕的那天晚上，她告诉她。
　　要是伯颜帖木儿能够接受沐昕也就罢了。要是不能，她就带着孩子去别的部落生活。
　　舒尔孛就替歌云试探一下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“我宁可，像是说的那样，歌云找了别的男人，也不想让她……可是，姆妈不会怀疑吗？为什么怀孕了就不回来，难道，你会抛弃歌云吗？”
　　“正如你所说，我宁可她带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回来，也不要她失去生命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心，颤了一下。
　　“这是因为歌云已经死了，你是永远失去她，所以，你才愿意的吧？”
　　“不。”两个人已经走到马的旁边，伯颜帖木儿郑重地告诉舒尔孛。
　　“我说过不介意就是不介意。当你成亲之后，你就会明白了。而且，我的几个妃子，也有别的部落首领的女人，我不还是对她们很好吗？只是不会爱罢了。歌云不同……哪怕大哥不同意。我也要娶她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扶着舒尔孛，让她上马，接着他自己也骑上马，兄妹两个一起回去了。
　　舒尔孛的心，久久不能平静。
　　歌云，你看见了吗？二哥真的不介意的。他那么爱你，即使有沐昕，他也会对沐昕很好的。
　　舒尔孛回去之后，成英已经换好衣服，在啃牛肉干了。
　　“嗯。格格，不是我说，你们这里的牛肉，真香啊！我都饿死了。”
　　“不是给你饼了吗？没有吃吗？”舒尔孛解下斗篷，坐到毯子上，拿过一条毯子就盖在腿上。
　　好冷啊，腿都冻麻木了。
　　“我觉得太难吃了，就没有吃……”成英掉头好好看看舒尔孛，觉得她的鼻子还有眼睛红红的。
　　“你怎么了，舒尔孛？你的鼻子还有眼睛，好红啊？你刚刚去哪里了？怎么哭了？”
　　“不是哭了。”舒尔孛急忙辩解，“我出去骑马的，冷风吹的。”
　　“真的假的？”“不信啊？自己去外面骑一圈看看。”
　　舒尔孛正要继续说呢，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……
　　“格格，我听说你回来了……”
　　苍老中还有这么温柔的话，只有“姆妈……”舒尔孛情不自禁地喊出声音来。
　　成英听她们用蒙古语叽里咕噜讲了两句，完全听不懂。
　　“啊？什么意思？我要装聋作哑吗？”成英小声地问舒尔孛。
　　舒尔孛告诉他：“你就装聋作哑，马上我让人送你去帐篷里休息，她带你去哪里，你就睡哪里，就在我旁边的帐篷”

☆、第103章

　　舒尔孛亲自去搀扶着塔答安进来。塔答安一进来就双手抓住她的脸。“瘦了，怎么憔悴这么多啊？格格，你……歌云怎么没有照顾好你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扶着她坐在毯子上，“姆妈，我们在皇宫里，都是宫女，伺候人的。哪里像在瓦剌，吃好的喝好的，我们还被人打，被人欺负。”
　　塔答安听得心疼死了，摸摸舒尔孛的脸。“好了，都过去了。”
　　塔答安看见了成英，问舒尔孛：“这是谁啊？”舒尔孛回答她：“这是我在大明那里，认识的人。他是个聋哑人。有点功夫，他以前对我不错，我又看他比较可怜。就把他带回来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只不过，太师他们知道吗？”“放心吧。我已经和三哥说过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也只敢和赛刊王说，怎么能去找也先，也先肯定说流放，伯颜帖木儿肯定说，你交给你大哥处理吧。只有赛刊王和孛罗，可是，偏偏孛罗不在，只能找赛刊王了。
　　“姆妈，你放心吧。不会有事的。”舒尔孛喊了一个侍女进来。
　　“你带他去旁边那个，今天刚刚打扫的帐篷。再给他些衣服。还有他是个聋子，你不必和他说话，知道了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格格。”成英看着一个女人走过来之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，他看看舒尔孛，她朝他点头。好吧。
　　成英跟着她走出去了，在他走到舒尔孛旁边的时候，看了舒尔孛一眼，舒尔孛拍拍他的肩膀，让他放心。
　　成英走了，他来到另外一个帐篷，这个……没有什么桌椅，但是，很暖和，茶水什么的也都齐全。这里还真是挺好的。
　　舒尔孛和塔答安一起坐在毯子上。
　　“姆妈，你怎么脸上多了两道皱纹啊？我不是从大明寄回来很多钱的吗？还有很多好东西，你怎么没有用啊？”
　　“用不惯。风吹得习惯了。你自己用就好了，别用在我身上浪费啊。”
　　塔答安真的是把舒尔孛当成自己的女儿，凡是她给歌云的，肯定也有舒尔孛的一份。哪怕是一小块煮的牛肉，微不足道，也都要给舒尔孛。
　　塔答安还是忍不住问了舒尔孛一句：“歌云怎么没有回来啊？她比你先去，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的心咯噔一下，“这个，不好说，姆妈，我想洗澡，你去给我弄水洗澡，好不好啊？”
　　“好。姆妈这就去，你等一下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点点头，塔答安对她的宠溺，让没有母爱的她，享受到了一点温暖。
　　后来，舒尔孛坐在木桶里，塔答安站在她旁边，塔答安还拎了两桶热水在一旁，以免舒尔孛要加水。
　　“姆妈，这话我只能跟你说，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，再传到我二哥耳朵里，就不得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扒着木桶，和塔答安使眼色，热气腾腾的水，把舒尔孛的脸遮得差不多了。
　　“你说啊，格格。歌云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歌云，她？姆妈你也知道，我们是宫女，伺候人的，没有什么权力，可是偏偏歌云被一个当官的看上了，那个老太监为了讨好那个当官，就把歌云送给他了……”
　　塔答安大喊一声：“什么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捂住她的嘴巴。“姆妈，别这么大反应啊。别让别人听见！”
　　塔答安恢复镇静，继续听舒尔孛扯谈。
　　“然后我就趁着没事的时候，去找歌云。发现歌云已经接受那个男人了。他虽然，是个大官。但是他说，歌云长的像他死去的娘亲，想要好好待歌云。他待歌云自然是极好的，不然歌云怎么会接受他呢？”
　　“那歌云就不回来了？这也太荒谬了。哪有为了丈夫，不要母亲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从水里一下子出来了。“姆妈，不是这样的，歌云不是那种人……”
　　“格格，你赶紧坐在水里，这样很冷的。”
　　“好。”舒尔孛此刻的心寒，折磨着她，比这干冷的天气还要寒冷。
　　“姆妈，后来，我们的身份曝光，我被抓，她又怎么能独善其身？她也被投入监狱。可是，她偏偏怀孕了。她的丈夫就为了她，东奔西走，想方设法把她从于谦手上救下来……”
　　一说到于谦，塔答安有点印象了。“他是不是大明军队的领头啊？就是那个特别清廉的大明官员？”
　　“对，就是他！他呀，死活不肯放过歌云。然后歌云男人去找大明的那个新皇帝，求皇帝网开一面。我当然不能让歌云有事了，我就叫人去告诉歌云，就说她是汉人，是被主人逼的，才认我做姐姐。总之，把所有事情往我身上推，就是了。”
　　塔答安这下子就算懂了。
　　“那，后来，歌云就出去了？”
　　“可不是吗？我们感情那么好，我当然要救她啦。”
　　说到这里，舒尔孛想起来，在那个晚上，她跑过储秀宫，把歌云和自己留到最后，不然，歌云就可以早早地带着沐昕走了。
　　她在一片氤氲的热气中，默默地流泪。
　　“姆妈，再给我倒点热水。水有点凉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”
　　舒尔孛用水抹了一把脸，这样，不光是鼻子眼睛，脸上其他的地方也是红红的，看不出来她刚刚流泪了吧。
　　“后来，我要回来的时候，歌云已经大着肚子了。她说，她爱上那个汉人了，叫我回来跟伯颜帖木儿，说对不起。她怀孕也不能骑马，我就没有让她回来。她还说，要我替她好好照顾你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又耍起小孩子脾气了，“姆妈，你可不能嫌弃我啊。”
　　“说哪里的话，姆妈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们？无论是我自己的四个孩子，还是你们兄妹几个，我都一样的宠，一样带，尤其是你和歌云。你们都是最小的，还有那么多哥哥宠你们。”
　　舒尔孛站起来，准备出浴。塔答安当然看得出来，舒尔孛要干嘛了。就给她擦身子，拿衣服，再给她盖被子。
　　“格格我知道了。歌云这个孩子，做了什么决定就会做下去。她可以找到好归宿，我也开心。只要她平平安安的。你睡吧，姆妈走了？”
　　“姆妈……晚安……”舒尔孛喊住塔答安又不知道说什么……只有两个字“晚安”。
　　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累的谎言。

☆、第104章
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一起来就去看成英。不知道成英在这里住得习不习惯，她刚开始去大明的时候，也不太习惯的。她还会说汉语，可是，成英是什么都不会啊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睡的怎么样？”舒尔孛来到成英的帐篷，看见成英四仰八叉地睡在毯子上，身上横着被子，也不怕冷吗？
　　“成英，你冷吗？醒醒啊，别冻到了。”舒尔孛拍拍成英，成英这才慢悠悠地醒来。
　　“舒尔孛……你这里好暖和啊。”舒尔孛看看中央已经快要熄灭的火，真是，离火这么近，当然不冷了。
　　“快点起来，我大姐来看我了。我要问问她，王廷他们那些太监在哪里。快点起来，你得保护我啊。”
　　“好好好。”成英为了舒尔孛还是离开温暖的被窝了。
　　舒尔孛的大姐，也速，是瓦剌当今大汗的妃子。虽然也先才是瓦剌的实际领导人，可是，名义上的大汗还是要尊重的。
　　“我大姐也速可是大汗的妃子呢！快一点起来！”成英听了之后，立刻坐起来了。
　　“大汗的妃子，是不是很漂亮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赏他一个拳头，“你想什么呢你！看看我，不就知道我大姐了吗？我们可是姐妹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胸，一副趾高气昂样子，成英虽然觉得舒尔孛长的很漂亮，可是，她这个样子，真的很想挫挫她的锐气。
　　“哎呦，长你这个样子还能做王妃？”舒尔孛听他这话，想起了，朱祁钰……想当初，她被打得体无完肤，身上到现在还有没有消去的疤痕，可是，朱祁钰从来都没有嫌弃她，甚至当她哑的时候，朱祁钰仍然让她学习认字。
　　“长成我这样怎么了？不可以吗？”成英赶紧赔笑，“可以可以。你倾国倾城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掀开帘子就要走。“快点，我就在外面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外面，看着周围一圈白色的帐篷，比紫禁城的红砖瓦好看多了。
　　成英穿完衣服就出来了，“我好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带着他一起去见她大姐，也速。
　　也速骑着马，身后带着她的儿子还有一个不速之客，所拖。
　　舒尔孛一看见也速，还没有等她下马就飞奔上去。“大姐！大姐！”
　　也速赶紧下马，和舒尔孛拥抱在一起。“舒尔孛，你终于回来了。大姐好想你啊。两年了，两年了啊……”
　　也速一下子就哭了出来。
　　“大姐，你别哭啊。我不是回来了吗？”舒尔孛转头看看也速的儿子，“这小子都长得比我高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呵呵一笑，直接一拳打在窝窝安肩膀上。窝窝安一点都不躲，还说：“喂，我就比你小两岁，比你高是正常的！”
　　窝窝安虽然比舒尔孛小一个辈分，但是年龄几乎没有差别啊。
　　“你啊！该喊我什么，还喊喂！”两个人从小打闹惯了，这根本只是平常的玩闹嘛。
　　可是，舒尔孛再看看旁边的人，就没有笑的心思了。
　　窝窝安看看旁边的人。“三哥，好不容易看见我姨妈，你也说几句啊。”
　　所拖朝舒尔孛灿烂一笑。舒尔孛滋着牙还他一个僵硬的笑容。
　　窝窝安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三哥所拖娶舒尔孛，正好舒尔孛也不喜欢他，窝窝安走上前，一下子就把舒尔孛驮到他身上，“走喽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抓着他的耳朵，把看见所拖糟糕的心情，甩到耳后。“驾驾驾！哈哈哈，窝窝安！朝我的帐篷，出发！”
　　“走喽。”
　　也速看舒尔孛回来后，心情这么好，自己也就放心了。
　　“所拖，我也到这里了。你可以回去向大汗复命了。”也速也怕所拖在这里尴尬，舒尔孛根本就不想理他。
　　窝窝安把舒尔孛驮回帐篷里面，成英看这场景目瞪口呆。这是什么人啊？等没人的时候，一定要好好问问她。
　　两个人一起回去，窝窝安把舒尔孛放下来。“好了，终于把三哥逼走了……”
　　“窝窝安呀，你终于变聪明了。”“那当然。我一直都很聪明，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三哥，他也知道，可是他还是不死心，非要娶你。”
　　两个人一起坐在毯子上，舒尔孛叹口气。“他哪里是对我执着，他只是想要汗位罢了。不过……”舒尔孛在心里悄悄说：大哥当上大汗是迟早的事情，要是我嫁给他，中途还要改嫁，真是麻烦！
　　窝窝安问她：“不过什么啊？”
　　“关你什么事情。反正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。”
　　也速这个时候进来了。“你们在聊什么啊？”“没有啊，大姐。”
　　也速坐在他们两个中间，“你们两个感情好的不像话啊。都赶上我了。”
　　窝窝安嘲笑他母亲。“你还吃自己妹妹的醋？”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我呀，去了回大明，也算见了世面。总算是见到……阉人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小声地说道。
　　窝窝安说：“我也见到了呀。舅舅带回来不少呢。都放在那边山洞里了。谁想去看就去看啊。还有……”窝窝安把头凑过去，“那个舅舅身边的不就是，一个活的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推开他。“离王建远一点，他很恐怖的。”
　　窝窝安不肯相信，不就是个非男非女的废物嘛。
　　舒尔孛现在已经知道王廷在哪里了。只要把他们都放了就行了。
　　等到也速走了之后，舒尔孛一边梳头一边想，怎么把王廷他们放走。
　　如果，她去求也先或者伯颜帖木儿，哪怕她自己私自放了王廷也没有任何问题。
　　关键是，她担心她自己的安全。她听窝窝安说，王建曾经要把王廷放出来的。但是，王廷把王建臭骂一顿，还痛打了王建，王建差点气的要杀他。
　　因为王建和他们混在一起，王廷差点就杀了他。他们还是亲兄弟呢。如果，她瓦剌格格的身份曝光，王廷知道后，还不气的当场打死她？
　　舒尔孛现在非常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啊……怎么办呢？
　　“舒尔孛，今天那个驮你的男人是谁啊？”成英一脸生气。舒尔孛看看成英，有了。这里有个锦衣卫，怎么不用呢？！

☆、第105章

　　舒尔孛放下梳子，一脸坏笑地看着成英。“成英……你来，坐啊。”
　　成英一屁股就坐在那里。“说吧。那个男的是谁啊？我……”
　　成英想了一下，又说：“我就不告诉皇上了。”
　　“切。那是窝窝安。是我大姐的儿子。就比我小两岁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感情可好啦。”
　　成英若有其事地点头，“行吧。那你找我干什么？”
　　“成英，明天，我要去做一件大事！”“杀王建？！”成英也突然兴奋了。
　　舒尔孛抿了一下嘴唇，“那个，不是……”
　　成英歪着头想想，还有什么比杀王建还要大吗？“那是什么？”……
　　舒尔孛只带了成英一个人就去见王廷他们了。不光与王廷还有别的人。宫里认识她的人很多。
　　舒尔孛和成英一下马，舒尔孛就说：“你要站在我旁边保护我，知道吗？”
　　“知道。你昨晚都叮嘱八百遍了。”成英一个抬腿就下马了。
　　“放心。我可是锦衣卫里面的高手啊。”舒尔孛缓缓下马。
　　她和成英并排走到山洞口，她还在迟疑要不要进去？这洞口旁边会不会有埋伏呢？
　　舒尔孛朝里面看看。里面的人，个个都蓬头垢面，他们坐在一起，坐成一个圆。
　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“这个不是倾国嘛？”有人看着她连连摇头，“怎么这么像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直接朝里面喊了一句：“王廷，你在吗？王廷！”
　　她这一嗓子，别人只以为她是倾国。“九儿！九儿！”王廷突然从洞口旁边冒出来。
　　果然不出舒尔孛所料，在洞口附近，他们果然有准备。
　　王廷一身破布，披头散发，那身上都已经臭了。多少天没有洗澡了。
　　王廷身上带着一股异味，朝舒尔孛奔跑过来，就连成英这个糙汉子都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了，何况舒尔孛这每天都要洗澡的人。
　　“停！王廷你多久没有洗澡了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举起左手，拦在王廷面前。王廷放下手中的木棍，呆呆地看着舒尔孛。
　　“九儿，是你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放下手，她知道王廷受了很多苦，自己第一反应是这个，确实太不对了。
　　舒尔孛非常感激王廷，在大明皇宫里为她所做的一切。现在该她报答他了。
　　“王廷。”舒尔孛走向王廷，一个熊抱，抱住了王廷。
　　王廷从来没有想到，舒尔孛竟然会，抱他……还在他这么脏，脏到摸摸就有泥球，这么臭，臭的自己都受不了的情况下，抱他？
　　“王廷，对不起，让你受苦了。”成英目瞪口呆，哪里还需要他保护，这个舒尔孛自己就可以嘛。还抱他，他那么脏那么臭，还去抱他！
　　成英咳嗽了一声，他不是提醒舒尔孛，而是提醒正在发呆的王廷。
　　王廷一惊，赶紧推开舒尔孛。
　　“你别靠近我啊。我太脏了。你走远点，还有别进山洞，里面实在太臭了，我带你到山旁边背风的地方坐着。”
　　舒尔孛笑一笑，“不了，我不进去，我也不去别的地方，就站在这里，和你长话短说。”
　　王廷这才发现舒尔孛穿的是蒙古族的服饰，身边的成英也是蒙古人打扮。
　　王廷心里毛毛的，大概猜到了什么。“你们，想和我说什么？”
　　舒尔孛问他：“你们想走吗？我可以送你们回大明。就今天，就现在。”
　　王廷退后两步。“告诉我，你怎么有这种权力？”
　　“王廷。”舒尔孛已经是用自己最卑微的语气说话了，她不想王廷发疯不想让他生气，但，这是不可能的。
　　“有些事情，该面对现实的。我真名叫舒尔孛。我是……也先的亲生妹妹，也是最小的唯一的妹妹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多加后面几句，就是为了告诉王廷，她为什么有这种权力，为什么可以放他们走，让他相信她。
　　“你是蒙古人？”
　　王廷绝顶聪明，要是他还有理智，他就知道舒尔孛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，但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，是怎么也想不到的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？蒙古人？”王廷朝后退，不肯相信。
　　“对，我是蒙古人。你忘了吗？当初就是王建买我进皇宫的。”
　　王廷失望地摇头。“那他呢？”王廷指着成英问舒尔孛。“他是不是早就在朱祁钰那里做眼线了？”
　　成英告诉他：“才不是，我是奉皇上的命令，前来执行任务的，我可不是蒙古人！”
　　王廷眉头一皱：“皇上？皇上被放回去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挡在成英面前，说道：“不是。他口中的皇上就是朱祁钰。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，所以，孙太后就和于谦一起，立朱祁钰为帝。他是奉了朱祁钰的命令的。”
　　王廷背过身子。“我不走。舒尔孛，我虽然是个阉人，但是，我不打女人。就凭你是蒙古人的身份，我完全可以现在让他们冲出来，把你碎尸万段！你走吧。”
　　成英受不了王廷，他可是会武功的，才不怕里面冲出来多少人呢。他上去就指着王廷骂他：“你装什么呀！谁不知道，你王大公公，贪生怕死视财如命？呦，这一次，舒尔孛来放你，你倒不走了？”
　　王廷哈哈大笑，回头反问成英：“是吗？你又了解我多少？”舒尔孛轻轻地转了一点头，示意成英不要说话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以为，我不知道你是假太监？每次检查，舒尔孛都借故让你走，我没有让你复查，为什么？你以为我不知道舒尔孛背叛我叔叔跟朱祁钰在一起吗？为什么我没有揭穿？”
　　成英被他两个问题问懵了。
　　“你们走吧。舒尔孛，你不欠我的。”舒尔孛知道，劝他是没有用的。
　　“王廷，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。但是，你们王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了。只剩你和王建了，你真的不回去吗？给你家人上柱香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只好使出杀手锏了。
　　王廷回头看着他，一句话不说。“是真的。”成英也替舒尔孛劝王廷。
　　王廷顿时就淌下泪水。
　　“对，土木堡事变，对！我们王家活该！”
　　“哪怕你回去给你家人上柱香也好啊，王廷。回去吧。看看你身后的人，他们肯定也想回去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又用柔情攻势，王廷心不坏，真的不坏……
　　“好。我可以回去。但是，我要你替我做件事情。”
　　“你说。”
　　“杀了王建。”这话，是从王廷嘴里说出来的。他是王建的亲哥哥，竟然叫舒尔孛杀了王建。
　　“我是想杀了王建，但是，你是他亲哥哥啊。”
　　“不。我要他为土木堡三十万人，偿命！”

☆、第106章

　　舒尔孛走向王廷，想夸王廷几句，结果，王廷摇摇手，示意她走开。
　　“你离我远点，我怕我控制不住。”舒尔孛停在距离王廷一支手臂的距离。
　　“王廷，我会替你完成这个心愿。你会后悔吗？他可是你弟弟啊。”
　　王廷走回山洞，“我没有这种心里只有他自己的弟弟。”
　　王廷到了山洞门口，一声大喊：“我们回去！”
　　舒尔孛骑上马，“等我，我去给你们弄马和马车来。我和成英会亲自送你们进雁门关的。”
　　成英一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，王廷在洞里坐了一会儿，忍不住出来找成英。
　　“成英……”
　　成英回头看着王廷，“怎么了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啊？”
　　王廷搓搓手，“我想问你，我不在的时候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
　　“我长话短说吧。”成英给他三句五句就概括了。
　　朱祁镇被俘，朱祁钰登基，舒尔孛蒙古人身份被查出，所有人的生活都改变了。
　　王廷最后问成英：“那个，我问你，你会陪舒尔孛多久？”
　　“我？陪她？”成英确实想陪她，可是他要回大明啊。
　　“王廷，舒尔孛是蒙古人，我这次来瓦剌，不是来陪她，我是有任务的。既然刚刚你已经说那话了。我就告诉你，我这次来，是皇上让我来杀王建的。等杀了他，我就回去。我不会陪舒尔孛太久，她最想要的人，你还不知道是谁吗？”
　　王廷懂了。
　　舒尔孛手里攥着一根长长的马鞭，在头顶上转圈。“驾！”她一个人赶着五十匹马过来了。
　　王廷眯着眼睛，看着在草原上飞驰的舒尔孛。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在皇宫里的时候，从来没有此刻手扬马鞭的□□，现在的她，自由自在策马奔驰，有人疼有人爱。在皇宫的时候，她心惊胆战如履薄冰，冷言冷语……
　　确实，她还是适合在草原上啊……
　　“王廷，你们会骑马的吧？不会的就坐在会骑马的人后面。马车，估计我带不来了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还有点抱歉的意思。
　　王廷说：“我们都会骑马。但是……你怎么带我们去雁门关？也先他同意了吗？”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”舒尔孛又挥动手里的鞭子，“在瓦剌，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情！我叫你们走你们就可以走！”
　　山洞里的太监都走出来，纷纷上马，要跟舒尔孛走。
　　舒尔孛摸摸怀里的金牌，朱祁钰给她的东西，再一次派上用场了。
　　一伙人朝雁门关，出发！
　　舒尔孛再回到帐篷的时候，也先已经找她找得要发疯了。伯颜帖木儿他们急得连晚饭都没有吃，把整个瓦剌都翻个底朝天，连舒尔孛大姐也速都惊动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实在找不到，想起来了朱祁镇，舒尔孛会不会去见朱祁镇了？
　　伯颜帖木儿骑上马，就要去朱祁镇那里。
　　他和也先说：“我去附近河边看看，她可能是想歌云了，去河边了。大哥我马上就回来。”
　　“好，你多带几个人手。”
　　也先暗自担心，马上，就要轮到谈判了。到底怎么把朱祁镇送回去，大明到底能不能接受他的条件。大明的人，如果已经悄悄来到瓦剌的话，会不会抓舒尔孛，他们好多人都认识她的呀？
　　也先都要急死了，又担心又害怕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刚刚骑出营帐，舒尔孛和成英就回来了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去哪里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在黑夜中，笑着问伯颜帖木儿，那闪烁的一排牙齿，在暗示着，此刻伯颜帖木儿他们的心急如焚都是假的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去哪里了？哥哥们都要急死了！”伯颜帖木儿直接冲舒尔孛一顿。
　　“二哥，我去救人了……”舒尔孛低下头，很不好意思，没有想到会这么晚回来，她已经是快马加鞭，很快赶回来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用手指指着她。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，大明和我们快要谈判了。大哥和我都担心是大明的奸细抓了你！我们都要急死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“二哥，我错了，有什么事情，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？大哥和三哥都还在担心呢。”
　　“你也知道啊！”伯颜帖木儿又吼了她一句。
　　两个人就骑在马上，对峙了一会儿。舒尔孛垂着脑袋，伯颜帖木儿吹胡子瞪眼的。
　　还是伯颜帖木儿软和了语气。“走。回去！吃饭！”
　　舒尔孛和伯颜帖木儿一起回去了。
　　“大哥，三哥，我回来了！”舒尔孛和伯颜帖木儿骑在一排，成英跟在他们后面。
　　也先看见舒尔孛赶了回来，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去哪里了？啊？！大哥都要担心死了。”
　　“大哥……”舒尔孛下了马，先跑到也先面前，握着他的手撒娇。
　　“人家去救人了，没有想到会这么晚啦。大哥，你们不要生气了嘛……我错了。”
　　也先看舒尔孛没事，也不想再责骂她。可是……
　　“这个人是谁？”也先指着成英。
　　“他？他是三哥给我安排的护卫，专门保护我的。只不过，他是个聋哑人。可是，身手很好的。”
　　“他给你安排个聋哑人做护卫？我要叫他立刻换！”
　　“别。我就挺喜欢他的，他安静。”
　　“好吧。”听到是赛刊王给她的护卫，也先也就稍稍放宽了心。
　　也先问她：“吃过饭了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还没有回答，肚子就发出咕噜咕噜地抗议声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摇摇头。“好啦。进去吧。都给你准备好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给成英使个眼色，朝帐篷一看，成英就悄悄地回他自己的帐篷了。
　　舒尔孛现在把其他的事情都做完了，就只剩……王建！
　　舒尔孛在伯颜帖木儿的帐篷里大吃大喝，饿死她了。把王廷他们送回大明，还给了他们一些钱。叫他们不要回皇宫，做些小本生意，一群人互相照应。他们回去，也不会得到朱祁钰重视的，谁让他们之前是王振的人？尤其是王廷，被人认出来，那就是死啊。
　　王建！连你哥哥都不帮你，哼！我不会让你痛快地死的！
　　舒尔孛抓起桌上一块牛肉，吧唧一口，就全塞到嘴里了。
　　也先还有伯颜帖木儿看的心疼死了，这是去哪里了？这么饿？
　　“慢点吃。别噎着。”

☆、第107章

　　舒尔孛第二天睡到自然醒，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歌云的骨灰盒。
　　“歌云，我们要去干正事了！王建，他该为他对我们做的事情，付出代价了！”舒尔孛又伸手摸摸在枕头下面的金牌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应该叫人来赎回朱祁镇了吧？唉……”
　　成英独自一个人在帐篷里，给朱祁钰写密信。
　　他告诉朱祁钰，舒尔孛已经放走了所有的大明太监俘虏，接下来就要杀王建了。
　　他把纸条放在一只雕的腿上，在草原，看见一只雕，应该很正常吧。
　　他还是害怕被舒尔孛知道，万一被她知道了，她会不会责怪他，瞒着她……
　　不管了，还是传信重要。
　　舒尔孛起来之后，就一个人骑着马，在部落里面散步，好好视察一下。
　　可是，她听见了一声雕声。
　　她抬头看看，这雕和普通的雕没有区别，只是有点小，难道是幼鸟？
　　身边有一群小孩子，吚吚哑哑地喊她：“格格，你会射鸟吗？那只！”
　　他们把小手指向天上的雕。舒尔孛露出笑容。“弓箭给我。本格格现在就去。”
　　一个小男孩，把弓箭递给舒尔孛。“谢谢。你们在这里等着。”
　　舒尔孛左手拿弓，先上前骑了一段距离，估摸着差不多了，然后，她停了下来。
　　张弓搭箭，她的技术应该还没有退步吧？不然在孩子们面前就太丢脸了。
　　果然啊，她一松手，弦震箭飞，待弦停时，雕已经掉下来了。
　　后面的那帮孩子跑过来，拍手叫好。“格格好厉害！好厉害！”
　　舒尔孛心里美滋滋的，好人做到底吧。她骑着马，想把雕捡起来给他们送过去，不让这帮孩子继续跑了。
　　可是，爪子那里的东西……
　　舒尔孛急忙下马，把传信的小木筒抽下来。正巧，那帮孩子也到她面前了。
　　舒尔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。“给你们。”孩子们接了过去。
　　“格格我厉不厉害啊？”“厉害！”“好了。等你们长大之后就比格格还要厉害呢！回去吧，我也回去找我哥哥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重新跨上马，甜甜地和孩子们打招呼说再见。等稍稍走远，身边没有人的时候，她才打开木筒。
　　这个笔迹没有见过，但是，是汉字。要么是成英，要么是朱祁镇，在寻求大明的支援。如果是成英的话，要损害她瓦剌的利益，她肯定要他死在瓦剌，不管他之前对她有多好。
　　舒尔孛看完这两列字。果然是成英。
　　“舒尔孛已经放回王廷等人，接下来要对付王建，营救太上皇的计划，怎么进行？”
　　太上皇？朱祁镇？
　　舒尔孛把纸条放在手心里揉成破烂状。她很生气，可是，又想想！也对！如果，朱祁镇不回去，这场战争就没有真正结束。
　　可是，就因为瓦剌打不过大明，灰溜溜地把朱祁镇送回去，又太没有面子了。该怎么办呢？
　　舒尔孛把纸条塞进衣服里。马上回去就用火烧了，然后再去找成英。
　　舒尔孛回去之后，端着盘肉，来到成英帐篷里。“成英啊，来尝尝，这可是我亲自烧的，按照你们汉人的口味烧的，知道你吃不惯我们的东西，就给你烧了点。”
　　“呀！谢谢！谢谢！赶紧让我尝尝。”
　　成英看着这么一大锅汤，还有鸟翅膀还有一些菜，还有这香气，实在忍不住。
　　夹了一块肉就往嘴里揣，舒尔孛缓缓举起筷子，细嚼慢咽地品尝。
　　“这是什么肉啊？不像是牛肉羊肉啊。”成英嚼了两口，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个。
　　“我们这里，牛羊最多，我给你换换口味。这是……雕……肉！”
　　舒尔孛放下筷子，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，盯着成英，嘴里还在咀嚼，那个样子仿佛嘴里吃的不是雕肉，而是成英。
　　成英吓得赶紧把肉吐出来。然后爬过去倒水喝，没有倒在杯子里，直接往嘴里灌，他的领口衣服都被淋湿了。
　　舒尔孛知道，他以为这里面有毒，想要解毒。毕竟瓦剌那么多人都在太医院，想弄点东西吃死人是很容易的。
　　舒尔孛拿起筷子继续夹肉吃。成英喝光水壶里的水，就开始拔自己的舌头，戳自己的舌根，想要让自己吐出来。
　　舒尔孛怕他吐出来，整个帐篷里都是那种恶心的味道，她还怎么吃啊？这雕肉本来就难吃，又老又硬，再加上他吐的那种味道，真的吃不下去了。
　　“喂，这里没毒！听没听见！过来！”
　　舒尔孛冷冷地说道。成英回头看看她，表示自己还是不相信。
　　“干嘛！不信啊？那你去外面跑几圈。看看会不会毒发身亡？”
　　成英相信了。他坐回原来的位置，重新拿起筷子，一脸歉意，都不敢抬头看舒尔孛的。
　　“那你知道，我用雕给皇上传信，怎么不怪我？不杀我？”
　　“没有必要。告诉你，我不喜欢杀人，杀人是一个人解脱最容易的事情，我要做，就肯定让他比死还难受。”
　　成英终于抬头看舒尔孛了。
　　“那个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？”“我这是和王建学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锅里的肉，“好暖和。你多吃点。”
　　成英只好举起筷子。可是，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啊。
　　“舒尔孛……那个，你把我的雕吃了，那我的纸条呢？”
　　“不用你传信给朱祁钰，我亲自和他商量。这事要从长计议，王建是不会那么容易让朱祁镇回去的。朱祁镇不回去，这场战争又不能结束。所以，要先杀了王建，我才能联合我二哥三哥一起劝我大哥，把朱祁镇放回去。”
　　“这么麻烦啊？”成英又夹了一块肉，问舒尔孛：“你直接求你大哥，撒个娇，不就可以了吗？”
　　“切。”舒尔孛真是嫌弃成英的脑子，她放下筷子不想吃了。
　　“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？这种国家大事，我跟我大哥撒娇？你当是过家家啊？不仅我大哥，我还有找我大姐让她劝大汗。”舒尔孛低头想了一下。“不对，我不能让大姐去劝大汗，我得自己亲自去找他。”
　　舒尔孛尽力地在想一个万全之法！

☆、第108章

　　舒尔孛大晚上地先去也先那里看看状况。
　　舒尔孛在也先帐篷口，问门口的人。“大哥在吗？”
　　他们点头，同时还告诉舒尔孛。“格格，王建也在里面。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了。她悄悄地告诉他们。“我今晚来的事情，你们不准和任何人说起。知道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得到他们的肯定之后，就趴在帐篷口偷听。“格格，你在做什么呀！”
　　“别说话。你们不是刚刚答应我的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一定要听听王建和也先说了什么！
　　“太师，这个朱祁镇在我们手里，我们可以跟大明要很多东西。决不能把朱祁镇这么轻易地放回去！”
　　“对，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……
　　舒尔孛就听了几句，她就离开了。
　　她一边摸着辫子一边在想，怎么说服她大哥呢？也先的抱负可是成为像成吉思汗那样的人。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，他肯定会好好利用的。
　　还有个王建在旁边煽风点火。他这里不好先下手，找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舒尔孛回到伯颜帖木儿的营帐，去找她二哥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知道大明的人，要来谈判，要把朱祁镇迎回去吗？”
　　“我知道啊。你怎么也问这事了？你只要每天吃好喝好，不乱跑，不让哥哥们担心，就行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听那些从大明回来的人说过，舒尔孛在大明吃了很多苦，每天心惊胆战的，还被关进东厂，毒哑过嗓子。
　　舒尔孛顺势坐在了伯颜帖木儿旁边。“二哥，你就跟我说说吧。好歹我也在大明皇宫里呆了那么久，也知道一点的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舔舔嘴唇，“好吧。”伯颜帖木儿很认真地问舒尔孛：“你想不想嫁给……大明皇帝？”舒尔孛心里一颤，难道那些人大嘴巴，告诉他二哥她和朱祁钰的事情了？
　　那她和朱祁钰同床共枕睡了那么久，她二哥肯定以为。糟了！
　　“不不不，二哥，不是你想的那样的！”舒尔孛双手在她二哥面前直摇，脸都红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看她这反应，肯定是，害羞啊。她没有母亲，大姐也速在大汗的营帐，塔答安又比较大，住在也先那里，歌云又已经没了，她的心事该怎么办呢？
　　只好自己来了。“舒尔孛，二哥问你真话呢。别害羞，是二哥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把她的手拿下来，放在毯子上。“你也老大不小了。去大明还耽误的两年，你知道吗？你今年都二十了，大姐在你这个年纪，窝窝安都在肚子里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撅着嘴，“那还不是去大明的吗？不过，我宁可去大明，也不想嫁给所拖！”
　　“你不愿意的事情，二哥从来不会逼你。现在，二哥问你个真话，你想不想嫁给大明的皇帝？”
　　“不是……”舒尔孛还是脸颊绯红，“二哥，这是谁告诉你的！”
　　舒尔孛本来找他二哥是为了别的事情的，谁知道，被她二哥带跑偏了。
　　“王建说的，她说，你和皇帝朝夕相处两年，已经有些感情了。我想我的妹妹，配大明皇帝，不委屈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这话，不太对劲啊。怎么回事？朝夕相处两年？
　　“二哥，你知道吗？他老是回封地，我一年才和他相处那么短的时间，他当监国之后，我和他才朝夕相处的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伯颜帖木儿也觉得不太对劲，“怎么回事？我说的是在瓦剌的那个呀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这下子懂了。“二哥，你说的是那个儿皇帝，朱祁镇啊？”
　　“对呀！”伯颜帖木儿还接着说：“王建说的啊。他和你相处两年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翻了个大白眼，“切，二哥你算了吧。就他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又想想，不对劲啊？
　　“二哥，你说是，王建告诉你，我和朱祁镇渐生情愫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点头。舒尔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，“他安的什么心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气死啊。不对，舒尔孛脑袋瓜子一闪，好，就这么办！
　　“二哥，王建他太多嘴了。这种事情，他怎么也说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又变成了刚刚娇羞的模样。
　　“二哥，我们先不谈这个了。好不好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知道了。
　　“好，你放心。二哥明天就把那个皇帝弄到我的营帐来。你要是想和他聊天，就去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从她二哥的帐篷里出来，直接去了成英帐篷。成英正睡在床上呢，看见舒尔孛气势汹汹地闯进来，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呢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怎么了？你一脸杀气地过来……”成英不禁裹紧被子，“你别乱来，我会武功的！”
　　成英现在的玩笑，简直跟火上浇油似的。舒尔孛心中的怒火，跟那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似的，蹭蹭地生长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能不能看清状况再开玩笑啊？无论什么情况都是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，你能不能认真一回啊！现在的事情已经发展到最后关头了，你能不能认真一点！”
　　舒尔孛冲着成英噼里啪啦地发了一顿大火，本来心情就不好，成英这样子，还真是让人更加火大啊！
　　舒尔孛深呼吸两口气，低下头，她对成英说道：“对不起，成英，是我太着急了。对不起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坐在毯子上，成英急忙起床，还说“那个，是我做的不好，总是想跟你说说话，哄你开心，没有想到会这样。”
　　成英爬起来了。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了？”
　　“你还有送信的东西吗？给朱祁钰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，要告诉他。还有，和他商量一些事情。”
　　成英说：“我有啊。可是……万一又被人射下来呢？”“放心，我放我自己的雕和你的一起飞，没人敢射我的雕。”
　　舒尔孛亲自磨墨，提笔写字。
　　她握着笔，手在颤抖。这和她第一次给朱祁钰写信的感觉不一样。
　　第一次，她是怕朱祁钰看出来她以前就会写字，会识字。而这一次，她不会以韩九的身份来找朱祁钰。
　　她是瓦剌格格……在和大明皇帝朱祁钰，讨论国家大事……
　　他们再也回不去了。
　　舒尔孛写下祁钰两个字之后，搁下笔，把这张纸揉成一团，重新铺开纸，写下了，“皇上”两个大字。

☆、第109章

　　舒尔孛站在旷野之中，心里被朱祁钰塞得满满的，她还在等朱祁钰的回信。
　　没有朱祁钰在大明的配合，她一个人是不能在瓦剌实施计划的。
　　这鸟来回飞，也要花费很长时间。舒尔孛是今天上午才给朱祁钰信的，这鸟飞回来……
　　舒尔孛紧紧身上的毯子，转身回帐篷了。
　　第二天，果然，伯颜帖木儿真的把朱祁镇要到他的营帐里了，伯颜帖木儿还特地跑过去告诉舒尔孛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大明的……那个，我已经把他挪到我的营帐里了。就是你后面的那个，很近，还有好几个侍卫在那里守着呢，你一看就知道了。你要是想找他，随时……可以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里一阵恶心，那个儿皇帝。她是真心不想看见他。
　　虽然，朱祁镇人不错，心肠也好。就是……唉，太不争气了。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切，谁要去见他啊？谁爱见谁见。”舒尔孛故意嘟着嘴，假装不开心。可是，她还是问了一句：“他，过的怎么样啊？有没有正常吃饭或者休息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哈哈大笑，“你还装？明明很关心他嘛。”舒尔孛都要恶心死了，关心才是装的好吧。
　　“他很好，除了有些水土不服。大哥还给他安排女人侍寝的呢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舒尔孛一声大喊，也先还真是考虑周到啊，连侍寝都想到了。
　　好你个朱祁镇！你在这里还是过着好日子，看看钱萤，为了你，哭瞎了眼睛，跪断了腿，你还在这里找女人侍寝……
　　“你看看你都吃醋了。”伯颜帖木儿安慰她，“你放心，他身边的大臣给拒绝了，你还可以的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我去看看他。”赛刊王火急火燎地冲进来。“二哥！”舒尔孛和伯颜帖木儿一起看着赛刊王。
　　“三哥，你怎么了？”
　　赛刊王一只手挡在舒尔孛面前，示意她别说话。
　　“二哥，你不会真的想要把舒尔孛嫁给朱祁镇吧？把舒尔孛再送到大明皇宫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伯颜帖木儿，伯颜帖木儿叹口气。“赛刊王，你别这么激动，舒尔孛……她喜欢那就让她去吧，你难道想把舒尔孛嫁给所拖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拦在他们两个中间。“哥，你们别急啊。我暂时还是不会嫁人的，我刚刚回来，你们就急着把我再送出去啊？”
　　赛刊王转身看着舒尔孛。“三哥虽然不是你亲哥哥，可是，把你看得比亲妹妹还重要，你的终身大事，那就是天大的事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说：“那我这个亲二哥算什么？！我们都别着急，听舒尔孛的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微笑地和赛刊王说：“三哥，以后再说吧。等谈判结束吧。”
　　等谈判结束，就不会再装了。她也可以好好休息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见一个比别的帐篷更大的帐篷，周围还有一圈人在拿刀看守。
　　就是这个了。
　　“格格！你要进去看大明皇帝吗？”领头的那个问舒尔孛，舒尔孛回他一句：“不可以嘛。麻烦让让，谢谢。”
　　也先下令，不得让无关的人进去，那舒尔孛算不算呢？
　　还是让她进去吧，就连也先都招架不了这个妹妹，何况他们呢？
　　舒尔孛已经有半面没有看见朱祁镇了，不知道，再见他，他会是什么样子呢？
　　一个穿着汉服，身上披着毯子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，明显是朱祁镇身边的大臣，挡在朱祁镇面前保护他的。
　　他上下打量一下舒尔孛，“我们说过了，不要女人侍寝！回去吧，姑娘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举起左手的食指，抵着他胸口，“滚开，侍寝？本格格伺候他朱祁镇？他想都不要想！”
　　朱祁镇坐在那里，听见这个声音，抬头看看，邱清挡在舒尔孛面前，他看不到舒尔孛，但是这个声音……
　　朱祁镇试探性地喊了句，“九儿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一下子就把邱清推开，“闪开！我在王振身边那么久，竟然还有不认识我的人！”舒尔孛大大方方地走到朱祁镇面前，昔日她点头哈腰的人，现在是她的阶下囚。
　　“太上皇，还认得我？”
　　朱祁镇也像刚刚邱清那样，上下打量着舒尔孛。“你是，蒙古人？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胸，点头。“没错，我不仅是蒙古人，我还是也先的亲妹妹！舒尔孛！”
　　朱祁镇张大嘴巴，不敢相信，“什么！你，你明明是祁钰的女人啊。难道祁钰……”
　　“不。祁钰和这件事情无关，到了最后所有人才知道我是蒙古人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总惊恐地眼神看着舒尔孛。“你，你大哥也先告诉我，要我娶你……你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接过话说：“你要是敢娶我？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！”
　　朱祁镇虽然是俘虏，可他也是一个皇帝啊。
　　“你！”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。
　　“告诉你，娶你，对于我而言，只是个任务！我才不喜欢你呢。是萤儿，萤儿还在宫里，等我回去。”
　　钱萤？对了，用钱萤来刺激他。
　　“朱祁镇，这里也没有别的人。我就实话告诉你吧。”舒尔孛上前和朱祁镇面对面。
　　“如果不是我说要嫁给你，你以为，我二哥伯颜帖木儿会照顾你，保护你吗？你想多了！还有，先不提我不想嫁给你，如果，你真的有点良心，就不能为了苟活而娶我！”
　　朱祁镇问她：“我一个大明皇帝，还配不上你一个瓦剌格格？你当我想要你吗？你早就是祁钰的女人了。我才不吃剩饭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现在听他这些话，就跟听一个小孩子耍脾气似的。
　　“好。”舒尔孛爽快地说：“我不会告诉你，宫里有个非常可怜的女人。她每天烧香拜佛，长跪佛堂不起，结果，腿跪，断了！断了知道吗？已经是个瘸子了。还有，她老是哭，哭得眼睛都瞎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一脸嫌弃的样子，又继续说道：“我，更加不会告诉你，那个女人！叫，钱萤！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朱祁镇瞪大双眼，跟要死鱼眼一样，泪水悄悄流下。
　　她可不想在这里看他哭。
　　她背过身子要回去，向朱祁镇挥挥手，“再见。”

☆、第110章

　　朱祁镇呆若木鸡，“萤儿……”
　　邱清赶紧扶他坐下，“您别动气啊，皇上，您怎么了？”
　　朱祁镇坐在那里，泪流不止，只会喊“萤儿，萤儿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来到外面，拍拍手心。哼，知道钱萤现在过的这么惨，你朱祁镇还想娶我，你还是人吗？
　　舒尔孛向前走了几步，听见天空传来熟悉的声音。舒尔孛一抬头。
　　“大雕！”舒尔孛赶紧跑到空旷的地方，吹个口哨，将雕喊下来。
　　舒尔孛看见雕腿那里，有个小木筒，回信了，朱祁钰会回什么信呢？
　　舒尔孛取下信，藏在袖子里，来到成英帐篷里。
　　“成英，祁钰……不！皇上来信了。”
　　成英从地上爬起来，来了兴趣。“看看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把信打开，隽秀而又小巧的字，那么多内容，就在这么张纸条上，字虽然小，可是，很漂亮。
　　舒尔孛想起来自己之前挨板子的时候，朱祁钰夜晚悄悄给她送药的时候，也给她留了一个字条。写着：研磨敷用。
　　那个时候，她还在嘲笑，这字怎么这么丑，可是，现在再看手里的字，这是一个人写的吗？看来当初朱祁钰为了避人耳目，没有用自己的笔迹，让别人替他写的。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笔迹。
　　舒尔孛不经意地扬起嘴角，微微一笑。成英看她笑了，问她：“怎么了？皇上跟你说的是情话不成？你笑成这样？”
　　“没事。他说，以后直接和我写信，你呢，就是我的下属，全都听我的。”
　　成英一下子跳了起来。“什么？皇上他都不怀疑你的嘛？怎么可能，你骗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左手撑着下巴，脸上都是坏笑。“骗你？那你自己看吧。”
　　成英将信将疑地拿过来，然后，一屁股坐下来，好好看看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前番离去，朕还有诸事没有嘱咐。前事不提，只论当下。成英前去诛杀王建，若没有你的从旁协助，只会让成英葬身蒙古。
　　朕思前想后，考虑再三，终于决定和你联手。成英是个可靠之人，信到的那一刻起，他就是你的臣属，听命于你。”
　　看到这里，成英心虚地看看舒尔孛，舒尔孛还是刚刚那副神情：由不得你不信。
　　唉，听，我听还不行吗？
　　成英继续看下去。
　　“你的提议，以退为进。朕觉得可行，按照你的计划进行，不过，每走一步必须写信与朕汇报。同朕商量。
　　太上皇在瓦剌，还要多受你的照顾，请尽心。
　　停战，和平。不单单是朕的心愿，还是瓦剌，整个蒙古百姓的心愿。朕深知蒙古百姓饱受战乱之苦，昔日丝绸肉类交换买卖，统统暂停。
　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请蒙古百姓多多包含，四海一家，朕爱民如子，不会因为此次战争，而对蒙古人民心怀敌意。
　　格格是金枝玉叶，百姓之事还请多多费心。”
　　成英看完这封信，有点心疼舒尔孛。这封信，完全是两个人站在政治国家的局面写的。
　　他们明明那么想念对方，明明无法离开对方，却还是写这种冷冰冰的信……
　　成英眼中满满的哀伤忧郁，将舒尔孛伪装起来的嘲弄，击个粉碎。
　　舒尔孛放下拖着下巴的手，把纸条抢过来。
　　“怎么样？看到了吧？你要听我的指挥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还在故作轻松。
　　成英趴在桌子上，左看看舒尔孛，右瞧瞧舒尔孛。“你什么时候，也像我这样，涎皮赖脸，开玩笑不分时机啦？”
　　舒尔孛低下头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你现在看这封信是什么感受，皇上之前看你的那封信就是什么感受。你想想，你干嘛要把你们逼到这步田地？”
　　舒尔孛握着手里的纸条，说不出话来。这样子，就像一个说谎犯错的孩子，被人拆穿，局促不安的。
　　成英又继续说道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听你的。你要我拿刀我就拿刀，你叫我现在就冲上去杀了王建，我也去。因为是你说的。你应该还记得之前在宫里时，我跟你说的话，我爱你与你无关。可是，你的喜怒哀乐和我有关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抬起头，想和成英说些什么。
　　“成英……我……”结果，不知道说什么，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的感情。
　　“无话可说了吧？”成英不涎皮赖脸的还真是，让人无话可说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那个，皇上如果娶你，这就是联姻的好事，你们还能在一起，何乐不为啊？”
　　“不可以，成英！”舒尔孛这才说出心里话。
　　“我问你，我之前去宫里是什么身份？我是个奸细细作！祁钰他肯原谅我，那吴太后呢？她能接受我吗？以前她都不喜欢我，现在更不会，祁钰又那么孝顺，你叫祁钰怎么办？而且，我现在告诉我二哥，我喜欢朱祁镇，以此让我二哥保护他。我已经和朱祁镇说了，叫他先拒绝婚事。如果，我又嫁给朱祁钰，哥哥们肯定以为，我是为了瓦剌才和大明联姻的。他们肯定不答应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完这些话，成英大概懂了。
　　“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将手放在桌上。把信捧在手心。
　　“你看，这是我们之间，最后的联系。自从选择和平救朱祁镇之后，我和他之间就只有政治的关系了。”
　　“你们还有别的。”成英还在鼓励舒尔孛，让她不要害怕，和朱祁钰重归于好。
　　“如果还有，就只有欺骗的回忆。那些过去的美好，抵不上一个最大的谎言。”
　　舒尔孛此刻已经不再奢望，可以和朱祁钰在一起了。她只希望，能够得到他的原谅。哪怕朱祁钰原谅她，在心里，不说出来，也可以。
　　“等太上皇回大明之后，回去找他吧。”
　　“我是草原上，最耀眼的花。”舒尔孛掀开帘子走了。
　　并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……
　　朱祁镇在黄昏之时，才停止哭泣。他颤颤巍巍地走出帐篷。旁边的侍卫要拦他。
　　舒尔孛朝那里一站，说了句：“派个人跟着他，不让他迷路就行了。”
　　底下的人只好照办了。
　　朱祁镇转头看着舒尔孛，一看见舒尔孛就会想起，钱萤。
　　“萤儿！”

☆、第111章

　　朱祁镇一个人跌跌呛呛地跑到一个山坡上，身后跟着舒尔孛，成英还有一个侍卫。
　　成英看着朱祁镇，他的头发散乱，而且，胡子拉碴，和原来根本就是两个人，身上还穿着一身破布汉服，外面披着一层毯子。
　　唉，谁让他非听王振的。现在，终于知道谁才是国家的肱骨之臣了吧？
　　舒尔孛一脸的无所谓，她歪着头，倒是想看看朱祁镇想干什么。
　　朱祁镇站在山头，看着南方。舒尔孛在他身后，只看见他的头发飘扬，但是，他的背影，已经写满沧桑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。
　　按照舒尔孛的意思，就该这样。让朱祁镇好好清醒清醒，他该成长了。
　　朱祁镇在山头上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了。舒尔孛都吹得脸疼，她张大嘴，好好活动活动脸，脸硬得一动就咔嚓响。
　　真是的，朱祁镇就这么站了一个时辰，动都不动。舒尔孛觉得头有点疼，这朱祁镇的身体，就算比她好，也经不起这么冻啊。
　　舒尔孛朝成英一努嘴，成英走到舒尔孛身边。舒尔孛用手挡在嘴前，跟成英说：“不管今晚他要站到多久，让他站。还有，我现在去让人去拿几条厚毯子，你和后面的侍卫一人一条。还有我会在你帐篷里给你准备热的汤水。后面的那个侍卫，他不懂汉语，要靠你了。记住，别理他，让他站！生病了最好，少来烦我！”
　　成英拉着舒尔孛，看看后面的那个人。然后，装成腰板笔直的样子，小声地问舒尔孛：“我不是哑巴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瞥他一眼。“你现在不就做的很好。”成英明白了。
　　舒尔孛继续走了。她回到自己帐篷里，叫人去给成英他们送东西。
　　朱祁镇在舒尔孛走后，还一直站着，一直站到天黑，直到他自己体力不支昏倒。
　　成英都冻得受不了了。谁知道，就在那个时候，山坡上的那个身影，笔直地倒了下来。成英扔掉毯子，几个跟斗就翻到山坡上，把朱祁镇扶住。
　　“太上皇，您怎么样？”
　　朱祁镇最后睁开眼，看见穿着蒙古服的成英。口口声声喊他“太上皇”！
　　朱祁镇闭上眼睛，全无意识了。
　　那个侍卫在前面带路，成英把朱祁镇扛了回去。
　　舒尔孛早就给他们送去了发烧药，正好派上用场。
　　朱祁镇在邱清和成英的帮助下，服药，安睡。
　　成英对邱清说：“今晚就拜托你守着太上皇了，我要回去喝点热水，冷得受不了了。”
　　“成英，感谢啊。你刚刚喊皇上什么？”
　　“太上皇啊。你们还不知道吧。郕王已经登基为帝了，皇上现在是太上皇。这都是为了大明，不得已的啊。”
　　邱清无可奈何地摇头，他已经懂了。
　　成英抽了把鼻子，“我先回去了啊。等太上皇醒来之后，你好好安慰他吧。钱皇后……真的是，等得付出了一切。”
　　朱祁镇已经清醒了。
　　他在山头上，站了那么久，思考了很多。
　　钱萤的付出，她牺牲了那么多。还有朕的母后，孙太后。朕的儿子，朕立他为太子，然而，成为皇帝的，却是朕的监国，朕的弟弟朱祁钰。
　　还有舒尔孛，这个女人，背叛王振，跟朱祁钰在一起，朕还替她，跟王振求情，让她可以顺利地嫁给朱祁钰。
　　可是，她竟然是蒙古人还是也先的妹妹。她和朱祁钰在一起，还有王建，他们！
　　这一切都太凑巧了。
　　朱祁镇坐了起来，头又一昏，往床上一栽。
　　邱清坐在他旁边，自己坐着睡着了。
　　朱祁镇只好躺在这里，头疼得已经要炸裂了。怎么办？
　　一定是，一定是朱祁钰！他不满意，不满意只做一个藩王！
　　朕，朕的母亲可是贵妃啊。你呢？你的母亲不过是个罪臣的女儿，从来都没有住进皇宫，就在宫外的小房子里。
　　舒尔孛，朱祁钰，你们早就串通好要谋划朕的皇位！舒尔孛表面叫朕不要娶她，要救我，实际上，是要朱祁钰放心！
　　你们这对狗男女！算计朕的皇位，算计朕的儿子，还算计朕最爱的女人！你们对朕所做的一切，朕都要讨回来。舒尔孛，萤儿受的苦，我要在你身上讨回来！而朕这么久受的苦，朱祁钰！朕要你生不如死！
　　朱祁镇窝在被窝里，心中熊熊烈火，各种嫉妒各种委屈，扑面而来。
　　朕相信朕可以回去，可以重新将皇位夺下来！萤儿，等着朕回去。让朕再看看你。
　　钱萤突然惊醒，虽然，她醒不醒没有什么区别，她看不到光明和烛火，有只小脚在踢她。
　　钱萤擦把头上的汗，“沐昕。沐昕。母后在这里呢。不怕啊。”
　　钱萤虽然看不见，可是，她可以一下子把沐昕抱起来，不用在床上摸来摸去的。
　　“沐昕，你又大了。又重了呢。明年你就可以走路了，到时候，母后说不定都追不上你喽。”
　　钱萤脸上，都是慈母的微笑……
　　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一起来看朱祁镇，朱祁镇还发着烧，他干脆就闭着眼睛，假装昏迷，看他们说什么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看朱祁镇躺在床上，问：“这是发生什么了？”
　　邱清说：“呃，太上皇，昨晚发烧了。现在还在昏迷啊。”
　　赛刊王瞧了朱祁镇那苍白的脸，翻了个大白眼。“切。刚刚我们听说，他昨晚站在外面，直到他倒下，才有人把他背回来。他傻啊？”
　　赛刊王说了这句话之后，连看都不想再看他。“弱不禁风的，还去吹冷风？”
　　赛刊王看着伯颜帖木儿说话。就是在指责伯颜帖木儿，干嘛要促成舒尔孛和朱祁镇的婚事，这人，又傻，身体又弱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摇摇头，问邱清。“邱大人，那个，他怎么会发烧的啊？”
　　邱清说：“是思念皇后娘娘了。于是就眺望南方以解相思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没有想到，他可是个专情的人。当然，伯颜帖木儿还不知道，歌云生过他的孩子。要是他知道了，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冷静。
　　赛刊王听邱清这么说，更加来气。
　　“看看！他的心里，可没有我们舒尔孛！”赛刊王推开伯颜帖木儿，径直走了。伯颜帖木儿一脸尴尬，向邱清一拱手，“先走了。好好照顾你们太上皇吧。”

☆、第112章

　　朱祁镇缓缓睁开眼睛，看见他们两个先后走了。“邱清，谢谢你啊。替朕，不，是我。替我说出了真话。”
　　邱清跪下来，“太上皇，您这是哪里的话，臣担当不起啊。”
　　朱祁镇这个时候，才知道拉拢人心的重要。
　　“邱清，这里没有别人。自土木堡以来，多少人骂我蠢，说我笨，我误信王振，导致大明惨败，多少人离我而去。可是，你没有，你继续照顾我，有吃的给我，有喝的给我。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啊！”
　　邱清竟然红了眼眶。“臣，愿为太上皇肝脑涂地。”
　　“你不是臣，你是我的兄弟。”
　　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到了外面。赛刊王忍不住了，冲着伯颜帖木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。
　　“我说大哥怎么想的，就听那王建的，要把舒尔孛嫁给那个窝囊废？你看看他，冷风吹吹就发烧，还昏迷！他要是心里有舒尔孛也就罢了，他还偏偏想着自己原来的皇后！你忍心吗？让舒尔孛嫁给他，远赴大明，还要受他冷遇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只好耐心地给赛刊王解释：“稍安勿躁啊。这是舒尔孛她自己想的，她喜欢，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啊。而且，你想想看，舒尔孛要是嫁给所拖，不是更糟糕吗？”
　　赛刊王还和伯颜帖木儿来劲了，“呦！伯颜！你这话说的，跟我妹妹嫁不出去，天底下就这两个男人要似的！”赛刊王一挥手，豪气地喊：“切！就算联姻，找大明现任皇帝朱祁钰，不行啊！他还敢不要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恰好带了一个太医，来给朱祁镇瞧瞧身体。就听到赛刊王的话。
　　她握紧拳头，难道，她再和朱祁钰在一起，只是因为，他不得不要吗？三哥，你这话说的，叫我好伤心啊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一个转头就看见杵在那里不动，黯然神伤的舒尔孛。他急忙撇开赛刊王，到舒尔孛面前安慰她。
　　“别听你三哥胡说啊。我妹妹喜欢谁，就嫁给谁，好不好？”
　　赛刊王看见舒尔孛，直接滚了过来。“舒尔孛，怎么愁眉苦脸的呀？谁惹你，三哥替你打他！”
　　“不必了。你们去忙吧。我一个女孩子有点自己的心事不可以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继续带着太医去看朱祁镇，把她两个哥哥撂在那里。他们互相看了一眼，也是啊。妹妹大了，有自己的秘密。
　　赛刊王很郁闷，就想不明白，为什么，也先想要和朱祁镇和亲呢？
　　这个时候，王建来找他了。“赛刊王，您怎么一脸焦虑啊？”
　　“王建？好小子！”赛刊王上去就拽着他的领口，把他拖进来，害的王建帽子都掉了。
　　“赛刊王，您这是做什么呀！”
　　赛刊王把王建松开，顺手就是一推。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，为什么跟我大哥说，把舒尔孛嫁给朱祁镇？就算和亲，现在的局势，嫁给朱祁钰，要更好一点吧。你竟然叫我大哥……”
　　“息怒息怒，赛刊王。您误会啦。”王建急忙举起手求饶。
　　“不是我呀！我就是在你们大树下乘凉的人，下半辈子在瓦剌有口饭吃就行了。我哪敢说那么多？甚至还插手格格的婚事，你说我，哪里敢啊？”
　　赛刊王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，他坐下来，让王建也坐下来。
　　“坐，告诉我，怎么回事吧？”王建坐下来，就开始展现他瞒天过海，胡搅蛮缠的功夫了。
　　“我呀，那天，就提了一句。格格耽误了两年，忙完这阵子……我话还没有说完，太师就拍腿叫好，对呀，我打仗有弟弟们帮忙，我还有个宝贝妹妹，可以和亲啊。我就问他，您就这么一个妹妹，刚刚离开您两年，现在，又要送她去和亲，您舍得吗？赛刊王，您猜太师怎么说？”
　　赛刊王问王建：“怎么说啊？”
　　“他说，和亲，又不代表她一定要过去，可以把男人留在瓦剌呀。他这话一说，不就是要把舒尔孛嫁给朱祁镇吗？这个朱祁镇，说实话，真的是什么都不会。”
　　反正赛刊王对朱祁镇印象不好，他再添油加醋不可以吗？
　　“他呀，以前就听我叔叔王振的。我叔叔连个秀才抖捞不到，才去净身，结果，他放着满朝文武的话不听，就听他的。这种人，怎么能当好皇帝当好舒尔孛格格的丈夫啊。”
　　“可不是嘛？格格别说他了，就算嫁给朱祁钰也未尝不可啊？太师无非就是拿亲妹妹，去设个美人计，把朱祁镇套在瓦剌，再借故跟大明捞点好处。可是，人家朱祁镇糊涂一世，他还真聪明了一时，拒绝了！这下子，你让格格面子往哪里搁？”
　　赛刊王气的坐起来，看这架势，是要去找也先理论一番啊。
　　王建急忙拉着他。“赛刊王，您不可冲动。不可啊。来坐下啊。”
　　王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赛刊王拉回来。
　　“您别着急。您看，伯颜帖木儿明显已经答应婚事了，他也要拿格格的幸福去当政治交易。我呢，虽是个太监，可是，也在皇帝身边呆了很久。这人啊，接触了政治，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交易，很多事情，就由不得自己了。太师牺牲一个妹妹，却套住了大明，有大明这个亲家，他离大汗之位还远吗？伯颜帖木儿的太师之位叶跑不了了吧？”
　　赛刊王眨巴眨巴眼睛，确实如此啊。
　　王建看目的已经达到了，就够了。
　　“赛刊王，我呀，不能在您营帐里呆久，否则就有人起疑心了。总之，您要想知道什么，来问我就是。我先告退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完朱祁镇就回自己帐篷，写信给朱祁钰，告诉他，可以开始，假装不要迎回朱祁镇了。
　　但是，她提笔之时，成英来找她。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。
　　“你们的未来，在你的手上……”

☆、第113章

　　舒尔孛听了成英的话，提笔犹豫了。她咬着笔头，咬了半天，不知道该怎么写。
　　成英趴在桌上，“喂，你都磨蹭半天啦。还是我给你点提示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他，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。
　　成英想了一下。说：“你可以跟他说，太上皇思念钱皇后，吹风发烧了。你让大夫去诊治他。顺便让他明白，你对他的思念之情。最后，就告诉他，计划可以开始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害羞一笑，她问成英：“你是不是娶过妻子，有很多经验啊？”
　　成英连忙摆手：“没有，没有！你别瞎猜，我哪里敢娶老婆啊。只不过看你和皇上在这里扭扭捏捏的，我一个旁观者都气的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很客气地和成英说了一声：“谢谢，我知道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在皇宫里等了好久，他和杭明月还有汪冰珠一起在庭下赏月，两个女人兴高采烈地说着孩子，朱祁钰看看她俩的肚子，“现在你们两个只要吃好喝好，让朕的孩子白白胖胖的降世就够了。”
　　汪冰珠问朱祁钰：“皇上，您已经有固安一个公主了，现在希望臣妾肚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还是一脸严肃，他举起茶杯，喝了一口茶，看都不看汪冰珠。
　　“平安健康就好，朕无所谓。”
　　汪冰珠当然是想生个儿子，她和杭明月暗自较劲呢。就看谁生儿子，可是，朱祁钰这冷淡的回答，她只好也说：“对，平安健康就好。”
　　曹吉祥从旁边过来，在朱祁钰耳边说了一些话。朱祁钰突然就来精神了。
　　“朕马上来。二位爱妃回宫休息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都不让她们跪安，就回自己的寝宫了。杭明月完全搞不清状况，她看看汪冰珠。“皇后娘娘，妹妹先告退了。”“嗯。”
　　朱祁钰火急火燎地赶回去了，曹吉祥跑在他的身后，朱祁钰自己都没有发现，自己走的比人家跑的还快。
　　回到房间之后，朱祁钰问：“吉祥，雕呢？”曹吉祥慌里慌张地跑进来，“皇上，就在架子上。奴才来替您拿。”
　　朱祁钰等不及了，“这是国家大事，可不能耽搁。”
　　他亲自去取信。
　　打开来细细地读。
　　读完之后，“吉祥，请于谦于大人。”
　　朱祁钰再看看手里的信，要不要回信呢？
　　还是……哪怕这是对此一举，朱祁钰还是挥笔写了一个字：可。
　　深夜悄悄降临。朱祁钰拿着信，来到钱萤这里。
　　不知道钱萤有没有睡啊。
　　朱祁钰问守夜的宫女：“皇嫂睡了吗？”“启禀皇上，娘娘睡觉不沉的。公主一动，她就坐起来抱公主了。”
　　“还是罢了，明天皇嫂醒了之后，把她抬到乾清宫来，朕有事要告诉她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瓦剌，摸着歌云的骨灰，和她说悄悄话。
　　“歌云你说，等这件事过去之后，哥哥会不会真的让我去和亲，对象还是朱祁钰呢？我怎么会这么想呢？根本不可能嘛。歌云，我现在就担心沐昕，钱萤固然好，可是，她能不能顶住压力保住沐昕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在自言自语中，陷入了沉睡。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收到一封信。只有一个字：可。
　　舒尔孛欣然一笑。
　　第三天，舒尔孛一出帐篷，就看见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，还有王建，三个人在那里讨论着什么东西。
　　舒尔孛当然不能错过，她赶紧跑过去。“二哥，三哥，你们在说什么呀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告诉舒尔孛：“大明的皇帝，为了一己之私，好像，不愿意把他哥哥赎回去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眉头一皱，但是，眼中却没有一丝危机感。“怎么会这样？大明的皇帝不怕被人骂吗？还是，他嫌我们的条件太多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低头沉思。“我不知道。如果，朱祁钰不把朱祁镇迎接回去，那就让他娶你，在瓦剌过日子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她二哥的话，一口痰堵在喉咙眼，咳了好几声。伯颜帖木儿赶紧给她拍拍后背。“怎么了，这是？”
　　王建趁这个空挡，朝赛刊王使了个眼色。
　　赛刊王会意，果然啊，他也先的算盘算错了。但是，要是朱祁镇真的回不去了，那他就必娶舒尔孛无疑了。
　　舒尔孛好了一些。“二哥，你别想那么多嘛。那个，你想想，大明怎么可能放着皇帝在瓦剌呢？他，肯定会，回去的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撅着嘴巴，一脸郁闷。就是装给伯颜帖木儿看的。
　　王建看着舒尔孛，舒尔孛抬头和他眼神相遇。
　　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，到底如何，他们两个心知肚明。只一个眼神，就可以看出对方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。
　　王建不用脑子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，她舒尔孛喜欢的是朱祁钰，她怎么会想让朱祁镇留下来娶她呢？
　　不过，这朱祁钰和朱祁镇感情那么好，朱祁钰怎么在迎回朱祁镇这件事情上，这么犹豫？就算他犹豫，孙太后，李贤，于谦他们，怎么会让他这么犹豫呢？
　　王建想不明白，但有件事情很明白。朱祁钰不想赎回朱祁镇，那么瓦剌抓朱祁镇，就是形同虚设。大明不买你的帐啊！
　　王建舔了一下嘴唇，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，就表示，他在犯难。
　　果然，他们四个在这里刚刚说完，也先就派人来请伯颜帖木儿，赛刊王还有王建了。
　　舒尔孛肯定也要听。她抓着伯颜帖木儿还有赛刊王。“哥哥，我也要去。”
　　“你去干嘛，我们是去商量国家大事的？”伯颜帖木儿明显不想让舒尔孛参加这些事情。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我也在大明呆过两年啊。而且我可是格格，我怎么不能去。我就是担心嘛，你们谈你们的，我又不说话。好不好？”
　　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互看一眼。赛刊王先松口了：“你，千万不能胡说啊。大汗也在，大姐也在，知不知道？”
　　大汗？舒尔孛更开心了。她本来就要找她大姐夫的，正好他和也速来了。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在大明，我知道察言观色的。”
　　听舒尔孛这么说，伯颜帖木儿才松口。“好吧。你听话啊。”

☆、第114章

　　舒尔孛跟着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一起走进也先的帐篷。
　　平常也先坐的位置，现在坐的是大汗脱脱不花。旁边的就是舒尔孛的大姐也速。
　　也先站在旁边，看见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把舒尔孛给带来了，头都大了，连连摇头。
　　舒尔孛先是朝也先微微一笑，结果，也先连连摇头，她心里就懂了。她放开两个哥哥的手，很乖巧地坐到一边，就像以前在大明做宫女那样，安安静静地。
　　也先看着舒尔孛，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问题。要是以前的话，舒尔孛肯定会一生气，一跺脚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，等他处理好事情之后去哄她。结果，这一次……也先欣慰地点头微笑。真是去了一次大明，长大了，不任性了呀。
　　舒尔孛抬头看也先的脸色好看了，她心里也高兴。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看舒尔孛变了，也很欣慰。但是，他们兄弟来，不是为了看舒尔孛的，是要讨论事情的。
　　他们一起分坐两侧，准备好好讨论事情。
　　脱脱不花率先开口了。
　　“大明竟然犹豫了，竟然不要把朱祁镇救回去。那也先，你绑他有什么用？还不如把他放回去，跟大明重修旧好，两方和平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这话要开心死了。这个脱脱不花倒是不糊涂啊。
　　刚说话就一针见血，而且矛头直指她大哥也先。把朱祁镇送回去，再向大明称臣，这不就是让也先打自己脸吗？
　　虽然这样，也先的面子受损，可是，换来的和平。
　　舒尔孛心里也清楚，脱脱不花这么做，就是要也先打自己脸，也先的实力太强了，随时可以取代脱脱不花，脱脱不花当然要想办法阻止也先了。
　　想到这里，舒尔孛就心疼她大姐也速，夹在丈夫和弟弟两边，真的好为难啊。
　　果然，也速也说话了。
　　“也先，没错啊。大汗说的没错。你该让瓦剌好好休养生息了，抓那个皇帝没用就让他走吧。”
　　也先怎么会不知道脱脱不花的如意算盘，他转头就看见了舒尔孛。有了，正好舒尔孛在这里。
　　“大汗，姐姐，你们有所不知。我绑他朱祁镇，只是为了和大明好好谈判。你们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和大明打仗了吗？他们削了我们的马匹的价格，还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给我们相应的赏赐。现在，不过是想让一切还原罢了。这个条件对大明而言，也过分吗？”
　　也先这话说的也有道理，也速难过地看看自己的丈夫脱脱不花。
　　也先不给脱脱不花开口的机会，立即又说：“你们也知道，我就舒尔孛这么一个妹妹，姐姐你最疼她了，不是吗？”
　　也先刚刚说出舒尔孛名字的时候，舒尔孛吓了一跳，心脏扑通扑通的。
　　完了，大哥要拿我当借口了。天啊，大哥，好歹我站在这里啊。
　　舒尔孛难为情地把脸小心地转个小小的角度。
　　“舒尔孛她在大明两年，她喜欢这个皇帝啊。”舒尔孛听见这话，真的想像以前一样跑出去啊。为了偷听机密，我忍！
　　偏巧不巧，所拖带着窝窝安来了，两个人一掀开帘子，就听见也先的那句“她喜欢这个皇帝啊”。
　　舒尔孛瞬间崩溃了。窝窝安朝她坏笑，她瞪了他一眼，仿佛在提醒他。“你想死啊！”
　　所拖瞥了舒尔孛一眼，舒尔孛都不敢瞧他。也先停住了，看着这两个人。
　　所拖没有说话，倒是窝窝安说：“我们来晚了，对不起。”
　　两个人入座，也先继续讲。
　　完了，这下彻底完了，窝窝安听到也就罢了，毕竟这是她侄子，可是这所拖……大哥，您悠着点啊，给我剩点脸啊……
　　舒尔孛已经是侧过脸了，不忍心看他们看她的眼神。
　　“伯颜帖木儿也知道，舒尔孛她喜欢这个皇帝。”伯颜帖木儿顺应地点头。
　　“本来我还想把舒尔孛嫁给他，可是，他说现在娶的话，礼节不好，总之就是他们汉人那种烦人的东西。要是，我就真的把他送回去，我还把舒尔孛倒贴啊。我可舍不得！怎么说，他大明聘礼还是给得起的吧？名分？还有，我妹妹的幸福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仿佛已经听到窝窝安内心泛滥的嘲笑声了。我的脸啊，我的脸……朱祁镇，你还我脸来！
　　也先转头就对脱脱不花说：“大汗，我知道我为了妹妹，我很自私，我没有考虑到整个瓦剌。可是，你想，大明怎么可能放着一个皇帝不管呢？我们绑着，肯定是有好处的。您也有孩子，您不疼，不宠？您也有妹妹，要是她还在世，您不疼，不宠？”
　　也先这是在打柔情攻略啊。
　　结束之后，窝窝安来到舒尔孛帐篷，他一进来，成英就看见了，成英连忙趴在外面偷听。
　　他耳朵一刚刚贴上去，就听见一声爆笑。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已经够难为情的了，窝窝安还在这里嘲笑她。“你再笑给我滚出去！我这里不留疯子！”“不是啊，我实在想不到啊，舅舅他竟然真的拿你当挡箭牌，说的还那么煽情，哇哈哈……”
　　窝窝安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。“那个，我知道，你肯定不会喜欢那个皇帝，我见过他。跟他说过话，有点傻，你哪里会喜欢那种男人啊……连我三哥你都不喜欢。”
　　舒尔孛挥起来就是一拳。“再说，我就打死你！”
　　“好，我不说。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，我再来。我，父汗还有母妃都住在舅舅的营帐里，本来我想住在二舅营帐陪你的。不过，我要跟着父汗。有事就找我。”
　　成英听他们叽里咕噜半天，听不懂一句。真是，怎么不学学蒙古语啊？！
　　舒尔孛气的直跺脚，臭也先，臭也先，这就把她卖了？
　　舒尔孛又一个转身，跳到床上。
　　祁钰，我好难过啊。所有人都以为……我不过是为了让我二哥保护朱祁镇罢了。
　　我好想告诉你这一切啊……

☆、第115章

　　所拖没有想到也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舒尔孛的心事全盘托出。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，他想娶舒尔孛是事实，谁都知道。还偏偏赶上也先说的时候，他和窝窝安进去。
　　王建在这场会议中，一言不发。他不说话，那是在心里打着算盘。
　　他一直都在观察每个人的脸色，舒尔孛背着脸，看不到。但是伯颜帖木儿那严肃担忧的神色，赛刊王一脸的不屑难以置信。窝窝安抿着嘴唇，貌似想要大笑。
　　而所拖的脸色臭得让人不想靠近他。
　　结束之后，王建就看着所拖气势汹汹地回他的帐篷。
　　这该怎么做呢？
　　晚上，舒尔孛睡在床上，睡得正香呢。窝窝安小心地走进来，拍拍她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舒尔孛醒醒啊。”
　　“窝窝安你干嘛，大晚上地让我睡觉啊。”舒尔孛推开窝窝安，窝窝安一只手就把她拉起来了。“你不想救你的心上人了吗？舒尔孛！”
　　舒尔孛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，“什么心上人啊？我的爱人就是床！我要睡觉！”
　　窝窝安只好吼她了，要把她吼醒。“我三哥去找朱祁镇啦！还跟着那个叫王建的太监！他们刚刚进了他的帐篷，我瞧见了，立刻来给你报信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！”舒尔孛一下子就醒了，她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了，二话不说就穿靴子。
　　“你怎么不早说啊！”
　　“我说了。你偏偏要睡觉啊。”舒尔孛披上衣服，和窝窝安一起跑出去。
　　舒尔孛一跑出自己的帐篷，就跟窝窝安说：“你快点去找个大夫，就找那个，你小时候看病的那个。快点，再叫他带点药来。快！”
　　窝窝安听舒尔孛的，立即就去找了。舒尔孛急忙跑去朱祁镇的帐篷。
　　她才跑到那里，就发现一个侍卫都没有。糟了。
　　舒尔孛喊了一声：“朱祁镇！”里面竟然有人答应她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，舒尔孛？”
　　是朱祁镇的声音？他没事？
　　舒尔孛进去就看见所拖和王建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，王建翘着二郎腿，再一口一口地品茶，这和他以前没什么两样。而所拖双手分别放在膝盖上，看着朱祁镇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大明皇帝啊。我看也就这样嘛。”
　　舒尔孛挡在朱祁镇面前，她冷个半死，衣服还敞着，就披个衣服，舒尔孛把衣服系好。跟所拖针锋相对。
　　“就是他，怎么样啊？他当皇帝指挥四方的时候，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话就刺激到所拖了。所拖站起来骂她：“没有想到你是这种女人，贪慕虚荣！”
　　“呦。所拖，你敢说我？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啊？你非要娶我，不就是为了和窝窝安竞争吗？”
　　窝窝安拖着一个大夫过来了。“舒尔孛，我带来了。”
　　再一瞧，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
　　窝窝安问舒尔孛：“舒尔孛怎么了？”
　　“没事。”舒尔孛转头问那个大夫，“这个朱祁镇你熟悉吧？”
　　当然熟悉了。他以前在大明太医局的时候，每天都要给这个皇帝诊脉的。
　　朱祁镇看他们之间好像不太对劲。他拉着舒尔孛的手，“舒尔孛到底怎么了？你让他们走，我要听你跟我解释。”
　　舒尔孛配合地握着朱祁镇的手。“放心，马上我就让他们走。”
　　所拖看得眼睛疼，窝窝安嘴角咧起来，搞没搞错啊，舒尔孛真的喜欢……这个，男人？
　　窝窝安先行动起来。
　　“三哥，我们走吧。睡吧。还有，王建，我们一起走吧。”
　　窝窝安拉着他们两个一起走，留下这个大夫，还有舒尔孛，朱祁镇。
　　舒尔孛对这个大夫说：“你先回去收拾点东西吧。在他回大明之前，你就住在他隔壁的帐篷。还有，不要告诉别人。尤其不要让今晚在这里的人看见，知道吗？”
　　“是，格格。”
　　舒尔孛等没人了之后，甩开朱祁镇，还好，比较温柔。没有吓到朱祁镇。
　　“邱清呢？他怎么没有在这里保护你？”
　　“他？他去河边取水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跟他说：“你坐下，我们一起，好好商量些事情。”
　　朱祁镇打心底来说，是不相信舒尔孛的。可是，现在除了她和邱清，也没人可以相信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可以配合你演戏，等我回到大明，可以给你个名分，就像德妃那样。”
　　舒尔孛竖起手，打住朱祁镇。
　　“我知道你对歌云不错，我有眼睛看得到。可是，歌云是我二哥的女人。就是你现在住的这个营帐的主人。明白吗？”
　　朱祁镇不可思议地说：“歌云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内心震动实在很大，可是，就连他的亲弟弟朱祁钰都会为了皇位与瓦剌勾结，何况一个妃子呢？
　　“好，我准备好了。你可以说了。”朱祁镇，他真的长大了，为了回到大明回到钱萤身边，他愿意忍耐。
　　舒尔孛告诉他计划了。
　　“我二哥是个很可靠的人，你又住在他的营帐里。他以为我喜欢你，肯定会保护你。你要和我二哥搞好关系。还有，现在蒙古人都以为我喜欢你，你可以假装喜欢我，但是，我不准你娶我！等我找个时机杀了王建，你就可以回大明了。”
　　“为什么要先杀了王建，再放我回去啊？”朱祁镇已经等不及了。
　　“因为，你是诱饵。让我逮住王建的诱饵！王建为了挑起战争，肯定是在你身上做文章。我就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！你要聪明点，见机行事。还有我为了阻止这场战争，先委屈你一阵子，让我杀了王建不可以吗？”
　　朱祁镇答应舒尔孛了。
　　所拖和王建从伯颜帖木儿的营帐离开，回也先的营帐。所拖越想越不甘心，越想越气愤。
　　王建在他身后，把他心里所想猜了个遍。
　　“所拖啊，你怎么这么气愤啊。别气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我可以帮你娶到舒尔孛，替你拿到可汗之位。到时候舒尔孛在你手里，你想怎么整她，还不是随你吗？”
　　所拖斜眼看看王建，他知道王建是太监，所以，打心眼里瞧不起他。
　　“你能帮我？”“没错。就凭我替也先做了那么多事，在大明潜伏那么久，你就不能小看我。”
　　所拖第一次正眼瞧了王建一下。“好。你说说看，你想怎么做。”

☆、第116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镇已经通过气了。那么朱祁镇接下来的行为，应该不会让她失望了吧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自己的梳妆台，这台子是没什么好看的。但是，本来应该放首饰的地方，被她放了其他东西……
　　她抽出抽屉，那是笔墨纸砚。她又想给朱祁钰写信了。可是，写了能给他吗？现在除了朱祁镇回大明之外，她有什么事情，可以和朱祁钰说呢？
　　尽管不敢告诉朱祁钰，她仍然把对朱祁钰的思念写下来了。都藏在砚台下面，不让任何人发现。
　　舒尔孛还要去看看成英，还有去找窝窝安问现在的局势，还要去和赛刊王通气，说服赛刊王才可以。她好忙的。
　　但是，她也发现了一些好的事情。那就是，朱祁镇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了，还亲自去拜访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朱祁镇，果然长大不少。舒尔孛竟然冒出来一种看见一个孩子长大的欣慰感。
　　舒尔孛除了要烦朱祁镇的事情，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，杀了王建。是直接杀他，还是留着他，慢慢地把他折磨死。
　　窝窝安来找舒尔孛，舒尔孛歪着头在策划着怎么杀王建呢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走啊，我们一起去骑马散步吧。”“你又来烦我啊！”
　　“才不是烦你呢。告诉你个好消息要不要听？”“怎么？你有儿子啦？”舒尔孛漫不经心地跟他开玩笑。
　　“是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回来啦！”舒尔孛顿时来了精神。“真的吗？”
　　这两个分别是也先的长子和次子。这一回战争，两个人都没有参加，之前听伯颜帖木儿说，是去准格尔了，而且孛罗和他们一起去了。他们回来了，不也意味着，孛罗也回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五哥回来喽！
　　“在哪里？在哪里快说啊！窝窝安。”“你有他们两个就不要我啦？”
　　“不是的。姨妈怎么做不要你呢？我也是他们的姑姑嘛！”
　　舒尔孛辈分虽然大，但是年龄真的不大，谁让她父亲在快入土的时候，才抢来一个美丽年轻的女人做新宠啊。
　　和自己哥哥姐姐的孩子在一起，虽然是长辈，可还是被疼爱被宠的那个。
　　舒尔孛张开双臂，迎了出去。两个穿着藏青色衣服，披着斗篷的人也张开双臂来抱她。
　　“小姑姑！”“你们回来啦！”
　　三个人抱在一起。很快那两个就开始和她开玩笑了。一个掐她脸，一个打她头。
　　“哎呀，你还是瘦了好看一点嘛。去大明还变漂亮了呀！”
　　另外一个打着她的头。“是变漂亮了，就是不知道脑子有没有变灵光啊。”
　　“你们两个给我滚！”刚刚还欢欢喜喜地拥抱，这一刻就翻脸了。
　　“那个，二哥说，我五哥是和你们一起去的。那，我五哥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转脸就问孛罗。
　　窝窝安在她身后，先冷下脸，朝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眨眼睛。
　　他们俩兄弟心虚地看了对方一眼。博罗纳哈勒问舒尔孛：“难道你不知道吗？”
　　阿失帖木儿立即用手肘捣了他大哥一下。
　　“干嘛呀，她迟早会知道的呀！我来告诉你。”窝窝安也站出来了，挡在舒尔孛面前：“博罗纳哈勒！你想干什么！”
　　也先可是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的呀。
　　博罗纳哈勒推开窝窝安。“舒尔孛，你听好了。孛罗五叔，他在战争途中，因为□□了怀孕的妇女，被我父亲惩罚！发配到准格尔的！我们兄弟只是去开导他的。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回来，还不是要看我父亲嘛。”
　　阿失帖木儿没有想到他大哥会编这个谎言？窝窝安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。
　　舒尔孛听了之后，火冒三丈！“什么！就叫他给我死在准格尔吧！我才离开两年，他竟然对怀孕的女人那样！普通的女人也就罢了！你叫他死在那里吧，不准回来了！”
　　博罗哈纳勒赶紧赔笑。“你别生气。走吧，我们一起去骑马散步，不想这些了，怎么样？”
　　三个大男人硬拖着舒尔孛去散心。
　　王建看着四匹骏马一起出去，心满意足地笑了。舒尔孛，你在这里，我不能对朱祁镇下手，要是你不在呢？朱祁镇一死，战争就会再次来临，来吧，来吧……
　　王建转身去找所拖，两个人早就准备好□□，要去杀朱祁镇了。
　　舒尔孛和三个后辈一起来到河边，她一边赌气，一边掐着河边的草。三个大男人就在旁边陪她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干嘛呀！”窝窝安躺在她身边，看着她。“我？我生气！这个孛罗！我还指望他回来，帮我忙呢！”
　　这个时候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凑上来说：“我们可以啊。还有窝窝安。”
　　“你们？你们能干嘛？”
　　舒尔孛实在信不过这帮小崽子。
　　“我们？最起码可以守着你，让你风光出嫁呀！”窝窝安又开玩笑了。“你们两个不知道啊。你们的姑姑，有心上人啦。想不想看啊！”窝窝安说完爬起来就跑。
　　“窝窝安，你再给我胡说！我就撕烂你的嘴！”舒尔孛跑在窝窝安身后，你追我赶的。还有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跟在后头起哄。“窝窝安，说清楚点啊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快乐的时光了。
　　回去之后，伯颜帖木儿身边的人，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，跟他们四个人禀告。
　　“格格，不好啦！那个朱祁镇，他被人害了！”“什么？！”舒尔孛不过刚刚出去一小会儿，怎么就有这档子事啊？！
　　窝窝安他们三个赶紧跟着舒尔孛一起跑去朱祁镇的帐篷。
　　幸亏之前舒尔孛让一个大夫住在朱祁镇隔壁，又有伯颜帖木儿及时送药，朱祁镇这才保住一条命。
　　舒尔孛问伯颜帖木儿。“二哥他怎么样？”“放心，我兄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伯颜帖木儿称呼朱祁镇“我兄弟”就放心了。有伯颜帖木儿的保护，朱祁镇肯定没有问题。
　　“什么毒？”
　　“格格，这是，那里大明的毒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全都明白了。
　　“窝窝安，博罗纳哈勒，阿失帖木儿你们三个跟我来！”
　　“是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下子，一定要杀了那个混蛋！

☆、第117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窝窝安还有博罗纳哈勒，阿失帖木儿一起，骑上四匹骏马，就朝也先营帐赶。
　　来到也先营帐，舒尔孛二话不说就把守卫的弓箭给抢了下来。“给我！”
　　这守卫被弦勒的手疼，不得不给舒尔孛。“格格，这里是太师的帐篷，您想干嘛呀？”
　　博罗纳哈勒抢话说：“格格要干什么还要告诉你？你下去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把箭筒背在身后，手里拿着弓，去找她大哥。
　　也先看着舒尔孛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外甥进来，怎么回事？舒尔孛怎么是这个脸色？
　　“你们两个回来了，也不来见我。直接就去找你们姑姑啦？”
　　“父亲，我们也是听说姑姑回来，实在太想她了，就先去见她了。”
　　“那你们怎么惹她生气啦？她要拿着武器来找我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大哥，我不是来找你。你把王建给我交出来！”
　　也先如实地告诉舒尔孛，“他被所拖邀请，去大汗的营帐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冷笑一声：“哼！他就是跑到天边，我也要干掉他！”
　　也先听舒尔孛这话不对劲。杀了王建？那大明的情况还有谁告诉他，况且，他答应过王建，让他在瓦剌安稳渡过余年的。
　　也先才站起来问舒尔孛，舒尔孛就带着他们三个又走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怎么回事，你是要杀王建吗？”也先话音一落，舒尔孛已经走出去了。窝窝安紧紧跟着她走了，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看着舒尔孛的背影，匆匆忙忙地撂下一句：“父亲，回来再和你解释。”立即跑着追了出去。
　　也先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，除了舒尔孛和他开玩笑地赌气，其他根本没有人敢这样。舒尔孛这一回，没有把事情说清楚，就要杀要剐的。也先怎么不气愤？
　　“反了你了舒尔孛！”也先把笔一扔，冲出去喊：“来人，备马！快！我要去追舒尔孛！”
　　舒尔孛左手提弓，右手持着缰绳，和三个侄子一起，叱诧风云。
　　“驾！”舒尔孛的马骑在最前头。她冲身后的阿失帖木儿喊道：“快，王建不一定去了大汗营帐。阿失，把你的雕喊出来。让它去别的哨台，看见王建的点火通知！”
　　四个人一起轰轰烈烈地在草原上跑着。很快，在他们的正前方，冒起了烟火。
　　“他竟然真的敢去大汗那里。好！我就让他死在那里！你们跟上，驾！”
　　也先盯着舒尔孛他们的背影，带了一队人马跟着舒尔孛，要把她追回来。
　　窝窝安发现后面有动静，转头一看。天啊，这不是他舅舅吗？
　　“舒尔孛，舅舅他带着一队人马来了。”说起也先，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都有点心慌了，有点想打退堂鼓。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你们要是不敢就回去吧。我一个人也可以杀了王建！”
　　“你说什么呀！”阿失帖木儿拔出剑来。“都到这里了，怎么回去？要罚，四个人一起啊！”
　　王建是中原人，骑马本来就不咋滴。再加上，他此刻还有点心慌。
　　希望，所拖像他承诺的那样。给他个一官半职，还有，他还知道不少也先的事情，为脱脱不花效力也可以。反正瓦剌是不能再回去了，他杀了朱祁镇。现在就等着大明和瓦剌再度开战了！
　　舒尔孛终于看见了一个小黑点，渐渐地，那个黑点变大，成了一匹马一个人的背影！
　　“王建！混蛋！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光看背影不会认错吗？”窝窝安提醒舒尔孛，别认错了人呀。
　　“不会，我做梦都想杀了他！不会认错的！”
　　舒尔孛因为王建，吃了太多苦头了。他可是把她害惨了呀！
　　舒尔孛抽出一支箭，将弦拉满，弓弯得不能再弯了。
　　松手……
　　箭嗖地出去，去时汹汹，可是距离太远，就在要碰到王建时，被他扬起的斗篷甩开了。
　　“距离太远了，姑姑，我们再快点。”博罗纳哈勒率先加速。
　　舒尔孛看着王建就在她面前，却没有杀死他。
　　“王建！你还小帛命来！”
　　滔天的恨意卷袭着舒尔孛，舒尔孛疯狂地驾马。“驾驾驾！”
　　局势就成了舒尔孛一个人抢先那么多。他们三个在后面看着，什么事情，能让舒尔孛恨成这个样子啊？能让舒尔孛如此失控，那王建肯定不能原谅。
　　窝窝安他们也快速赶了上去。
　　王建他还在赶路。他哪里知道后面有人想要他的命？要是他能听见舒尔孛的声音倒好了，舒尔孛的箭也能射到他了。
　　不过，他还真听到了舒尔孛的声音。因为他们四个赶上来了。
　　“驾！”王建回头一看，“舒尔孛！”
　　糟了，舒尔孛肯定是来杀他的。
　　王建没有法子只有驾马逃命。
　　还是博罗纳哈勒机智，他拔出刀，戳了一下自己马的屁股，这马发出一声痛苦地嘶鸣。没命地朝前跑。
　　“博罗！危险！”“大哥！”“博罗！”三个人在后面喊着博罗纳哈勒的名字，可是，博罗纳哈勒的马，已经失控地朝前奔跑。
　　现在他们都担心博罗纳哈勒会不会从马上摔下来，看这匹马发狂的样子，摔下来，肯定会摔地不轻啊！
　　博罗纳哈勒也管不了那么多，他最先赶上王建，抡起刀，朝王建的马，拼命砍了下去。这一刀，完全是要了这匹马的命啊。
　　王建吓得尖叫：“啊！！！”
　　“姑姑，快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博罗纳哈勒的话，第二次拉起大弓。
　　“王建！偿命吧！”
　　王建要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，听见舒尔孛的这句话。他回头一看……
　　那一箭，刺进胸膛竟然没有痛的感受……
　　王建从马上跌落，博罗纳哈勒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。
　　舒尔孛他们三个赶了过来。
　　舒尔孛一边下马，一边问博罗纳哈勒：“博罗，你没事吧？”
　　“没事，就是摔了一跤。好在他死了。”
　　阿失帖木儿和窝窝安一起过去，把博罗纳哈勒扶起来。
　　舒尔孛走到王建面前。
　　王建口吐鲜血，脸上溅的都是血珠。他还没有死。
　　舒尔孛蹲下来，告诉王建。
　　“这不仅是我想做的，也是你大哥王廷，叫我做的。”
　　王建早就知道他大哥想要杀他了。他凄惨一笑。“我知道。可是，这一箭，不疼……”
　　“那是你没有良心！”
　　舒尔孛对王建真的没有半点怜悯的心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还是没有斗过我。我不仅杀了朱祁镇，等你回去，你就知道了。当初，我和歌云合作了三件事。杀了田小帛，还玷污唐迪风，第三件，你自己去发现吧……你斗不过我的……”
　　王建最后一句话，还是“你斗不过我的”
　　舒尔孛真是觉得好笑。“你死在我手里。还说，我斗不过你？”
　　王建最后说了一句：“你们都斗不过我……我要所有人为我陪葬。”

☆、第118章

　　舒尔孛听着王建说了最后的话，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咽气。
　　“便宜你了，让你死的这么痛快！”
　　舒尔孛站起来，她还是没有解恨啊。
　　阿失帖木儿问舒尔孛：“姑姑，他到底做了什么，让你这么生气？”
　　“他？我不想回忆过去的事情。你们别忘了找人把他尸骨弄走，别脏了我们的草原。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！”也先带着他的人马来了。
　　也先下马之后，窝窝安他们三个人都站到一边，低头不敢看也先的脸色。
　　就舒尔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，和也先对视。
　　也先看了一下王建的死尸，再看看舒尔孛淡漠的脸色。
　　他实在太气了，留着王建还有用呢！
　　也先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，举起手，甩了舒尔孛一个耳光。
　　没有人相信他们刚刚看到的一幕，也先竟然打舒尔孛。
　　那一声巨响，简直是振聋发聩啊。尤其是窝窝安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三个人。
　　也先怎么会打舒尔孛呢？
　　舒尔孛偏着头，脸上火辣辣地疼，她都没有把脸给摆正。也先居然打她？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太过分了！我对王建是有承诺的！你不知道吗？！朱祁镇他没有死，你居然就把王建给杀了，我留着他还有用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下才转过头，看着也先。
　　也先从马上取下绳子，绑着舒尔孛的手。然后把舒尔孛扛起来，摔到他的马背上。
　　“回去我要和你好好谈谈！你们三个也给我回来！处理完舒尔孛，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了！”
　　窝窝安他们不怎么担心自己，反而更加担心舒尔孛。也先要是把气都撒在舒尔孛身上，舒尔孛可就倒霉了。
　　他们三个骑上马之后，博罗纳哈勒抓着一个人就说：“你，去通知我二叔。知道吗？”
　　阿失帖木儿也拉着一个人。“你去找我三叔，越快越好。”
　　窝窝安更是说：“去找王妃，让她就去太师帐篷里等着。一看见格格，赶紧把格格扣下来，不能交给太师！”
　　舒尔孛这下子……真的是凶多吉少啊。
　　也先带着舒尔孛回到他的帐篷，他一只手就拽着舒尔孛，把舒尔孛拉进他的帐篷。
　　他先把舒尔孛推进去，然后，还跟门口的人说：“不准让任何人进来！”
　　窝窝安他们跟在后面，急着要进去。门口的人拦着他们。“太师不让进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一起跑过来，却得到一样的答案。赛刊王非要冲进去，伯颜帖木儿和侍卫好好说话。
　　“让我们进去。格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。”
　　也速也来了。
　　“我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，让开。”
　　“这……您也别让我们难办啊。”
　　就在他们和门口的侍卫费尽口舌的时候，从里面传来也先的暴吼。门外的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是不是我太宠你了？你越发无法无天！上一回，开那么大的会议，你都要强行参加！你！这回你还杀了王建。你知不知道王建知道多少关于大明的事情啊！”
　　看也先发这么大的脾气，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。听也先的话，也先做的确实不过分，倒是舒尔孛有点恃宠而骄了。
　　然而接下来舒尔孛的话，让他们理解了舒尔孛的所作所为。
　　“也先，也先太师！对，你宠我！护我！是我不识好歹！你让我和歌云一起去大明历练，是为我们好。可是，你把我们交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不愧是也先的亲妹妹，嗓门不亚于也先。帐篷外的所有人，都听得清清楚楚。
　　舒尔孛哭了，她的声音在颤抖，从来没有这么委屈生气地发泄哭泣。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，是王建！是他，出卖我，让我受罚让我进东厂，被打的体无完肤！到现在，我的后背，还全部都是当初的伤痕，永远都消不掉了！永远！是他，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，居然还为了他的利益，利用我们蒙古人的势力，为他做伤天害理的事情。他为了讨好他叔叔王振，竟然还逼我去侍寝！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漂亮的女人，顶替我侍寝。他竟然把她杀了！他非要逼我啊！你知道吗？我在大明皇宫，还被王振毒哑了。就是因为王建出卖我……你知不知道，如果不是太医们拼死救我，我已经不能说话了！如果，不是王建，我这一路不会这么痛苦的！”
　　所有人都惊呆了，没有想到，舒尔孛在大明皇宫，竟然过得这么苦。
　　也先没有想到舒尔孛竟然吃了这么多苦，他沉默地站在那里，没有说话。
　　舒尔孛继续说：“你不是我大哥也先！你只是太师！你早就对我没有兄妹之情了，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格格。你没有问我为什么杀王建，只是，打我！骂我扰乱了你的计划！为什么也先？王建知道大明的事情，我难道不知道吗？你为什么不问我？我是你的亲妹妹！是瓦剌的格格，你宁肯相信一个背叛了国家死太监！你都不愿意依靠你的亲妹妹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撕心裂肺的一番话，说得也速眼泪纵横。是啊。也先就是太想保护这个妹妹了，所以，什么都不想让她参与。
　　可是，舒尔孛已经长大了。她可以参与所有的事情，让也先放心了。
　　也先看舒尔孛哭得跟泪人一样，心都化了。“哥哥，只是太爱你，不想你参与太多烦人的事情。”
　　“不！你不懂。你还爱我这个妹妹吗？你认得我是舒尔孛，我却认不得你这个也先！”
　　舒尔孛哭着跑出去，外面的人赶紧拦着她。“舒尔孛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拔出匕首，替舒尔孛把手上的绳子割断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大哥今晚生气，你别生气好不好？你打二哥撒撒气吧，好不好？”
　　也速拉着舒尔孛的手，“你怎么受了那么多苦啊？怎么不和大姐说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气的推开他们，一个人哭着跑回自己的帐篷。还赌气地后面的人说：“你们统统不准跟着我！不准！滚！”

☆、第119章

　　舒尔孛发疯似的，回了自己的帐篷，把所有人甩在身后。
　　也速他们几个面面相觑。也速这个时候，站出来说话了。
　　“伯颜，你和赛刊王一起去看看也先。好好劝劝他。今晚，舒尔孛总算是说了实话，原来，她这两年过成这样。你们去宽慰一下也先。此刻他肯定很心疼。窝窝安你们三个小的，赶紧去瞧瞧舒尔孛。我随后就来。”
　　大家按照也速的话，各自走开了。
　　窝窝安他们三个刚刚走进去，舒尔孛就朝他们扔了一只酒瓶。“滚！今晚谁都不准惹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今晚彻底爆发，简直是见人杀人见魔杀魔。窝窝安他们也都不敢造次。
　　他们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来，坐在舒尔孛旁边。
　　“姑姑……”“姨妈……”
　　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舒尔孛，此刻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舒尔孛好过些呢。也先的一巴掌，着实让舒尔孛伤透了心。
　　舒尔孛的手捂着眼睛，脑海中还有也先的那番话，那个让她伤痛欲绝的巴掌。
　　“歌云……歌云，你为什么离开我？我该和谁说啊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无奈地喊着歌云的名字。以往，无论什么事情，还有个歌云……
　　窝窝安见这场景他们三个也控制不住，赶紧对博罗纳哈勒说：“快去看看那个大明皇帝……他要是能醒了，就赶紧把他带过来。让他来安慰舒尔孛，快去。”
　　让舒尔孛的心上人来安慰舒尔孛，应该没错吧。可以让舒尔孛好受一点……
　　但是，聪明反被聪明误。他们哪里知道，舒尔孛爱的不是朱祁镇呐。
　　舒尔孛一拍桌子，吼他们：“不准去！谁都不准去！我不要见到他！不要！”
　　舒尔孛俩嗓子把博罗纳哈勒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。“姑姑我不去，我不去……您消消气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还在抽抽泣泣的，“对不起，我不是对你们发火的。你们走吧，让我好好地哭一场，明天……明天我就好了……”
　　说到好字的时候，舒尔孛还在掉眼泪。
　　窝窝安他们眼神交流一下，估摸着依舒尔孛的性子，不会太死脑筋。真的哭一晚上，就会好的吧。
　　窝窝安他们只好离开，还没有走出去，刚刚给朱祁镇看病的太医就来了。
　　“格格，不好了！成英出事了！”他双手全是血，那惊恐的神情，跟见鬼无异。
　　“发生什么了？成英怎么了？”舒尔孛慌忙擦干眼泪，跑到他面前。
　　“格格，成英他……你还是自己去看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这话就知道，大事不妙。她一下子就冲了出去。窝窝安他们哪里知道成英是谁啊？舒尔孛担心成这个样子，都顾不得此刻的伤心。他们三个也跟了出去。
　　舒尔孛一进成英的帐篷，扑面而来地血腥味，熏得舒尔孛头疼。她看看毯子上，有一大滩血迹，还一路滴到床上，床单上……
　　成英躺在床上，一点知觉都没有。就像个死人。难道，成英已经……
　　“成英！你醒醒啊！我是舒尔孛啊！成英，快点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轻轻晃动着成英的肩膀。太医赶紧进来，把舒尔孛挡开，“格格，现在不要动成英……他已经失血过多了。现在在昏迷啊。”
　　“怎么回事？成英好歹是锦衣卫，身手不会差的。怎么会这样！他伤到哪里了？”
　　窝窝安他们看着成英，这才知道，原来这个叫成英竟然是锦衣卫？舒尔孛为什么要带个锦衣卫回来？
　　伯颜帖木儿去舒尔孛帐篷里，结果没人，听到隔壁帐篷里有声音，一进来就听到，成英是个锦衣卫……
　　窝窝安看见伯颜帖木儿进来了，走到他身边，和他小声说：“二舅，你就先看看，不要说话。舒尔孛今天受的刺激不少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当然知道，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，看着眼前的一切。
　　“格格……成英，恐怕是……”太医吞吞吐吐欲言又止，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
　　这对舒尔孛此刻来说，就是火上浇油嘛。“你快说。磨叽一句，我打你一耳光！”
　　“是。”他抬起头，鼓足勇气说了：“成英，已经是个阉人了……”
　　所有人都瞠目结舌，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两兄弟不由得退后一步，窝窝安仔细看看地上的血迹，心里不寒而毛。
　　他们都不知道阉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。可是舒尔孛可是和阉人打了两年交道啊。
　　她没有被吓到，只是非常恐惧。“怎么会这样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，可以伤了他？”
　　舒尔孛咬着自己的手指，喘着粗气。一个不小心就坐到了成英床上。
　　“成英，怎么会这样？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拉着太医。“把你知道的，都告诉我。快！”
　　太医只好缓缓道来……“格格，成英真是条汉子，插在他那上面的刀，都是他自己拔的我都不敢动手啊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唏嘘不已，“继续……”
　　“我本来是听到邱清的喊声，拿着药箱就跑去朱祁镇的帐篷，还好及时，救下了他的命……随后，我就去给他配药。结果，我走到你的帐篷旁边时，听见又一声惨叫。我就赶紧跑去发出声音的地方。结果，我刚刚跑近，就看见王建跑了出来，他脸上还有血。我不知道他杀了谁，赶紧进来看，能不能挽救。结果……
　　我就看见成英躺在地上，那里插着一只匕首，我吓得说不出话，立刻来救人。
　　可我的手就直大哆嗦，不敢碰拿把匕首，万一拔的不好。让他的那地方，长不起来，不就造孽吗？
　　成英竟然还有点意识，他说，怎么才能保住我？
　　我说，肯定要拔刀，但是，不能有偏差，否则就真的断子绝孙了！
　　成英他呵呵一笑，只说，我不要紧，只要可以杀了王建！麻烦你，救救我！
　　说完之后，他自己，就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坐在床边流泪，其他男人听的都胆战心惊的。
　　“他把刀□□，那个玩意儿，也断了。我给他放在那个坛子里等他醒来，他自己看着办吧。”

☆、第120章

　　伯颜帖木儿站在那里等着舒尔孛。
　　“你们三个先回去吧。你姑姑这里有我。”
　　三个人听伯颜帖木儿这么说，也走了。窝窝安要回去，安慰他母亲也速。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也要去向他们父亲请罪，毕竟，和舒尔孛胡闹了一天，刚刚回来连父亲都不去看，就跟舒尔孛去闯祸。再加上，今晚舒尔孛和也先大吵一架，他们两个今晚回去能安生才怪呢！
　　伯颜帖木儿扶起舒尔孛。“先回去睡一觉吧。这里有人照顾他，你在这里也没用啊。一直哭，不是打扰人家休息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成英不愿意离开，还是伯颜帖木儿连哄带拖，才让她回自己的帐篷。
　　舒尔孛回到自己帐篷后，伯颜帖木儿给她倒了杯水。
　　“大哥他现在想通了，马上，大明就要来使者了，你可是格格，要漂漂亮亮地去见人啊！别哭了。喝水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。
　　“二哥，大明的人，什么时候来啊？”“琢磨着快了，十天吧。”
　　终于可以把朱祁镇送回去了，她不用再为这档子破事操碎心了。可是成英……
　　“二哥，今天，我是不是对大哥很不好啊？”“不！大哥他也有错。你别伤心就好了。”
　　喝完水的舒尔孛感觉头有点昏昏的，她看着伯颜帖木儿的脸，上窜下跳的。
　　“二哥？你的脸动什么？”舒尔孛说完之后，朝桌上一倒，全无意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觉得奇怪，“舒尔孛，怎么了？别哭啊。醒醒！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任何反应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过去把舒尔孛抱起来。“舒尔孛！来人！来人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在第二天才彻底醒来。她一醒来，周围就都是人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，赛刊王，也速，窝窝安，博罗纳哈勒还有阿失帖木儿。最离谱的是，朱祁镇竟然坐在她最近的地方，深情地望着她。刚刚醒来看见朱祁镇的神情，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
　　“你们怎么都在这里？我怎么了？”
　　朱祁镇抢先他们回答舒尔孛，仿佛真和舒尔孛是一对。他哪里知道，舒尔孛嫌他烦都要烦死了。
　　“你的水里，有蒙汗药，你知道吗？要不是伯颜在这里，你就要不明不白地昏倒在自己帐篷里了。”
　　“我？谁敢在我的水里下药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，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次，然后一起去找也先了。
　　舒尔孛头不舒服，但是还是担心成英的伤势。
　　“我要去看看成英……我的衣服呢？”朱祁镇把她的衣服拿给她。
　　“我服侍你来穿。”舒尔孛难以置信，她看看朱祁镇，“算了，我自己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来到成英的帐篷，朱祁镇还是跟着她。这是伯颜帖木儿的吩咐，不能再让舒尔孛落单，盯着她的男人，太多了。
　　这太医告诉舒尔孛：“他已经挺过来了，刚刚醒了一会儿，又睡着了。”
　　“他有没有说什么？比如，他是怎么才被王建暗害的？”
　　“你仔细想想，昨天，有没有看见什么人，进出我的帐篷？成英有没有进我的帐篷啊？”
　　“这个？”这个大夫再怎么回想也没有印象，“我真的没有看到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在一旁发话了。“你就别逼他了。他肯定和没有看到。想想，既然你的水里下药了，那么很可能是成英去找你，然后，喝了水。刚刚回到自己帐篷就倒了，给那王建可乘之机！”
　　这也不无道理，可是，现在，王建已经死了。知道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，只有还在沉睡的成英。
　　成英心里是怎么苦，可想而知。怎么还忍心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？
　　“格格，太师请您过去。”
　　帐篷外有人喊她。
　　太师？切！“告诉他，我头昏，不想动！”舒尔孛脑子发热，想都不想就拒绝。她哪里知道，也先是找她过去，给她讨回公道的。
　　那人又喊：“格格，那个，王妃他们都在，马上，还要去请大明皇帝呢。还有所拖也来了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听了之后，站起来，劝舒尔孛。“走吧。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
　　舒尔孛虽然不情愿，但是，还是去了。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镇一起出现在那里，大家已经觉得不奇怪了。
　　博罗纳哈勒赶紧上来招呼舒尔孛。“姑姑，你坐啊。”阿失帖木儿挠挠头，推推朱祁镇。“那个，你坐这里吧。”
　　朱祁镇和舒尔孛一起坐在那里，舒尔孛看都不看也先。也先也没有看舒尔孛。
　　还是赛刊王说话的。“所拖，你竟然敢联合王建，对我妹妹下药！”
　　这句话，算是把所有的事情，都交代清楚了。舒尔孛已经完全搞懂了。
　　成英来她帐篷里找她，恰好，她和窝窝安还又博罗纳哈勒阿失帖木儿骑马出去玩。成英倒在她的帐篷里，原本想着她玩一圈回来肯定累得要喝水，到时候所拖就能得手，谁知道，先上当的是成英。
　　成英肯定半醒了之后，就强撑着回自己那里。结果，刚好被王建看见，王建已经对朱祁镇下手了，再多一个，也可以啊。
　　王建趁他身体不方便，就……
　　舒尔孛闭上眼睛，还是百密一疏，害了成英啊。等所拖琢磨着舒尔孛要回来的时候，却不料舒尔孛被也先绑着，她根本就没有进自己帐篷。
　　甚至回帐篷的时候，还有人在旁边守着她。
　　舒尔孛想来又觉得惊险。从朱祁钰那里出来干干净净的，怎么也不能毁在这个小人手里！
　　窝窝安还念及所拖是他哥哥。跪下来求也先：“舅舅！原谅三哥吧，他也是太……”
　　“别求我。你去求你姨妈，求你母亲，求你二舅三舅，还有你博罗，阿失两个兄弟！看看他们，谁原谅所拖？”
　　窝窝安知道舒尔孛本来就不喜欢所拖，所拖又这么害她，他还和王建勾结，舒尔孛今天肯来就不错了。至于旁人……舒尔孛不松口，他们肯定是顺着舒尔孛的意思……
　　怎么办？

☆、第121章

　　舒尔孛看着窝窝安，她和这个外甥的感情很好，她不想让他难过，可是呢，成英又被这件事情误伤，这可是一辈子的伤心事。
　　“窝窝安，我把这个决定权给你，就凭他对我做的下三滥的事情，还有昨晚你看到的那个可怜的人，都是因为他和王建！你觉得该怎么处理所拖？”
　　可怜的窝窝安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要是处罚太重，那么对不起所拖，处罚太轻对不起舒尔孛。窝窝安站了起来，向舒尔孛赔罪：“对不起，舒尔孛，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，你们处置他吧，我不会再为他求情了。”窝窝安站起来，站在他母亲的后面。
　　舒尔孛伸出手，从博罗纳哈勒腰间，拔出一把匕首扔在所拖面前。
　　“昨天被害的那个人，是真的汉子！自己拔掉了插在下面的匕首！我不要你割了你宝贝，那你的妃子怎么办？我只要你狠一点心！你自己挖了你一只眼珠就够了！你敢不敢？不敢就叫我大哥帮你，让我大哥砍了你的右臂！还有，永远别在出现在我面前！”
　　舒尔孛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营帐。也先看着地上的匕首，所拖哆哆嗦嗦地不敢拿。也先嗤笑一声：“真是孬种。那个汉人都可以决断地割掉下面那个，你挖个眼珠都不敢？”
　　也先摇头起身，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拿。他走到所拖面前，将匕首递给他。所拖右手拿着，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。
　　也先转身从伯颜帖木儿腰间拔出大刀，刀落下的瞬间，就是所拖右臂坠落的瞬间。所拖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就被砍了右臂，手上还握着那只匕首。“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回到伯颜帖木儿的营帐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看成英。
　　成英早就醒了。“你回来啦？”
　　“你别动，成英，你身体不好。”舒尔孛实在不敢说什么，怕刺激到成英。反倒是成英反过来安慰她：“别这样，当我决定为了保命拔下刀的时候，我就已经知道我会发生什么了。没事的。我以后恐怕只能在皇宫里渡过一生了。”
　　“成英，等到他们来接朱祁镇的时候，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，你在这里失去太多了。”
　　“我半辈子都是为了你和皇上，现在，我是彻彻底底的一个废人了，除了你和皇上，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 ，所以我就做了一件事情。”
　　“你做了什么？”
　　“我昨天进你房间的时候，你不在，我就想着写封信给皇上，就拿了你梳妆台里面的笔墨纸砚。然后，就发现了你给皇上写的信。我喝了一点水，做了一个决定。我偷走了你的信，然后刚刚给了皇上。”
　　舒尔孛顿时觉得，这比她大哥在众人面前说她喜欢朱祁镇还要糟糕。她还不知道朱祁钰现在讨厌她成什么样子呢，就这么把一颗真心放在他面前，万一被践踏得鲜血淋漓不成样子呢？
　　“成英，要不是看你现在在床上，是个病人，我一定揍你！”“你打不过我的，格格。我让你一只手，两只脚，要不要？”
　　成英虽然爱开玩笑，不过，这话倒是真的。就算成英只用一只手对付她，她也拿不下成英……
　　“切。本格格对你一个伤员，胜之不武！我那是体恤你！你别得寸进尺！”
　　成英没有想到她这死鸭子嘴硬啊。
　　“好好好。格格，估计啊，信就快要回来。你等着吧。我可以不看的。只给你看。”“找打啊！？”舒尔孛害羞地跑了出去。留成英一个人在这里。成英看着她此时的动作神态，真希望，她可以永远这样，忘记他成英是阉人，和他友好相处。
　　舒尔孛，成英我已经废了，已经废了。我的余生只为守候你和皇上。
　　“那个，成英……”舒尔孛又探个头进来了。估计刚刚是去自己妆台那里查看自己的信了，发现，真的没了！
　　“怎么了？来信了？”“不。我想说……谢谢你。”
　　这句谢谢，包含了舒尔孛多少感情，无数感激。舒尔孛说完，就出来了，站在他帐篷外，马上亲自去给他煎药。
　　从当初她发现成英是朱祁钰的人，包庇他，以及后来，成英差点奸污她，到了最后，这段没有任何人分担的日子，都只有成英在陪她。
　　她真心感谢成英。
　　

☆、第122章

　　舒尔孛以为，只有成英在陪她，却不知道，朱祁钰为了和她顺利地救出朱祁镇，在大明那里顶了多少压力，不亚于她舒尔孛在瓦剌经历的这么多事情！
　　这些，朱祁钰在信里从来没有任何表露，都只是……朕得知什么什么，请格格接下来干嘛干嘛……
　　话语之间，轻松地就像他从容不迫批阅一份奏章，呈上奏章的人，有些份量，评语就比较客气。
　　舒尔孛哪里知道，朱祁钰每天被大臣烦，“皇上，迎回太上皇……”
　　“皇上，您不能私心过重……”朱祁钰被他们喊的脑子都要炸了。每天上朝都是太上皇，太上皇的事情。
　　他只能沉默不语或者说容后再议。
　　回到宫中，汪冰珠受了周莲心的嘱托，要去劝劝朱祁钰迎回朱祁镇。汪冰珠给朱祁钰送碗绿豆糕。说一句：“这可是太上皇最爱的点心，只可惜，他不在，否则就可以尝尝了。这点心，可是越来越好吃啦。”
　　吃的朱祁钰一口噎住，差点翻白眼。
　　送完干货就送湿的。送点羹汤都说：“沐昕被皇嫂养得白白胖胖的，要是太上皇见了，肯定也怜惜。”
　　朱祁钰忍无可忍，说汪冰珠：“那皇嫂身体多有不便，皇后怎么不多派人手照顾。还只去周贵妃宫中，和周贵妃闲谈？她把沐昕养得好？那是不是你没有照顾好固安，有个对比啊？你快要生了还跑过来，又是糕点又是汤的，难道乾清宫真的无人不成？还是要别人看看朕这个皇帝亏待后妃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几个问题一问，问得汪冰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只摸着肚子，委屈地说了一句：“臣妾，臣妾也该履行皇后职责，规劝丈夫，您作为一国之君，不能私心过重……”
　　“皇后职责是管好后宫，照顾孩子！不是跟着别人给朕添堵！谁去烦你啊？从即日起，你回到宫里，任何人不准进去打扰你，你就安心养胎，直到孩子降生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皇上您是要关臣妾禁闭啊？”汪冰珠明白过来已经晚了，朱祁钰的口谕已下。
　　朱祁钰不仅锁住了汪冰珠让自己耳根子清净，也将外面的臣子，吓得两天没提这事。
　　倒是让他舒服了两日。
　　当舒尔孛的信到来时，他算了一下路程时间，觉得差不多吧。
　　他就召来于谦，“于大人。还是由你明日在朝堂上提出迎回太上皇吧。你是立了大功的人，说话有份量，你开口，下面的人就跟着你说啦。”
　　“遵命皇上。不过，派谁去迎回太上皇呢？而且，又该带多少东西？”
　　于谦还是要先和朱祁钰把气通好，半点纰漏不能出。大明的皇帝和瓦剌的格格暗中联络，暗中操控着所有事情，传出去，恐怕就是皇上被迷惑了。
　　“这个朕已经和舒尔孛暗自商量过了。只要派一个能言善辩的臣子，去的时候，只说我大明讲和的诚意，不谈迎人的事情，也先必定会起疑心。而且，舒尔孛告诉朕，伯颜帖木儿已经和太上皇结成兄弟，再有舒尔孛和伯颜帖木儿的帮助，就可以了。至于礼物嘛？越少越好。我们是去讲和表达平等相处的愿望的，要把迎人当成是一件顺便的事情。大明现在的财力，禁不住瓦剌掏啊……就怕带的东西多，瓦剌又狮子大开口。”
　　于谦佩服朱祁钰，想事情，想的滴水不漏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佩服。您想的周全啊。”“这是朕，和舒尔孛，一起想出来的。就是……路程太远，书信来往，多有不便，耽误功夫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了那么多话，举起茶杯喝口茶。
　　于谦看得出来，朱祁钰左一句舒尔孛右一句舒尔孛。还是放不下她啊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斗胆问一句。等和平真正到来之时，您要拿舒尔孛怎么办？”
　　朱祁钰放茶杯的手，停在半空中，一时还忘了手上有茶杯，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收回来，任由茶杯掉在桌上，打湿一片。
　　洇开的墨迹就像他此刻充满欲望的心。
　　他知道舒尔孛在瓦剌已经骗所有人，她想嫁给朱祁镇。要是，他想以和亲联姻的名义，把舒尔孛娶过来，瓦剌肯定是要求把舒尔孛嫁给他大哥的……
　　“朕……朕……”朱祁钰迟疑地不知道怎么回答。于谦拱手说道：“皇上，把握时机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握紧拳头，正好，曹吉祥领着雕进来了。解了朱祁钰一个大麻烦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明天依计行事吧。”于谦只得告退。
　　朱祁钰以为，暂且逃过一劫，哪里知道，雕带来的信。让他堕入情网，真正万劫不复……
　　

☆、第123章

　　朱祁钰收到成英的信，这个字迹他一看就知道不是舒尔孛的，是成英写给他的私信。
　　“成英，为什么要写私信给我？还有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叠好的信？”
　　朱祁钰带着一肚子疑问，读了成英的信。他三下五下就读完了。读完之后，朱祁钰只觉得口干舌燥，“来人！倒茶！”
　　曹吉祥立刻过来，却发现桌上有打翻的杯子。“皇上，奴才来给您收拾一下吧。”
　　“算了，你下去吧。朕也不要喝水了。”朱祁钰手忙脚乱地把所有信都拿到龙床上。
　　成英那信上写着。
　　“皇上，奴才意外看到舒尔孛格格写了却尚未寄给您的信。奴才不小心看了一点，罪该万死，还是要悉数呈与皇上。”
　　朱祁钰心跳个不停，真的不知道，舒尔孛写了却没有寄给他的信，到底是什么？
　　朱祁钰先打开一封。映入眼帘就是一句：
　　祁钰，你在我想你的时候，有没有想我啊？我回到草原了，每天看着一碧万顷的草原，还有蔚蓝的天空，觉得很好。你没有看过草原吧？等你有空，来看看吧。不，你不能来，不能像朱祁镇那样来……
　　今天，我大姐的儿子来了，他就比我小两岁。他还带了个不速之客……
　　朱祁钰读完这封信，才知道，脱脱不花的三儿子竟然想娶他的女人？他朱祁钰可是一国之君，居然有男人觊觎他的女人？
　　舒尔孛也是被他烦得够呛，不然，在信里不会这么说。他就像个狗皮膏药，以前就黏着我，还好有窝窝安替我挡着他。
　　朱祁钰放下这封信，再拿另外一封信。
　　祁钰，你有没有去看看沐昕啊？歌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。
　　我是不是不该多嘴，钱萤为人我也清楚，只是有点担心罢了。
　　舒尔孛心中烦恼的事情还真是多啊。
　　朱祁钰默默地打开另一封信。
　　这封信，估计是舒尔孛害臊到没脸说了。
　　祁钰，我大哥竟然为了说服大汗，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喜欢的是你大哥。
　　我就怕这话传到你耳朵里，到时候会怪我。我真的对朱祁镇没想法，我心里只有你。你听得到吗？
　　算了，还是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吧。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，让你恨我，未尝不是分开我们的好方法。
　　朱祁钰笑了一下。“恨你？我要是恨你，不就是承认爱你了吗？那还怎么舍得分开？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每封信都有一句：祁钰，你在我想你的时候，有没有想我啊？
　　朱祁钰躺在床上，头枕在手臂上。“舒尔孛，我有时也在想，我在想你的时候，你在干什么？你也在想我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决定要写信，要把舒尔孛劝回来。可是写什么呢？
　　朱祁钰想了半天，都想不出来。这信还是成英偷着给他的，现在要他写信，该怎么做呢？
　　舒尔孛在晚上，去看了成英最后一次，要回自己帐篷休息了。她等了一天，不知道朱祁钰会怎么看待她的信。
　　她摸着头发，带着满心期待走回自己的帐篷。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，挡住她的路。
　　她还想问是谁呢？结果，就听见也先的声音。“还没有原谅哥哥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是也先，仍然低着头。“大哥，我累了。想先睡了。”
　　也先拦着她。“大哥都来了，都已经……你还是不原谅大哥吗？”舒尔孛抬起头了，眼睛却看着旁边。不看也先。
　　“我们怎么了？什么原谅啊？大哥，有事明天说吧。”
　　也先只好作罢，让舒尔孛回去了。不过，他还是站在外面唠叨几句：“你有空多陪陪朱祁镇。他要回大明了。等大明使者来，大哥要好好地和他们商量你的婚事。”
　　舒尔孛在帐篷里，托着腮。听他大哥这话，估计是不想让她去大明，而且，她年纪也稍微大了，该着急了。
　　舒尔孛倒是不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，没有嫁给朱祁钰，还能嫁给谁呢？现在，真的很期待朱祁钰给她的回信。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在成英帐篷里，喂成英喝药。后来，帐篷外出现了雕的声音。舒尔孛就跟听见□□声似的，瞪大眼睛望着声音的来源。
　　“去看吧。你不是等了很久吗？”成英催着舒尔孛去看。“我？我？不敢看……”
　　“去吧。你敢爱还不敢看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把碗放在成英手上，“谁说我不敢，去就去！”
　　嘴上大无畏，心底却犯怵……
　　舒尔孛还是取下信了……
　　“自缘感君一回顾，使我思君朝与暮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了一遍，就这么一句，她把信叠起来，怎么办？她好激动啊。朱祁钰也在想她？
　　“我才不信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咬着下嘴唇，思忖着该怎么回朱祁钰。
　　他只是想我吗？为什么不直接写信叫我回去呢？舒尔孛独自一个人骑马来到河边。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。
　　“唉，我好歹也和朱祁钰说过那种话了，他怎么不能大胆一次呢？想我为什么不叫我回去？跟我说呀！我真的年纪大了吗？没有吧，才二十啊……朱祁钰，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呢？你非要扰乱我的心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蹲了下来，好好想着该怎么回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这几天在宫里，稍微闲下来，就在那里摩拳擦掌，紧张得不行。舒尔孛会怎么回他？她会回来吗？
　　终于，在朱祁钰等得都失眠的时候，曹吉祥把雕抱了过来。
　　朱祁钰欢喜得都从床上跳下来了。不过，他还是装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。“呈上来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打开信的时候，手都是颤抖的，他都那么说了，舒尔孛可以回来吗？
　　“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！”朱祁钰喊出了声，竟然就回这么一句，什么意思啊？
　　“皇上，出什么事了？”“没事……下去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这封信，无晴？舒尔孛你当真无情吗？那你写的那么多信是怎么回事？
　　舒尔孛在草原心里也是忐忑，回了这么一封有点冷淡的信……怎么办？
　　朱祁钰最后给舒尔孛的信是。
　　“东边日出西边雨，道是无情却有情。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告诉成英这些信的内容，成英也没有问。
　　但是舒尔孛告诉了成英一句话：“有些事情，需要我自己去解决……”

☆、第124章

　　舒尔孛已经做了决定，既然决定了，就不会再改变。有些东西，她实在割舍不了。
　　舒尔孛知道和谈很成功，朱祁镇不日就可以回去见他心爱的钱萤了。而她……
　　舒尔孛每次都独自一个人，骑马去看周围的景色。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住才可以。
　　一连着过了半个月，也先都没听大明的人提出要朱祁镇的事情，他都在怀疑，是不是这个人质已经没用了？
　　伯颜帖木儿和朱祁镇的兄弟情谊，已经很好了，再加上，有舒尔孛这层关系。伯颜帖木儿肯定劝说要送朱祁镇回去啊。
　　当朱祁镇回去的消息确定之后，舒尔孛整个人，就变得沉默寡言了。
　　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吃烤肉的时候，也先坐在舒尔孛旁边，拿出匕首给舒尔孛割肉。割的都是最嫩，最可口的肉。
　　“来，多吃点，把在大明失的那些都补回来。”
　　这么久，自从也先和舒尔孛大吵一架之后，舒尔孛就没有和也先好好说过话，就算说话了，也是在众人商讨事情，讨论公事的时候，就一句两句的话。
　　这一回，也先又主动讨舒尔孛欢心了。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都说：“姑姑，你就吃吧，要知道就连对我们大姐，父亲都没有这么好脾气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吃了一口，又想到了自己马上就要去大明，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见到自己的几个哥哥。
　　她泪眼婆娑地转头看着也先。也先一惊，“怎么了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琢磨着是朱祁镇要走了，舒尔孛舍不得。
　　谁知道，舒尔孛挽着也先的手，说：“大哥……对不起。我总是让你操心……”
　　说完，舒尔孛就嘤嘤地哭起来了。
　　“没事，大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妹。来，没事。”舒尔孛含泪微笑。“嗯。”
　　当晚，舒尔孛一夜没有脱衣服睡觉。她抱着歌云的骨灰盒，先来到伯颜帖木儿的帐篷。伯颜帖木儿已经熟睡了。
　　舒尔孛小心地跪在地上，看着熟睡的伯颜帖木儿。二哥，原谅我，我骗了你，瞒了你。可是，我都是为了瓦剌。如今尘埃落定，二哥，我把歌云交给你。也把塔答安姆妈交给你了。
　　舒尔孛将歌云的骨灰盒，放在伯颜帖木儿的柜子上，再藏在酒坛后面。同时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，塞在伯颜帖木儿的枕头下，露出一个小角。
　　见完伯颜帖木儿她又来见也先。也先和他的王妃睡得正香，舒尔孛托腮看着也先。“大哥，事实上，你长的好英俊。我真的对不起你，和你呕气这么久，你可以原谅我吗？我知道，你一定可以成为大汗的。你会成为像成吉思汗那样伟大的大汗……”
　　赛刊王打着响雷一般的呼噜，里面躺着两个美女。舒尔孛轻轻地给赛刊王把被子盖好，然后，也在他枕头下塞信……“三哥，无论如何都会替我收拾烂摊子的三哥，以后，你不能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哦。不管是你的妃子还是女儿，知道吗？”
　　接着，依次是也速，窝窝安，博罗纳哈勒阿失帖木儿，甚至是塔答安，舒尔孛都在黑夜里，在脑海中描摹出他们的样子，这样，在大明的时候才不会忘记。
　　第二天，伯颜帖木儿醒来的时候，看见枕头下有东西。
　　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，油然而生。
　　“二哥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，我已经和大明的队伍一起，回大明了。
　　我又任性了一回，离开了养我的草原，离开了我的哥哥。可要是我不去，我会后悔一生。
　　二哥我思前想后仍然要对你坦白，我不爱朱祁镇，只是想让你们不要伤害他。我爱的确实是大明皇帝，却不是朱祁镇。而是朱祁钰。
　　有些答案只有自己才能找到。等我下一次回来，你再骂我打我好吗？
　　我把歌云交给你了。她就在你的架子上，酒坛后面，你一眼就可以看到了。
　　歌云，歌云她很爱你，她很爱很爱你……
　　还有我给我五哥的信，等他从准格尔回来，你就给他。我没有看见他心里也很失落。
　　二哥，对不起，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们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眼泪纵横，他连衣服都没有穿，跑到架子边将自己的酒坛搬开。
　　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，就在他面前。这里就是歌云……
　　“歌云，歌云，别怕。你回到我身边了。别怕。我是伯颜啊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抱着歌云的骨灰盒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
　　也先起来之后，也发现了自己的信。写的却都是道歉。
　　“大哥，你打的我好疼。可是，我知道，你的心更疼。我早就不生气了，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说话。直到昨晚……
　　你是我大哥，宠我护我。纵容我最后一次吧，我去找寻人生最后的答案了，等我找到，我还有机会回来的话，我一定亲口告诉你，大哥，我好爱你。”
　　也先看完信，心中一慌。“舒尔孛……你！走了！”
　　也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，却发现其他人都跑向他这里。
　　“不好了，你们有没有收到舒尔孛的信？她是不是走了？”也先问众人，众人举起手中的信。
　　“舅舅，怎么办？她去哪里了？”
　　“别急，先上她的帐篷里看看。”
　　一行人跑到舒尔孛这里，可是早已经人去楼空了。
　　也先发现伯颜帖木儿不在这里，“伯颜呢？”也先觉得，既然伯颜帖木儿不在，说不定，舒尔孛在伯颜帖木儿那里，也未可知啊。
　　也先他们又到伯颜帖木儿这里。伯颜帖木儿还坐在地上，脸上干涸的泪痕仍然清晰。
　　“伯颜舒尔孛呢？看见她了吗？”也速抢先问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“她去大明了。”伯颜帖木儿好像面对了这个现实。
　　也先转身就喊：“来人！备马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不能让也先把舒尔孛追回来，舒尔孛既然要去，就不会回来的。
　　“大哥！别去啊！”伯颜帖木儿赶紧穿上衣服，抱着歌云的骨灰盒，冲出去追也先了。
　　其他人先是一愣，也速说：“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见她最后一面。”
　　所有人一起骑着马，追赶大明的人。

☆、第125章

　　舒尔孛坐在马车里，旁边坐着成英。她看看成英，他还在闭目养神。想当初为了把成英留下，她骗赛刊王说，这是个太监，谁知道回去之后，他成了真太监。
　　成英啊成英，欠你的，我舒尔孛怎么还啊？
　　“舒尔孛！”舒尔孛怎么听见有人喊她。
　　她掀开帘子，也先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在车队旁边，喊着她的名字。
　　也先喊着：“舒尔孛，你刚回来就要走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红了眼眶，“大哥……我……”
　　成英拉住她：“你离别信都写了，还想回去吗？你又不是没有机会回来？可是，你要是留在瓦剌，那就真的回不去大明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：“我当然知道了。成英，给我找块白布来。”
　　成英将衣衫撕下来给舒尔孛。舒尔孛接过来，看着也先他们。
　　不可以，她不忍心再听他们的呼唤。舒尔孛还是将手中的白布，放了出去。任这块白布在风中飞舞。
　　也先他们，看见这块白布，从一个马车里飞出来，径直地朝他们这里飞来，越飞越慢，越飞越慢。
　　在也先停下马的时候，它刚好压到也先的马蹄下。所有人都不追了，任由舒尔孛去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抱着歌云的骨灰盒，看着也先马蹄下的白布，手攥紧了缰绳。“舒尔孛……”
　　“我们回去吧。”也先万般无奈才说出这么一句话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！”伯颜帖木儿喊了一声舒尔孛的名字，“驾！”缰绳一抖，策马上前。
　　“二叔！”“别管他，我们回去吧。”博罗纳哈勒不甘心。“父亲，那姑姑怎么办？”
　　“她有自己的路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还在追舒尔孛，“舒尔孛！舒尔孛！”她一听就知道是伯颜帖木儿的声音。二哥……这几个哥哥里，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见他了。
　　“二哥，别追了。”舒尔孛抱着膝盖，在马车里哭了起来。伯颜帖木儿都追到她马车旁边了，他对舒尔孛喊着。
　　“哥哥从来没有怪过你。哪怕你说谎！哪怕你离开！哥哥一定会照顾好歌云！”
　　一提到歌云，两兄妹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。舒尔孛看着帘子，却不敢掀开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还会照顾好自己，还会照顾好姆妈。你只要不亏待你自己就够了！舒尔孛！二哥也很爱很爱你。很爱很爱你！”
　　朱祁镇在前面的马车都听到伯颜帖木儿的声音了，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，伯颜帖木儿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，哭得像个孩子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二哥知道，你还有关于歌云的事情瞒着我，二哥不怪你！已经失去了歌云，不能再失去你！无论你做了什么，二哥永远都很爱很爱你！”
　　“二哥！”舒尔孛在马车里忍不住喊了出来。哪怕是成英，他在一旁都悄悄流下了眼泪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终于听见了舒尔孛的声音，停下马来，静静地看着一队人马，越走越远。
　　舒尔孛和成英终于又回到了北京。
　　成英让舒尔孛暂且就住在他的家里，虽然地方比较小，但是，空房间还是有的。
　　由成英先进宫，启奏朱祁钰，他锦衣卫的身份恐怕要改改了……
　　朱祁镇回到北京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，想哭又哭不出来。他恨朱祁钰，恨他不顾惜兄弟情谊，为了皇位和瓦剌人勾结。害的他不得不吃了那么多苦，还和舒尔孛那个女人一起演戏！
　　所以，在朱祁钰准备迎接他的前天晚上，朱祁钰来私自看他的时候，他就摆出一副臭脸。
　　“大哥，你终于回来了。你看看你，都瘦了多少？”
　　朱祁钰穿着便服，坐在他旁边，对他嘘寒问暖。他只冷淡地回了一句：“这不正是你所想的吗？”
　　这一句话就把朱祁钰说的下不来台。“大哥，你怎么能说这是我所想的呢？我和舒尔孛一起，好不容易在不耗费国库的情况下把你带回来……”
　　“不耗费国库？原来，我一点都不值钱，我是太上皇，竟然不能耗费国库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又无话可说，刚刚打完仗，国库怎么可能充足呢？朱祁镇难道不用脑子想吗？
　　“大哥……我……”朱祁镇没有看朱祁钰一眼，只是冷冷地说：“不必喊大哥了，皇上。您是皇上，一切由您说了算。就连瓦剌格格都帮您，您看看您这个皇帝当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被惹毛了。“大哥我知道你回来，迫不及待地来看你，你怎么能说这种话？我们是兄弟！”
　　“兄弟？”朱祁镇听见这两个字，感觉特别的刺耳，他回头给朱祁钰一个大白眼。
　　“有兄弟无皇位啊。那李世民那李隆基！就连咱们大明都有叔侄相残。我回来了，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呀？”
　　朱祁钰彻底寒心了，没有想到。朱祁镇成了这样。
　　“大哥，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哥……没有半分要伤害你的意思……”
　　“可是你夺了我的江山！马上还要夺我性命，难道我在死前，连句公道话都不能说吗？”
　　“你血口喷人！”朱祁钰一拍桌子站起来。朱祁镇也拍着桌子。“你敢和瓦剌勾结谋我的皇位，敢做不敢说吗？”
　　“你！你简直不可理喻！”朱祁钰甩袖走人。
　　朱祁钰为了保住大明，保住这个哥哥，多少日子没有合眼，甚至他还是王爷的时候，就叫汪冰珠都把钱拿出来。可是，他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！还以为他和瓦剌勾结！
　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！就是因为他爱上了瓦剌格格吗？
　　瓦剌格格……朱祁钰不禁又思考另外一个问题。
　　他们最后的信是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“东边日出西边雨，道是无情却有情。”
　　之后，就没有书信往来了，他也不知道，她会不会回来……
　　成英在乾清宫等他。
　　他一看见成英，心情立刻好起来了。“成英，那个……”
　　他又收敛一下表情。“你回来啦？”“是，皇上。”
　　“平安回来就好。”朱祁钰还是没有问出口，想要成英自己说。
　　“皇上，以后奴才就留在宫里，贴身伺候您吧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你不回锦衣卫吗？”成英苦涩一笑，回得去吗？

☆、第126章

　　“皇上，奴才被王建暗害，已经是……奴才可以留在宫中，伺候皇上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听到这话，心里已经猜到了。又不好直接说出来，问了一句：“舒尔孛，她没有帮你吗？”
　　“就是她，亲手杀了王建。”“那她……算了，不提她了。王建，明天开始，你就顶替王振的位子，做司礼监！”
　　舒尔孛在成英这里住了两天，她闲来无聊就到街上走走。
　　即使经历了一场战争，北京仍然是北京。还是一样的热闹。
　　她不自觉的地走到自己当初被王建买进宫的地方，想她当初，还被踢跪在地上。
　　现在想来，舒尔孛都发笑。
　　身后又有当时的声音，一顶蓝色的轿子，估计坐里面的是个太监，但是，却没有当时王建那么张扬，只是这一回是谁啊？
　　轿子到她面前停了下来。掀开轿帘的那双手，上面还刻着一根根青筋，是……
　　“这位姑娘，现在是不是走投无路？本公公看你的样子还挺机灵的。我就买你进宫吧。”
　　进宫？
　　舒尔孛跟在轿子旁边，跟着这人一起进宫了。
　　上一次进宫还在别的地方历练了一些时间，这一次，直接进乾清宫了。
　　成英领着舒尔孛换了衣服，让她先在宫外呆一下。
　　成英先进去了，朱祁钰在批阅奏章呢。“成英，倒茶！”
　　成英回来，可是舒尔孛却没有回来。朱祁钰这两天都比较消沉，就连杭明月生了个儿子，他都只去看了一眼。之后，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杭明月了。
　　成英没有给朱祁钰倒茶。只是拱手说道：“皇上，您现在身边没有几个伺候的人。几年前，您把宫女削减大半，奴才笨，可是，看人的眼光还可以。这不，奴才给您在外面买了一个宫女进来。”
　　成英说完就出去带舒尔孛进来了。朱祁钰低头批阅奏章，没有发现成英已经出去了。他低着头跟成英说话。
　　“买宫女？何必买呢？宫里是该招些人了，等皇后忙完这阵子……成英，我不是让你倒茶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等得不耐烦了，抬头一看，成英牵着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。
　　成英笑着问朱祁钰：“皇上，这个怎么样？她以前有伺候人的经验，而且，对皇宫的环境还很熟悉呢。”
　　朱祁钰握着笔的手，颤抖了一下。不是不回来的吗？信也没有回他。
　　舒尔孛刚刚开始不敢抬头看朱祁钰，可是，等成英说完之后，她就忍不住了。
　　好久没有看到的人，就在她面前，之前还说话了。
　　祁钰……
　　舒尔孛终于抬起头看了朱祁钰一眼，朱祁钰一直在盯着她，手里所有的东西都停下来了。
　　红色的墨从毛笔上滴到奏章上，一滴又一滴，纸都被墨水浸透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了他一眼，她就低下头了，不敢再看朱祁钰一眼。
　　朱祁钰看她低下头，她做了一个动作，是活生生的她，是舒尔孛！
　　成英放开舒尔孛，让舒尔孛站在原来，她老是站的地方，就离朱祁钰的桌子几步之遥。
　　舒尔孛一直低头不敢看朱祁钰。朱祁钰对成英说：“你司礼监就是这么当的？喊了你两次，叫你倒茶的呢？”
　　“奴才来，马上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打破这个尴尬的见面，他又继续挥笔写着什么。
　　成英把茶倒给朱祁钰，然后一弯腰就退下了，还把其他人一起喊退下了。
　　整个乾清宫就只有朱祁钰和舒尔孛两个人。朱祁钰像是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似的，心里又忐忑，又高兴，她回来了，是不是只是为了带走沐昕？
　　表面上，朱祁钰还在认认真真地看奏章，写对策，事实上，心里已经猜出一万种舒尔孛来的理由，却总是不肯去想舒尔孛是为了他回来的。
　　舒尔孛站在那里就像以前听命一样。朱祁钰的茶水应该早就凉了。茶凉了喝不仅太冷，而且苦涩难以入口。
　　果然，舒尔孛眼睛瞟了朱祁钰一下。朱祁钰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，眉头一皱，匆匆放下。
　　朱祁钰想喝茶，可是，又不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。算了，不喝了。
　　舒尔孛悄悄地端起茶杯，走到后面去给朱祁钰倒茶。
　　朱祁钰听着她从容不迫的脚步声，是那个熟悉的人。她回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知道他的习惯是，一天要把奏章看完。以往在他批阅的时候，她受不了就去睡了，现在还可以是这样吗？
　　朱祁钰一直忍着没有和舒尔孛说话，他想知道，舒尔孛会不会太累睡着了？
　　他抬起头看看舒尔孛，舒尔孛果然在那里，打着瞌睡，眼睛都闭起来了。
　　朱祁钰站起来，走到舒尔孛面前。是她！这两个字在他心里重复了无数遍。她回来了，会不会很快又离开呢？
　　这些问题，自从见到舒尔孛之后，就一直困扰在他的心中。怎么才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呢？
　　朱祁钰忍不住了，他举起手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舒尔孛的头发，手指在轻轻向下划，摸着舒尔孛的脸。
　　舒尔孛好像真的站着睡着了，顺着朱祁钰的手，直接倒了。
　　朱祁钰急忙抱着她，不让她摔到地上，可是，摔在朱祁钰身上，朱祁钰可疼了。
　　他把舒尔孛放在他的龙床上。正要给她盖上被子，却停住了。
　　停住了也就罢了，他还把被子给掀下床。
　　舒尔孛，如果你是为了沐昕才回来的！我不惜一切也要把你留下来！
　　朱祁钰摘下自己的帽子，解开领口，放下腰带。
　　烛光晃着舒尔孛的眼睛，她睁开眼睛，一睁开眼就看见头顶黄色的布，这里是，龙床？
　　她再看看，朱祁钰在她旁边已经把外套都脱了。
　　她赶紧爬起来。
　　站在桌子前，局促不安地解释：“那个，我睡着了。不小心爬到这里的……”
　　她刚刚说完，就用脑子想想：不对啊，我明明是站在那里的，怎么爬到里面睡着了？难道是朱祁钰……
　　舒尔孛想转身问朱祁钰，结果，还没有转头，两只大手就从她后面伸过来，刷的一下就把她胸前的衣服撕开了！
　　“祁钰你干什么！”舒尔孛第一反应自然是护住胸口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，朱祁钰的手已经贴着她的皮肤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干什么呀！皇上！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们今晚，一切从头开始好不好？”

☆、第127章

　　朱祁钰的手还在向下伸，被舒尔孛死死捂住。“皇上，请您自重！”
　　“你都和朕睡了多久了？还有一次是你自愿的。朕只是留到现在罢了。难道，你在瓦剌已经嫁人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当然知道她没有嫁人，就是在刺激舒尔孛。“我没有嫁人！我也不会嫁人了！”
　　朱祁钰使劲一拉，舒尔孛的衣服都被他拉了下来。雪白的皮肤在烛光下，熠熠生光。
　　朱祁钰用手臂圈着她的身体，转个身就把舒尔孛压在床上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既然回来了。又进了皇宫，就是朕的。你没有机会再离开我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双手撑着朱祁钰的身体，“我刚刚回来，你就这么对我？”
　　“我以后会怎么对你，看你的表现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说完就向下要去亲她，舒尔孛的嘴唇被朱祁钰舔了一口，她赶紧避开。
　　“那个，你奏章批阅完了吗？”舒尔孛根本不敢看朱祁钰的脸，她自己的脸，在烛光下，就跟那西红柿鸡蛋汤一样。
　　朱祁钰看看舒尔孛的样子，知道她是不好意思。毕竟才见面，就让你休息休息。
　　朱祁钰起身，捡起衣服穿上。“朕去批阅奏章了。”
　　走了？舒尔孛这才发现身上的重量轻了，是根本没有重量了。
　　胸口裸露的皮肤，有点冷啊。
　　舒尔孛再起身，只看见朱祁钰失望的背影。
　　祁钰，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？
　　舒尔孛把衣服重新套在身上。刚刚朱祁钰手摸过的地方，还火辣辣地。
　　他真的去批阅奏章了？
　　过了一段时间，舒尔孛还窝在床上上，她已经是睡不着了。朱祁钰怎么还没有回来睡觉呢？这都什么时候了。
　　舒尔孛也挺期待她和朱祁钰这一次的，可是，她有点害怕，而且，刚刚她睡着了，一醒来就看见朱祁钰在宽衣解带，还扒了她的衣服。
　　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，扣子已经被扯坏了，都已经拉不上了。
　　她只好用拳头紧紧攥住胸口，以防春光乍泄。
　　怎么还不回来，生气了？舒尔孛想：不会是生气了吧？我连着拒绝他？
　　朱祁钰早就看完奏章了，只是在为刚刚的行为懊悔。
　　我太心急了，她才刚刚回来。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罢了。她现在应该还惊魂未定吧，让她好好在床上歇歇吧。
　　朱祁钰用手撑着头，就在桌上闭着眼睛。舒尔孛手抓着胸口，悄悄地走到这里来看看朱祁钰。
　　她一看，怎么朱祁钰已经睡着了？
　　舒尔孛想喊成英过来，让成英把朱祁钰扛到床上。可是，她这个样子，怎么出去啊？
　　舒尔孛来到朱祁钰身边，拿件衣服，先给他披上，然后再把他扛到床上吧。
　　舒尔孛两只手拿着衣服，胸口也就袒露在那里。她才把衣服披在他身上。朱祁钰就把眼睛睁开了。
　　“你没有睡觉吗？”“我？”
　　本来该是舒尔孛问朱祁钰，你怎么没有睡着啊，谁知道朱祁钰歪着头，问她，她怎么没有睡觉。
　　舒尔孛把手上的衣服拿下来，“我，不知道怎么，睡不着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坐直了问她：“你一个时辰前，可是站着睡着了啊？”
　　“我？不会吧。”舒尔孛看了朱祁钰一眼，脸又变成西红柿鸡蛋汤里面的西红柿了。
　　停顿了一下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舒尔孛抬头，怎么没有说话啊。
　　结果，朱祁钰一直在盯着她看。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。
　　“我的衣服！”舒尔孛一松手，手上的衣服就掉到了地上，她赶紧捂住胸口。
　　“你，你好歹也是皇帝，看什么呢！”
　　朱祁钰微微一笑，站起来了。“看你的身体啊。有什么问题啊？”
　　“你！不可以！”
　　朱祁钰又要不老实了，他一下子又抱住了舒尔孛。“我有点急了，怪我吗？吓到你了？生气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拽着胸口的衣服。“我，没有生气……我来，是为了看你，你有没有生气啊？我今晚拒绝了你，两次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腾出一只手，趁舒尔孛不经意间，握住她的手。“那你有没有点羞愧啊？”
　　“羞愧？为什么？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拿下她的手，轻轻地，让舒尔孛没有发觉。“舒尔孛，你在瓦剌，写的每一封信，都是真的吗？你说你想我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只能点点头。而此时，朱祁钰的手指头，已经在点触她的胸口了。
　　“我真的想你，可是，又怕你不原谅我。”
　　朱祁钰只觉得这话很好笑。他问她：“我都放了你了，还会有多生你的气啊？”
　　这话一说完，朱祁钰就干脆放心大胆地摩挲着舒尔孛的身体了。
　　“祁钰！好歹你也要先……然后……才能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已经不好意思再拒绝朱祁钰了，只好任他碰自己。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。
　　“说得对。好歹也要先回到床上，然后才能……你说是不是？”
　　舒尔孛都羞得不说话了。朱祁钰总算达成目的了，他可以好好地疼疼舒尔孛了。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迷迷糊糊醒过来，身边已经空了。朱祁钰已经去上早朝了。
　　舒尔孛现在全身酸痛，朱祁钰一夜都没让她安生。真不晓得朱祁钰昨晚那个样子，怎么还有精力那么早起床。
　　舒尔孛裹紧被子，身上一丝不挂的，再赖一会儿床吧。那祁钰回来，谁给他端茶倒水呢？只要可以伺候他就可以了。还有，她还要去看沐昕。这么久了，沐昕……
　　可是，没有衣服啊！
　　“成英！有人吗？”
　　一个宫女过来，“姑娘，您想要什么？”“我，给我一套衣服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穿好衣服，就出去吃点早饭。
　　成英来找她了。“舒尔孛，来。皇上吩咐我，要好好照顾你的。”
　　“他什么时候回来啊？”
　　“很快吧。你醒得挺晚的。昨晚睡得很晚吗？”舒尔孛脸一红没有回答成英，成英自己也察觉到现在的身份不好说什么。“我多嘴了。对不起。”
　　“那个，我去吃点东西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走出去，熟悉的声音响起，朱祁钰在前面问她：“睡得好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莞尔一笑。

☆、第128章

　　朱祁钰走到她身边。在它耳边问道：“吃饭了吗？我和你一起去吃吧。”
　　“嗯。”舒尔孛和朱祁钰手牵着手，一起去吃饭。在吃饭的时候，舒尔孛对朱祁钰说：“吃完之后，去走走吧。你昨晚那么累，该好好休息休息，今晚就别熬夜看奏章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喝了一口粥，笑着对她说：“我可以理解成，是你想让我多陪陪你吗？”
　　“你……知道也别说嘛。”舒尔孛一看到朱祁钰就忍不住的脸红。等过段时间，应该就不会了。
　　“吃过饭，我带你去看沐昕吧。”“真的？”
　　舒尔孛高兴地喜形于色。
　　“那我快点吃！”
　　要是想去看沐昕的话，就要去钱萤那里，去钱萤那里的话，就会遇见，朱祁镇……
　　朱祁钰要不是因为想陪舒尔孛的话，才不会去见朱祁镇呢。上一次，他和朱祁镇闹地不欢而散。这一次，还不知道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呢？朱祁镇会不会因为他，不给舒尔孛看沐昕呢？
　　朱祁钰的担忧，悄悄在眉头展现出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看看朱祁钰，“祁钰……你怎么了？怎么又不高兴了呢？”
　　“没事。只是，要看见皇兄了。皇兄，他，变了很多。”
　　舒尔孛已经吃饱了，她就好好地和朱祁钰谈谈。
　　“祁钰，毕竟他在瓦剌那里吃了苦。待遇怎么能和在大明比呢？他回来之后，对你说了什么？”
　　朱祁钰叹口气：“你知道吗？皇兄，他竟然怀疑我？怀疑我和你勾结！谋划他的皇位……”
　　“无稽之谈啊！怎么可能？我身份曝光的时候我们闹成那样，怎么像勾结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也无奈地摇头。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？大哥已经回来了，又有皇嫂在旁相劝，应该好多了。如果，这次，他还是这样的话，我就要……把他关起来！囚禁南宫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这话，没有发表意见。朱祁钰问她：“觉得我做的太狠了？”
　　“不。就单单囚禁吗，祁钰？”舒尔孛的话，明显就是囚禁太轻了。
　　“那你怎么想的？要我杀了我大哥？”
　　舒尔孛担心朱祁钰会嫌自己的心狠，可是，她还是要说。
　　“唐太宗李世民，还有就连你的祖宗，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的。我就不多说了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的意思，明显就是让朱祁钰杀了朱祁镇。
　　朱祁钰点头。“我也懂，可是，成为千古之帝，对我而言，只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。我只想做个可以守住国家，保全百姓康乐的皇帝。我下不了手。”
　　两个人见面之后，好不容易有短暂的快乐时光，可又偏偏被接踵而至的事情冲破了。
　　舒尔孛有点压抑，传信的时候，就是只说和谈的事情。昨晚俩人已经成了夫妻，最该是甜言蜜语的时候，两个人又陷入这种谈话氛围。
　　朱祁钰是个男人，就算比较迟钝，也该感受到这种压抑。
　　果然，他当即就说：“你知道吗？沐昕长的可快了？我去看了她好几次。再过段日子，就能和固安她们玩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他讲道，“她们”？
　　“看来，皇后娘娘挺能拼命啊？又生了？我又听说……你有个新贵妃……还有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她吃醋了。“还有一个我最重要的女人，回到了我的身边。她会给我带来最快乐的日子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头一喜。抬头看看朱祁钰谁知道他的目光比那野狼还要馋，感觉他的目光都要把她吃了。
　　“看什么呀？这种眼光。”
　　“我就是想把你吃掉。怎么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切了一声。“那你昨晚干嘛了？好了，赶紧跟我去看沐昕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推着朱祁钰走。朱祁钰也不拖沓了，“好，去去去！”
　　朱祁钰手向后面一提，就把舒尔孛拉到他怀里了。“走。”
　　“别这样。你个皇帝，怎么能这么抱着个宫女呢？别啊。”
　　“我抱我的女人有错吗？你再喊！再喊我就把你抱起来，抱着你在这皇宫走上一圈……”
　　氛围又被挑活了，一路打打闹闹地去找钱萤。
　　朱祁钰和舒尔孛一进去，舒尔孛就听见了孩童的声音。
　　朱祁镇亲自推着钱萤，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呢。有宫女牵着沐昕，在院子里，一步一步地练习走路。
　　朱祁镇笑着告诉钱萤，沐昕走的每一步。“萤儿，现在，沐昕两条小腿，已经很稳健啦。她穿着黄色的裤子，从你面前，走到那棵树。对，她在台阶那里停下了……她在笑，你听见了吗？”
　　钱萤也在笑，她那是母爱的笑，是满足的笑。爱的人在身边，还有自己的孩子，一日一日的长大。她还想要什么呢？
　　舒尔孛看向朱祁钰，朱祁钰扶着她的肩膀，两个人一起走向朱祁镇和钱萤。
　　朱祁镇转头看见他们，脸上的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。
　　“你们来做什么？”
　　钱萤听这声音，问他：“相公，谁来了啊？是皇上吗？”
　　除了朱祁钰，也没有多少人来看她。说明，朱祁钰对她还是很不错的。
　　舒尔孛笑着问钱萤：“娘娘您能猜猜，我是谁吗？”
　　钱萤看向舒尔孛，“你是……九儿……”
　　“娘娘，您还记得我啊？”“来人，把沐昕公主抱给格格看看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沐昕，沐昕很明显不认识她，一到她怀里就哭，挣扎着要离开舒尔孛的怀抱。
　　舒尔孛手足无措。“这？沐昕，乖，不动啊。”
　　钱萤告诉她：“沐昕小，没有见过你。她怕生。你多来看她就好了。”
　　“我一定多来看她。”朱祁钰拉拉舒尔孛的衣服。“把沐昕交给皇嫂抱吧。你们进屋子里吧，我看早上走了这么久，沐昕也该累了。”
　　两个皇帝的女人都听的懂朱祁钰的意思。朱祁镇坐在石凳上，想看看朱祁钰要跟他说什么。
　　舒尔孛和宫女一起推着钱萤，进屋里了。
　　钱萤问舒尔孛：“什么时候回来的啊？”“有三四天了。昨日才进宫的。娘娘，他们兄弟单独在外面谈，不会出事吧？”
　　舒尔孛还往后看看。钱萤就传授点经验给舒尔孛。
　　“你陪的不是一般的男人。是掌管所有人生命的男人。你可以规劝他，但是不能让他按照你的方式去做所有事情。只是去劝。”
　　“我懂了。他们男人的事情，让他们男人去解决。我要好好的看看沐昕。”

☆、第129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钱萤一起在那里看沐昕。朱祁钰和朱祁镇一起坐在石凳上，谈话。
　　朱祁钰刚刚开口，朱祁镇就说话了。“准备来杀了我吗？我才刚回来不到一个月。好，动手吧，皇上。”
　　朱祁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。
　　“大哥为什么会认为朕要杀你？朕是来找你谈谈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好像恢复了镇静，他微笑着问朱祁钰：“谈？谈什么呢？你先说还是我先说？”
　　“大哥，朕知道你在瓦剌吃了很多苦。你现在已经回来了。朕会让你今生无忧，在宫里衣食无忧，你还可以出宫游玩，朕会给你所有的自由。还有太子，朕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培养！”
　　朱祁镇听完点头，“很好，皇上做的很好。作为皇帝，你指挥四方，守住大明。从善如流！作为弟弟，你费尽心机地把我弄回来。作为男人，你的后宫就几个女人，清心寡欲。当然，你有舒尔孛就跟我宠爱萤儿是一个道理，其他有再多都是摆设。你做的真的很好。”
　　“大哥，朕希望你可以理解朕。”
　　朱祁钰算是给了朱祁镇最大的自由了。
　　“好。那你霸占我的皇位呢？只要你把皇位还给我，我就理解你。”
　　朱祁钰没有说话。他要好好考虑一番。他做皇帝，不比朱祁镇做皇帝好吗？朱祁镇是非不分，他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做的好。
　　朱祁镇问他：“怎么？舍不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很认真地告诉他：“你让朕考虑一下。把事情交代完。”
　　“哦？好，我等皇上的答案。”
　　朱祁镇心里有数，谁不想做皇帝？况且，朱祁钰出身不好，能够成为藩王，已经是他看在他父皇的遗愿的份上。要不是有瓦剌这档子事情皇位哪里轮到他啊？
　　朱祁钰，你也不过是表面上这么说！
　　朱祁钰走进去看舒尔孛，舒尔孛坐在钱萤面前，拿着一小块糕点在逗沐昕。
　　“沐昕。沐昕。这个可好吃了，还软软的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满脸堆笑，这是歌云唯一的孩子，舒尔孛自然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。
　　朱祁钰笑着过去搂着舒尔孛。“沐昕很乖很聪明的，才不会因为你拿了个吃的，就跟你亲近的。”
　　钱萤笑了一声。“皇上说得在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直接把糕点揣到朱祁钰嘴里，“沐昕聪明，这块就便宜你啦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一口就吞掉了。“你要是不放心，不如把沐昕留到自己身边照顾？”
　　钱萤听见这话，脸色就有点难过了。舒尔孛说：“不。娘娘照顾沐昕这么久，早就把沐昕当成她的亲生女儿了。沐昕也跟娘娘亲近，还是跟着娘娘吧。而且，她父亲也回来了。”
　　钱萤听见这话就开心了。“是啊。我一定好好待沐昕。”
　　朱祁钰拉着舒尔孛就跟钱萤道别，回乾清宫了。
　　回到乾清宫。舒尔孛才开口问朱祁钰：“你们谈的怎么样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让舒尔孛坐到他腿上，然后才把实话告诉舒尔孛。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果然不出朱祁钰所料，舒尔孛一声尖叫！
　　“我在考虑。毕竟皇位是他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心中倒是比朱祁钰要失落。“祁钰，你这皇帝当的这么好，干嘛还给他？而且，他不是怀疑你和我们瓦剌勾结吗？要是他夺回皇位，你还能活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看舒尔孛这么担心他，心头一暖。“真是我的女人，什么都为我着想。我觉得吧，皇兄之前的想法有些偏激，回来几天想想就想通了。
　　你看，我要是把皇位还给他，那么，我就是历史上，除了唐朝李旦之外，第二个自主禅位兄弟的皇帝，说不定名垂青史呢。到时候，我们在外面，我带你去江南水乡，你一定没有见过处处小桥流水吧？而且，你想回瓦剌看看，没有身份束缚，也方便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他这么说，确实有道理。“这样的日子，当然是最舒服惬意的。你不必每天那么辛苦地熬夜批阅奏章，我不必每天醒来看不到你。可是，当他夺回皇位的时候，他可以放过你吗？就因为你做皇帝比他好，他还怀疑你和我们勾结，他会放过你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皱着眉头思索，这不是开玩笑的啊，要是一不留神，命没了，就什么都没了呀。
　　朱祁钰用偌大的手掌摸着舒尔孛的脸，再用大拇指贴着舒尔孛的眉毛，顺着她的眉毛，将她的眉头捋平。
　　“不要多想了。我们毕竟是兄弟。现在，我要好好想想，怎么交代完事情，把皇位还给他。”
　　朱祁钰的心还真是宽啊，皇位说不要就不要。
　　“祁钰，别忘了你的承诺啊。要带我去江南水乡，看小桥流水。还会跟我一起回瓦剌看我哥哥。”
　　“当然了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朱祁钰的脖子，要是一直可以这样生活就好了……
　　朱祁镇在钱萤那里，看着钱萤坐在轮椅上，只能用手去摸东西来判断。他抓住钱萤要去倒茶的手：“萤儿……”
　　“相公，怎么了？我给你倒茶啊。”“我来。我来就好了。别忘了，我是你相公，是你的眼睛啊。”
　　钱萤当然知道朱祁镇对她的真心了。
　　“萤儿，你还记得，在我们大婚那天晚上，我掀开你的盖头，你说了什么吗？”
　　钱萤不好意思地笑笑。“记得。当时，我太紧张了。说，相公我好饿啊。想来也好笑，才十五岁吧？我竟然紧张到忘了和我成亲的是皇上……”
　　“接下来的才好笑呢。”朱祁镇也在回忆当初的洞房花烛夜。
　　“然后，我就叫所有人退下了。带着你悄悄去御膳房偷吃的。我也挺饿的。一国之君和一国之后，在大婚之夜，跑去偷吃的……”
　　钱萤问朱祁镇：“你一直记得吗？”“当然了。萤儿，从我第一次掀开你盖头的时候，第一眼就认定你了。你喊我相公，让我明白，我是你唯一的男人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。就算我还会有别的女人，你都是唯一的妻子。”
　　钱萤已经瞎了，但是，得到了比眼睛更重要的真心。
　　“萤儿，我会让你站在我身边，陪我一起……”陪我一起赏遍大好河山！

☆、第130章

　　朱祁镇在钱萤中午睡着了之后，悄悄从她身边爬起来。萤儿，我要去找母后，夺回皇位，我要她帮我啊。我一定要夺回皇位！
　　朱祁镇一个人，谁都没有叫，就一个人，小心的去找他母亲，孙太后！
　　孙太后当初为了保住大明，不得已听了于谦的话，立朱祁钰为帝。现在，她自己的儿子回来之后，倒是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……
　　要是朱祁钰狠心一点，杀了她儿子怎么办？孙太后，可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，从贵妃到皇后，她一路怎么过来的，吴贤妃这个贱女人还夺她宠爱……
　　“母后，母后……儿子来看您啦……”
　　孙太后睁开眼，“祁镇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正和朱祁钰一起吃饭呢。成英进来通报：“皇上，那个，杭贵妃来了。好像还给皇上带了点吃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哪里知道杭贵妃是谁啊，朱祁钰册封杭明月的时候，舒尔孛还在瓦剌呢。但是，舒尔孛知道，朱祁钰的长子，就是由他的这位妃子所生。
　　朱祁钰看了一眼舒尔孛，舒尔孛也瞧了他一眼，之后又继续吃饭。
　　朱祁钰说：“东西留下，人就回去吧。”成英会意，笑着走了。舒尔孛喊住他，“等一下。”成英真停下来了。
　　“叫娘娘进来啊。人家大老远来，连面都不见吗？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？”朱祁钰喊了她。
　　舒尔孛问题：“干嘛呀？”成英听舒尔孛的叫杭明月进来了。
　　舒尔孛放下碗筷，站到一边。
　　杭明月刚刚生完孩子，身材还很圆润。脚步倒是轻盈翩跹啊。
　　舒尔孛歪头看看她，姿色不错啊。顾盼神飞，还会生孩子！
　　深深的醋意让舒尔孛很不适应，不！朱祁钰还是不做皇帝的好，那么多女人动他的心思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参见皇上。臣妾给皇上，送了点心来，这可是臣妾亲手做的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走上前，把糕点拿下来，那扑鼻的香气就像杭明月在诱惑朱祁钰一样，诱惑着舒尔孛。
　　可是，胃里的酸酸的醋意，帮她完全抵制住了美食的诱惑。
　　成英在旁边一脸坏笑地看朱祁钰怎么唱这出戏。
　　朱祁钰说：“坐下吧，吃了吗？”
　　杭明月坐在刚刚舒尔孛坐的凳子上，舒尔孛在她身后朝她翻了一个大白眼。成英眼尖看到后，在肚子里憋着笑意。
　　舒尔孛又赏了成英一个大白眼！
　　朱祁钰瞥瞥舒尔孛，不看杭明月，继续低头吃饭。
　　杭明月一低头，就看见碗里的饭，被人动过。
　　“皇上，刚刚和谁一起用膳呢？这碗筷，明显是被人动过的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裹了一口的饭，想想看该怎么回答。
　　舒尔孛走上前，向杭明月行个礼。
　　“回娘娘，刚刚皇上吃这碗饭，觉得米粒很硬，特别难吃，吃不动！”
　　朱祁钰心里发笑：你在暗示什么呀？是昨晚你接连拒绝我，我们在一起那么困难吗？
　　舒尔孛又接着说：“所以，皇上就叫御膳房再煮一次。这一次啊，米粒特别软，入口就化，就连八十岁没牙的老太婆都可以吃，皇上就说，软比硬好，就吃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舒尔孛的意思是：你朱祁钰觉得我难搞，这种谄媚邀宠的，你不就喜欢吗？
　　朱祁钰说：“这饭啊，是软的好。但是朕碗里的也太软了。吃了就和没吃一样，实在让朕没什么胃口。”
　　“那皇上不如去臣妾那里，臣妾小厨房的饭菜，都是很可口的，臣妾还可以，亲自为皇上下厨。”
　　杭明月说着就想把朱祁钰往她寝宫里拉。舒尔孛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放下碗筷，一本正经地跟杭明月说。
　　“能进御膳房给朕做饭的，都是朕选的。不会差，偶尔失手没什么。朕是皇帝。还有选择的机会，因为战争老百姓都没有吃的了，要节约粮食。朕吃了几口软的饭，又发觉，这硬饭更好吃！”
　　朱祁钰说罢，拿起舒尔孛的碗筷，不单单是她的剩饭，还有她剩下的筷子。
　　一拿到手，朱祁钰就像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，大口大口地刨饭。
　　舒尔孛没有料到，他一个皇帝，之前也是藩王啊。竟然还吃她的剩饭？
　　成英咳嗽了一声，朱祁钰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着舒尔孛，舒尔孛总是在他目光收回的那一刻反应回来，再去抓他的目光，老是扑空。
　　杭明月一个人回自己的寝宫，请朱祁钰没有请到，就算生了儿子，朱祁钰也只是给她娘家的父亲哥哥升官，并没有对她多少宠爱。
　　舒尔孛没有坐她之前的位子，她选择了坐在朱祁钰另一边。估计是不想坐杭明月刚刚坐的位置吧。
　　朱祁钰一个快手就把她屁股底下的凳子抽开，又一拽，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腿上。
　　“你啊！什么软饭硬饭？我都不嫌弃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他刚刚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。但是……
　　“你吃了我的饭，我呢？”“这？”朱祁钰倒是没有考虑到这点。
　　舒尔孛笑着把他刚刚的吃的饭，端到手上。朱祁钰惊讶地看着她。
　　“看我干嘛？吃饭啊。”两个人端着对方的碗，在大口大口地吃。
　　成英送完杭明月，回来还看到他们这么恩爱，吃着饭还眉目传情。
　　心里安慰多了。把舒尔孛劝回来，果然才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。
　　吃过饭，两个人又一起去散步。
　　舒尔孛开玩笑地说：“明月几时有啊？”看来她已经知道杭贵妃叫杭明月了。
　　朱祁钰指着天上的月亮告诉她：“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啊。还各不相同呢。”
　　舒尔孛被他逗笑了。“你的长子叫……朱见济？”“嗯。”
　　舒尔孛思索了一下，朱祁钰问她：“怎么，想着要给我生几个孩子吗？”
　　“对！”朱祁钰只是开玩笑地问，但是舒尔孛很认真地答。
　　“几个啊？想好了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心满意足地说：“不管几个，总之，女孩必须是在最后，可以是哥哥妹妹，或者哥哥哥哥妹妹，或者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说道：“或者是哥哥们，和一个小妹妹！”
　　“对。”舒尔孛一拍手。
　　“你喜欢男孩？”“不。我喜欢女孩，所以才要生好多哥哥来爱她！她要是姐姐的话，就要照顾弟弟了。女孩子，应该被宠爱才对。像我这样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爽快地说：“好。朕满足你的要求！”
　　

☆、第131章
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钰在一起，过的日子，比神仙还要舒服。
　　朱祁钰是真的有心把皇位还给朱祁镇，他自己在朝堂上，渐渐松手。
　　于谦来找他的时候，他正在和舒尔孛商量着把皇位还给朱祁镇之后，两个人先去江南哪里玩。
　　见于谦来了，舒尔孛急忙收起笑容，不好意思地朝于谦行礼。
　　“原来格格回来了。臣参见娘娘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摆摆手：“于大人说笑了。她是我的妻子，你也不必拘着礼了，很快，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，称兄道弟了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！皇上……”于谦知道朱祁钰的意思了。“皇上，真是要禅位给太上皇？”
　　朱祁钰和舒尔孛深情地对视一眼，朱祁钰站起来，牵着舒尔孛的手，走到于谦面前。
　　“皇兄他成长了很多，而且，王振也死了。皇位本来就是他的，我不过物归原主罢了。于大人，待我回到封地，朝堂上的事，还要多仰仗您呢。”
　　于谦看他们两个这么恩爱，真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啊。
　　“皇上要和格格一起去玩吗？”舒尔孛幸福地点头。
　　“是。我在草原长大，从来没有去过江南。正好祁钰的封地在江南，我们约好了。一起去！到时候，于大人要是有空，一定要来看我们啊。”
　　离别的话都想好了，看来，朱祁钰真的是放弃了。
　　于谦退后一步，提起衣服，朝朱祁钰跪了下来，行最大的跪拜礼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遵命。祝皇上和格格白头偕老，恩爱一生。”
　　舒尔孛想了一下：“于大人，这不是新婚的祝语吗？哪里是要分别的话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亲自把于谦扶起来，两个人以前就关系不错，又有北京保卫战的通力合作，感情也变得更好了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多谢。您的心意我们收到了。”
　　晚上，朱祁钰留于谦吃晚饭。三个人有说有笑，这个时候，舒尔孛突然不舒服想吐。
　　于谦和朱祁钰都问她怎么了，她说：“好像……祁钰，你帮我请个太医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语气不像是生病，反而有点高兴。看她这个神情，朱祁钰就猜到了，但还是要请太医来看看。
　　果然，太医一来就确诊舒尔孛已经怀孕了。
　　朱祁钰特别高兴，一挥手就赏了这个太医十两黄金。
　　十两黄金意味着什么，只有他们两个清楚。
　　朱祁钰握着她的手：“快了，马上我们就要……咳咳！有……咳咳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说话间，竟然止不住的咳嗽。“祁钰，你怎么了？”“皇上您没事吧。”于谦在一旁看朱祁钰的脸色也不太对劲。
　　本来朱祁钰只以为是太高兴，自己呛到口水了，谁知道，刚刚说完“我没事”。他咳地就更加厉害，摊开手看看，竟然有血！
　　“糟了！太医，快来看看皇上！成英，把所有太医都请来！”
　　舒尔孛顾不上身孕，赶紧扶着朱祁钰。
　　与此同时，朱祁镇和他的母后孙太后，一起在跟时间赛跑。
　　他们两个在这两个月内，没有半点动静，最大的动静就是去花园散步。可能朱祁钰的日子都没有他们现在这番无忧无虑和惬意。
　　暴风雨往往隐藏在寂静之中。他们母子俩时不时地对视一眼。两个人心里都有着不甘心！
　　一个不甘心皇位被夺，一个不甘心太后之位旁落他人，母子当然同气连枝。
　　这一次，他们冒险给朱祁钰下毒，赌的就是时间！从发现朱祁钰中毒，到去请太医，再到太医来，朱祁钰肯定撑不过来。母子俩的这场赌博，赌的就是时间。
　　可是，事与愿违，他们恐怕失望了。谁让他们没有料到，舒尔孛怀孕了，在他们发现朱祁钰中毒的时候，太医恰好就在旁边……
　　幸亏有及时的救治，朱祁钰才保住他的命。
　　舒尔孛刚刚确认怀孕的消息，还没有高兴完呢，就坐在床边哭，等着朱祁钰醒来。
　　朱祁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，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。额头上还有虚汗。于谦在一旁来回踱步，怎么发生这档子事啊！谋害皇上！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！
　　朱祁钰整整睡了一夜，才醒过来。舒尔孛也强撑着身体，陪了他一夜。
　　等朱祁钰醒来的时候，舒尔孛坐在他面前，泪痕都干在脸上，看着就跟脸上抹了一层浆糊，整个人都那么憔悴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怎么哭成这样啦？”朱祁钰伸手去抓舒尔孛的手，舒尔孛笑着喊：“来人啊！太医！皇上醒啦！”
　　舒尔孛嗔怪他：“你吓死我了！差点以为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了！”
　　于谦上来问：“皇上，您怎么样啊？”“我没事，有劳于大人担心了。”
　　太医们纷纷上来给朱祁钰救治，只是还有些余毒罢了，多吃一味药就可以了。
　　于谦趁太医诊治朱祁钰的时候，拉了一下舒尔孛的袖子，舒尔孛会意，她回头看看朱祁钰跟着于谦出去了。
　　“跟格格我就不拐弯抹角的了。格格觉得，此事是何人所为？”
　　舒尔孛摸摸自己的肚子，现在还没有隆起的迹象，但是也快了。她昨晚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，她心里有数。
　　“于大人，谋害皇上，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。如果这件事情追究下来的话，恐怕祁钰也是这九族里的人。”
　　这话于谦也懂。“那皇上还要禅位吗？”
　　他要把皇位还给大哥，可是这个哥哥却要他的命。不为别的，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，也不能再禅位了。
　　“不！不会再禅位给朱祁镇了！这都是他咎由自取！”
　　两个人说完之后，一起进去看朱祁钰。
　　他已经完全醒了，坐在床上。
　　舒尔孛坐在他身边问他：“怎么样？头昏吗？饿吗？有没有很难受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摸摸她的肚子。“都是我不好。还要你怀着身孕一夜照顾我？还有于大人，辛苦你们了。”
　　于谦拱手下跪：“皇上，臣理所应当。您聪慧过人，凡事心中已有答案了。臣先告退，去朝堂之上，让众臣呈上奏章回去。请皇上好好休息。”
　　“有劳于大人，我送送你吧。”“格格多陪陪皇上就好了。不必送臣了。”
　　于谦走了之后，舒尔孛和朱祁钰一直对视，却没有说什么。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是谁干的。
　　“舒尔孛……我们的游玩，恐怕要推迟了……”

☆、第132章

　　第二天，还没有传来朱祁钰驾崩的消息，朱祁镇就心寒了。朱祁钰没有死，并且朱祁钰是不会再来看他了。
　　他拜别孙太后，独自一个人回钱萤那里。
　　待他回去时，宫里空无一人，“萤儿！”难道朱祁钰为了报复他，把钱萤带走了？
　　他要立刻去找朱祁钰！曹吉祥挡住了，而且，身后还跟着八个太监。
　　“太上皇，皇上给您挑了一个好地方颐养天年。钱娘娘已经搬过去了，奴才给太上皇带路吧。”
　　这是要软禁他啊？“朱祁钰你为什么不杀了我？！”朱祁镇在曹吉祥面前竟然直呼朱祁钰，当今皇上的名讳？
　　曹吉祥做了个请的姿势，朱祁镇只好一步一步地走去南宫……
　　朱祁镇就这样，被朱祁钰囚禁了起来。衣食充足，还有住的宫殿，只是不得自由。
　　无论如何，让朱祁钰对朱祁镇下手，他还是不忍心。
　　舒尔孛站在朱祁钰身后，朱祁钰正站在窗户前，看着窗外发呆。
　　舒尔孛上前抱住他。“别多想了，一切都过去了。”
　　“嗯。现在我只想，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。”
　　舒尔孛粲然一笑。
　　这才几天，瓦剌那边就传来消息，也先杀了脱脱不花，自封为汗。不日就要遣二弟伯颜帖木儿，来大明朝贡，表达也先的和平心意，也要让大明承认册封他这个大汗。当然。还有一个目的，舒尔孛……
　　朱祁钰收到也先呈上来的奏章，问成英：“她呢？”
　　成英想想说：“好像该在睡觉呢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把这份奏章单独收起来，马上要去拿给舒尔孛看。
　　舒尔孛睡在朱祁钰的龙床上，屏风前的熏香，香烟袅袅，这是最安神养胎的熏香了。
　　自从怀孕以来，舒尔孛变得特别爱睡觉，一犯困，朱祁钰还要亲自抱她去床上休息，后宫里的女人都不知道。
　　朱祁钰拿着奏章，轻手轻脚地走进去。
　　被子就被舒尔孛拖到胸口，盖住腹部，上面的都露在那里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着凉。
　　朱祁钰赶紧给她把被子盖严。
　　“祁钰？你来啦？”
　　舒尔孛揉揉眼睛就醒来了。“睡饱了？”“当然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和她坐在一起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。之后，把奏章递给她了。
　　“看看，给你个惊喜。”
　　“给我看你的奏章？”舒尔孛歪着头想想，要知道，虽然她和朱祁钰不分彼此，但是，为了保持点距离，给对方留下充足空间外，舒尔孛绝对不会过问国事。奏章摊开放在那里，她也把它合上，一眼都不瞧。
　　怎么朱祁钰偏偏要给她看这封奏章呢？
　　她还是拿过来看了。
　　朱祁钰看舒尔孛的眼神，由惊讶到惊恐再到难以置信，最后慢慢平静，直至合上奏章。
　　“大哥还是急了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和她靠着头。“你大哥有能力做个好大汗的。”
　　“我不是不相信我大哥的能力，只是他，太心急了。怎么能这样当上大汗呢？还要你册封他。”
　　朱祁钰把奏章放在旁边，仔细想了一下。“我觉得，我还是给他一个封号吧。以前他在大明就有大汗的封号，只是他在瓦剌是太师罢了。我不会直接封他为蒙古可汗，就给他像以前一样的封号。毕竟他这位子，来的不体面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样做，已经是给了舒尔孛面子了。舒尔孛心里也清楚，她摇摇头。
　　“就是不知道我大姐还有窝窝安怎么样。自己的弟弟，杀了自己的丈夫，夺了自己儿子的位子。大姐她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不禁开始担心瓦剌的状况了，这才几个月啊？瓦剌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。
　　“放心。你大哥会处理好的。”朱祁钰安慰着舒尔孛。“你担心也没用，事情已经发生了。你还怀孕呢，不能操心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这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
　　“我当然知道。等二哥来，要跟他好好谈谈。要是五哥从准格尔回来就好了，他和二哥一起来，让我看看他。上次回去就没有见到他。”
　　朱祁钰听了之后，心头一震。他不自觉地再给舒尔孛把被子向上提一下。
　　“五哥？”“对啊。他叫孛罗。我们两个以前一起闯祸，他可疼我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那神采飞扬的模样，让朱祁钰很不好受，只想好好地爱惜她。她恐怕在瓦剌也被哥哥们瞒着，孛罗已经死去的消息了。
　　朱祁钰想到自己当初还拿着那份孛罗死的奏章，差点就给她看了。要是当时给她看了，有歌云和孛罗两重打击，舒尔孛非像钱萤那样哭瞎双眼不可。
　　“你老是跟我说，你的哥哥有多么疼你，那你父母岂不是把你捧在手心啊？来我这里，我是不是亏待你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急忙转移话题，跟舒尔孛半开玩笑半聊天。
　　舒尔孛一听到朱祁钰谈她父母，神采飞扬的脸又悄悄暗淡下去，嘴角翘地有些失望。
　　“我没有父母，从来没有见过他们。”朱祁钰哪里想到又触及舒尔孛另一件伤心事。
　　“什么？没有父母？”舒尔孛朝朱祁钰怀里拱一拱。
　　“对。我父亲生我的时候，已经很老了。就连我大哥都有孩子，大姐都嫁人了。我母亲是他抢来的，很年轻，我生下来一年左右吧，父亲就死了。我大哥也先觉得我母亲太年轻，就让她选择做我哪个哥哥的女人。
　　结果，她非要回到她自己的部落里，我大哥也答应了。本以为，她会把我也带回去，谁知道，她一个人悄悄走了，把我留了下来。这也就罢了。她在自己原来部落又成亲了，我长到七八岁，就特别想她，想要见她。
　　我大哥就让人去找她，结果，她不想要我。她丈夫见我是个公主，便邀请我去跟他们住。
　　我当时以为我母亲也很想我。可是，到走的那一天，我才发现我母亲没有来接我，是她的丈夫来的。我还是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，我哭着走了，没有去见我的母亲。
　　我特别伤心。后来觉得母亲不要我，那哥哥们会不会不要我。直到有一次我生病，哥哥们都在我身边，他们告诉我，会永远疼爱我的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说完还有点悲伤。朱祁钰说：“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，会永远疼你的。”

☆、第133章

　　也先的奏章先来，伯颜帖木儿要来，还有好一阵子呢。
　　又过了几天，吴太后就来找朱祁钰了。
　　“母后？您怎么来了？”朱祁钰放下手上的笔，到吴太后面前，行完礼就扶她母亲坐下了。
　　“我来看看你。你呀，都瘦了，累的太狠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整理一下衣服，觉得自己没瘦啊。舒尔孛怀孕之后，每每吃什么鸡汤鱼肉，非逼他也吃几口。吃完还拉他去散步。偶尔，她还要朱祁钰去骑马。朱祁钰的身体，有好吃的又运动，应该没问题啊。
　　“母后，没有吧？”
　　吴太后问他：“你有几日没去后宫了？”这一问，问地朱祁钰有些心虚。
　　好像自从舒尔孛回来之后，他就没有去过后宫。她怀孕之后，他更高兴得和什么似的，哪里有空去后宫？
　　“母后，儿子不是想多处理国事吗？儿子批阅完奏折，都深夜了。她们不都睡觉了吗？”
　　“借口！”
　　舒尔孛恰好端着一盘水果。要来和朱祁钰一起吃，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女声。
　　她躲在后面，小心地偷听着话，一边偷听，一边吃东西。
　　“皇帝，皇后和杭贵妃生完孩子都有一两个月了吧？你一不纳新妃子，二不上后宫。你后宫就两个女人，三个孩子。你让我如何不着急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想说，是三个女人，四个孩子才对。
　　“母后，朕只是觉得，她们生完孩子，该好好休养。而且，再纳妃子，国库刚刚缓过来，朕就迫不及待地大招后宫，不让人说闲话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这话有情有理，但是，吴太后可不这么认为。
　　“你看看你皇兄。他再宠爱钱氏，不还是雨露均沾，周贵妃，刘宸妃，还有高氏姐妹，还有那个以前瓦剌的那个韩德妃？这点，你要好好学学！”
　　朱祁钰就一个劲地顺应吴太后。“母后说的对，母后说的是，儿子明白。”
　　吴太后大道理一篇一篇的，好不容易说完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站的脚有点疼，再去拿水果的时候，发现一盘子的已经没了。吴太后留在这里这么久了？
　　朱祁钰总算舒了口气，这可怎么好？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两个女人，他怎么说，对她们也不错，还给她们娘家人升官。
　　舒尔孛拿着一个空盘子走了出来。
　　“你全都听到了？”朱祁钰撑着头问舒尔孛，“嗯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。“祁钰，今晚你去吧。反正我身边有别人伺候。”
　　朱祁钰嘴角一勾，“真的？”
　　舒尔孛坐在朱祁钰身边。
　　“我没有开玩笑，祁钰。我哥哥也有好多妃子，但是，他们几个都知道，不能让妃子太寂寞。你都两个月没去后宫了，难怪太后会说你。”
　　朱祁钰刮着舒尔孛的鼻子。
　　“放心，我去去就回。”
　　舒尔孛搂着他。“不过，我跟你约法三章。一，我来月事，你可以去。二，我怀孕你可以去。三，她们两个你不能偏心。”
　　朱祁钰没有想到她醋意还是很大。
　　“我是皇帝，你还给我立规矩？”
　　“我？”舒尔孛想起来钱萤和她说的，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，是皇帝……
　　“我跟我儿子说话呢！儿子，听到了吗？”舒尔孛摸着肚子，眼睛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摸着她摸肚子的那只手。“我懂。真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晚上真的去汪冰珠那里了。
　　舒尔孛闲着无聊又睡不着。就翻朱祁钰书架上的书看。看哪本呢？《诗经》？
　　当然看《诗经》了。这可是他们俩的定情之书啊。
　　朱祁钰临幸完汪冰珠之后，躺在她旁边。心里却在担心，舒尔孛晚上能不能被照顾得很好，她会不会嫌冷？
　　舒尔孛没有他担心的那般软弱，她坐在那里看《诗经》呢。
　　快要天亮的时候，朱祁钰终于可以起床，他没有直接去上早朝，而是先去乾清宫，看看舒尔孛。
　　舒尔孛的枕边放着一本《诗经》，睡得正香呢。朱祁钰用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头发，再恶作剧般的用她的头发，一遍一遍的擦着她的脸。
　　舒尔孛被他弄醒了，还没有睁开眼睛，就先拿手打了他一下。
　　“你干嘛呀！我要睡觉。”
　　“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我儿子。”朱祁钰这下子才放心地摸着她的脸。
　　“再告诉你个消息。有锦衣卫传话，伯颜帖木儿已经快要到北京了！估计今天就可以来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顿时睡意全无，赶紧起来，“真的？我二哥要来了？”
　　那欢喜的模样，和刚刚打朱祁钰的是一个人吗？
　　“我干嘛骗你？”
　　舒尔孛现在就开始顾忌自己的形象了，连衣服都没穿呢。抓抓自己的头发，再摸摸自己的脸。
　　“祁钰，我有没有胖啊？”
　　她还用手捏了一把肥肥的肉。
　　“当然胖了，要是你二哥知道你怀孕的时候还在变瘦，他非把我削了不可！”
　　朱祁钰起身要去早朝了，扶舒尔孛睡下来。“别紧张。他一来，我肯定带他来见你。你再睡会儿吧，时间还早呢。”“好。”
　　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，就该是这样吧。有个爱自己的男人，还有顾念自己的哥哥，还有肚里健康的孩子。
　　舒尔孛听了朱祁钰说了这么个大好消息，怎么还睡得着啊？她在床上躺着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
　　“起来吧。早点给二哥把东西准备好。”
　　舒尔孛独自穿上衣服，这才发现，书还没有放回原处呢。
　　舒尔孛又回去拿书。
　　要是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她一定后悔回去拿那本书。
　　舒尔孛拿着书，来到书橱这里。
　　汪冰珠带着早点来找朱祁钰，想着朱祁钰这个点应该还不会去上早朝。
　　结果，就撞见了舒尔孛。
　　汪冰珠看着舒尔孛摸着肚子，将书放在书橱上，张大嘴巴，不敢相信。
　　“你是？舒尔孛？瓦剌格格？”
　　汪冰珠在舒尔孛后面冷不丁地被吓到了，她一下子就把书吓到掉了地上。
　　她转身，看着汪冰珠。“是我。皇后娘娘。”
　　汪冰珠才知道，朱祁钰几个月没上后宫，是因为宫里有一个让他迈不动脚步的人！
　　“你回来了？”

☆、第134章

　　汪冰珠还是强忍着怒气，看都不看舒尔孛。“皇上呢？”
　　“他去早朝了。皇后娘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情，我就先下去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直觉告诉她，跟后宫的女人扯上关系，不死即伤啊？她还怀着孕呢，一切以孩子为重。
　　汪冰珠知道她是朱祁钰的心上人，不好得罪。她喊住她：“不必了。你该干嘛就干嘛吧。本宫走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停下脚步，屈了一下身体。“奴婢恭送娘娘。”
　　汪冰珠总算是走了。看来，马上她回来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皇宫了。她在乾清宫，后宫的争斗还不怎么波及到她，可是，朱祁钰那么孝顺，要是吴太后讨厌她怎么办？
　　不想了，二哥快要到了，还是开开心心地迎接二哥吧。
　　舒尔孛走回去，把书重新捡起来。她小心地把书塞回去。她轻轻转头，看见一个红色的东西。
　　一堆深蓝色的书里，一个红色的东西，是很显眼的。
　　舒尔孛迟疑了一下，要不要拿出来呢？
　　她咬着手思考了一阵子，还是把它抽出来了。
　　“是份奏折。是祁钰的奏折还是朱祁镇的？怎么破破烂烂的？”
　　虽然被压在书里那么长时间，已经熨帖了，但是上面被捏的痕迹，还十分清晰。
　　“这是什么时候的奏章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两只手都拿着它，打算打开看看。
　　“不行。我要自觉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把它放在朱祁钰桌上，等朱祁钰回来再看。
　　现在，一切都在等她二哥了。
　　朱祁钰在朝堂之上，会见了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等一散，朱祁钰就带着伯颜帖木儿去见舒尔孛。伯颜帖木儿说着流利的汉语，和朱祁钰聊着天。
　　“我妹妹在临走时，才告诉我，她真正喜欢的是你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。“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猜忌怀疑，还能在一起。朕会十分珍惜的。而且，她已经怀孕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喜笑颜开，胡子都翘了起来。
　　“真的？这么快？”“嗯。她就在乾清宫。”
　　两个人一起去的路上，舒尔孛正坐在椅子上，耐心地等待伯颜帖木儿，时不时地再朝外张望一下。
　　曹吉祥上前来给她奉茶。
　　“格格，喝些热水吧。”“好，多谢。”舒尔孛顺便问了一下曹吉祥。“那桌子上的是皇上的还是以前的奏折啊？”
　　曹吉祥看了一眼。“那是皇上的奏折啊。就是以前还在打北京保卫战时的奏折。好像皇上当时还想拿给您看来着。就在那一晚，好像，韩德妃娘娘走了。”
　　曹吉祥说完之后，就弯腰退下了。
　　舒尔孛这就有些害怕了。既然是祁钰的，而且还想给她看，那天晚上歌云走了……
　　舒尔孛不禁想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，因为她当时没有精力再承受，所以，朱祁钰才把奏折捏成这个样子？然后又塞在了书橱上？
　　舒尔孛缓缓站起来，就这一次吧。她就看这一次，反正也是当时的旧事了。应该没有关系吧。
　　舒尔孛颤抖地伸出自己的手，顶多就是瓦剌战败吧？舒尔孛捧起来……
　　朱祁钰和伯颜帖木儿已经走到乾清宫门口了。门口的太监喊了一声：“皇上回宫！”
　　舒尔孛死死地捏住手里的奏折，这可怜的奏折又被捏出密密麻麻的折痕，还沾染上了舒尔孛的泪水。
　　“孛罗……五哥！”
　　舒尔孛将奏折捧在心口，嚎啕大哭。
　　想起博罗纳哈勒和阿失帖木儿两个人一起骗她。“啊，你不知道吗？”他□□了……在准格尔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……
　　“五哥！你们为什么这么骗我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哭得死去活来，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了。曹吉祥吓坏了，这可怎么办？
　　“格格，您怎么了？地上凉，您别坐在地上啊？”
　　曹吉祥急忙来扶舒尔孛，舒尔孛哭得天昏地暗哪里还管自己坐在哪里吗？“孛罗！五哥！”
　　曹吉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，还以为，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呢。怎么会这样？
　　曹吉祥想扶她，却扶不起来，要是硬拉她站起来的话，他怕被朱祁钰拖出去剐了。
　　“格格，皇上回来了。您有什么跟皇上说啊，别哭成这样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不清眼前所有的东西，全是泪水。“祁钰！朱祁钰！伯颜帖木儿！你们！你们给我个说法啊！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一手就把曹吉祥推到一边。曹吉祥倒是一个不稳，跌坐在地上。
　　舒尔孛抓着奏折，跑了出去。“格格，您慢点。”
　　曹吉祥在她身后提醒她，这一声，也惊住了朱祁钰。“舒尔孛肯定是太想你了，都等不及你进去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也很想舒尔孛啊。然而，他们俩都想错了。
　　下一秒钟，舒尔孛就被门槛绊倒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，“咚”地一声，舒尔孛都没有先膝盖还是手先着地的，直接“趴”的倒在那里。
　　不说朱祁钰和伯颜帖木儿了，舒尔孛自己也吓到了，通身传来的疼痛，包裹着她。
　　朱祁钰什么都没有想，冲了上去扶她。“舒尔孛，怎么样？摔到那里了？啊？疼不疼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也冲了上去，刚刚听朱祁钰说她怀孕了，怎么怀孕的人还这么冒冒失失的？
　　曹吉祥这才慌里慌张地膝行到朱祁钰面前。“皇上，奴才该死！”
　　“你先走开，一会儿再找你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舒尔孛哭成这样，更加不放心。“怎么了？看看这是谁！你二哥！伯颜帖木儿啊。别哭了，他来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一只手攥着奏折没有办法同时拽两个人的领子，但是她的左手已经上去抓住伯颜帖木儿的衣领了。她那恨得出血的眼光，盯着朱祁钰。
　　“你们，给我个……”说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，她紧皱的眉就皱得更加扭曲。“啊！”
　　她放开伯颜帖木儿，捂住自己的肚子。“啊，祁钰……我的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慌了，二话不说抱起她，往内殿走。“请太医！快！”
　　曹吉祥跪在地上，傻的不敢去请，成英领命之后，施展轻功去请太医。
　　舒尔孛的右手还死死抓着奏折，左手捂着肚子。冷汗直冒，伯颜帖木儿被吓傻了，怎么一来就是这么个景象啊？
　　“祁钰，好痛，我好痛啊……”舒尔孛嘴里喊着朱祁钰的名字。朱祁钰就跪在床边，两只手握住她的脸：“乖，不要动。不会有事的，舒尔，舒尔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吓得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好了。

☆、第135章

　　太医来了之后，朱祁钰和伯颜帖木儿一起退出房间，等着舒尔孛的消息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听着里面舒尔孛的喊声，心急如焚。
　　“怎么会这样啊？”伯颜帖木儿问朱祁钰，朱祁钰立即把曹吉祥喊过来。
　　“格格，是怎么了？说？！她怎么会翻到那份奏折的？”
　　曹吉祥跪了下来，额头贴着地面。“皇上，奴才不知。实在不知啊……格格本来就在那里看书的，后来，不知怎么就看到了那奏折。许是太好奇了吧，就打开看了……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坐在一旁，没有说话。默默的在想着什么，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。
　　曹吉祥觉得，自己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明天了。他又加了一句话。
　　“这，今天早上，皇后娘娘来过，当时，格格正站在书橱旁。说不定，皇后娘娘知道一些内情呢。”
　　这个时候，还管什么别的呀，能栽赃就栽赃，保住脑袋再说。
　　朱祁钰气的直喘粗气，“皇后？”
　　朱祁钰坐下来，猛拍了桌子一下。“啪”地一声，吓到了所有人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始终没有说一句话。
　　一个时辰之后，太医退出来，所有的事情，也终于打理好了。
　　结果就是，舒尔孛的孩子没了。这也在意料之中啊。朱祁钰和伯颜帖木儿一起走进去，不知道现在舒尔孛是什么样子。
　　舒尔孛还抓着那份奏折，她躺在床上，枕上被泪水打湿的痕迹，一目了然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她旁边，伯颜帖木儿站在她旁边。
　　朱祁钰先开口了。“舒尔孛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还疼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看朱祁钰，嘤嘤呜呜地又哭了。“祁钰，我的孩子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也很心痛，本来一桩好事，怎么就好端端地没了呢？
　　舒尔孛扭头就变了一张脸，非常生气。
　　“你们两个给我说清楚，有没有瞒我什么？”舒尔孛瞪着伯颜帖木儿，伯颜帖木儿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看着朱祁钰寻找帮助，朱祁钰看见舒尔孛手里的东西，就知道，她什么都知道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摇摇头：“二哥哪里有事瞒你啊？我还要好好问问皇上，怎么没有好好照顾你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将奏折往伯颜帖木儿身上一摔，“看完再跟我说话！”
　　舒尔孛又来质问朱祁钰。“你呢？不解释一下吗？”
　　话音刚落，她就哭得更凶了。
　　朱祁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渍，这才说：“这是真的。那晚我本来想拿给你看，却听见你在房里大喊歌云的名字，我就知道，那时的你，怎么也承受不起两重痛苦。我就把它藏了起来，后来，一忙就忘了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别过头看着伯颜帖木儿，“看完了吗？你们怎么可以联手骗我？！把我骗得这么惨！博罗纳哈勒还有阿失帖木儿简直就是混蛋！”
　　舒尔孛不受控制地捶着床，朱祁钰急忙抓住她的手。“舒尔孛，你别伤心了？你的身体！”
　　“五哥！我就连回去都没有看你！你为了救我而死，我却不知道你死了！五哥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实在后悔，怎么没有早点猜出来呢？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呢？
　　朱祁钰知道，此刻说再多的话，都是浪费，只有好好让舒尔孛哭一场，抒发心头的压力才可以。
　　到了晚上，伯颜帖木儿都滴水未进，不是没有给他吃，是他不想吃。
　　他不仅仅是觉得对不起孛罗，更加重要的是，他想歌云……歌云死的那一晚，就是孛罗死的那一天……
　　舒尔孛的心情已经平坦很多了，朱祁钰坐在她身边抱着她。
　　“怎么样？哭完之后，心里好多了吧？不要再怪我们了好吗？”朱祁钰盯着丧子之痛在安慰舒尔孛，舒尔孛抽泣着说：“不单单哭我五哥，还有我的孩子！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？我的孩子……”
　　一说到孩子，朱祁钰也红了眼眶。“我们还有机会嘛。你二哥一天都不吃不喝，你去劝劝他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点点头，由朱祁钰扶着她，走去外面看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“二哥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钰一起出现在伯颜帖木儿面前。伯颜帖木儿看着舒尔孛那苍白的小脸，唉。
　　“二哥，吃点东西吧。”舒尔孛坐在靠近伯颜帖木儿的椅子上。“你这个样子，是想让我更难受吗？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，二哥清楚自己的身体。你先好好养着身体。等你身体好了之后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，和你说。”
　　舒尔孛和朱祁钰互相看了一眼。什么事情，这么重要？
　　三天之后，舒尔孛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。伯颜帖木儿趁朱祁钰上早朝的时候，单独和舒尔孛谈话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。
　　“跟二哥回去吧。回瓦剌。”舒尔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，什么？回去？好端端的干嘛回去？
　　“二哥，我现在嫁了人，好端端的干嘛回去？出什么事情了？是大姐还是窝窝安？”
　　舒尔孛能够想到让她回去的理由只有这个了。
　　“都不是。大哥把他们母子照顾得很好。本来大姐就不希望窝窝安做大汗，现在正好。”
　　“那干嘛叫我回去？”舒尔孛松了一口气，还以为瓦剌出了什么大事呢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红了眼眶，看着舒尔孛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。
　　“因为我们真的很想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伯颜帖木儿，说不出话来。“舒尔孛，前两年你在大明时，我们还好，因为知道你一定会回来。可是这一次呢？”
　　舒尔孛悄悄淌下眼泪。
　　“我们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，不知道你会不会幸福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你的消息！大姐就住在你以前的帐篷里，大哥有时候晚上一个人悄悄流泪，赛刊王有时正常，有时就突然不说话。我呢？我已经没有了歌云了，却还要面对姆妈塔答安！还要骗她！没有人来帮我跟我一起承担啊。舒尔孛，你就要这么舍下瓦剌的家人吗？”
　　“二哥，不是那样的。我也很想你们啊……”
　　“我看皇上那个样子，肯定会好好对你。可是，你有名分吗？我刚到，你竟然跌得流产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哭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。

☆、第136章

　　舒尔孛听着伯颜帖木儿的话，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伯颜帖木儿了。
　　曹吉祥听到这话，赶紧去前面给成英报信，这要是伯颜帖木儿说动舒尔孛，舒尔孛回了瓦剌，那就完了。
　　成英听到曹吉祥的话之后，连朱祁钰都不管，立即离开大殿，赶紧去找舒尔孛。
　　舒尔孛还和伯颜帖木儿坐在那里呢。等成英赶到的时候，舒尔孛已经和伯颜帖木儿收回眼泪，两个人相视一笑，伯颜帖木儿和舒尔孛说：“好。那我们说定了。”
　　成英停下脚步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？
　　已经说定了要回去吗？
　　曹吉祥好不容易赶上来，问成英：“怎么样啊？”成英失魂落魄地看着舒尔孛，根本没有发现身边曹吉祥在问他话。
　　“成英！成英！”曹吉祥喊了两声无果，就直接推了他一下。成英回头看着曹吉祥，失望地摇摇头。
　　曹吉祥感觉天崩地裂啊，“怎么会这样啊？要是格格走了，再加上是我看着她的，我不死定了吗？成英，你想想办法啊？！”
　　成英说：“放心，皇上，不会杀你。要是他能从舒尔孛走了伤心中，冷静下来杀你，那就没事了。”
　　现在该怎么跟朱祁钰说呢？还是先跟朱祁钰说一下吧，以免舒尔孛跟朱祁钰说的时候，朱祁钰承受不住情绪失控。
　　朱祁钰下了早朝，就要回乾清宫，发现成英不在身边，再想找的时候，成英已经来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出事了。”“是不是舒尔孛出事了？”现在在他脑海里，算得上出事的人，也只有舒尔孛了。
　　“是，是格格她要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直接跑回乾清宫了，不管旁边的人用什么眼光看他了，要是舒尔孛走了，那他怎么办？
　　朱祁钰回去的时候，舒尔孛正和伯颜帖木儿在聊天呢。
　　朱祁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，倒是把这兄妹俩吓了一跳。“祁钰，你怎么了？”“皇上？”伯颜帖木儿不敢相信，一国之君会如此不顾惜自己的形象，狂飙回来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，缓过气来，立即就拉着舒尔孛进他寝宫了。就留伯颜帖木儿一个人在外头。
　　“皇上，您做什么啊？”伯颜帖木儿急了，站起来就要追上去。成英和曹吉祥两个人一起摊开手，拦着伯颜帖木儿。
　　“请王爷稍等片刻，皇上有话想对格格说。”伯颜帖木儿看着成英，又上下打量他一番。
　　“是你？”伯颜帖木儿想起来了，这不就是舒尔孛带到瓦剌的人吗？还被王建害的……
　　“王爷好记性。”成英放下手。曹吉祥跟着他放手，然后退到一边候命。
　　“王爷，就是奴才。要是王爷不介意，奴才倒是可以跟您说说在瓦剌所有的事情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当然知道他妹妹是在暗地里操作这件事情的，反正此刻也没事做。“好。愿闻其详。”
　　舒尔孛被朱祁钰拉到里面，朱祁钰把她推到里面，转身就把门关上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拉疼我了。”舒尔孛不知道朱祁钰是怎么了，怎么会这样啊？
　　朱祁钰关上门之后，靠着门歇了一口气。
　　一个转身抓住舒尔孛就是一顿猛啃，舒尔孛的嘴唇被他吮的都嫌疼。啃完嘴巴，就开始啃脖子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这么回来，不会就是为了……”“当然不是！”
　　朱祁钰住手了，他看着舒尔孛。
　　“你为什么要回来？既然你要走，为什么又要回来，给我短暂的几个月是什么意思？就留给我一张有你味道的空床还有一个充满遗憾的未落地的孩子吗？舒尔孛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席肺腑之言，把舒尔孛说的云里雾里的。不过，她稍微听懂了一点。
　　“什么？走不走的？祁钰。你说清楚点啊。”
　　朱祁钰急得不得了。“你！你不是要和伯颜帖木儿回瓦剌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“噗嗤”一下笑出了声。原来他是为了这事着急啊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不是你想的那样的。我没有走，真的！”
　　“那成英怎么听到你们说什么，那好说定了之类的话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这才知道，是身边那些人传错话了。
　　舒尔孛拉着朱祁钰，坐在床上，和朱祁钰好好解释一下。
　　“是这样的。我二哥确实叫我回去，我也确实动心了。但是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。一面是她爱的男人，一面是至亲的亲人，这该怎么选择呢？
　　伯颜帖木儿还在等着舒尔孛的回答。
　　舒尔孛缓缓开口了。“二哥，我好爱好爱你们，真的很舍不得你们。可是，我又怎么舍下祁钰？”这是实话，伯颜帖木儿知道。
　　“我好想，同时和你们一起生活。如果，我听你的，回去了，那祁钰怎么办？我怎么办？如果我跟你回去，是不是你们就不会再让我来了，将我嫁给别人？那我这一生会开心吗？浑浑噩噩地渡过这辈子吗？可我要是不回去，我又怎么对得起你们？”
　　舒尔孛陷入两难境地。
　　“本来，祁钰说要把皇位还给朱祁镇的。我们一起回江南，又可以去瓦剌玩。可是，朱祁镇竟然给他投毒！要是祁钰还把皇位还给他，那他不就等于自杀吗？祁钰是皇帝，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自由。我是他的女人，当然要陪着他了。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深深点头。
　　“二哥懂你意思了。二哥理解你……”
　　“二哥。我答应你，我一定会回去看你们的！真的！我一定会回去的！祁钰挑起黎民百姓，等到下任君王长成之后，我就会和他一起去瓦剌。”
　　……
　　朱祁钰这才知道，原来舒尔孛还是选择留在北京啊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真的吓死我了。”朱祁钰如释重负地抱紧舒尔孛。
　　“对。到时候，我们一起走！舒尔孛，你记着，我身边确实不止一个女人，但是心里只有你一个！你不能走。”
　　舒尔孛甜甜一笑。“我不走。一定不会离开你。哪怕我老了丑了，你不要我了，我都不会走！”
　　“那我们这么说定啦！”

☆、第137章

　　到了晚上，朱祁钰抱着舒尔孛的时候，他又情不自禁地思考另一件事情了。
　　舒尔孛趴在他身上。“怎么了？我都说我不走了，你怎么还锁着眉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摸着舒尔孛的肩膀，来回摩挲。
　　“现在的太子，仍然是皇兄的长子。若我将来传位给他，他会不会记仇，像他父亲那样？而且，周贵妃这个女人，心狠手辣心肠歹毒！由她来照顾储君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都想到以后的事情了。舒尔孛想想，确实是这样。
　　“那，不是有办法吗，祁钰？”舒尔孛给他提个建议。“他是朱祁镇的儿子，就算将来念及你的恩情，可他始终不会忘记是你夺他父亲的皇位的。你软禁朱祁镇，却还立他的儿子为太子？”
　　朱祁钰终于下定决心，要彻底将朱祁镇从他的江山里抹去。
　　废太子的消息，首先是从一帮大臣那里传出来的。一传出来，周莲心就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。她本来没有斗过钱萤，所有的希望，都在这个儿子身上。儿子出事了，她怎么办？
　　周莲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汪冰珠，她是皇后，应该可以说得上话的。
　　汪冰珠和她关系本来就不错，又看她火急火燎地来，就猜到她的用意了。
　　两个人坐在那里，汪冰珠一脸淡漠。周莲心都急死了。
　　“娘娘，您是皇后，说句话呀。”汪冰珠反问她：“你叫我说什么呢？皇上要废，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开口啊？”
　　周莲心就想了一秒，就开口劝汪冰珠了。
　　“不是我说，你也该好好想想下半生的事情了。”“下半生？太早了吧，我怎么都是皇后啊！”汪冰珠明显对周莲心的提议不屑一顾。
　　“不早啊。你想想，废了我的儿子，接下来，会立谁啊？”
　　汪冰珠一想，肯定是朱见济啊。毕竟现在朱祁钰只有这么一个儿子。
　　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立杭明月的儿子。后宫之中，母凭子贵！你看看我，再看看孙太后！尤其是孙太后，更是直接由贵妃成皇后了！那杭明月仗着长子，娘家人哪个不升官啊？这下子，家里背景就比你好了。你是年轻，是能生啊，可是，你能保证，生个儿子？舒尔孛可是回来了啊。你那两个女儿，还指望着你这个母后给她们找好婆家呢！”
　　周莲心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一番话，冷眼瞧瞧汪冰珠的反应。汪冰珠咬着嘴唇，那个样子是真的难受。
　　周莲心又继续说道：“看我，斗不过钱萤好歹还有个儿子做靠山。你呢，和杭明月明里暗里地争宠，谁更胜一筹啊？说说看……而且，朱祁钰心里的那个人是谁，还要我告诉你吗？”
　　“那我该怎么办啊？我哪里斗得过那个瓦剌格格！”
　　汪冰珠很明显是在向周莲心寻求帮助。本来周莲心是要汪冰珠帮她的。结果，现在就成了汪冰珠手足无措地找她帮忙了。
　　“你呀，最起码要斗得过杭明月吧！”
　　汪冰珠看向周莲心。“你说，该怎么办？”
　　周莲心眼睛一斜，好好想想。
　　“你怎么也要先让皇上不要立她儿子为太子，不然，她肯定就更加猖狂啊。等这次她儿子没有立成，她必然十分生气沮丧，趁这个档子，你就故意栽赃她几件事情。再去劝皇上安慰她，她见到皇上必然是百般解释，再加上你栽赃的事情，慢慢让皇上对她产生厌恶！找个机会，做掉她儿子，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跟你斗！”
　　汪冰珠一听，真是在理啊。“没错！可是……”她变脸变得比变脸谱还快，又不自禁地嘟起嘴巴了。
　　“那舒尔孛怎么办？她是瓦剌格格，如今，她大哥也先又成了大汗，我更加得罪不起啊！输给她，我还是不怎么甘心啊！”
　　周莲心不耐烦地瞧她一眼。全是轻蔑。
　　“你还想做第一？弄个第二当当就不错啦！她为什么没名没分啊？方便住在乾清宫和皇上朝夕相处啊！她要是想要，你这个皇后之位都是她的！伯颜帖木儿还在皇宫呢，你敢找舒尔孛？伯颜帖木儿肯定第一个不饶你。蒙古人一贯豪爽！打人杀人也不磨叽！”
　　听了周莲心这话，汪冰珠更是气愤。“我？我哪里不如她？她还没有我长的漂亮呢！”
　　“你想靠脸去绑住男人可以，但是君王不行。他们就是不缺美人！你就老老实实做第二吧。守着两个女儿，争取生个儿子。”
　　最后一句话说出来，只是安慰汪冰珠的。她周莲心哪里希望汪冰珠生儿子？那她儿子怎么办？
　　汪冰珠就算有气，也忍在心里，什么事情先要等到伯颜帖木儿走了再说啊。
　　万一真被伯颜帖木儿这个草原汉子逮住，管你是不是皇后呢……
　　汪冰珠和周莲心本来热火朝天地说着，渐渐的，两个人就熄火了，都静默着思考自己的事情。
　　汪冰珠率先打破沉默。“那该怎么做啊？怎么劝皇上啊？”
　　汪冰珠带着几个宫女来到了乾清宫，舒尔孛坐在椅子上，等着和朱祁钰一起吃午饭。
　　结果，来了一个汪冰珠。
　　舒尔孛站起来想避开，朱祁钰却让她坐下。“她已经知道你在了，你别躲了。让她看到也好，让她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，省得她以后找你麻烦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发现，近来朱祁钰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。
　　汪冰珠气势汹汹地进来，看都不看舒尔孛，就跟朱祁钰说话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有话要说。”朱祁钰抬起眼皮瞅她一眼，还是没有放下奏折。“你说吧。”
　　汪冰珠按照周莲心教她的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听闻，您要废太子，立杭贵妃之子为太子。臣妾虽是后宫女人，可是，是后宫之主，有些话还是要劝皇上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和舒尔孛都看向汪冰珠，她想说什么？朱祁钰摆摆手，“你说吧。”
　　汪冰珠一个犀利的眼神，扫过舒尔孛。舒尔孛扭头不看她，难道，和她舒尔孛有关？
　　“如果你要说的是舒尔孛的事情，那你可以退下了。”

☆、第138章

　　汪冰珠这才收回对舒尔孛恶意的目光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说的和舒尔孛格格无关。臣妾知道，皇上是明君，断断不会听信谗言。”这话说的跟舒尔孛做了什么事情似的。
　　“皇上，臣妾想说，您登基为帝，已经与祖法不合，违背祖制。如今，您还要废了太子，试问，太子勤勤恳恳地读书做事，虽然无功，却也无过。他才多大，哪里有立功犯错的事情啊？您就这么废了太子，不怕落人口舌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听了汪冰珠的这番话之后说：“皇后，你再说一遍！”
　　汪冰珠看朱祁钰瞪大了眼睛，恶狠狠地叫她再说一遍，她就害怕了。
　　舒尔孛立即上前，“皇上，皇后娘娘可能说错了什么。那个，还是先用午膳吧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站立起来，拦着舒尔孛。“你先下去，这事与你无关！”
　　“皇上，你……这好歹是皇后，你说话之间……”舒尔孛看朱祁钰这个样子，担心朱祁钰会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……
　　“你先去吃饭吧。我没有过去找你，你别出来。”舒尔孛知道，她是帮不了汪冰珠了。
　　等舒尔孛走了之后，朱祁钰喘着粗气，重新坐在了龙椅上。
　　“你！太让我失望了！你给我记住，皇位上做的是朕！太子是谁，也是由朕决定的！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状况，就来找朕！既然你这么为朱祁镇和他的儿子考虑，又和周莲心互为知己。那好，你就别做朕的妃子了！”
　　“皇上，您就算生气，也不能这样说啊。臣妾是你的妃子啊，你的皇后啊！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，生育两个女儿。您就是生气，也饶了臣妾这一回吧！”
　　汪冰珠真的被吓到了，刚刚那么义正言辞的。现在一听朱祁钰说狠话，她就立刻软了。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，手足无措。
　　舒尔孛在后面听的也心惊胆战的，她没有想到朱祁钰会发这么大的火，这可怎么办？谁让汪冰珠不知道朱祁镇害朱祁钰的事情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周莲心的挑拨，来这里找朱祁钰。
　　她还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啊，现在刀插在她自己身上，看她怎么拔！
　　可是，都是女人，看她就这么被自己的男人……
　　舒尔孛要出去劝劝朱祁钰，但是朱祁钰之前跟她说，叫她不要出去……
　　朱祁钰当即就跟成英说：“立即传令下去。废皇后！立朱见济为太子！汪冰珠，就带着两个女儿，一起到冷宫去吧！放心，朕会好好照顾朕的女儿，她们什么都不会缺的！朕还会时不时带她们来乾清宫，至于你，朕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！”
　　成英拖着汪冰珠的袖子，就要把她拖走，汪冰珠拖在地上打滚，死活不肯走。
　　“皇上，你不能老是听舒尔孛那个贱人的！她不是什么好人！臣妾句句肺腑，都是实话啊！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！你要废了我，立那个舒尔孛为后吗？那个贱人！贱人！都是她挑唆你废了我，好让她成为皇后！”
　　这话说得！舒尔孛气的太委屈了！成英在旁边也听不下去了。
　　“汪氏，请您快些出去吧！别打扰皇上马上用午膳！”成英见不得她侮辱舒尔孛，还说成这样！
　　汪冰珠知道舒尔孛可以听到她的话，就算她废了，也不能让舒尔孛当上皇后！
　　“舒尔孛！贱人！你要是当皇后，你永远都不会被人承认的！你这个贱人！你挑唆皇上废了我，以为你能成功吗？贱人！”
　　舒尔孛根本就不稀罕皇后的位子，她要是想要，跟她哥哥说一声，恐怕所有人都得承认这个和亲的皇后。
　　成英听不下去了，朱祁钰咬着牙，仿佛下一秒就想冲上去咬死汪冰珠。
　　成英觉得还是要救汪冰珠一命，成英竖起手，猛地一劈，把汪冰珠给劈昏了。“皇上，奴才带汪氏走了。”
　　汪冰珠被成英拖走了。舒尔孛这才走出来。
　　朱祁钰仍然没有消气，脸还气的通红。
　　舒尔孛也不管自己此刻的气愤先来安慰朱祁钰。
　　“祁钰，别生气了。以后不理她就是了，何必气的自己不舒服呢。”
　　“嗯。我就是……没事，我们去吃饭吧。”
　　废皇后的消息中午传出来，下午伯颜帖木儿就来找朱祁钰了。
　　找他干嘛？当然是因为皇后的事情了！谁不想让自己妹妹做皇后。况且，舒尔孛论出身什么的，也不比任何人差啊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一来，舒尔孛就心里有数了。
　　这一次，三个人一起坐下来谈话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国不可一日无后啊。你废了汪氏，那接下来，该立谁啊？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看看舒尔孛，这谁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。
　　朱祁钰心里也是偏袒舒尔孛的。“对呀！朕也觉得某人很合适。”
　　舒尔孛扭头不干。“我不要！当皇后好烦啊！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。我都不能住在乾清宫了！我不要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倔脾气一上来，真是拿她没法子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扯扯舒尔孛的袖子。
　　“你当了皇后，哥哥们不就可以随时知道你的动静了吗？你闷在乾清宫当个宫女，哥哥们怎么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呀？！等哥哥走了之后，要是皇上欺负你，你好歹是皇后啊！”
　　“二哥！”朱祁钰开口了。“朕想让舒尔孛做皇后，只是因为，她可以当。朕心里想让她当罢了。朕哪里会欺负她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嘴巴一撅，头一扭。“反正我不当皇后！好烦啊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和朱祁钰互看一眼，失望地摇头。
　　到了晚上，舒尔孛单独和朱祁钰在一起的时候，舒尔孛为朱祁钰脱下龙袍，朱祁钰给她解开腰带的时候，朱祁钰轻轻捧起她的脸。
　　“你是在担心汪冰珠的话吗？嗯？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想到被朱祁钰看出来了。她低下头，算是默认了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我真的害怕，虽然于谦李贤他们知道我，难道，所有人都了解我吗？汪冰珠在战争时，那么得民心，要是我又当了皇后，她再说是我蛊惑你，你不就落人口实了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听了舒尔孛这话，越来越心疼她，一个万人之下的格格，为了他，老是委曲求全。
　　“况且！”舒尔孛扬起笑脸。“你忍心看我每天被后宫的事烦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。

☆、第139章

　　伯颜帖木儿在北京呆了也有半个月了，也该回去了。哪怕舍不得这个妹妹，也该回去了。
　　伯颜帖木儿在朱祁钰去上早朝的时候好好跟舒尔孛道别。
　　“有事就写信给哥哥，哥哥就算不眠不休也快马加鞭，来为你主持公道。”
　　舒尔孛忍着自己的眼泪，抱着伯颜帖木儿。“二哥，二哥，我不会有事的。真的！”
　　伯颜帖木儿走了之后，舒尔孛和朱祁钰过了很多天安稳日子，也许他们会一直过着像这样，美好静谧幸福的生活。
　　但是，王建当初死的时候，提醒过舒尔孛。王建和歌云一起做了三件事。田小帛，唐迪风，第三个，就是朱祁钰。
　　歌云当时认为，朱祁钰会阻挡舒尔孛，成为舒尔孛回瓦剌最大的障碍，以让王建重新利用瓦剌力量为条件，让王建杀了朱祁钰。
　　舒尔孛并不知道这件事情，而且，王建死的时候，说的那一席话，她只以为，第三件事情，是成英！成英被王建所害变成太监，这在舒尔孛那里就算得上是第三件事情了。
　　可是，第三件事情，已经在这个时候，初现端倪了。
　　近来，朱祁钰觉得头昏沉沉的，刚刚开始，只是以为是晚上奏折看多了，要好好歇息。
　　可是一连几天，朱祁钰都头昏，甚至有气无力，他这才决定宣太医来看看。
　　趁舒尔孛不在的时候，朱祁钰就让成英找个太医来看看……
　　太医给朱祁钰把脉的时候，才发现……
　　“皇上，您……”
　　当这个太医告诉朱祁钰他身体的状况时，朱祁钰给这个太医五十两黄金，并且让他离开太医院。“从现在开始，你就别回家了。朕会让锦衣卫看着你。但是你放心，不会很长的，等朕驾崩之后，你就自由了。”
　　“皇上……”这个太医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“臣真的不知道，您何时被人投毒，这种□□，一但被查出，就只有……”
　　成英问太医：“真的没有办法了吗？怎么会这样？”
　　朱祁钰捂着胸口，“不怪别的，怪朕命不好。记住，现在这件事，你们谁都不准说，否则朕灭你们九族！尤其是舒尔孛格格！”
　　朱祁钰倒在椅子上，慢慢地想着过去的事情。怎么会这样？是谁给他下毒的呢？
　　太医告诉他，是大概三年前下的毒。等到症状出来之后，人顶多活个五年。
　　三年前，那是，战争快要开始的时候，他在那个时候中毒？看来和他那一次中箭有关。
　　但是太医查过，箭上没毒，他们只是普通的山贼，哪里来的毒抹在箭上？
　　不一会，舒尔孛就回来了。
　　她看看屋里的三个人。“祁钰……不！皇上。你怎么了，这里怎么跪着一个太医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急忙让他退下。
　　“你先退下吧。朕知道了，会好好保养的。”太医给朱祁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，意味深长。
　　成英看着舒尔孛那一张笑眯眯的脸，心里就难过，朱祁钰会怎么跟舒尔孛说呢。而且，舒尔孛现在还没有孩子，等他走了之后，舒尔孛可是要陪葬的啊。
　　朱祁钰跟个没事人一样，起身搂着舒尔孛。一搂着她就开始说话。
　　“我呀，告诉你个好消息。我决定立杭贵妃为皇后了。”
　　“杭明月？可以啊。正好她也是太子的母亲。”
　　舒尔孛也搂着他的脖子，“好。你的奏折批阅完了吗？怎么抱着我这么开心啊？”
　　朱祁钰抱舒尔孛抱得更紧了，“我？不一定要今天非把奏折看完啊。有点头昏，只想抱着你。”
　　舒尔孛觉得有点不对劲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今天怎么说了这么甜的话啊？”舒尔孛回头看看成英。“皇上今天怎么了？成英，你说。”
　　“成英，你下去。我和格格有话要说。”
　　朱祁钰又把成英赶下去了。只剩他和舒尔孛。
　　“你怎么让成英也下去啊？你想说什么啊？”舒尔孛觉得朱祁钰有话要跟她说，才叫他们都下去的。
　　朱祁钰抱着她，“我每天晚上不都和你说，你想听的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。“你呀！”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一脸幸福的样子，心里有点酸还有一点疼。
　　舒尔孛，我会珍惜最后的时间，和你幸福地过每一天。你等着我，五年后，你就可以回瓦剌了。到时候……
　　朱祁钰看着舒尔孛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，反复摩挲着舒尔孛的黑发还有脸颊。
　　“舒尔孛……你会陪着我吗？”“当然了。”
　　这边朱祁钰被查出有病，另一边，周莲心坐立不安。
　　她反复地想想，不能这么在宫里荒废以后的人生！要么朱祁镇能把位子抢回来，要么她儿子还能当上太子，不然，她下半辈子怎么办？老死宫里？
　　周莲心躺在床上，真心觉得，朱祁镇是抢不回来皇位了，他现在被软禁着。杭明月为了讨好吴太后，拨钱的时候，给朱祁镇夫妻少点这个，缺点那个。本来朱祁钰给朱祁镇什么都备齐了，朱祁镇夫妻俩，是什么都不缺。结果被杭明月搞得过得比冷宫的妃子还惨。
　　本来就有一些太监宫女在这里捞油水，如今，油水少了。这帮人使唤起来，就更加懒懒的了。
　　周莲心在宫里，虽然不和朱祁镇夫妻住在一处，但也是朱祁镇的女人啊。朱祁镇日子都不好过，更何况自己这个侧妃？
　　她现在和一双儿女根本见不到啊！儿子被贬为沂王，她为了护儿子周全，派了自己身边最好的婢女万贞儿去伺候他。
　　那自己呢？
　　周莲心抱着自己孤单的身体。四年了，整整四年，她孤单了四年！朱祁镇一回来，从头到尾都黏着钱萤。那个女人又瞎又残，自己竟然还是比不过她！
　　周莲心发誓！她一定要走出皇宫，再找个男人，再把自己给嫁了！儿子女儿统统不要了！
　　能进皇宫的男人，要么藩王，要么臣子！藩王是没戏了，他们大都认识她，臣子可以啊。让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头脑，非要把自己弄出宫去！
　　周莲心第二天就去找孙太后。虽然孙太后没有权力，但是给她个令牌，让她出宫还是可以的。怎么让孙太后给她令牌呢？

☆、第140章

　　周莲心去找孙太后，无非是说自己多想念儿子，儿子在宫外的王府里，是多么害怕，被人欺负。孙太后，一心软就给了她一块令牌。让她出宫，看看朱见深。
　　周莲心拿到令牌，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出宫了。
　　舒尔孛听朱祁钰的话，去给固安姐妹俩送些东西。却看见周莲心一身宫女打扮，混在一群宫女当中，从她面前走过去。
　　“周莲心？”舒尔孛嘀咕了一声，“是她吗？”舒尔孛舔了一下嘴唇，好好想想，现在周莲心应该被软禁在南宫的偏殿，因为她是朱见深的母亲，又不是朱祁镇和钱萤。她好歹还有点自由，可是，她这番打扮，干嘛去啊？
　　虽然她掀不起什么大浪，但是，还是让她老实点比较好。
　　舒尔孛跟着这只队伍，看看她们究竟要去哪里。
　　刚刚走过两个门，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，迎面上来了，很明显，这个男人是个臣子。舒尔孛不认识他，他竟然拦着舒尔孛，他居然认识舒尔孛？
　　“格格，您去哪儿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被这个不速之客挡住，抬头正眼看看他。这谁啊？可以认得他，还喊她格格。
　　“这位大人是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屈身向他行了一个礼。
　　听见舒尔孛的声音，周莲心才发现自己被舒尔孛跟踪了，她急忙从队伍里出来，一个转身就躲在大红色的门后面。
　　她小心地看着舒尔孛和这个大臣。
　　“格格，臣是徐有贞。今日入宫，碰巧看到您，跟您打个招呼。您这么小心翼翼是要去哪里啊？”
　　原来只是来套近乎的。可是，她怎么从以前到现在就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徐有贞的人呢？
　　舒尔孛有点戒备地看看他，徐有贞似乎感受到这点戒备了。他更加谦卑地弯腰低头。
　　舒尔孛赶紧扶着他：“您客气了。我正要去给公主送些东西。大人折煞舒尔孛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再看看前面，队伍早就没了。唉，怎么冒出这个徐有贞，害的她计划都乱了。
　　“徐大人，如果，您没事，我就先走了。”舒尔孛大大扫兴，就想着快点走。
　　舒尔孛一个转身，就走了。
　　“徐有贞？”周莲心默默念叨一句，她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。
　　徐有贞目送着舒尔孛离去，周莲心也放心大胆地站出来了。
　　周莲心伸着脖子，好好看看，舒尔孛是不是真的走了。
　　徐有贞一回头就看见了周莲心。
　　周莲心一身浅黄色的宫女装扮，头发两边轻轻挽着两个小髻。虽然生过两个孩子，但是，周莲心才二十五，看起来还是一副少女模样。
　　徐有贞一转身，看见周莲心朝他这里探头张望。
　　这是哪个宫女思春了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看他这个朝廷之臣？
　　徐有贞理理衣衫，没想到还有宫女对他有意思啊。“咳咳！”徐有贞还装腔作势咳了几声。
　　周莲心本来是看着舒尔孛的，却被徐有贞的声音拉回来。
　　周莲心看看徐有贞。这个大臣还自恋地整理衣衫？后宫的女人为了讨皇帝欢心，会当窗理云鬓，对镜帖花黄，这男人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讨女人欢心啊。
　　周莲心朝徐有贞灿烂一笑，赶紧转身离开。徐有贞见周莲心跟她一笑，只觉得她笑得挺漂亮。见她慌忙地走了，又觉得，少女娇羞。
　　可是，反过来一想，这皇宫里的女人，也着实可怜，老死宫中。
　　徐有贞也转身就走。
　　舒尔孛回到乾清宫之后，就问成英。
　　“你知道一个叫做徐有贞的人吗？”成英听了之后，好好想了一下。
　　“徐有贞？不就是那个大臣吗？他呀，原来不叫徐有贞，叫徐诤！他在当初打仗的时候，主动提议南迁，放弃北京，后来，皇上不是决定留在北京。他呀，那次之后，就改名字，改成了徐有贞。”
　　说到徐诤这个名字，舒尔孛就熟悉了。“原来是那个人啊。”
　　“你怎么问他？怎么他找你麻烦了？”成英见舒尔孛难得问一个前朝的人，自然担心因为她的身份，被那些臣子为难。
　　“不是。”舒尔孛很轻松地告诉他，“就是刚刚在外面，看到他了。他竟然能认出来我就是舒尔孛，还对我行礼。那阿谀奉承的样子，我一看就不喜欢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说话罢了。但是，这是朝堂之上的事情。她又立即说道：“那个，你就当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情。我可不想传到别人耳朵里。”
　　成英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，“你也太小心了吧。犯不着！”
　　“我当然要小心了。我都这么小心还被人认出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到现在都不知道，徐有贞是怎么认出自己的。好奇怪啊，她脸上有舒尔孛这三个字吗？
　　成英来给她分析。
　　“告诉你，你看，你呢，穿的像宫女，可是比宫女好太多，看看你这一身水蓝色的绸缎！还有要说你是妃子，又没有什么凤冠广袖，要么是姑姑要么是舒尔孛。哪有姑姑敢在皇宫里横冲直撞哪里都能去的？那不就是你舒尔孛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一想，确实是这样。
　　朱祁钰从杭明月那里回来，他只是去看看他的太子朱见济的。
　　看着儿子读书，五年后，他才六岁。还要多麻烦于谦照看他。
　　朱祁钰一进门就看到舒尔孛和成英有说有笑。他不是不知道成英喜欢舒尔孛，但成英是太监，已经不可能了。
　　他看着舒尔孛无忧的笑脸，又在犯愁。
　　舒尔孛，如果不是成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，我走了以后，就可以把你托付给他，他可以跟你回瓦剌，我也好放心啊。
　　舒尔孛看见了朱祁钰之后，向他招手，意思就是让他过来。
　　朱祁钰收起刚刚的愁绪，微笑地朝她走来。“怎么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牵着他的手，就往里面走。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，舒尔孛才放开他的手。
　　“这么神秘？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？”
　　舒尔孛心情大好，“祁钰，我确实有礼物给你，但是呢，这个礼物也是你给我的。你猜猜是什么？”
　　朱祁钰想了一下，他给过舒尔孛什么东西，为了怕他忘记，他还一件件地数出来。
　　“我，给过你十两黄金，给过你一瓶药，还有玉佩金牌，还有……还有吗？”
　　“祁钰啊！是孩子！我又有啦！”舒尔孛实在忍不住了，直接告诉了朱祁钰。

☆、第141章

　　舒尔孛的这个消息，让朱祁钰高兴得顿时泪流满面。“我们又有孩子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的反应让舒尔孛吓了一跳，“祁钰。”舒尔孛伸出双手，摸着他的脸。
　　“你怎么哭了？我又不是不能生了，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孩子的。而且，这一次，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的！”
　　舒尔孛竖起三根手指发誓：“这一次，我一定要给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。”
　　朱祁钰上去就是一个熊抱。“只要你平安，只要你平安……”“你高兴糊涂了吧？孩子也要平安！”
　　朱祁钰此刻心里仍然只有她，着实让舒尔孛很高兴。
　　舒尔孛又有了，朱祁钰在批阅奏章时，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，这是他自从他得知自己身体状况以来，最开心的一次。
　　舒尔孛你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回瓦剌，我相信你，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。我们的孩子，会是什么样的呢？我好想看着他长大，尽人父的责任，但是，我只能陪他几年。这也够了，这也够了！
　　朱祁钰只觉得鼻子间痒痒的，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？
　　他就用手，轻轻地摸了一下。再一看……血。朱祁钰赶紧用手帕捂住。然后慌乱地四处张望，舒尔孛不在吧？不在就好。
　　朱祁钰看着手帕上的血，凄惨一笑。为什么不给他多点时间，哪怕多几天也好，让他多和母亲还有舒尔孛相处。
　　这边朱祁钰身体不行，另一头，朱见济身体也不好！
　　舒尔孛怀孕五个月，已经很明显的时候，朱见济病倒了。
　　朱祁钰一直没有扩充后宫，子嗣少的很，就这么一个儿子，还病成这个样子。
　　再加上他自己身体也不好，朝堂还有朱见济的事情都要忙。半个月下来，他自己就倒床上了，还害的舒尔孛挺着肚子照顾他。
　　朱祁钰在床上生病的时候，想了很多。他生病舒尔孛自然不和他睡一个床，他就会看着枕头，想着该怎么办。
　　我的身体，真的是一点不能再劳累，稍微劳累就躺床上了。这么下去，我恐怕都撑不了五年。
　　朱祁钰现在想乐观也乐观不成啊。
　　济儿这么小，这病来势汹汹，他的身体扛的住吗？他一生病，母后就开始着急，逼着我纳妃。她好不容易喜欢舒尔孛，我要是不纳妃，岂不是让母后怀疑是舒尔孛搞的鬼。
　　看来，我在死之前还要糟蹋几个女人啊……
　　朱祁钰几天之后，强撑着自己爬下床。舒尔孛给他端药的时候，看见他下床，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问他：“你怎么下来了？”
　　“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，倒是你，大着肚子，老是跑什么呀。”朱祁钰又扶着舒尔孛坐下来。
　　“我？我也不累啊。只是担心你。”舒尔孛看着朱祁钰的脸色，总觉得不对劲。
　　“祁钰，你的脸色有点苍白啊。”舒尔孛那有些圆滚滚的手指头，摸得朱祁钰的脸上痒痒的。
　　“你试试躺在床上这么久，没有看见一点太阳。一天到晚喝这苦不拉几的药，你脸色能好？”
　　这天晚上，朱祁钰抱着舒尔孛，在桌上练字。两个人站在桌边，朱祁钰握着舒尔孛的手，一起写着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。
　　每写一个字，朱祁钰就会不经意地偷瞄舒尔孛一眼，每一眼都是一份深情，万般不舍。
　　但是舒尔孛浑然不知，她不知道朱祁钰是以怎样的心情抱着她练字的。
　　写完这一遍之后，朱祁钰问舒尔孛：“你觉得我写的怎么样？”
　　“好看啊。”舒尔孛还拿着笔意犹未尽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……”朱祁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，嘴上说话，是这么困难，心里更加苦闷，最后的时间，只想好好陪陪喜欢的人，却还要分出去。
　　“我知道你要和我商量什么。”舒尔孛微笑着把笔放下来，转身看着朱祁钰。
　　“你是皇上，如今，你的后宫只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，还有一个我肚里的。济儿又病了，太后着急，找你谈了两次。我又不傻，当然知道太后找你是为什么了。你放心的去立妃子吧，人品家世什么，慢慢考虑，哪怕交给礼部也行。”
　　舒尔孛哪怕你生气也好，你生气啊，让我有理由不要纳妃子，你总是为我考虑，表现地这么大度。
　　“那你，就不怕我在你怀孕的时候，纳了青春美貌的妃子，冷落你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朱祁钰是开玩笑的。
　　“怕啊。哪个女人不怕丈夫不爱她？但是，如果，真的会那样，祁钰，我不会阻止你。到时候，你也别阻止我回瓦剌啊……”
　　“别！别离开我！”一听到舒尔孛说回瓦剌，朱祁钰就抱住她，舒尔孛回瓦剌的那一刻，就是他朱祁钰……死亡的那一天。
　　“我不走，那你也不能移情别恋啊。”“我不会，一定不会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。朱祁钰纳的两个妃子却没有动静。朱祁钰的身体已经那样了，想让妃子怀孕，哪有那么容易啊？
　　就在舒尔孛的孩子快要八个月的时候，朱祁钰读到一封信。
　　“伯颜帖木儿已经于一年前死亡，也先夺位引起多人不满，包括他自己的手下。他已经被部下阿剌知院所杀。蒙古群龙无首！也先长子博罗纳哈勒，次子阿失帖木儿出现不和，二人瓜分瓦剌，博罗纳哈勒得到杜尔伯特部，阿失帖木儿得到准格尔部。”
　　朱祁钰看完之后，直接一口血吐出来！溅满了一整份奏折。
　　怎么会这样？也先，真的！死了！也先死了！伯颜帖木儿还在他之前死了！瓦剌变成这样，真是应了那句，盛极必衰吗？
　　那舒尔孛怎么办？她回瓦剌之后怎么办？依靠谁？两个侄子为了权力反目，谁来帮她这个来大明那么多年的格格？
　　舒尔孛，我死了，你怎么办？回瓦剌你也没有好日子啊！
　　朱祁钰现在不能让舒尔孛看到，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，不能出差错。
　　“成英！把这个拿去烧了！别问朕上面写了什么，你也没有看见朕吐血！”
　　朱祁钰喘了几口气，好让自己平静下来。谁知道，成英却哭着跪在他面前。
　　“皇上！太子没了……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朱祁钰受不了刺激，眼前一黑，昏了过去。

☆、第142章

　　舒尔孛听说朱见济死了之后，朱祁钰一下子昏了过去，也不管自己臃肿的身体，赶紧先去看看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事实上，已经醒了。舒尔孛挺着大肚子来看他。他还闭着眼睛。
　　舒尔孛问成英：“他怎么样？”“皇上只是急火攻心，才昏迷罢了。”
　　成英扶她坐下来。“你先坐下来吧。大着胆子还跑来跑去。”
　　舒尔孛撇开他，“不行，我还要去皇后那里看看，太子没了，可是大事。祁钰现在昏迷呢，我得先去安慰一下她啊。”
　　“啊？你还要去她那里？你省省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搓搓手，“那我，我等祁钰醒来，和他一起去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这个时候睁开眼睛，“舒尔孛，你让成英陪你去看看吧。我实在没有力气，你就代我去看看吧。”
　　成英只好扶着舒尔孛去杭明月那里。
　　朱祁钰等舒尔孛走了之后，才止不住地哭泣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该怎么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！本来想让于谦照顾朱见济，你回瓦剌，成英陪着你们母子。可是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砸着自己的脑袋，怎么中间会有这么多变化！
　　也先啊也先，你也太不争气了！你没了，儿子还内讧，把瓦剌瓜分了，那舒尔孛怎么办！她回瓦剌，依靠谁去？济儿，我唯一的儿子济儿……
　　上天给了我皇位，给了我舒尔孛，却让我早早离开。我怎么舍得，现在，我该怎么保住舒尔孛啊！
　　朱祁钰一直在床上躺到晚上，思来想去，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保全舒尔孛了。
　　朱见济死了十天之后，朱祁钰就又纳了一个侧妃。舒尔孛也知道，朱祁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，她也不管。可是，她不管别人，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找她。
　　舒尔孛还在乾清宫看书呢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翩跹而来。步履款款，体态轻盈，花容月貌之色。
　　她来到舒尔孛面前。舒尔孛看见她红色的裙摆，才抬头看她。
　　“你！”舒尔孛吓得站了起来。“唐迪风？怎么是你？”
　　唐迪风明明当年被送回老家，带发修行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
　　唐迪风盈盈一笑。
　　“格格！好久不见，我可太想你了啊！”唐迪风这话说得舒尔孛打了个寒战。
　　“你？你不是修行了吗？”
　　唐迪风嘴角上扬，并不理会舒尔孛的问话，她身边的宫女倒是轻蔑地和舒尔孛说话。
　　“格格，娘娘国色天香，惊人的容貌，谁见了能忘记啊？皇上前几天就让人把娘娘迎进皇宫了！册封贵妃！”
　　舒尔孛知道唐迪风已经不是完璧之身……怎么会允许自己被册立呢？她就不怕被人发现，拖出去砍头吗？
　　唐迪风一下子就变脸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！”唐迪风突然脸色一变，就拉着舒尔孛的衣服，丝毫不顾及此刻舒尔孛还大着肚子。
　　“就是你！你当年因为嫉妒我嫁给皇上，让王建找人糟蹋我！你浪费我我的大好时光啊！我告诉你，要不是皇上明察秋毫，告诉我真相，让我再次进宫，我就真的被你毁一辈子了！我回来了！你别想有好日子过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现在身体比较沉重，唐迪风竟然还能让舒尔孛站不住脚，左摇右晃，可见她真的抱了让舒尔孛死的决心！
　　“你这个女人！你完了！我一定死死的霸着皇上，你等着吧！”
　　曹吉祥进来看见舒尔孛孤立无援，被唐迪风欺负，赶紧上来帮舒尔孛。
　　他拉开唐迪风。“娘娘，您也注意一下，格格还有孕在身，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。要是您让她现在受什么伤，皇上知道了，您难逃其咎啊！而且，您是贵妃，格格怎么还是个宫女没有册立，您这样也有失身份啊。”
　　唐迪风翘起眉毛。
　　“呦，你长的不咋滴，狐媚功夫倒是不错，就连太监都替你说话啊！”
　　这话明明是在深深侮辱舒尔孛还有曹吉祥。舒尔孛气的浑身乱颤，眼泪在眼眶打转。
　　“唐迪风，你能重新进宫，我替你高兴。但是！当初这事不是我做的，我可以忍汪冰珠，可以忍杭明月，还有皇上之前立的两个妃子。又怎么会嫉妒排挤你！如果你在几年前嫁给皇上，现在就不会有汪冰珠！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！不是我！就不是我！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肚子，跟唐迪风解释道，可是，唐迪风已经认定是她了，任凭她怎么解释，她都不会相信的。
　　曹吉祥扶着舒尔孛，“格格，您别动气，您以身体为重啊。”
　　说着说着，朱祁钰就进来了。
　　“怎么了，这是？”朱祁钰看着舒尔孛通红的脸颊，猜到是她受了委屈，可是，他还是说：“舒尔孛，你可是在宫里好久了。唐贵妃刚刚进宫，你怎么也要多担待，她不懂很多东西，还要你多多指教呢。”
　　唐迪风顺势就挽着朱祁钰的臂膀，“皇上说的是。臣妾一定会向格格，好好讨教！请格格不吝赐教啊……”
　　看着唐迪风拿着鸡毛当令箭，还亲昵地挽着朱祁钰，舒尔孛的气只能往肚子里咽。
　　要不是因为当初害她有歌云的份，她才不会忍气吞声，哪怕怀胎九月肯定也要上去抽她几耳刮子。
　　舒尔孛眼睛一瞥，不看朱祁钰和唐迪风。朱祁钰知道舒尔孛很生气，但是，还不够。
　　他配合着唐迪风，和唐迪风在舒尔孛面前故作亲昵。“你呢，出身名门，自有大家之气。舒尔孛大多懂的不过是宫里的宫女规矩，你只要安分守己，就不会有太大问题。”
　　舒尔孛对曹吉祥说：“你扶我进去休息吧，我脚疼。”
　　成英见这样子，上去扶着舒尔孛。“吉祥，你伺候皇上和娘娘用膳吧。我来扶格格。”
　　舒尔孛看向成英，满满的眼神中都是委屈，稍稍一低头，眼泪都要下来了。
　　歌云也想不到，会给舒尔孛留下这么大的痛苦。
　　朱祁钰还装作留舒尔孛的样子。“你不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吗？”
　　“不了。我刚刚吃过了。”唐迪风也说：“既然格格吃过了，皇上，臣妾和您一起吃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背着他们往回走，眼泪刷的都流了下来。

☆、第143章

　　舒尔孛这般模样，成英看着都难受，他右手上前，握住舒尔孛的手，舒尔孛头微微一侧，向他表示感谢。
　　成英和她一起走进去休息。朱祁钰看着舒尔孛踉跄的背影，她本来就不高，又小又悲哀的背影，要不是有成英高大的身躯在旁边供她依靠，恐怕，舒尔孛都要倒了。
　　舒尔孛的泪还可以流在脸上，朱祁钰的泪只能咽在肚子里。唐迪风又说：“皇上，传膳吧。臣妾饿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强颜欢笑，“好。传膳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进去之后，坐在床上。成英单膝跪在她面前，“饿吗？吃点东西吧。”
　　“我？我不想吃。”舒尔孛摇摇头，这个时候，朱祁钰和唐迪风正在外面吃东西。此时，唐迪风坐在她的位子上，巧笑嫣然地哄着朱祁钰。
　　她不是善妒的女人，可她也不是特别大度的女人。朱祁钰就算和别的妃子在一起，那都是在她们自己的寝宫，从来没有谁能进乾清宫来和他一起吃饭。
　　只要朱祁钰不当着她的面就好了，现在，竟然还在她眼前兴风作浪！
　　朱祁钰吃着午膳，味同嚼蜡。唐迪风笑着给他夹了一块有一块，他只是机械地嚼啊嚼。
　　舒尔孛刚刚怎么会吃过了呢？她每次都是等他回来一起吃的，她都是坐在靠椅上看书的。
　　成英坐在舒尔孛旁边，开导她，“你呀，就是想太多！肚子这么大了。你不为自己想，还有孩子呢！”
　　舒尔孛自己也确实饿了。“那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，别让皇上他们看见。”
　　这天躲过还好，可是，以后呢？唐迪风仗着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，每次都来陪朱祁钰吃饭。舒尔孛躲得了一次两次，还能躲一辈子吗？
　　这天，只好和他们一起吃饭了。
　　舒尔孛是蒙古人，牛肉羊肉什么的，确实爱吃。可也因为蒙古那里，很少有虾子螃蟹之类的东西，她又特别馋这些水货。
　　她看见盘子里有个螃蟹，就想着剥螃蟹吃。她的筷子才刚刚碰到螃蟹，唐迪风就一把挑开。
　　“格格，我家乡那里说，母亲吃什么，很容易影响肚子里的孩子，螃蟹是寒性的，对肚子不好，还有柿子。您还是别吃了。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唐迪风是故意找舒尔孛的麻烦，他正好顺着唐迪风。
　　“是吗？舒尔孛那你就别吃螃蟹了，吃些别的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笑着问朱祁钰：“你忘了昨晚我还吃了两个呢？我不也没事。”
　　“昨晚不是不知道吗？”唐迪风看现在舒尔孛怎么难受，就要怎么刺激她。
　　“好，我不吃了。”舒尔孛还是表现的很有气度。
　　吃过饭，舒尔孛回房间睡一觉，唐迪风也走了。朱祁钰在桌子前批阅奏章。
　　成英扑通跪在他面前。
　　“皇上，您收手吧。格格这些日子，已经很生气很伤心了。她就快要生了，您就不能等生了之后再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把奏章合起来。“成英……你先起来。”成英得令就站了起来。
　　朱祁钰红了眼睛，问成英：“你是不是很喜欢舒尔孛？”
　　成英知道一个太监，觊觎皇上女人是一个多大的错误，曾经，他听朱祁钰的，还差点奸污了舒尔孛。
　　“皇上，我真的很喜欢格格。”
　　朱祁钰的眼泪一瞬间就失控了。
　　“朕也真的很喜欢，很爱她。每天晚上看着她翻来覆去，平躺着，嫌压着身体难受，侧着又怕朕碰到她的肚子。以前，她没有怀孕还躺在朕怀里的时候，朕看得到，也摸着她当年在东厂留下的伤疤，无论摸多少次，朕都想哭，都想这些伤疤消失。”
　　成英也知道，那一次舒尔孛为了朱祁钰进东厂，每天被折磨得死去活来，出来之后，还被毒哑了。
　　“如果，你没有出事，哪怕也先也没有出事。朕一定会给你大笔钱，让你带着她还有孩子回瓦剌。由你照顾她的后半生。可是，不行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擦了一把眼泪。
　　“朕会把她交给皇兄，伯颜帖木儿和皇兄的情谊，还有她曾在瓦剌照顾他，他一定可以好好照顾舒尔孛的。想让舒尔孛没有后顾之忧，没有心痛的好好活下去，就不能有孩子，不能有对朕的依恋！”
　　成英恳求朱祁钰，“皇上，您的身体已经这样了，除了汪氏的两个女儿，格格肚里是你唯一的骨血啊！”
　　骨血？朱祁钰嘲讽自己：“覆巢之下，安有完卵？”
　　舒尔孛不会想到，自己现在所有受的委屈，所有的气，都是朱祁钰一手策划的。就连她第二个孩子也会被朱祁钰送出宫外。
　　朱见济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，他一死，太子之位又空下来了。
　　当然有人蠢蠢欲动。周莲心就去找孙太后，请她帮忙。
　　孙太后已经筹谋好了，就差一个忠心的传信的人。一看周莲心主动来找她，那就是周莲心了。哪有母亲不为孩子着想的，周莲心肯定不会出卖她孙太后的。
　　孙太后找了三个人，一个是掌有兵权的武清侯石亨，一个是朝堂上的徐有贞，还有一个，就是在朱祁钰身边伺候的曹吉祥！
　　从里到外，通通都要有眼线！
　　周莲心也要开始做这个信使的工作。
　　她第一件任务，就是给徐有贞报信，让他去找石亨。
　　这天晚上，她按照孙太后的指示，来到一家客栈。
　　徐有贞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她多时了。
　　一开门，徐有贞就惊讶地说：“是你啊？”
　　徐有贞还对她有点印象，周莲心关上门，向他行了一个礼，“徐大人，太后让我给你送信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我也有信要转交给太后，你等一下啊。”
　　周莲心就乖乖的站在门口等。
　　徐有贞快速地看完信，然后，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。“给你，麻烦……”徐有贞这才想起来，还不知道她叫什么。
　　“姑娘叫什么啊？”“我？”周莲心停顿了一下，“大人叫我心儿就可以了。”
　　“好，心儿，你识字吗？”“识字！”
　　我识不识字和传信有关系吗？
　　“麻烦你背下来。不要带进宫中！怕招惹是非啊。”背下来？！
　　周莲心看看这封信，为了儿子的大好前程！只好拼了！

☆、第144章

　　周莲心坐在桌子旁边，看着手里的信，反复读反复念，读了一句就背一句。
　　徐有贞刚刚开始还在她身边走几圈，可是，渐渐的，那种絮语就像瞌睡虫一样，在温柔地催眠着他。
　　他也撑不住，坐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。
　　周莲心花了一个时辰，总算是背上了。她又试着再背几遍。
　　“徐大人……奴婢……”再一看，这个大男人竟然坐这里睡着了？
　　“徐大人！”
　　徐有贞被她喊醒，一个激灵，“怎么了？”“奴婢背上了。”
　　“好好好。心儿啊，你的声音听的我都要睡着了。”
　　周莲心嘴角一勾，“不是都要，是你已经睡着了。”
　　徐有贞不好意思地笑笑，然后，抬起眼睛，就偷瞄周莲心几眼。
　　周莲心善于心机，怎么看不到他这个小动作。
　　“徐大人，奴婢很好看吗？”周莲心眉毛一挑，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妩媚之态。
　　“好看。心儿你长的很漂亮的。”“谢大人夸奖，奴婢回去了。”
　　周莲心把信放在桌上，起身就走。徐有贞哈哈大笑。“哈哈哈！原来，你只敢表面功夫啊！”
　　周莲心被他刺激到了，回身就问：“什么叫做只敢做表面功夫？徐大人说清楚。”
　　徐有贞站起来，好好分析给她听。
　　“我不就是回答你一个问题，说你漂亮吗？难道这不是实话吗？可是，你却害羞害怕地玩走。你是孙太后的宫女，我怎么敢对你做什么呢？你刚刚那副样子哪里去了？你难道不知道，这个时辰，宫门早就下钥锁起来了吗？你回哪里去啊？”
　　周莲心倒是没有想到这个，对啊，自己一直在背信，哪里知道是什么时辰啊？
　　徐有贞看她低眉思索，就知道她意识到问题了。
　　“还有，你现在去皇宫，肯定会被锦衣卫盯上。知不知道，锦衣卫抓住个姑娘会做什么？而且还是个漂亮姑娘……”
　　周莲心向徐有贞行个礼，“感谢徐大人提醒。奴婢知道了，幸亏奴婢出来时，带了些银子，今晚就住在这家客栈了。徐大人请便吧。”
　　周莲心说完就大大方方地出去了。
　　徐有贞摸着下巴，这个女人又漂亮，而且还挺镇静的，不错啊。
　　周莲心替孙太后传了好几次信了，来来回回，她和徐有贞就熟了，有时候，徐有贞都不回府，干脆就在客栈房间里睡了，还和周莲心一起吃点东西，喝点小酒。
　　周莲心和徐有贞一起抿着小酒，喝了几杯之后，周莲心就把持住了，不再喝酒。她喝酒是有分寸的。
　　周莲心握着酒杯的手，撑在下巴那里，怕徐有贞再给她倒酒。
　　“心儿，你的脸好红啊。”“是吗？喝了些酒，没事的。”
　　周莲心绯红的脸颊，纤纤玉手握着酒杯，看得徐有贞心里痒痒的，又都喝了些酒，气氛就有些诡异。
　　周莲心察觉到这种气氛不对劲。她怎么都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妇，而且，那个男人还是个大臣……
　　“我先上去了。”周莲心要趁自己还能把持住的时候，赶紧逃。
　　徐有贞看她落荒而逃，就知道她察觉到自己的意想了。她是太后的亲信，如果，可以和她有些联系，那将来，朱祁镇复位，哪怕朱见深既位，美言几句……
　　徐有贞悄悄地跟在她后面，不让她发现。
　　在周莲心把手放到门上，要推开门的时候。徐有贞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。
　　周莲心浑身像被电击一般，还有酒精在她身上作祟，她还真有点意乱情迷了。
　　所以，她没有拒绝，她没有拿开徐有贞的手。
　　周莲心推开门，徐有贞跟了进去。周莲心“啪”地关上门，徐有贞仿佛是得到了她的允许似的，竟然忘情地抱着她，手里抱着这么个香软的躯体。
　　当然要好好亲香亲香。他先亲了一下周莲心的唇，然后滑到脸上，再咬着周莲心的耳朵。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我是谁，竟敢这么对我？”嘴硬的周莲心，身体倒是很老实。
　　周莲心娇喘一声，抱着徐有贞。
　　“你是心儿，我怀里的女人。”
　　周莲心在此刻不禁想起自己初夜侍寝，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，在偷情的时候，竟然想起自己的第一次？
　　既然你朱祁镇对不起我，又凭什么让我为你守着，这么多年的寂寞，我要徐有贞来填补！
　　痴缠了一夜，临行前，周莲心已经穿好了衣服，可是，徐有贞还是舍不得她，她也舍不得徐有贞。
　　周莲心的胸部微微抬起，徐有贞的双手滚烫的能烧掉周莲心的衣服，将他的饥渴全都告诉给了周莲心。
　　“别啊，别！我时间紧迫，有贞，让我走吧。”周莲心感觉身上的重量少了一些，她就缓缓坐了起来，可是，两个人的舌头还在纠缠，愈演愈烈！
　　“心儿，你什么时候可以再出来？”徐有贞放过了她的舌头，却又盯着她的脖子。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”周莲心享受着昨夜和此刻的欢愉，如果可以，她倒是希望，每晚都出来。
　　“一定要快点，知道吗？”“嗯。”
　　可是，在门口的时候又停住了。她扶着门，想着昨晚的失足，她心里也有些后悔。如果，她再出宫，见到徐有贞，她肯定把持不住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，那么，她就会慢慢上瘾这种有男人满足的状况。
　　那她在深宫之中怎么办？周莲心害怕地转头看看徐有贞。
　　徐有贞却一点都不害怕，他还没有把衣服穿好，上衣像被人扯过似的，挂在肩上。
　　他还意犹未尽，他拿炙热的目光，瞬间迷惑了周莲心，周莲心冲他邪魅一笑。
　　怕什么！
　　周莲心转身跑去抱住徐有贞。这回是她不放过他了，她比他还狂热的咬他的舌头，然后举起徐有贞的手，放在自己的抹胸上。徐有贞会意，一把就将周莲心挡在胸前的衣服扯掉了。
　　徐有贞等不及地抱起周莲心，一下子就把她按倒在桌子上。
　　“徐有贞，这是今天最后一次！”

☆、第145章

　　无论周莲心在下面做了多少小动作，朱祁钰都已经听成英汇报过了，一个宫女频繁出宫，怎么会不引人注意？
　　朱祁钰听了之后，问成英：“你确定是周莲心？”“皇上，我听他们说我不相信，就自己去看了一次。结果那天，我把砖瓦掀开看的时候，发现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看他吞吞吐吐的，还脸红。“怎么了？真是周莲心？”
　　“不仅有周莲心，还有……”成英像豁出去一般，“徐有贞徐大人。他们两个在……”
　　成英低下头，朱祁钰猜到了。他气的拍桌子！
　　“什么？！就算皇兄不爱她，好歹皇兄还是雨露均沾的！她还生了皇长子，现在却和朝廷大臣厮混！皇家天威何在！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后宫女人苦，可谁让她们选择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家族，有舍有得，怎么也要点代价呀！
　　“皇上，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摆摆手，“不必了。他们是奉孙太后的命令，在暗自密谋让皇兄复位的事情！如果把他们抓起来，皇兄怎么复位？”
　　“那？”成英受不了，“就让徐有贞□□后宫妃子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也头疼，这顶绿帽子被他大哥戴了，他能怎么办？况且，看这情形，俩人肯定很多次了。绿帽子是戴定了！
　　“那能怎么办？人家去传信，朕又不能不让他们传信。你总不能在他们传信的时候，跟他们他们不准私通吧？”
　　当然不能这么做了。可是，难道就任由周莲心随意的……
　　“随她吧。她也不容易。她这样，迟早会给自己惹上祸端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心里打着算盘，现在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步伐走。
　　“她就要生了……”朱祁钰冒出一句话来。“她就要给我添个孩子了。不晓得是男是女？”
　　朱祁钰的手攥成拳头，想到是自己要和刚刚出生的孩子分离，他就心痛得不能自已。他咬着自己的拳头，好想听到那一声婴儿出生的哭泣。
　　成英给朱祁钰倒了杯茶。“皇上，您舍不得，还是不要……”
　　“不！皇兄不会放过朕的孩子！要是想保住朕的孩子，只有让所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。还有舒尔孛，她带着我的孩子，会好好跟在皇兄身边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心里比谁都痛，而且，还不能说，除了成英，没有知道的人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都准备好了吧。”“是。就等格格生产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近来走几步就开始喘气，走几步就要坐下歇歇，她还没有少受唐迪风的气，总之是什么都不顺。朱祁钰还每夜都去唐迪风那里过夜，这更让她心里添堵。她一直计划着，等这个孩子生下来，就要重新经营和朱祁钰的夫妻感情。
　　她坐在床上，朱祁钰忙完就来看她。
　　“今天心情怎么样？我让人在你房间里放了好多鲜花，你就不必去外面散步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甜甜一笑。“祁钰，比起花呀草呀，我更希望可以坐在你身边陪你，而不是一天到晚地倚在床上！”
　　舒尔孛，我想要你陪我，真的想，想一辈子！
　　“等你生完孩子就可以了。”“嗯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还想说话，肚子却疼了起来。“祁钰！肚子！”
　　“怎么了，这是？”朱祁钰慌忙地问她，“哪里不舒服啊？”
　　“快！我要生了！”
　　朱祁钰冲外面的成英一喊：“快！成英，要生了！”成英听见之后，一个激动，差点冲进去，可是，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。
　　舒尔孛要生了，这不就意味着舒尔孛又要和孩子分离了吗……
　　“成英快啊！”朱祁钰看舒尔孛疼得龇牙咧嘴死去活来地，握着她的手。“别怕，马上就好了！”
　　朱祁钰的第二声催促，让成英如梦初醒，他立即按照当时计划的那样去做了。
　　舒尔孛没有想到，生孩子会这么疼。当初看歌云生孩子，疼得忘记一切地喊出伯颜帖木儿的名字，导致她们身份暴露，现在看来，哪怕她当时用蒙古语说话都不过分。
　　舒尔孛大汗淋漓，除了疼还是疼。“祁钰！啊！”
　　朱祁钰在外面，呼应她：“我在！你别怕，不会出事的。别怕！”
　　舒尔孛每到忍不住疼痛的时候，就会喊朱祁钰的名字，朱祁钰也扯着嗓子回应她，让她放心，自己还在。
　　最后，朱祁钰终于听见了那一声婴儿的哭声！那极具生命力的哭声，感动得朱祁钰也哭了。这个生命和固安她们的不同。
　　朱祁钰捂着脸哭泣。“是个儿子！我们的儿子！”
　　当她们把孩子抱到朱祁钰面前的时候。朱祁钰看他的眉眼，是多么像他和舒尔孛啊。尤其是鼻子像极了他的母亲，舒尔孛。
　　“孩子……你要好好长大，父皇真的很爱你！”
　　朱祁钰让她们所有人都下去，只留了一个太医在里面守着舒尔孛，以防她有什么不测。
　　朱祁钰最后再看孩子一眼，将孩子交给成英。成英哭着接过这个孩子，“皇上，让格格看一眼吧。”朱祁钰哭着点头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看看，我们的儿子。”朱祁钰抱着孩子坐在舒尔孛身边。舒尔孛暂时还没有力气坐起来，她就躺在床上，看着怀里那个粉嫩的小家伙。
　　“我的儿子。好可爱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从枕头下面，拿出一个荷包。
　　荷包里，是她早就给孩子准备的金镯子。
　　她给孩子戴上。“来。这是独一无二的，上面的花纹，是我大哥也先画的，当初送我的。你是母亲第一个孩子，母亲就给你喽。”
　　舒尔孛握着孩子的手不肯放开。
　　朱祁钰笑着问舒尔孛：“那以后的孩子，你给什么！”
　　“你来画啊。以后的孩子，由我们自己来画，不好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苦涩地笑笑。舒尔孛，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……
　　“你好好休息，让孩子也去休息吧。”舒尔孛这才放开孩子的手。
　　朱祁钰抱着儿子，第二次把他交给成英。他看着自己的儿子，想了一下，说：“这个孩子，就叫莫非。”
　　“皇上，不该按照辈分来取名吗？”“不。我不能那样，我都不敢让他姓朱，怕被人找到。送出去吧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个大大的转身，不再看这个孩子。他怎么舍得？
　　成英跪在地上。“奴才替莫非叩别皇上。”朱祁钰听见莫非这两个字，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淌了。我的孩子！

☆、第146章

　　舒尔孛终于平安地生下了儿子。这让吴太后高兴地合不拢嘴，但是，也把杭明月吓得闭不上嘴。
　　当初，她本来就是母以子贵，当上皇后，如今，儿子死了，舒尔孛又圣宠不衰。如今，母以子贵的对象都变成舒尔孛了。
　　唐迪风倒是不着急，反正来日方长，她又不是不能生。
　　舒尔孛在床上坐着月子，朱祁钰比以前更加宠爱关心她，就连给她洗脸都亲力亲为。舒尔孛感动之余，还不忘问他：“你不忙吗？还这么照顾我？”
　　朱祁钰当然忙了。“我当然忙了，忙着疼你！忙着多陪陪你。舒尔孛，你受苦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不好意思地笑笑，她和朱祁钰手握着手。“祁钰，本来真的好疼。但是看到孩子的时候，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。你有没有给孩子起名啊？”
　　“有啊。我给他起了一个独特的名字。叫做，莫非。”
　　舒尔孛怔了一下，不是应该按照规矩叫朱见什么的吗？
　　朱祁钰又说道：“这是小名。大名就叫，朱见浈。”
　　“好！浈儿呢，抱来让我看看。”朱祁钰假意答应，然后，走出去，他在门口站了一下。仰望着天空，还是滚下泪水。孩子，已经被他送走了，谁都见不到！
　　朱祁钰慌忙把眼泪擦干。
　　“哎呀。被母后抱去了。等等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也不说什么。她幸福的抱着被子，在这里想，马上再生的话，孩子叫什么呢？
　　朱祁钰看她的样子，以为她不开心。“怎么了？这么快就不要我，只要儿子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搂着他，“才不是呢。我是想我们再生孩子叫什么名字。我想要个女孩。就叫沁恩！朱沁恩。好不好？沐昕，还有沁恩。”
　　朱祁钰也想要沁恩的出世，可他已经没有那个身体了。
　　这天晚上，舒尔孛熟睡之后，朱祁钰悄悄起身，来到他母亲，吴太后这里。
　　吴太后已经睡了，但是朱祁钰的到来，又不得不让她起来。
　　“皇上，你怎么半夜三更地来啊？不好好休息吗？”
　　“母后……”朱祁钰直接跪在吴太后床前。吴太后搞不懂他要做什么。“你！你干什么呀！”
　　“请母后听完……”吴太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她抓着被子，“你说。”
　　朱祁钰连给他母后磕了三个响头。“母后，儿子不久于人世，求母后保重！”
　　这话说得吴太后以为自己在做梦，“什么？！你是一国之君，满口说的什么呀！”
　　“母后，您原谅儿子，儿子走后，您不会出事的，但是，请母后，帮我一个忙。”
　　吴太后起身就给他一巴掌。“没出息的！你是一国之君，谁敢害你！你怎么就认命了呢。”
　　朱祁钰告诉吴太后。“母后，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。您原谅儿子。儿子只希望，您不要怪我。”
　　吴太后指着朱祁钰说不出话来，眼泪哗哗地流。
　　“立舒尔孛的儿子为太子吧。”许久，吴太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。
　　“不。我已经把孩子送走了！越远越好！”“你这又是做什么！你有子嗣，还要……”
　　“儿子是为了舒尔孛。”吴太后看着朱祁钰……
　　一连几天，舒尔孛都没有看到孩子，她实在忍不住了。亲自去看孩子，可是，没有找到。
　　“祁钰，我的浈儿呢？”她又去找朱祁钰要。
　　朱祁钰知道，迟早要告诉她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我告诉你，但是，你要冷静下来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这话，从头凉到脚，小脸一下子刷白。
　　“孩子，没有撑过去……”“不可能！”
　　舒尔孛疯了，她打断朱祁钰，“我儿子出生的时候，那哭声多响！怎么可能呢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转身就走。“我现在就去太后那里把他抱过来！”
　　朱祁钰拉住她。“就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接受，所以我才不肯告诉你的！舒尔孛！这是真的！我跟你一样不肯相信，不愿相信。第一个孩子早早地没了，第二个孩子，也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甩开他的手，跑出去。她不信，她的儿子怎么会死！
　　舒尔孛跑到吴太后那里，才发现，白布翩翩！都是白布！怎么会这样？
　　每一根白布都提醒着舒尔孛，她第一次见到孩子，为他戴上金镯子……
　　吴太后看见她，抱着她，“节哀啊。”舒尔孛盯着中央那个小棺材，她推开吴太后不顾一切地要推开棺材。
　　“浈儿！浈儿！娘来了！让娘看看你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棺材上，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儿子。
　　没人阻拦她去开棺材，就在舒尔孛推开棺材的时候，她看见一双小脚，穿着虎头鞋。怎么会？！怎么会？！
　　她再推，看到孩子肉嘟嘟却干瘪的手上，有着那个金镯子的时候。
　　舒尔孛的身体被掏空了，她一下子就瘫在地上，没有一点力气。
　　“浈儿，浈儿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赶过来，他蹲在舒尔孛旁边，护着她的肩膀。“让浈儿走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没有说一句话，身体软软的倒在朱祁钰怀里，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。
　　朱祁钰抱着她，两个人一起在这里，哭得天昏地暗。
　　吴太后蹒跚着离开大厅，离去，头也不回。这个代价太大了。
　　当朱祁钰告诉她，要把孩子送走，将舒尔孛送给朱祁镇，还要她在里面扮演一个恶婆婆的时候，吴太后的心，是极其不愿意的。
　　舒尔孛对她，跟朱祁钰一样孝顺。还给朱祁钰生了一个大胖儿子。是她的儿子，不小心被人投毒。
　　吴太后都不知道莫非被朱祁钰送到哪里去了，别说吴太后，就连朱祁钰自己都不知道成英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。
　　成英怀里抱着莫非，要是莫非饿了，成英就找个奶娘，或者弄点稀粥。
　　他已经有目的地了，肯定能让莫非平安长大。
　　他一路飞马，终于在一个大门口停下。“麻烦通报你们老爷，就说，宫中故人来访。”
　　成英看着这漆红的大门，气派地比得上皇宫，住这里的人，非富即贵。
　　住在这里的不是贵人，但是是个富人！

☆、第147章

　　一个穿着丝绸衣服的男人，勾着腰，看他的样子，就不是个主人，但是，就连一个下人都能穿着那么好的衣服，可见这户人家，大富大贵啊！
　　他看了成英一眼，立即跑进去通报。
　　一会儿，他出来领成英进去。
　　成英穿过假山群，穿过一个荷塘，然后才看见大厅。然而，还没完，他还进不了大厅，他又被领到里面的房间，左绕又转，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面前停下。
　　“成英大人，请进。”
　　成英抱着莫非，走了进去。
　　王廷坐在他前面，自从王廷回来之后，就在靠近北京的地方，做起了生意，深谙官运之道的他，做起生意来，得心应手啊。那些跟他一起从瓦剌逃出来的人，无处可去，就只好跟着他，一群太监，倒是把生意打理地井井有条。
　　他们以前就是伺候人的，所以走路什么的，都有以前的规矩，弯腰屈膝。
　　王廷直截了当问成英。
　　“成英，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？朱祁钰后悔了？”
　　成英把莫非抱给他看。“杀你，我带孩子来做什么？！你看看这个孩子像谁！”
　　王廷走过去把莫非脸上的襁褓掀开，他仔细眯着眼睛瞧瞧。
　　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这个可爱孩子的脸蛋。这么软的宝贝。
　　“她过的好吗？怎么把孩子给了你？”
　　“舒尔孛过的很好。这个孩子，可以托付给你照顾吗？”王廷看看成英，以为他在开玩笑。
　　“什么？！成英！舒尔孛不会是和哪个野男人生了孩子，叫我给她善后吧？”
　　成英重新把襁褓裹好，怕把莫非冻到。
　　“这是格格和皇上的孩子。皇上叫我带孩子走。”
　　“朱祁钰疯了？把这么个儿子送走？！他不是刚刚死了个儿子吗？”
　　王廷想想不对劲，“你把话给我说清楚！不说清楚，我不会养这个孩子的。”
　　成英抱着莫非，坐了下来。跟王廷摊牌。
　　“瓦剌没了。也先死了，伯颜帖木儿死了。也先的长子和次子，瓜分瓦剌。你让舒尔孛去哪里？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。皇上中毒太深，活不了多久，朱祁镇太上皇做事都是斩草除根的。舒尔孛什么都不知道。皇上为了保护他们母子，只好告诉所有人，皇子死了……这是舒尔孛唯一的儿子，你救不救？”
　　王廷看着成英恳求的眼神，反问成英：“你就不怕我，把这个皇子阉了，送去皇宫吗？”
　　成英反而一笑：“有你这话，我就知道，你一定好好照顾他的。”王廷出去之后，跟下人说，“立刻，找两个奶妈！要健康身强力壮的！那种老老的不要！我的价格是别人的两倍！一个时辰必须到！按照以前宫里的标准选！然后一个时辰之内！再给我招个十几个年轻的婢女，伺候小少爷。”
　　王廷就连选奶妈都这么细心，成英看着莫非。“皇子，你要好好活下去！”
　　王廷回来之后，从成英手上把莫非抱过来。“他叫什么？”
　　“莫非。”
　　成英安顿好莫非之后，马不停蹄地往北京赶，他不能离开太久，会有人起疑心的。将莫非安顿好，告诉朱祁钰之后，舒尔孛就再也没有好日子了。
　　成英回来之后，跪在朱祁钰面前，本来已经说道：“奴才把……”
　　“不要告诉朕！”朱祁钰不仅拒绝，还把手竖起来，不要听。“别说！朕会忍不住的！从现在开始，皇宫里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，知道了吗？”
　　“是。皇上，那是不是接下来，要格格……”“朕都准备好了。”
　　成英晚上一个人来到吴太后这里，他先看看有没有别人，然后，把棺材打开，将这个婴儿死尸上的金镯子拿下来。他要把这个还给莫非。
　　在莫非假死一个月之后，朱祁钰竟然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。
　　他竟然让一个宫外的□□，李惜惜！进宫！
　　舒尔孛气的浑身乱颤。
　　她亲自去找朱祁钰谈话。
　　“皇上！”舒尔孛很少喊朱祁钰皇上，一喊皇上，就证明，她很生气！
　　“您纳妃子可以，但是，您一国之君，跑去宫外也就罢了。竟然还！”
　　“你是担心，她进宫分你的宠爱吗？”朱祁钰看着奏折，看都不看舒尔孛，这深深刺激着舒尔孛那颗高傲的心。
　　“我不担心！就连唐迪风那样的绝世美女在你身边我都不担心！何况你从宫外随便带个女子回来！不是我要说你，太后恐怕都看不下去！”
　　朱祁钰“啪”地将奏折一合，“舒尔孛！就是母后叫朕这么做的！她已经占卜过了，说，要想朕子孙旺盛，就要出宫寻觅有缘人。她虽然身入青楼，竟然还是书本网！父亲和兄弟都是……而且呀，你没有和她好好相处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一说到这个李惜惜，那是一个侃侃而谈，滔滔不绝。说也就罢了，还眉飞色舞的，就像客人看见李惜惜那种神情。
　　舒尔孛别过脸，眼泪不争气地唰唰地掉。成英在旁边，尽揽眼底。成英无奈地闭上眼睛，看不见难道就可以忽略此刻舒尔孛那心碎的处境吗？
　　舒尔孛是真的伤心了。儿子才走了一个月，朱祁钰竟然这般无情！
　　“你是皇上，一切你自己做主！我不管你！”舒尔孛听不下去了，鼻子一抽，走了。
　　朱祁钰等舒尔孛走了之后，手里的奏折掉到地上，好像舒尔孛的心，“啪”的掉了。
　　朱祁钰完全没有刚刚的眉飞色舞，他捶着自己的脑门。朱祁钰，你做的很好，快了！
　　舒尔孛一把抹掉眼泪！朱祁钰你太过分了！在她怀孕的时候，唐迪风那么欺负她，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！
　　说曹操曹操到。唐迪风带着李惜惜弱风扶柳地来了。唐迪风知道朱祁钰带李惜惜进宫，想借她之手，一起除掉舒尔孛。
　　谁知道，舒尔孛就这么一个人过来了。
　　唐迪风趴在李惜惜肩膀上说了什么，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相视一笑。
　　舒尔孛走过来的时候，看见了她们两个，尤其是这个李惜惜，老远就闻到她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了。

☆、第148章

　　舒尔孛只想从她们身边走过去。谁知道，唐迪风突然拉着她的袖子，不让她走。
　　“放手！否则别怪我不客气。跟你新帐旧帐一起算！”舒尔孛恶狠狠地警告着唐迪风。唐迪风翘着兰花指，做作的晃了晃她的袖子。
　　“格格，你看这个妹妹好不好看？是皇上的新宠。来我介绍一下吧。”
　　唐迪风另一只手把李惜惜搂过来。“妹妹，别看这位姐姐，只穿着宫女服，她可住在乾清宫呢！是皇上的心尖人儿呢！”
　　李惜惜上下打量一番舒尔孛，然后啧啧摇头。“也就是个二等货色。”
　　竟然拿这个来说舒尔孛。舒尔孛本来和朱祁钰呕气就是因为她，她竟然还来嘲笑她。
　　舒尔孛正要发作，唐迪风问李惜惜。“妹妹，什么叫做二等货色？！”
　　“就是，不算最好，不挂牌！还可以卖的那种。”
　　唐迪风用袖子捂着嘴嘲笑舒尔孛。“她当然不如妹妹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恼羞成怒，哪怕知道这是两个人故意的，她还是针锋相对！
　　舒尔孛甩开唐迪风的手，左袖甩开，右手就呼过去一个巴掌。“啪”地一声响，后面的小宫女都被吓得不敢动了。
　　舒尔孛又扬起下巴，斜眼看了一下李惜惜，左手反手又是一个。
　　“所有人看清楚了！是我舒尔孛打地她俩！谁要去告状就去告！想怎么添油加醋就怎么添油加醋！看皇上怎么惩罚我？如何？！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？”
　　唐迪风泪眼瞪着舒尔孛，不敢回话。
　　舒尔孛又继续走了。她不知道该去哪里，只是漫无目的地出去。
　　舒尔孛就这么走到了储秀宫。
　　她站在那里，看着储秀宫的宫门。
　　曾经，歌云就住在这里，她还经常来这里看她。歌云，我现在好后悔，为什么当初没有先叫你走，哪怕最后剩下我和别人也好。你不要走，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
　　舒尔孛再向前走了几步。唐迪风被侮辱，当初是你想要替我报一箭之仇，谁让朱祁钰叫成英来……你犯下的罪，现在是我在承担。没有关系，我不累。伤我心的，不是她们，而是祁钰。
　　浈儿走了一个月，才一个月，他就跟没事人一样。我拼尽全力生下浈儿，到头来，只见过他一面，就要永远相隔了。就像你和沐昕……
　　舒尔孛想着和歌云一起在大明的过往，两个人在瓦剌一起骑马，她们是没有秘密的好朋友。可是，现在只有她了。
　　不知不觉，舒尔孛就站到了晚上。她自己浑然不知，还是成英来找她的。
　　“格格，回乾清宫吧。出事了。”
　　“如果是唐迪风和李惜惜的事情，是我干的！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啊？”
　　这话说的，还是在和朱祁钰赌气。
　　成英摇头：“不是的！是皇后娘娘，皇后娘娘她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看看成英的脸色，不太好……
　　回到乾清宫才知道，杭明月没了。病了那么久，说没就没了。
　　朱祁钰坐在椅子上，低着头，看不出他的脸色。但是，心情不好是肯定的。
　　舒尔孛放下刚刚的气，站在朱祁钰身边，轻轻搂着他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“我没事，真的。”朱祁钰还想像以前那样好好地抱着舒尔孛，跟她说说。自己现在有多害怕，害怕与他有关的人，全都没了。他不想因为他的关系，让所有人都不好。哪怕杭明月的死与他无关。
　　但是，即使在这么哀伤的时刻，他刚刚举起在舒尔孛身后的手，立刻放下了。不能这样，应该趁胜追击，让舒尔孛更加伤心才对……
　　朱祁钰握着舒尔孛的手，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。
　　“那个，成英！今晚！……别忘了吩咐。”
　　舒尔孛搞不懂是什么意思？今晚吩咐？
　　舒尔孛看看成英，成英难为地点头。
　　舒尔孛问朱祁钰：“吩咐什么啊？”朱祁钰居然轻描淡写地说：“就是，让李惜惜侍寝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瞬间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。成英赶紧拉着舒尔孛离开这里。
　　朱祁钰看舒尔孛魂不守舍的眼神，在她走后，他终于忍不住哭了。“舒尔孛，对不起……”朱祁钰咳了几声，拿帕子去接，还有血。
　　“我时间不多，要快些让你安全才行。”朱祁钰捂着胸口，努力让自己平静。
　　成英拉着舒尔孛回到舒尔孛的房间。舒尔孛甩开他，“做什么？！怕我和朱祁钰打起来吗？”成英拦着她，不让她走。
　　“不是的。你听我说啊。”成英挡在门口，不让舒尔孛走，舒尔孛往左，他挡，她往右，他还挡。几个来回下来，舒尔孛自认不是成英的对手，一屁股坐回凳子上，成英坐在她旁边，和她好好说话。
　　“不是我拦着你，只是你要明白，他是皇上！皇上！你看以前的钱萤，受尽万千宠爱，朱祁镇仍然要雨露均沾。你住在乾清宫，何止万千宠爱，简直是独宠啊。他是认识到作为皇帝的责任了。”
　　“我是妒妇吗？”舒尔孛歪头问成英，“我有不让他上后宫吗？他立唐迪风，我说话了吗？我身怀六甲，唐迪风第一次见我就推我，骂我！我有怎么她吗？为了他，我忍！”
　　舒尔孛平复一下心情，她在宫里恐怕除了朱祁钰，也只有他可以信任了吧。
　　“成英，今晚我跟你掏心掏肺地说话。你是跟我回去过瓦剌的，你可以看到，我在瓦剌，只有别人将就我，我是绝对不将就别人的！为了他，我离开家乡，离开亲人。我为他生儿育女，可是，却得到了什么？！浈儿才走了一个月，他就慌张地把李惜惜接进宫里。今天李惜惜还和唐迪风一起！侮辱我！我忍无可忍才打了她们两个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脸都气红了，这一秒，她还有气焰，下一秒，她就软了，整个人，还有她的声音，都是软的。
　　“为什么他变了这么多？成为皇上就一定会变吗？我承认人是会变的！可是，今晚，杭明月死了，他还想着和李惜惜的枕席之欢！”
　　舒尔孛趴在桌上哭了起来。

☆、第149章

　　看着舒尔孛趴在那里哭，成英真的不忍心说朱祁钰教他的话，但是，又不得不说。
　　“你们已经不是朱祁钰和舒尔孛了。你们不单单是夫妻，爱人，更是皇上和格格。你们相爱是真的，但是，不能否认，爱情在波澜不惊之中慢慢磨灭。你们再怎么相爱，也会变淡。何不放开一点，让自己好过呢？”
　　听了成英的话，舒尔孛惊讶地抬起头，难道，他们之间的爱，已经磨灭了吗？
　　成英不忍心看她红肿的眼睛，他，站起来，走到窗边。“我是离他最近的太监。我可以感受到，他的变化。唐迪风倾国倾城，李惜惜婀娜妩媚……控制不住，人之常情，就连王建都控制不住对田小帛的感情，何况，他是一国之君，想要几个称手的女人太容易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不哭了，她不哭了。她就在想成英的话，还有李惜惜说的，她是二等货……
　　舒尔孛无望地在桌上趴了一夜。成英走时，她还清醒着，可是，成英走了之后，她一个人坐着坐着睡着了。
　　窗户还开在那里，偶尔凉风吹过她，她却不愿意醒来。
　　朱祁钰走到舒尔孛的窗下，看着舒尔孛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趴在那里，眼睛闭着，好像能从眼缝中流出泪来。
　　朱祁钰伸手，手就在在舒尔孛脸的上空，触摸这张脸好多次，好久，可是……在这一刻，竟然忘记当时摸的感受了，再让他碰一次，就一定可以永远记得！
　　但是，没有机会了，已经推开了她，就要把事情做绝！
　　朱祁钰想帮她把窗户关起来，可是，又默默把手收回去了……
　　第二天，舒尔孛就发烧了。
　　躺在床上的她，都不敢让朱祁钰知道，都不敢找太医，就自己旁边放着一盆水，自己用毛巾给自己降温，还放了一个茶壶，让自己多喝水。
　　她不去找麻烦，不意味着，麻烦不来找她。
　　她还在床上烧的全身滚烫的时候，曹吉祥就跑进来告诉她。
　　“格格，皇上封唐贵妃为皇贵妃啦！位同副后，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的呀，皇贵妃，这还是本朝第一个皇贵妃呢！您要不要赶紧去看看啊。”
　　舒尔孛冷冷一笑，她闭着眼睛，手搭在头上的毛巾上。
　　曹吉祥走上前来看看。“格格，您没事吧？这是怎么了？要不要奴才告诉皇上？”
　　舒尔孛挥挥手，叫他下去，“不必了，你就当今天没有见到我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翻个身，不想理任何人。既然你朱祁钰想做，我为什么要阻拦？你不来找我，我也不想再为你着想了。
　　舒尔孛实在没有力气了。
　　晚上，舒尔孛还是很不舒服，她撑不住了，叫人来给她请个太医，她实在难过地想吐。
　　她正在这里喊“来人啊。”结果，朱祁钰进来了，而且脸色阴沉很不好。舒尔孛看着他，等他开口。
　　舒尔孛这没精打采，脸红得跟番茄似的，完全看的出来生病了，而且她刚刚从头上拿下来一块毛巾。
　　舒尔孛倚在床上，等着朱祁钰。
　　朱祁钰开口了。“生病？还是在躲避？”她确实想躲避，而且，躲的就是他，她还没有想好，怎么处理这段作废的感情。到底要不要回瓦剌？
　　朱祁钰突然冲过来，拽着舒尔孛。“你怎么可以这样？舒尔孛！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！”
　　“我不懂你说什么！”
　　朱祁钰一声冷笑，冰凉的手指，轻轻滑过舒尔孛滚烫的脸蛋，朱祁钰心里暗暗想：这一下，我永远不会忘记的。
　　舒尔孛被他冰凉的手指，摸的整个心口都震颤一下。他的手指怎么这么凉？
　　朱祁钰说道：“虽然朕现在女人变多了，可是，没有什么差你的吧？现在都没有，更不要说以前朕专宠你的时候！朕要立你做皇后，你假惺惺地不要！现在，你竟然害朕的皇后，害朕的济儿！”
　　舒尔孛虽然不知道朱祁钰说的什么事情，但是意思她听懂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您搞清楚！我每天在乾清宫，就在锦衣卫东厂两边的眼皮子底下！宫里除了我，已经没有蒙古人了，有谁会帮我？你说的事情，我完全不知道！”
　　舒尔孛脸一别，不理朱祁钰。
　　“好，你跟朕装傻，是吧？这次的证据就是在乾清宫找到的！还是于谦提醒了朕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，朕才命人搜查了乾清宫。果然，还有□□的渣滓没有处理掉，皇后昨儿没的，你没有去看看她，今天你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，就已经被朕发现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抬起眼皮看看他，丝毫不理他。任由朱祁钰发疯。
　　朱祁钰拿起舒尔孛床边的杯子，猛地一砸，白花花的碎片四散，倒是真的把舒尔孛吓了一跳。舒尔孛眨着眼睛，等着他下面的话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朕当初看错了你吗？你当初的体贴入微呢？你的心胸开阔呢？你的格格气派呢？原来女人只要嫁了人都会变！变得自私自利那都是好的！蛇蝎心肠！朕打算让你做皇贵妃，管理后宫，结果……朕现在后悔你当初没有跟伯颜帖木儿回去！人心不再！要不是看你给朕怀过两个孩子，生过一个孩子。朕一定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的手攥成一个大拳头，舒尔孛看都不看他，就脸别过去，头发垂下，挡住她的脸。
　　朱祁钰又拿起已经空了的茶壶，再一次，让茶壶也吧唧碎了，碎个干干净净。
　　朱祁钰甩袖而走，他走出舒尔孛的房间就开始哭，先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了，接着，走着走着，他就撇开嘴哭，再走几步，连路都走不动了。他直接倒在柱子上，任由自己哭得像个孩子。
　　成英过来扶朱祁钰，朱祁钰感觉气不顺，上下喘气，然后，推成英走。
　　“去看看舒尔孛，去看看她！快去！地上还有碎片，她还生病了！快啊！”
　　成英看着朱祁钰也被一口气憋地脸色通红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上哪里，朱祁钰推他去看舒尔孛，成英这才过去。
　　朱祁钰一口血吐在地上，他无奈地坐了下来。

☆、第150章

　　成英慌里慌张地跑去看舒尔孛，刚刚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传出的爆发式的哭声，舒尔孛躺在床上捂着脸，毫无顾忌地让自己哭出来。
　　舒尔孛本来脸都红得像番茄，此刻，整张脸都哭得扭曲了，成英站在门口，不敢进去，他听着这哭声，还有刚刚朱祁钰那令人心碎的眼泪，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，怎么办才能让这对有情人在一起？
　　成英还是小心地进去了，他看看地上的狼藉一片，再看看舒尔孛，他坐到舒尔孛旁边。
　　“舒尔孛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成英的声音，哭得眼睛都睁不开。朱祁钰控制着自己，悄悄走到门口偷听。
　　“成英，怎么会这样？我们之间真的一点爱都没有了！真的一点信任都没有了！他不信我！不爱我！我等着他，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，我们没了爱情，可以经营我们的婚姻。可是……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。我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？！我只能带着满心伤害，还有死去的浈儿……一个人舔着他给的伤口，过着剩下的人生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在门口听着，跟舒尔孛一样，哭得停不下来，舒尔孛抽泣不停的声音，在一声一声地撕扯着他的心，舒尔孛还能哭出声音。可是朱祁钰只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。在他闪烁的泪花里，还有嘴角一道浅浅的，不长，却震人心魂的血迹。
　　成英安慰舒尔孛，现在有什么安慰，可以安慰舒尔孛受伤的心？
　　“舒尔孛，别哭了，我的心都碎了。”“成英。你是好人不该和我扯上的。对不起。我要回瓦剌！我要回瓦剌！”
　　舒尔孛最后可以去的地方只有瓦剌了。但是，已经没有瓦剌了……她的哥哥们已经全都……
　　成英现在为了安慰她，也只好说：“等你身体好了再说？”
　　舒尔孛咳嗽了几声，眼睛忽睁忽闭，眼皮忽上忽下，最后，闭上彻底不动了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！舒尔孛！”成英晃着舒尔孛，她还是没有醒，朱祁钰紧紧拉着门，却不能打开门，所有事情，只能让成英来做了。
　　两天后，舒尔孛发烧好了。
　　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，她是真的伤心，想要回瓦剌了。
　　朱祁钰又来找她了，她这回还是不理他，自顾自地收拾东西。
　　“要走？看来，毕竟我们是恩爱过的，你都能猜到朕在想什么了。朕确实要你离开乾清宫，这样，你看不到朕，朕也看不到你，眼不见心不烦。”
　　“我要回瓦剌，皇上自己保重吧。”舒尔孛的这句话，没有一点感情，冷得让朱祁钰心寒，都能再少活一年了。
　　“回瓦剌？你以为朕会给你机会让你回瓦剌告状，破坏瓦剌和大明的关系吗？”朱祁钰拉着舒尔孛的包袱，不让她走。
　　“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？！朕不会让你有机会搞垮朕的！朕也会让你走，只是让你换个地方！”
　　“东厂？妓院？还是某个院子把我囚禁起来？”在舒尔孛心中没有什么比生生折磨更痛苦的了。
　　“都不是。一夜夫妻百日恩，好歹你也给朕生过孩子。朕就让你去南宫照顾钱萤好了。别忘了，沐昕还在那里，这是朕给你最后的照顾！吉祥会带你去的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完，就跟再也不想和舒尔孛扯上关系似的，匆匆走了。
　　舒尔孛已经不为所动了，她把包袱打开，把自己拿的一些不需要的东西拿下来。什么朱祁钰的腰牌，还有自己一套蒙古族的衣服。
　　她坐在床上，等着曹吉祥来带她去南宫。
　　朱祁钰啊朱祁钰，你还念及我们当初的感情吗？我被你伤的体无完肤，你还不让我回家？！就把我扣在这里。我承认，我这么回去，哥哥们一定会生气，为了瓦剌和大明好不容易来的和平，我忍！不是为了你！
　　舒尔孛背着包袱去南宫的时候，周莲心正打扮得好好的要出宫，徐有贞给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快乐，她已经不想再离开徐有贞了。
　　她正要走，就看见舒尔孛进了南宫，还好她在后面躲着，舒尔孛没有看见她。
　　“舒尔孛怎么在这里？她还背着包袱，难不成是来照顾沐昕的？”
　　周莲心虽然怀疑，却还是不耽误正事，先出宫。
　　又是一个晚上在客栈里欲仙欲死，周莲心穿衣服的时候，徐有贞还一双绿眼盯着她。
　　“好了，每次我来你都是这个样子。还让不让我穿衣服了。”
　　“心儿，到底什么时候，石亨能进北京啊？他有兵权，可以调兵，就逼迫朱祁钰还皇位嘛，我就可以把你救出皇宫，我们呀，做一辈子夫妻。”
　　周莲心知道，如果，朱祁钰退位，他们才再也做不了夫妻了呢。她可是贵妃啊！
　　周莲心趴在徐有贞身上，一根手指在他脸上来来回回，摸来摸去。
　　“别急。我是你的人，只要你们听太后的，让太上皇复辟，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。”
　　“等啊。等之一字，愁煞人也。”
　　徐有贞仰头喊苦啊。
　　“对了，那个舒尔孛，我怎么看见她进南宫啦？她不是朱祁钰的人吗？”
　　“你不知道呢。这个舒尔孛恃宠而骄，还仗着自己是瓦剌格格，毒害先太子，还有皇后娘娘，证据都在乾清宫被找到了。她还想回瓦剌告状，皇上怎么能让她回去，就让她去南宫啦。”
　　周莲心这才明白，“原来是这样？那她好日子来咯！我非……”周莲心赶紧改口。
　　“我非把以前准备孝敬她的东西，赶紧拿去给别人。怎么也要给自己多点机会啊。”
　　徐有贞捏了一把她的脸蛋，“不错，跟我学多了，人都聪明了。”
　　周莲心眉毛一扬，“什么？跟你学？你太抬举自己啦。你把我的脸都捏疼了。”
　　徐有贞一听疼这个字，就浮想联翩。
　　“来，脱了，我让你慢慢疼。”“什么？我刚刚穿上的！”
　　不等周莲心动手，徐有贞都开始给她解腰带了。“我比你会脱衣服。”

☆、第151章

　　舒尔孛背着个包袱来到南宫的时候，朱祁镇看着她说不出话来，她怎么来了？
　　钱萤本来和朱祁镇在说话呢，谁知道，朱祁镇突然不说话了，钱萤只好问：“相公怎么了？”
　　朱祁镇握着她的手，“没事，我们有客人来了。”“客人？”
　　舒尔孛手上拎着自己的包袱，跟钱萤打招呼。“娘娘，您还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吗？”
　　钱萤的头转向舒尔孛说话的方向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？是你吗，格格？”“是我。我来照顾沐昕。”
　　朱祁镇护着钱萤，舒尔孛和朱祁钰的关系，众人皆知，她怎么会突然来照顾沐昕呢？
　　朱祁镇不禁就怀疑舒尔孛来者不善，不过，当孙太后传信告诉他实情，之后，他就有点躁动了。
　　朱祁镇还是要和钱萤商量的。
　　夜晚，朱祁镇给钱萤洗过脸，擦过手之后，把她抱上床，给她把衣服脱下来。和她好好的躺在床上，有什么话，都会告诉她的。
　　“萤儿，母后告诉我，舒尔孛和朱祁钰闹僵了，朱祁钰为了大局，还不把她放回瓦剌。就把她带过来，跟我们软禁在一起。她不会对你和沐昕做什么坏事的，你尽管放心。”
　　钱萤点头，“我知道了。相公，你想做什么就做吧，我永远会在后面支持你的。”钱萤背过身子，睡了。
　　朱祁镇本来想告诉她，自己想抓住这个机会，将舒尔孛变成自己的女人，来帮他做事。
　　结果，钱萤竟然猜的出来。
　　朱祁镇心里想着不能这么着急，要先让舒尔孛在这里适应一下。
　　舒尔孛在乾清宫养尊处优，什么都是最好的。然而，南宫本来吃食衣物就少，要靠刘宸妃做些女工拿出去变卖，来维持几个人的吃食。
　　加了一个舒尔孛，需要的东西没有变多，反而变得更少。舒尔孛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，就发现，一桌子上，连块肉都没有，而且，还有剩菜剩饭。剩菜剩饭都是刘宸妃主动抢过来吃，朱祁镇还和刘宸妃抢。“叫你和萤儿一起吃新饭，你怎么老是不听话呢？！”
　　刘宸妃看着朱祁镇的脸，还有点愧疚。“我，怎么能让相公和姐姐吃剩菜剩饭呢？我吃点，不会怎么样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吃着饭菜，大口大口地嚼，不一会剩菜剩饭就一扫而光。
　　“我是男人，没有给你们好的生活，还让你们受苦？”
　　舒尔孛看着他们妻妾和谐的样子，触及往事，食不下咽。
　　“那个，你们吃吧。我没有胃口。”
　　舒尔孛说完，软趴趴地走了出去。刘宸妃吃了一口饭，跑出去找舒尔孛。舒尔孛正倚在柱子上，黯然神伤。
　　“格格别伤心了。吃点东西吧。虽然，饭菜又少了，但是我们这一顿几个大人分一分，稍微饿一点，没有关系的。我马上会继续做活，起码让我们都吃饱。”
　　“你想多了，刘宸妃，我不是因为饭菜少，才这样的。”舒尔孛对她微微一笑。
　　“我只是……有点……怎么说呢？”舒尔孛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，却又转瞬即逝成了沉重的表情。一瞬间的变化，让刘宸妃心疼这个女人。
　　“我就是……想我死去的孩子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只好找个别的借口了。刘宸妃安慰她：“母子连心，谁不爱自己的孩子。你也是吃了苦的人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。她赶紧岔开。“对了！我记得，皇上给你们的分配，都是足够的，只多不少。怎么？你们东西这么少？”
　　“我们的东西都是从后宫，皇后那里分配的。”如此一来，那就是杭明月的事情了。杭明月死了，那就是唐迪风，唐迪风那么恨她，她进南宫，唐迪风还不……
　　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“刘宸妃，你去吃吧，我不想吃。”
　　舒尔孛直接回房间了。
　　一连几天，朱祁镇对舒尔孛嘘寒问暖，舒尔孛觉得有点恐怖。
　　这天，朱祁镇敲她的门。
　　“舒尔孛。”舒尔孛看朱祁镇敲她的门，心里有点忐忑还是不开门。
　　“我已经睡觉了。”“你快去看看沐昕，沐昕发烧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赶紧起来，钱萤看不见，自然不方便照顾沐昕。
　　舒尔孛一开门，朱祁镇一个大手掌，就把她推了进去，然后，门嚯地合上了。舒尔孛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。
　　“朱祁镇，你干什么！”舒尔孛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衣服收拢紧。
　　朱祁镇问她：“你就这么讨厌我？好歹，我没有像朱祁钰那般始乱终弃。”
　　朱祁镇说完就直接扛起舒尔孛，把她按在床上。“舒尔孛！你还不懂吗？朱祁钰把你送到南宫，就是相当于把你送给了我！送给我！你别挣扎了！我要好好利用朱祁钰给我的礼物！”
　　“滚开！朱祁镇，好歹我在瓦剌还救过你！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，现在要强暴我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手，抵在朱祁镇的脖子那里，死活不想让他碰自己！
　　“舒尔孛，你放心，我会好好对你的。”舒尔孛还在挣扎。“不要！放开！朱祁镇！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嘶喊的声音，惊动了整个南宫，还有房梁上的成英。成英听到这个声音，已经知道了。
　　他看着脚下的砖瓦，恨不得冲下去杀了朱祁镇。可是，他有什么理由去杀他？是朱祁钰故意的……
　　刘宸妃她们听到这个声音，都跑出房间看看。却看到钱萤端坐在她自己房间门口。
　　刘宸妃走到她身边。“娘娘，您怎么坐在外面？外面冷啊。我推您回去？”
　　“不必了，你去看看孩子们，叫她们别害怕，没事的。”
　　刘宸妃懂了。“知道了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声音像匕首一样划着朱祁镇的耳朵，朱祁镇忍无可忍，腾出一只手的空闲出来，朝舒尔孛嘴里塞了一团毛巾。
　　舒尔孛猛地摇头，嘴里除了咸咸的，就是苦苦的，那是从心里翻涌上来的苦楚，溢满她整个身体。
　　周莲心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。她嘴角一翘，“舒尔孛啊舒尔孛，你花开二度，可还开心？”
　　周莲心说完，就突然弯下腰想吐。
　　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她，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。
　　“不……怎么会这样？”周莲心摸着肚子，由头到尾地恐惧。

☆、第152章

　　朱祁钰此后，就再也没有上过后宫。每天晚上，他都一个人，睡在舒尔孛的房间。捂着胸口，再也抑制不住的咳嗽声，“咳咳咳”灌满整个房间。
　　成英从南宫打探回来之后，半膝跪地：“皇上，太上皇，进了……格格的房间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，这也是他预期的。即使是在意料之中，他也还是好难过。
　　“知道了。退下吧。咳咳咳……”
　　又是冗长的咳嗽声，但是，声音越拖越短，越来越尖，最后，朱祁钰还没来得及掀开帘子，就一口血吐在了帘子上。
　　“皇上！”成英急忙过去，掀开帘子扶着朱祁钰。“吉祥！吉祥！请太医，请太医啊！”
　　这个时候，朱祁钰的病，才公之于众，他已经病入膏肓了。深黑凹陷的眼窝，发紫的唇色，让太医们看的手足无措。
　　吴太后亲自来看他，却从太医口中得知，朱祁钰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，并且随时都有可能驾崩……
　　吴太后听了之后，只说：“找于谦来。”
　　朱祁钰病重，已经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。这不仅仅是他强撑这么久，还有情绪持续低迷的原因。
　　已经重到这种程度，还怎么隐瞒。现在，除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，冷宫里两个女儿，他没有子嗣了。而且，舒尔孛的儿子，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，宫里也只有两个女儿了。
　　吴太后面见于谦之后，和他说了朱祁钰的身体。“于大人，现在，皇帝的子嗣，只有两个女儿。和瓦剌战争才刚刚结束几年，朝野不能动荡。你觉得呢？”
　　于谦公心为国，和朱祁钰的关系，只是私的，遇到公事还是公办的。
　　“太后，臣以为，复立沂王。他本来就是前太子，如今，正好重新册立。”
　　于谦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朱祁镇，让吴太后很开心，她儿子做这个皇帝，要比那朱祁镇好多了。
　　“好，明日朝堂，我会去。若是有动乱，还请于大人帮衬。”“臣遵旨。”
　　会见过吴太后，于谦连忙去乾清宫看朱祁钰。于谦进去的时候，看见唐迪风和李惜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，哭着走出来。看来，她们是深感绝望了。
　　按照规定，君王死后，没有生育的嫔妃要殉葬。这唐迪风没做什么事情，刚刚成为皇贵妃，飞黄腾达之时，就已经注定了殉葬的命运。
　　李惜惜虽然不是后宫正式的妃子，但是，也被朱祁钰招进宫，还不知道，能不能幸免于难呢。
　　当初因利益紧紧抱团的两个人，如今，又因为相似的结局，惺惺相惜。
　　于谦看见唐迪风，看她的样子，穿金戴银，身边的宫女众多，估计就是朱祁钰的宠妃唐皇贵妃了。
　　“参见皇贵妃。敢问皇贵妃，皇上现在可好？”于谦一问朱祁钰，唐迪风就拿起手帕，又是拭泪又是哭腔。“我……我当然希望皇上好啦！可是皇上……”
　　于谦猜的出来此刻朱祁钰确实不好。唐迪风怕死过头了，竟然直接说出来。“皇上，臣妾年纪轻轻，就要追随你而去了……”
　　李惜惜在旁边安慰她。“妹妹，皇上说不定会好起来呢？”
　　于谦再看看这个李惜惜，身上浓郁的胭脂水粉味，熏地他头疼，还有故意袒肩的衣服，这还用猜吗？李惜惜无疑了。
　　“臣先进去看皇上了。臣告退。”
　　两个女人慢慢地走了。于谦几个大步，就跨进去，一进去就拉着一个人问：“格格呢？她在皇上身边照顾吗？我有事要和她商量。”
　　那太监摇摇头，“于大人，格格早就被皇上贬去南宫做婢女了。格格谋害先太子还有先皇后，罪证确凿。”
　　于谦听了满头雾水，“舒尔孛会害他们？她吃饱了撑的啊？我不信。”
　　于谦本来想找舒尔孛谈谈，储君的事情。结果，舒尔孛没了，那乾清宫除了成英还有什么靠得住人！
　　于谦来到朱祁钰床边。“皇上，臣来迟了，您还好吗？”
　　朱祁钰知道这是于谦的声音。他强撑着身体，想让自己坐起来，于谦连忙把他按在床上。“皇上，一切以您身体为重啊。您别着急啊。”
　　“于大人，我们是君臣也是好友。我要趁还有力气说话时，先撤了你的官职，让你离开……”
　　“皇上，您这是作何？”于谦搞不懂朱祁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为什么要把身边的人，统统都挤走？
　　“于谦，我来日不多。当初立我为帝是你提议的，我担心皇兄复辟后，会对你不利。”
　　朱祁钰终于说出原因了。
　　于谦和朱祁钰商量着：“皇上，您会没事的。太后找我，说明日朝堂，她会上朝，决定储君的事情。我提议，复立朱见深。那太上皇还是太上皇啊。他怎么会复辟呢？”
　　朱祁钰喘了好几口气，才有劲和于谦继续说话。
　　“皇兄，他变了很多。立朱见深不行！他还小！只能太后临朝听政，孙太后和我母后一向不和。瓦剌虽然没了，分成两个部落，大明又有个小皇帝，无人主持，他们还会趁虚而入。哪怕舒尔孛还在大明……他小，不能立他。”
　　朱祁钰说了一大段话，又体力不支，还要歇歇。
　　于谦怎么也是重臣，意思他也懂了。
　　“皇上，我懂了。那就襄王吧。他为人宽厚，而且年纪稍长。”
　　朱祁钰喉咙疼，一说话就疼，可是他还是摇手。“他就是老实，容易耳根软。他的正妃是个厉害角色，怕外戚干政。”
　　朱祁钰闭上眼睛，为自己说话，多腾出些力气。“皇兄他要皇位，我还给他。但是，他要给我一个大好河山！还有！替我照顾舒尔孛。在流着蒙古血的皇帝和置我于死地的哥哥之间，我选择了大哥……我知道，她做太后，肯定会尽心尽力辅佐新帝！可是，我信她，天下人可以信她吗？朝臣可以信她吗？她还年轻，我要她光明正大的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，也不要她以后耐不住寂寞养男宠……”
　　于谦这才明白朱祁钰为什么要赶走舒尔孛。只是，这太对不起他自己了。
　　“皇上……您的身体……”
　　“朝不保夕，能过且过罢了。”

☆、第153章

　　于谦和朱祁钰叩别，朱祁钰说了那么多的话，已经很累了。
　　第二天，朱祁钰没有上早朝，他重病的消息，已经传遍天下了。吴太后来到朝堂之上，于谦率先说复立朱见深，然而徐有贞却和另外一帮大臣说，立襄王。
　　朝堂之上这两派争论不休，各有各的理。成英听到了之后，跑进去告诉朱祁钰，朱祁钰只微微一笑。
　　“无论，他们得出什么样的结论，结果只有一个，日子快到了。”
　　他一有病，石亨就得令进京了。
　　石亨，武清侯，掌握兵权，他进京，当然是为朱祁镇的登位，扫除后顾之忧了。
　　现在，只要在朝堂上，振臂一呼，有谁能拒绝这位太上皇？
　　周莲心得到孙太后的命令，要出宫通知徐有贞。她接到命令时，有点犹豫不决。
　　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去，而是在犹豫，怎么和徐有贞告别。
　　朱祁镇复位，她也会恢复贵妃的位子，甚至她还可以和舒尔孛争一争这皇贵妃的位子，那她和徐有贞……就绝无可能。
　　朱祁镇有好久没有碰她了，可是，她还怀孕了，这样下去，她必死无疑，又不能去太医院要堕胎药，那只好，出宫堕胎了。
　　周莲心这天早早就出宫了，她先去药铺，包了包堕胎药，然后才去见徐有贞。
　　她拎着一包药，走到房间里，徐有贞的心情好到极点，笑容满面，可是周莲心那脸阴云密布，看得徐有贞为她担心。
　　“心儿。”徐有贞过来抱她，却发现她手里拎了一包药。“心儿，你病了？”
　　周莲心把药随手丢在桌上。“不是，是有个娘娘病了，宫里没人给她看，我就给她买了包药。”“我的心儿真是善良啊。”
　　徐有贞抱着她，把她抱到床上。“心儿，快了。你就快要出宫了。皇上的身体，已经是不行了。太上皇复辟指日可待啊。石亨已经悄悄调兵进京了！等太上皇复辟之后，我就把你接出皇宫。再娶你好不好？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。”
　　周莲心听他的话，“我们只是床上夫妻，你想娶我？”周莲心只当徐有贞是填床男人，可是，这徐有贞竟然还想娶她？
　　“心儿，你说什么呀！”徐有贞着急了。“你看看你，脸色这么差，还说话夹枪夹炮的，你肯定是生我的气了吧？”
　　徐有贞只当周莲心是在和他调情，“我，真的要娶你。你别妄自菲薄，你虽然只是宫女，可我从来没有轻视你，不是把你仅仅当成玩物的！”
　　周莲心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是她把他当玩物，大家各取所需不就好了，还想娶我？
　　周莲心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对待。她低下头，好好地在沉思，怎么办？徐有贞还不知道自己是……周莲心抬起头看看徐有贞，徐有贞正笑眯眯地看着她，等着她答应嫁给他。
　　这个男人，每次见面的时候，都会和她缠绵，让她都舍不得和他分离。她跟着朱祁镇，他也不会太重视她。可是，她的身份，该怎么办？
　　周莲心轻轻勾起嘴角，露出一个笑脸。
　　徐有贞只以为她答应了。伸出手就解她的衣带，周莲心感受到了腰间松了。徐有贞……
　　周莲心猛地把徐有贞按在身下，将舌头伸进他嘴里，这个感觉，她再熟悉不过了。
　　“有贞，今晚，好好疼我，好好爱我好不好？”徐有贞的手在她身上乱摸。“我哪次不爱你？”
　　“不，今晚不同！这是最后一次传信，我不能再出来了！这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晚上，可能下一次就是一个月，两个月！来！”
　　周莲心抱着徐有贞，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。
　　如果，今晚过后，肚里的孩子能好好地活着，她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！如果，今晚过后，孩子没了，那就是跟徐有贞无缘！
　　一切，听天由命吧。
　　舒尔孛在南宫里，自从朱祁镇第一次强奸她之后，她就有点变化了。她就像当初刚刚进皇宫一般，冷言冷语，坐在哪里，就坐好久，一动不动地在思考。
　　她知道，朱祁镇得到她，是朱祁钰的默许，朱祁钰把她送到南宫就是把她送给朱祁镇！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回瓦剌，破坏关系，就把她送给了别的男人。
　　她太恨了，恨到心里都没劲去恨朱祁钰了。有恨，意味着，还有那么一点爱，很多在乎，依旧不舍。
　　朱祁镇知道朱祁钰身体垮了，而且在刚刚被众人知道的时候，就已经病入膏肓了。他没有告诉任何人。
　　哪怕钱萤还有刘宸妃。钱萤善良，肯定会告诉舒尔孛，那舒尔孛就会回到朱祁钰身边。刘宸妃也善良，所以，他不会告诉南宫里的任何人。
　　朱祁镇几乎是轮流在刘宸妃，钱萤还有舒尔孛那里过夜的。
　　他一方面和他母后孙太后盘算着复辟的事情，一方面，想到了子嗣这个问题。
　　记得当初先生……不，应该是王振。教他借腹生子。找个可靠的女人，做他的妃子。她们生子之后，如果是男孩，就过继给钱萤，钱萤就相当于有了儿子，将来有了儿子的庇护，晚年日子会好过很多。
　　现今，舒尔孛就是最好的选择。舒尔孛和朱祁钰闹僵，之前还生过儿子，身强力壮。她的孩子还有蒙古血统，周莲心应该不敢直接对孩子下手。
　　钱萤和舒尔孛一起教育这个孩子，肯定没有问题。
　　虽然王振已经死了，还赔了最鼎盛的大明，不过，他留下的这个方法，倒是不错。
　　“先生，您走了，给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。倒是也让我得到启发来保护萤儿。”
　　朱祁镇和舒尔孛说话，从来不拐弯抹角。
　　晚上，舒尔孛闭着眼睛背对着朱祁镇。朱祁镇就开始跟她聊天了。
　　“我知道你没有睡……想跟你说件事情。希望你能答应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见了之后，没有回答他，朱祁镇正好继续说：“我就当你默许了。”朱祁镇一个翻身，抱着舒尔孛的肩膀。
　　“舒尔孛。我要你生个儿子，过继给萤儿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这话，终于睁开眼睛了。她还是没有说话，吃惊之余又闭上了眼睛。
　　我归属两个男人。一个爱了，把我伤了，弃了。让我痛苦的死去活来。
　　第二个男人，就把我当成工具。我一个格格，不想要太多东西，想找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，都不行吗？

☆、第154章

　　朱祁钰在床上躺了三四天，手里一直紧紧抓着当初舒尔孛送他的穿心合，里面还有些糖果，他舍不得吃，糖都已经烂了。
　　舒尔孛，现在，你一定很难受，皇兄他……但是，相信我，几年之后，你一定会忘记我。慢慢接受和皇兄在一起的。忘记我吧，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了……
　　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这边朱祁钰朝不保夕，另一边，天上风云就开始变换了。
　　这天早上，阴云密布，貌似要下大雨。朱祁钰陷入长长的昏迷，成英守在他旁边，曹吉祥跑得无影无踪。
　　孙太后得知吴太后没有去早朝，那正是好机会！
　　孙太后写信给石亨，让他立刻派兵进宫，将朱祁镇从南宫救出来，然后，直接送朱祁镇去早朝，宣布太上皇复辟！
　　舒尔孛竟然对此事浑然不知，所有人都瞒着她。
　　到了中午，一声巨响，舒尔孛推着钱萤出宫，朱祁镇穿着崭新的龙袍，神采飞扬地来接她们出南宫，重新回到后宫。
　　舒尔孛从头到尾看了朱祁镇好几遍，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。那……朱祁钰呢？
　　朱祁镇蹲在钱萤面前。“萤儿，朕的皇后，朕来接你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张着嘴巴，就呆呆地看着他。朱祁镇从她手上，把钱萤的轮椅接到自己手上。
　　“爱妃，走吧。以后，你就住储秀宫吧？”朱祁镇让她住以前歌云住的房间。还是对她比较好的。
　　“祁钰呢？”舒尔孛明明很恨朱祁钰，恨不得亲手掐死他，她也知道朱祁镇想让朱祁钰死，现在，朱祁镇说不定已经为她报仇了，可是，她还是忍不住问问，朱祁钰怎么样了。
　　“他？他当然送回王府了，难道还在朕的乾清宫？”
　　两三个宫女推着她出南宫，带她去储秀宫。
　　到了储秀宫，圣旨也到了，她被封为贵妃。成为除了周莲心之外，唯一的贵妃。
　　从此，她就要穿像周莲心那般浮夸的衣服。她穿戴好之后，宫女提醒她去给皇后钱萤行礼。她很麻木，就被人搀扶过去了。
　　周莲心重新做回了贵妃，她看着自己的承乾宫，又摸摸自己的肚子。
　　她坐在椅子上，仔细回想着最后一次和徐有贞在一起的时候，他们一夜没停，每次徐有贞要停下休息，过不了不多，她又去诱惑他。即使这样，孩子还是安稳地躺在她肚子里。
　　周莲心的肚子快要过三个月了。很快就要显了，她完全可以求朱祁镇给她一次，让她肚里的孩子免遭屠戮。可是，她竟然不舍，怕伤到孩子。
　　怎么和徐有贞在一起的时候，她没有担心呢？到底要不要留这个孩子，她陷入了矛盾之中。
　　万贞儿本来是她身边，最亲近的宫女，但是伺候了朱见深几年了，就让她留在那里伺候朱见深吧。
　　周莲心想了半天，就想了一个主意。
　　“来人。”她身边的太监靳方过来了。
　　“娘娘。”“靳方，你看，我对你如何？”靳方有点心虚，怎么问这么个问题啊？
　　“娘娘待奴才当然好了。”“那我要你去向皇上提议，你可愿意？”
　　“啊？什么建议？”靳方抬头看周莲心。周莲心起身，款款走到他身边。右手抬起来，勾住靳方的领口，“去，把门关上。”
　　靳方听她的话，去把门关了起来。
　　再回头的时候，周莲心已经脱了外衣，只剩下里面的衣服，靳方伺候她洗澡，只是给她递下衣服，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的东西，而且，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啊。
　　靳方急忙低头。周莲心接着说：“过来，我背上的结太紧了，给我重新系。”
　　靳方颤颤巍巍上去，将手中的拂尘放在桌上，伸手给周莲心把结打开。周莲心在靳方伸手给她松结的时候，她出手，轻轻一拉，将脖子上的绳子扯掉。
　　靳方没有想到，自己刚刚把结打开要重系的时候，周莲心的肚兜一下子掉到了地上。
　　靳方被吓得动都不敢动。
　　周莲心急忙转身握着他的手。“不要说话。虽然你净身了，可也是个男人，我也是个女人。你还没有摸过我吧。”
　　靳方看着周莲心裸露的上身，周莲心怀孕了，胸更是饱满坚挺。靳方看了一眼，脸唰得红了，急忙看地上。
　　“来，你摸摸。我们会永远祸福相依的。”
　　周莲心缓缓跪到地上，让靳方将自己的身体一览无余。然后，她就开始拖靳方的裤子。
　　周莲心本来就怀着了，还要面对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，她真的是拼了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。可是，她要活着！她还要生下这个孩子！她必须要和身边的人，全部对她死心塌地，不把她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。　　
　　她要靠靳方，替她去告诉朱祁镇，她要做皇后。她要靠一个可以有自由出宫的太监，把她肚里的孩子送出宫外。
　　一切，都是为了以后！哪怕再厌恶。
　　周莲心闭上眼睛，张开了嘴巴，让靳方享受快感。
　　两个时辰后，周莲心躺在床上养胎，靳方已经到了乾清宫。
　　此刻，朱祁镇回来了。
　　他问曹吉祥。“那个，朕以前的一块玉带呢？怎么找不到了？”
　　曹吉祥仔细想想，告诉朱祁镇答案了。“是汪氏好几年前拿走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一挥袖子。“汪氏？连朱祁钰都不要她，她还摆什么谱？反正朱祁钰也要死了，让她给朱祁钰陪葬吧。对了，在她死之前，你现在把玉带给朕拿回来。”
　　曹吉祥得令下去了。
　　靳方走上前，他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激情后的余热。
　　“皇上，承乾宫靳方有事启奏……”“说。”
　　“皇上，如今您重领江山，太子复位，试问这后宫该如何？”
　　朱祁镇听这话感觉不对劲。“什么？你说来听听。”
　　“皇后娘娘，母仪天下贤德淑良，人人有目共睹。可是，后宫之中，诸多繁琐，皇后娘娘即便有心处理，也是力不从心吧？皇上何不让娘娘好好休息呢？”
　　朱祁镇听懂了。“意思就是不让萤儿做皇后？”“奴才没有此意，一切凭皇上决断。”“要朕说，周贵妃雷厉风行，堪当大任。走，你和朕一起去看看周贵妃。”

☆、第155章

　　周莲心还在床上躺着呢，外面就有人喊：“皇上到。”周莲心赶紧整理衣衫，不知道，这次是福是祸？
　　朱祁镇进来之后，大大方方地坐下，周莲心在旁边行了一个屈膝礼，朱祁镇便让她坐下了。
　　“爱妃辛苦了。朕有些事情，还想让爱妃更辛苦些。”
　　周莲心看到旁边的靳方就懂了。
　　她跪在朱祁镇面前，“皇上，臣妾生是皇上的人，怎么会嫌累呢？请皇上尽管吩咐。”
　　朱祁镇好好地思考了一下，竟然还没有叫周莲心起来。他好好眯着眼睛想想。
　　“爱妃，你也知道，皇后身体不便，而且，双目失明。她要是继续处理这宫中的事情，只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朕就想着……”
　　周莲心忍不住偷笑了一下，连眼神中都荡漾着得意。
　　“想着，你和舒尔孛一起帮萤儿处理事情。舒尔孛长久在乾清宫，见识肯定不浅。你们一起帮忙，她也是贵妃了。小事你们处理，大事就跟萤儿商量。”
　　这话说的，比一盆冷水泼到身上还要冰。
　　还真是让她辛苦啊！连一点好处也不给她吗？
　　“朕还有话要说，靳方，你出去。”
　　靳方只好慢慢退了出去。周莲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，朱祁镇站了起来，一只手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，然后，猛的把她的脸，向上一抬。
　　周莲心双手也掐着朱祁镇的手，这么大的力气，就不怕把她的脖子扭断吗？
　　“周莲心，朕告诉你，你只是朕的一个妃子！一个妾！萤儿才是朕的妻！她可以为自己的丈夫哭瞎双眼，跪断双腿！你呢？！除了勾心斗角！争荣夺誉，你还想做皇后？痴心妄想！舒尔孛能做朕都不会给你做！”
　　周莲心的眼泪，唰唰唰地流。想做皇后怎么了？勾心斗角怎么了？她做的一切，不过是想好好地守住两个孩子，她这么久的寂寞，独守空闺，朱祁镇你没有看到吗？
　　周莲心也为自己辩解了。“皇上，我虽是你的妾，可也是你的女人。皇后为你吃了那么多苦，我难道没有给你守那么多年吗？我保住深儿，照顾太后，是我出宫给皇上送信，才让皇上有机会复辟。皇上，我和皇后，用不同的方式在爱你，你不知道吗？你没有良心吗？”
　　“是吗？”朱祁镇明显不相信她。“朕信你，你会保住深儿，朕信你，你会和母后站在同一条战线！可是，朕不信你是因为爱朕！”
　　朱祁镇把周莲心推开，她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。
　　“告诉你，你给朕老实一点！萤儿，刘宸妃，舒尔孛！你一个都不准动，不杀你是因为你是深儿的母亲！你做了什么好事，你自己清楚！”
　　周莲心心里一惊，难道，朱祁镇已经知道她和徐有贞还有靳方的事情了？
　　周莲心害怕了，然后她立刻又恢复镇定。不对，他怎么会知道？就连当时朱祁钰做皇帝的时候，锦衣卫们都不知道，他怎么会知道？
　　他肯定只是来威胁她的！
　　朱祁镇说完之后，扬长而去。周莲心从地上爬起来了。
　　朱祁镇，你对不起我，又凭什么不让我给别的男人生孩子？我告诉你，我非要在皇宫里，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！
　　朱祁镇警告完周莲心之后，回到乾清宫，有人立刻跟他说：“皇上，皇上想见您。”
　　“什么？”朱祁镇听着这话，完全搞不懂，刚刚动完怒，现在又给他蒙上一层雾。
　　“就是王府里的那个皇上。”朱祁镇听懂了，是朱祁钰啊。
　　他这才想起来，还没有废了他皇帝的位子呢。当初是以他母后，孙太后的名义立他为帝的，那现在，就还以孙太后的名义，废了他吧。
　　他先进屋去写新的圣旨。
　　曹吉祥回来了。“皇上，玉带……没了。”
　　“没了？”朱祁镇抬起头看看曹吉祥。“不是你说在汪氏那里吗？”“确实在她那里，可是她……烧了。还说，我夫君做了七年国君，还少这个玉带吗？”
　　算了，不想跟女人一般见识，就让她该干嘛就干嘛是了，朱祁钰死了之后，照样陪葬！生了两个女儿又如何？
　　新圣旨，朱祁钰重新做回郕王，吴太后变为吴太妃。那些妃子也都变回了王妃，朱见济，谥号由怀献太子，变为怀献世子。两个女儿由公主成了群主。
　　所有都变了。
　　朱祁钰在王府里，等来等去，等不到朱祁镇。可是他没有时间再等了。
　　“成英，给我拿笔纸。”成英先扶朱祁钰坐好，然后帮他盖好被子，接着端个小桌子到朱祁钰面前，然后给他拿笔纸。
　　才过了一个月不到，朱祁钰的就瘦了一大圈，以往舒尔孛还在他身边之时，他还要注意撑着身体，如今，哪里管得了别的。
　　朱祁钰拿着笔，却没有办法把笔提起来。“王爷……”成英想叫他皇上，可是王府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卫，监视着他们，怎么可以喊他皇上呢？这不正好给朱祁镇机会杀他吗？
　　“王爷，您歇歇吧。”“不！我一定要写这封信，给皇兄！”
　　成英没有法子，只好帮朱祁钰分担一点，在朱祁钰刚刚提起笔的时候，然后扶着他的手腕。
　　朱祁钰写的很难，是因为他没有力气，而且他写的东西很多。
　　他从早上，一直写到中午，中午的时候连中饭都没有吃。
　　朱祁镇考虑了半天，终于晚上愿意去见朱祁钰了。
　　他带着曹吉祥还有两三个锦衣卫一起微服出宫。
　　他一路来到朱祁钰床边，他掀开帘子看朱祁钰的时候，自己被吓了一跳，“你怎么瘦成这样了？”
　　朱祁钰听到这个声音，缓缓睁开眼睛。“中毒了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坐在他旁边。“交代遗言？那你说吧。”
　　朱祁钰喘了两口气，“确实，是交代遗言的。”他将手伸到枕头下面，拿出那封信。
　　“大哥，这个给你，我没有力气说，只有给你看。”
　　朱祁镇拿过来没有看，就揣在怀里。“这是你的遗言，等你死了之后，朕才会看。”
　　朱祁钰苍白无力的一笑。“好。”

☆、第156章

　　朱祁钰看着朱祁镇，他留了胡子，瘦削的脸上，线条嶙峋，他变黑了一点。
　　“大哥……你为什么这么想杀我？”“因为，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。”
　　在朱祁镇眼里，在他心中，皇位从来都属于他。
　　“皇位，从来都属于朕！朕是皇长子，朕的母后由贵妃成为皇后，朕才是命中注定的皇帝。你不该拿不属于你的东西！”
　　朱祁钰察觉到自己的手，已经动不了了。他玩赶紧说完自己要说的话。
　　“那你，不也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吗？”朱祁镇心里一紧，没错，他确实抢了舒尔孛。
　　“大哥，我从来没有想夺你的东西。我只是，想保护自己，保护母妃……保护我的家……在你之前给我投毒的那次，我已经，要禅位了。我还和舒尔孛说，马上，先去江南，再去漠北，还回瓦剌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听了这话，不肯相信。
　　“大哥，我求你，看完我的信，就烧掉……”
　　朱祁钰又开始咳嗽了。朱祁镇听到他的咳嗽声，匆忙起身，走到外面，就要回皇宫。
　　他一边走还一边问曹吉祥。“他怎么会病得这么重？身边除了一个成英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？朕不是说只是软禁吗？！”
　　曹吉祥没有想到见了一面，两个人那么点兄弟情谊，还被点燃了？
　　曹吉祥当然不会告诉朱祁镇，这是自己做的。曹吉祥现在做的就是以前王振和成英做的位置。司礼监，太监一把手。
　　他太恨朱祁钰了，以前，他在乾清宫的时候，成英去了瓦剌，可能是战事吃紧，或者和谈很忙，朱祁钰就没有封他为司礼监。可是，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司礼监。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。
　　然而，成英从瓦剌回来，才几天，司礼监就成了他，害地自己颜面扫地。
　　还有成英，说是兄弟，互相扶持，可是，他连他是假太监都不告诉他！后来光明正大地夺了他的司礼监！
　　如今，虎落平阳被犬欺，曹吉祥怎么可能好好对待照顾朱祁钰，朱祁钰即使病成这个样子。都没有一个太医来看。
　　曹吉祥对朱祁镇说：“启禀皇上，这，郕王的身体，已经是废了，说句不好听的，就是等死。太医看过也说束手无策，只好能过一日是一日了。”
　　朱祁镇听到这话，也没有多说什么，这一关就让曹吉祥这么混过去了。
　　朱祁镇回到乾清宫之后，刘宸妃来给他送药。“皇上，您该吃药了，皇后娘娘叫我一定要看着您吃药。”
　　朱祁镇把朱祁钰给他的信，放在桌上，手去端碗。刘宸妃阻止他。“皇上，您怎么了？药还很烫呢，要冷一冷啊。”
　　朱祁镇想着朱祁钰给他的信，就有点失神了。他捶捶自己的脑门。“朕是糊涂了。”
　　刘宸妃替朱祁镇把药端起来，一边用勺子搅搅，一边用嘴巴吹。“皇上您先忙，臣妾给您吹。”
　　“好。”
　　刘宸妃走到窗户边，打开窗户，给朱祁镇凉药。
　　朱祁镇拿起这封信，信封上写着，皇兄。
　　刘宸妃不经意间瞥到了，然后，她急忙转身，这种东西，她怎么能去看呢？
　　朱祁镇将信打开，厚厚的一沓子信，朱祁镇从头开始慢慢看。
　　皇兄：
　　当你看到这封信，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了。我们兄弟本来是感情最好的，这场战争，不仅打到了大明，还有我们的感情。
　　最后，我可以求你吗？求你三件事情。
　　求你了，大哥，我母妃她没有错，母以子贵，因为我，她才当上了太后，她没有错。请你，求你，不要伤害她，让她安度晚年吧。
　　我没有儿子，唯一的一个还病死了。只有两个女儿，汪氏所生。孩子是无辜的，让她们茁壮成长。作为一个父亲，我没有细心陪伴照顾她们。最后对她们的心愿就是平安长大，好好嫁人。
　　我母妃和女儿，可能都是小事。让大明养三个女人，太容易了。
　　我最放不下的，就是舒尔孛。
　　她应该变了很多吧？你用那种方式得到她，她会有些恨你，但是她最恨的会是我。
　　但是，你放心，她对你的恨不会持续太久，她知道她自己的身份，为了维持和平，她懂的。
　　你要答应我，一定要答应我。你要多宠她，让她为你生儿育女。她怀了两个孩子，一个没有出生就流了，一个出生不久就走了。
　　她在最苦的时候，我抛弃了她，把她推给你。她现在可能不太爱说话了，你别误会，她只是太失望，不想再说话罢了。
　　还有，当初我答应她，带她去江南水乡，坐船，看亭台楼榭，处处小桥流水。让她去看看吧。
　　还有，瓦剌没了，也先伯颜帖木儿他们都死了。她只有几个侄子了。
　　若她以后想家，你就让她回去看看吧。
　　还有……她背上还有伤疤，那个消不掉，是在东厂里留下的……你小心不要去碰。
　　朱祁镇读到这里，心里一笑。说求我三件事情，光是舒尔孛，就不止三件了。既然你这么爱她，干嘛又要把她给我？
　　朱祁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，哪怕把她软禁起来，也不必送给他呀。
　　皇兄，她是我毕生所爱。我宁愿光明正大地把她送给别的男人，也不要她以后寂寞了，偷偷摸摸。
　　若她知道我早就身中剧毒，她就会一直伤心。那不如，让她一次伤情，由你去安慰她。
　　我明明说是求你三件事情，光是舒尔孛，就有好几件了。
　　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，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，哪怕几天，让我再看她一次……
　　没有机会了，你会让她幸福的，会的。
　　朱祁镇看完之后，心中百感交集，他可以理解朱祁钰的心，因为，他对钱萤也是这样，无论钱萤是以前那般明媚动人，还是现在会自怨自艾，他都会用尽一切呵护她。
　　朱祁钰对舒尔孛的感情，不亚于他对钱萤。
　　毕竟是兄弟，爱人的方式都是这样不顾一切。
　　刘宸妃端着药给朱祁镇喝，朱祁镇接过来，大口大口地吞着。
　　他不知道，要怎么面对这个兄弟，要怎么面对舒尔孛了。

☆、第157章

　　刘宸妃站在朱祁镇旁边，她给他端药，眼睛长在她脸上，她只不过是随便转了一下。
　　自然而然地转到朱祁钰的信上，但是，她只看到了，最后的一页。上面写着。
　　皇兄，她是我毕生所爱。我宁愿光明正大地把她送给别的男人，也不要她以后寂寞了，偷偷摸摸。
　　若她知道我早就身中剧毒，她就会一直伤心。那不如，让她一次伤情，由你去安慰她。
　　我明明说是求你三件事情，光是舒尔孛，就有好几件了。
　　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，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，哪怕几天，让我再看她一次……
　　没有机会了，你会让她幸福的，会的。
　　刘宸妃看了这么多，没有看懂是哪位王爷，但是，她可以通过这朴实语言感觉到，这个王爷，很爱她的王妃。
　　刘宸妃想了一下，中毒？多活几天……现在的藩王们应该刚刚得到消息，正往京城赶来，恭贺皇上复辟才对。多活几天？谁又快要死了呢？
　　刘宸妃又看到最后一句：你会让她幸福的。
　　刘宸妃惊讶地张大嘴巴，是朱祁钰！是郕王！那这个女人，必定是舒尔孛格格无疑了，她可是，可是皇上现在的宠妃，还是贵妃。
　　刘宸妃看看朱祁镇的脸色，急忙背过身体，然而，她不经意地吃惊的模样，还是被朱祁镇看到了。朱祁镇看她背过身子，也猜到她已经看到信，并且已经知道这是谁写的了。
　　“爱妃，来读读吧。”朱祁镇把最后一张放到信的最后面，所有的信，恢复了原来的位置。
　　“拿去。”“皇上……”刘宸妃害怕地转身，以为朱祁镇生气了。
　　“朕没事，你既然已经看到了最后的东西，就看完吧，看完再和朕说话。”
　　刘宸妃只好拿过来看了。
　　这字写的软软趴趴，一看就是朱祁钰病入膏肓没劲提笔了。本来，朱祁钰的字迹是很隽秀，很好看的，可是现在，这字就跟蚯蚓爬似的。
　　刘宸妃含着泪读完这封信，看到最后，她问朱祁镇：“皇上，您打算呢？”
　　朱祁镇喝了一口茶，好好漱漱口。然后，他那双冰冷的眼睛，悄悄瞟向刘宸妃。
　　“爱妃，你觉得应该怎么办？要不要告诉舒尔孛呢？”
　　刘宸妃舔舔嘴唇，摇摇头，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“臣妾觉得，告诉舒尔孛，会让她心结打开，但是，会让她更加伤心。不告诉她，又觉得对不起郕王这一番情意……”
　　“爱妃，你知道，朕去见他，他跟朕说什么吗？”刘宸妃睁着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朱祁镇。
　　“他告诉朕，叫朕看完他的遗书之后，立刻烧了！”“皇上！”
　　刘宸妃喊了这一声，明显还是倾向于告诉舒尔孛的。
　　朱祁镇也不忍心。“爱妃，如果现在，朕是朱祁钰，萤儿是舒尔孛，朕一定也会让别人把信烧掉。”
　　朱祁镇拍拍手，“来人！点灯！”
　　朱祁镇拿着点燃的油灯，端到刘宸妃面前。“来吧。”
　　刘宸妃握着信，不敢动手，也是不舍得动手。“皇上，难道，您会想让皇后娘娘永远恨着你！您会想让皇后娘娘在时间消磨中，只将你看成负心人吗？将心比心啊！您忍心看着……”
　　“朕愿意！”朱祁镇夺过刘宸妃手里的信。“没有什么幸福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。朱祁钰为了她，做了那么多，苦的不是舒尔孛！是祁钰！”
　　朱祁镇终于喊出了祁钰，“朕原谅他，会替他好好照顾舒尔孛的。”
　　朱祁镇举起信，放在烛火旁。他停顿了一下。刘宸妃不去看他烧的过程，径直走开了。
　　朱祁镇将信放在火苗上，艳黄的火苗，顺着纸张，无声地朝上爬，它过的地方，纸都被吞噬在火焰之中，化为灰烬。
　　最后，朱祁镇放开手，让整封信，荡然无存。
　　“爱妃。”朱祁镇走过去抱住她。“爱妃，朕是很在乎你，很爱你的。朕的心里，不是只有萤儿和舒尔孛的。你在朕心里，真的！”
　　刘宸妃这几年过的不比钱萤苦，累活都是她做，剩菜剩饭都是她吃，照顾几个孩子，做女工卖钱。熬得整张脸都蜡黄了。
　　“你这些年受苦了，朕不是没有眼睛没有心！朕会好好对你的。”
　　刘宸妃回身抱着朱祁镇。
　　当晚，朱祁镇宿在了储秀宫，本来舒尔孛都换了衣服准备睡觉的。他一来，舒尔孛又披上外套，坐在那里陪他聊天。
　　说是陪他聊天，不去说是听他说话。
　　“贵妃啊，这储秀宫应该还住得惯吧？”没人回答他。“那个，你想不想出宫啊？朕可以派人保护你出宫游玩。”
　　舒尔孛还是没有说话。
　　“那你想回瓦剌吗？”这次舒尔孛说话了：“嗯。我给你和钱萤生个儿子，你放我回瓦剌！”
　　这话说的，仿佛她和朱祁镇不是夫妻，只是买卖交易。
　　朱祁镇感受到，舒尔孛的心结很深。可是，她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已经没了呢，不能让她回去，她还曾经让也先砍了所拖一个手臂，万一被仇家逮到，还不被折磨死？
　　“听你这话，我们是不是只是买卖关系呢？不怕！朕可以等你。你这个有利的筹码，朕可不能轻易放过啊。”
　　朱祁镇过去就把舒尔孛抱起来，虽然和朱祁镇上床不止一次了，可是舒尔孛还是很紧张。“你做什么！”
　　“生儿子啊。不是你说的吗？朕不碰你，怎么生儿子？”
　　舒尔孛想起第一夜，朱祁钰爬到她床上，脱了她的衣服。那个时候，朱祁钰是多么急不可耐，但是真正开始的时候，还是对她百般温存。
　　朱祁镇已经骑在她身上了，她脑海中却还是朱祁钰和她那一晚。他是怎么吻她，怎么摸她的。
　　朱祁镇看着身体下方的舒尔孛，她只是闭着眼睛，咬着牙，不让自己喊出声音。
　　这不是享受，只是忍受。
　　祁钰，我是可以好好照顾她，带她去江南，但是对她而言，真正重要的不是去玩，而是，陪伴她去玩的人。没有你，她去哪里都没有意义。
　　刘宸妃站在自己宫门口，她还在想着今天的那封信。今夜，朱祁镇宿在储秀宫，她都不知道，朱祁镇读完那信，还怎么能下的去手？
　　“格格，祝愿你能早点忘记郕王……”

☆、第158章

　　朱祁钰睡在王府冷冰冰的床上。他枕头下，还有当年舒尔孛送他的穿心合。他喊成英：“成英！替我拿……”
　　成英过来之后，已经猜到他要什么了。朱祁钰拿到穿心合之后，握在手里。“成英！她呢？”
　　成英告诉朱祁钰：“格格现在已经是贵妃了。”
　　“好。好。好。”朱祁钰得到这个答案，明明心里很难过，还连说三个好。
　　说完之后，他就闭上眼睛，缓缓睡了。成英从怀里掏出舒尔孛给莫非的金镯子，“还有，您的儿子，也很好。”
　　朱祁钰已经睡着了，没有听到成英的话。
　　周莲心的肚子已经开始显了，刚刚开始，她还穿宽松的衣服，不系腰带。
　　可是，后来，她干脆称病，不去侍寝不出宫门，一切消息都有靳方告诉她。
　　与此同时，舒尔孛怀了第三胎。即使怀孕了，她还是郁闷着，那张脸仍然是谁都不敢触碰的冰山。
　　不到半个月，朱祁钰走了。
　　他走的时候，还是只有成英守在床边，朱祁钰走的很安详，他在睡梦中，悄悄地走了。
　　成英在他旁边跪了哭一个时辰，才起身出去，告诉锦衣卫们，“郕王薨了。”
　　朱祁镇为了不惊动别人，竟然只给朱祁钰办了一个草草的葬礼。
　　但是也因为这样，引起了于谦等一帮大臣的不满。
　　于谦他们在朝堂之上，说朱祁钰对大明功不可没，在北京保卫战中，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。
　　北京保卫战，朱祁镇被俘虏到瓦剌，本来就是他的一块心病，他还让他们不准说他被俘虏，败他面子。要说是，他去“北猎”了！
　　结果，于谦旧事重提，还要朱祁镇公平对待朱祁钰！让朱祁钰的尸骨返回南京安葬！
　　南京安葬的都是大明的皇帝，朱祁镇在心里从来都是把他看成是一个王爷弟弟，怎么可能承认他是皇帝呢？
　　这一次还刺激到了朱祁镇，他不仅不把他送回南京安葬，就按照王爷礼节葬在北京，还少了很多东西，就像他之前在南宫过的日子一样，缺一点祭品，少一点烧纸的……
　　最过分而是，朱祁钰的谥号，竟然是，戾！郕戾王！
　　朱祁镇是有多恨他，明明是已经原谅了他，却还是被刺激到了，给他这么一个丧气的谥号。这下子，从前指责朱祁钰私心重的人，才发现，朱祁钰竟然心那么大，这朱祁镇是大哥，竟然这么小肚鸡肠！
　　舒尔孛在储秀宫还不知道朱祁钰的事情，她只以为朱祁钰被朱祁镇软禁起来罢了。
　　周莲心从靳方那里得知这件事情后高兴得合不拢嘴。“好！死的好！还有那谥号！够晦气！”
　　周莲心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了的白布，一道一道得裹着肚子。
　　“孩子，娘委屈你两个时辰。马上娘就可以拿下白布了。”
　　靳方扶着周莲心出去，一出宫门，立刻去储秀宫！她风风火火地去，却迎面撞上了舒尔孛，舒尔孛正摸着肚子，要去御花园散步。
　　“呦，贵妃妹妹，难得出来，好雅兴！今天是多有闲情逸致啊……”
　　周莲心阴阳怪气的，舒尔孛也不懒得理她。“你不是病了吗？回去休息吧。”
　　舒尔孛又继续朝前走，在众多宫女和太监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周莲心留。
　　周莲心冲着她的背影喊：“对！我是病了，但是没有死！不像朱祁钰，已经去见阎王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这话，浑身无力，就连呼吸都很急促，世间的一切，仿佛都停止在她眼前，只有周莲心的声音，还有眼前朱祁钰的温润一笑。
　　朱祁钰的脸，飘荡在她眼前，还是他温润如玉，谦谦君子的感觉，很睿智大气。他面对她，都是那温柔的笑脸。
　　周莲心那鬼怪般的声音，萦绕在舒尔孛耳边。
　　“朱祁钰已经死了，而且皇上还给他一个谥号，叫做戾！郕戾王！还不让他回南京安葬！”
　　舒尔孛摸摸肚子，不知道自己此刻能想些什么。她喘了口气。
　　周莲心看她动也不动，更加得意。
　　“哎呀。这一日夫妻百日恩。你和他好歹，做了几年夫妻，怎么也不向皇上进言啊？”
　　舒尔孛抬起头，也不转身，两个宫中最显贵的贵妃，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话。
　　舒尔孛更是傲慢的不行。头也不回。“他死，与我何干？”
　　舒尔孛朝身边的宫女挥挥手。“我累了，耳边老有人烦我，我要回储秀宫。”
　　身边的宫女扶着舒尔孛回储秀宫，舒尔孛一转身，就只觉得腿迈不开步子，头脑发昏，想往地上栽。
　　她刚刚歪了一点就被身边的人扶住了。
　　周莲心看她这个样子，很是得意啊。
　　舒尔孛一撅一拐地在宫女的搀扶下，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。
　　在她走到周莲心身边的时候，周莲心还凑到她耳边说：“您保重身体啊！已经死了的人，不必为之伤心。”
　　舒尔孛听了这话，又被刺激到了。她扭头继续走。可是……她想走，身体却不听使唤，她眼前一黑，身体朝地上栽去。
　　着实把身边的宫女吓得半死，“娘娘！您怎么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已经不省人事了。她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，明明很恨朱祁钰，但是朱祁钰在她心里竟然这么重要。
　　周莲心看她倒了，实在忍不住好好嘲笑一番！一想起她当初陷害她得瘟疫，和孩子们分隔！还被钱萤捡个便宜！
　　看着舒尔孛有今天，她当然要好好笑她！
　　舒尔孛被抬回寝宫，身边人急忙去为她找太医。朱祁镇在乾清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，就怕舒尔孛肚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。
　　亲自来看她。幸亏孩子没有问题。
　　朱祁镇问她身边的宫女。“娘娘怎么会这样？你们怎么照顾的？！”
　　一干可怜的宫女跪在地上。“皇上，娘娘是听了周贵妃的话，说郕戾王薨了，娘娘就……”
　　“周莲心！”朱祁镇被气到了，“朕亲自去找她！”
　　周莲心就知道朱祁镇会来，所以，她自己主动出击！换了一身朴素点的衣服，到储秀宫去向舒尔孛负荆请罪。

☆、第159章

　　周莲心趁朱祁镇从储秀宫来承乾宫的时间，她已经到了储秀宫，等她看到朱祁镇从她面前走过去，然后她才走进储秀宫，来表演一场负荆请罪的好戏。
　　舒尔孛缓缓醒过来，却没有缓过神来。朱祁钰已经死了，她也没了半条命。
　　周莲心走进来之后，舒尔孛身边的宫女拦着她，“娘娘，您做什么？我们贵妃娘娘，已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！不能危害到皇子啊！”
　　周莲心翻了个大白眼。“我知道，我对你们娘娘说了些话，没有想到，她如此伤心，我就是来……”说完，她还假意地抽抽鼻子。
　　“我就是心疼她想让她，高兴一下的。谁让朱祁钰对她那个样子啊！谁知道，她的心里，还是朱祁钰！我，我就是来负荆请罪的！”
　　这些宫女看周莲心这副模样，就连那衣服都换过了。她们也就迟疑了。
　　周莲心推开她们，一边喊着一边跑到舒尔孛床边。“妹妹啊……”
　　周莲心握着她的手，舒尔孛要不是此刻没有力气，她肯定反手抽她一巴掌！
　　“妹妹呀。你放宽心，死了就死了，你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就是了。朱祁钰抛弃你，那是他的眼光不好！他对你就没有过真心！”
　　这话说的舒尔孛想吐血，她别过脸，不想看周莲心。“来人！我要休息，带贵妃走！”
　　周莲心要趁自己被赶出去之前，再刺激舒尔孛一次。她又快速说道：“他抛弃你，是因为也先死了！你要认清事实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这句话，眼睛睁得滚圆，她转过头来，“你再说一次！谁死了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身边的宫女进来了，要把周莲心赶出去。舒尔孛又喝退她们。“等一等，让她说完！”
　　舒尔孛拉住周莲心的领口，“你给我把话说清楚！”
　　周莲心这个时候，原形毕露了。她笑眯眯地告诉舒尔孛，她大哥的死讯。
　　“大概就是在一年前吧！你大哥夺位之后，遭人嫉恨！被他的部下知院阿剌还是阿剌知院来着？你们蒙古人的名字我记不清了。总之是被他杀了！然后啊，你们瓦剌群龙无首就一团糟，往往这个时候就开始兄弟相争了！他的长子和次子争位不休，后来，干脆把瓦剌平分，一人一半！两个人好像在半年前还想来抢你，看看你究竟是支持谁？！”
　　周莲心眉飞色舞地说完这番话。舒尔孛躺在那里，刚刚半条命没了，现在已经差不多真的死了。
　　周莲心还伏在她耳边，“舒尔孛！你的大哥，二哥，还有三哥！都死啦！瓦剌没啦！”
　　一个人，在你耳边，还在你怀孕的时候，伏在你耳边，告诉你，你的爱人死了，你的哥哥死了，你的家庭没了！你的亲人在厮杀！
　　舒尔孛嘴唇微张，说不了话，也动不了了。周莲心看自己目的达到了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！
　　舒尔孛悄悄地哭了。“啊！啊！”她突然喊了起来，眼睛一闭，眼泪就唰唰直落。
　　“娘娘，你怎么了？”舒尔孛直觉得肚子很不舒服！她痛苦地转身弯曲着身体。
　　身体，心灵！今天都被摧毁了体无完肤！“啊！我的肚子！”
　　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，赶紧去请太医。舒尔孛难受地抓着枕头，现在是连疼都没力气喊了。
　　朱祁钰，真的是因为她是瓦剌格格才对她那么好的吗？也先一死，儿子一死，他就迫不及待地抛弃她？朱祁钰，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！
　　东边日出西边雨，道是无情却有情。这不是你写的吗？
　　我有情，你无情，这就是你想要的吗？
　　舒尔孛已经不能再受伤了，她真的吃不消了。
　　钱萤都被惊动了，她还让人把她抬来储秀宫看舒尔孛。
　　刘宸妃得知舒尔孛动了胎气，也赶紧去储秀宫看她。舒尔孛吃完了药，渐渐平复了情绪，陷入了浅睡眠。
　　在钱萤来的时候，她已经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。
　　“贵妃娘娘怎么样了？孩子还好吗？她怎么会这样的？”
　　“皇后娘娘，是周贵妃对娘娘说，郕戾王薨了，还说了什么瓦剌的事情。”
　　钱萤气的扶着额头，“这个周贵妃怎么这么刺激她。她还怀着孕呢！”
　　刘宸妃这个时候进来了，听到了钱萤的话。“姐姐，格格还没事吧？”
　　“孩子保住了，在里面睡呢。刘宸妃心如刀绞，她走到舒尔孛帘子边，想掀开看看舒尔孛，又不敢。
　　舒尔孛，我对不起你，要是，你知道朱祁钰是怎么保护你，怎么爱你的，你会不会好受一点？
　　成英跪在朱祁钰的灵堂前，他跪了半天，越想越难过。他主子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舒尔孛平安无事，可以幸福，为了她，他宁可把儿子送走不给舒尔孛留下任何拖沓。但是，此刻说不定舒尔孛还不知道，朱祁钰有没有死呢！
　　他是个太监，等到给朱祁钰守完灵，他就要去找王廷，照看莫非。
　　但是，在守灵的时候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，只是想让舒尔孛来朱祁钰这里，看朱祁钰最后一眼！等朱祁钰下葬之后，就永远没有机会了！
　　成英跪在那里半天，除了耳边唐迪风哭着说自己不想殉葬的声音，什么都没有。
　　成英暗暗下了决心，一定要见到舒尔孛，告诉她真相！
　　刘宸妃在寝宫里，辗转反侧睡不着。到底怎么办？舒尔孛现在那么难过，如果，告诉她，朱祁钰那么爱她，她的心情会不会好些？
　　刘宸妃又想起来，那天朱祁镇亲手把那封信烧了，早知道就夺下来了，空口无凭，舒尔孛凭什么相信你？说不定还会以为你是来嘲讽她的，心情更糟。虽然她和舒尔孛处的不错，但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啊。
　　刘宸妃实在睡不着了。“来人，给我穿衣。”刘宸妃的心情已经郁闷到去外面散步了。
　　成英拿着以前的牌子，好歹蒙混进宫了。但是，他不知道舒尔孛住在哪里！只知道她是贵妃。
　　刘宸妃饶了几个弯，来到了一处长墙。成英就在她面前，匆匆忙忙地过来了。
　　刘宸妃刚刚开始也没有注意他，但是有锦衣卫的人注意到他了。
　　他们从后面喊了一声：“成英！”

☆、第160章

　　刘宸妃一听是成英的名字，她当然知道成英是谁了。为了救他，她立即喊：“高德，你总算回来了！我叫你去宫外买东西！你死哪里去了！”
　　成英知道刘宸妃在救他，跑到她面前，扑通就跪下了。“娘娘，奴才该死，没有买到那尊送子观音。奴才该死！”
　　成英为了掩饰自己在黑暗中的容颜。“噼里啪啦”地抽自己耳光，让自己的脸看起来肿一些。
　　刘宸妃悄悄抬起眼皮，看见那两个锦衣卫停在那里，没有继续向前走。她又继续说道：“你个死奴才！本宫要送子观音来添喜气的！你没有买到？亏本宫还在这里等你这么久？！你！回去！我非好好惩戒你！”
　　“娘娘饶命，奴才明儿再去买！”刘宸妃掐着成英的耳朵，把他拎了起来。“走！”
　　锦衣卫看到这个景象，互相看一眼，交换一下意见，就走掉了。
　　回到刘宸妃的寝宫，成英跪地谢恩。“多谢娘娘救命之恩！”
　　刘宸妃刚刚也被吓到了，装的那么凶，还要扯着嗓子说话，实在是难受，她坐下来喝了一杯水，又接着倒了一杯。
　　“喝吧。起来坐吧。那个，去拿点药来，给这位公公擦下脸。”
　　成英喝了一口水。刘宸妃问他：“郕王身边，如今就你这么一个人守灵，你冒险进皇宫做什么？！要不是我碰巧见到你，你就完了！”
　　成英的眼泪啪啪啪地往下掉。“娘娘！奴才正是为了王爷，才来皇宫的呀……”
　　刘宸妃叹了一口气。“我知道，是为了格格来的吧？”
　　成英放下杯子，跪在地上，给刘宸妃连磕三个响头。“咚咚咚”！拿药的宫女端着药都不知道该不该给成英上药了。
　　“你把药放着，下去吧。”
　　刘宸妃亲自站起来扶起成英。“你先起来，听我说。”刘宸妃停顿了一下，坐了下来。
　　“郕王给皇上的遗信，我也看了。而且，我亲眼看见它被烧了。我知道你想找格格，告诉她，郕王没有抛弃她，只是因为太爱她！但是，你知不知道，今天周贵妃告诉她这件事情，还告诉她，瓦剌的变异！她躺床上一天了，一口饭没吃！光吃药，好不容易保住孩子的！”
　　刘宸妃也是左右为难。“如果，这个时候，你再告诉她这件事情，她会怎么办？她虽然怀的不是郕王的孩子，可那也是皇子！她听到郕王薨了的消息，走了几步就昏倒了。她是爱郕王的……”
　　成英一个九尺男儿就在刘宸妃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。“娘娘，可是，等过几天，王爷就要下葬了！舒尔孛她再也见不到王爷了！”
　　刘宸妃也不自觉滚下眼泪。
　　“等她生下孩子，再告诉她的时候，她会有多伤心，多后悔！你有没有想过！现在他们已经天人两隔了！要是连遗面都错过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格格会怎么做！”
　　刘宸妃还企图说服自己，说服成英。“万一，到时候，她不爱郕王了，爱上皇上了呢？”
　　说到这话，成英气的暴跳如雷！“你也是女人！你会爱上一个强暴了你的男人吗？朱祁镇是怎么得到舒尔孛的，你不清楚吗？”
　　刘宸妃咬着手指，不知道该怎么说。
　　“娘娘！您既然看过那封信，您知道王爷是怎么写下那封信的吗？”成英回想起那日的场景，眼泪就断了线，流个不停。
　　“王爷写那封信，足足用了半天！几百字，他用了半天！还是我扶着他的手写的！他每写几个字，就要歇一下，写写就歇歇。只为了格格啊！娘娘，今晚的事情，与您无关，奴才去说，奴才就这么一条烂命！”
　　成英跑出去了，抓着一个宫女就问：“蒙古贵妃住哪里？！”
　　“储秀宫……”这个小宫女被成英通红的眼睛吓到了，磕磕巴巴地说了三个字。成英放开她，直奔储秀宫。
　　刘宸妃也抬脚去储秀宫了。
　　舒尔孛的头发披在身上，她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。突然，门被人撞开，隔着帘子，她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这里来。
　　帘子被粗暴地掀开，她也不担心有没有人要害她，一动不动的。
　　“成英？”舒尔孛喊出了声音。
　　成英看着舒尔孛此刻的模样，她明明在怀孕，却瘦成这样，眼窝深陷，黑了一圈，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，就像当初得病了朱祁钰。她在皇宫，身为贵妃，怀着龙子，却还如此憔悴。
　　“你不应该守着他吗？来皇宫干嘛？”成英摸了一下舒尔孛的头发，“你怎么这么憔悴，他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吗？”
　　舒尔孛打了一下他的手。“不是，是我怀孕了，不想吃饭！”
　　成英问她：“你还想着王爷吗？你知不知道，他已经……”
　　“他的死活，与我何干？”舒尔孛冷冰冰地说话。自从她被朱祁镇毁了之后，她就一直这个模样，这种心情，脸色怎么会不憔悴？
　　“可是我知道，你今天听到他的死讯，就昏倒了。”“那不过是我体力不济。”
　　舒尔孛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。她是个格格，骨子里的傲劲还是有的，他朱祁钰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，她就算还是那么爱他，也不能让自己毫无尊严地舔在他的脚下。
　　“你知道吗？你现在这种憔悴的样子，像极了王爷生病时的样子。而且，你说话的态度语气，又很像你以前是九姑姑的时候。”
　　舒尔孛不想听他说前尘往事。
　　“你冒着生命危险进皇宫，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？”
　　“当然不是。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！”“真相？”舒尔孛终于第二次转头看成英了。“你说说看。”
　　“舒尔孛，王爷是爱你的！他为了你，已经牺牲了一切！他甚至隐瞒他的病！为了让你过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，他找唐迪风和李惜惜就是为了气你！你相信我！他到临走的时候，还说要见你最后一面。”
　　舒尔孛的心震颤了一下。她哼了一声。
　　“成英，我好歹在皇宫里待了这么久，跟你也是老朋友了，你不必为了你主子，来欺骗我。”
　　刘宸妃从门口进来。“是真的，舒尔孛！”

☆、第161章

　　刘宸妃信步走来，她看见舒尔孛，就想起了朱祁钰的那封信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这是真的。你在南宫你不知道，郕王在把你送进南宫之后的几天之内，就已经病的在床上起不来了！你想想，这难道不是他苦苦支撑了那么久，实在支撑不住才倒下的吗？还就在你走之后！当初你跟在王振后面，他都能相信你，更何况你们走过了大风大浪，还有什么比北京保卫战更考验你们之间的信任的吗？你们也走过来了！”
　　提到以前他们的日子，舒尔孛也装不下去了，眼泪啪啪的流。
　　“我还记得，那天皇上拿着他的信。我也看了。我甚至还记得一些话。皇兄，她的。后背有疤痕，你不要碰！”
　　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……跟他在一起那么久，竟然没有注意到，他每次会那么小心翼翼。
　　“还有，他说，你们约好了去江南水乡，看小桥流水，再回瓦剌。”
　　舒尔孛想起来，那天朱祁镇问她，要不要出宫玩，去江南，而她告诉他，自己只想回瓦剌。
　　原来，这是真的……
　　“舒尔孛，是真的……那封信，被皇上亲手烧了。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，可是，今晚成英冒险进宫，他看不下去，我也看不下去，真的忍不住才说的！舒尔孛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掀开被子，上去就抓着成英的腰带，到处摸。“你进宫用的腰牌呢？啊？拿出来！快点啊！”
　　成英从怀里把牌子掏出来，递给舒尔孛。舒尔孛拿到之后，直接往外面跑。才走一步，她就又倒在地上了。
　　刘宸妃扶着她，“你再着急，也要等到白天啊！也要穿上衣服啊！”
　　成英拽了舒尔孛的衣服，舒尔孛拿起衣服就胡乱地穿。刘宸妃和成英给她穿衣服。舒尔孛紧紧握着手里的腰牌。
　　脑海中，都是当初与朱祁钰恩爱的画面，之前，她在太医院，他如何呵护她。就连战争爆发，他仍然不告诉她孛罗的死讯。
　　战争结束，他们又是怎么在一起的……
　　最后，仍然是朱祁钰，为了她……
　　舒尔孛怎么好端端地又视线迷糊了，她摇摇头，让自己清醒一点。
　　终于穿好了，舒尔孛送地上爬起来就跑。成英也跟着她，刘宸妃拉住他。“你没有腰牌了，还怎么出宫？带着我，快！不然，你的脑袋就没了！”
　　成英只好带着刘宸妃一起出宫了。
　　舒尔孛来到当初偷马的地方，她再一次骑上大马，在黑夜中，奔向朱祁钰的王府。
　　成英不在，整个大厅里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。中央有一个棺材。
　　舒尔孛一边摇着头，一边走到棺材边。
　　她低头看了朱祁钰一眼，就惊讶地捂住嘴巴，哭了出来。
　　再看一眼。“祁钰！”
　　舒尔孛瘫在棺材旁边，一只手握在棺材上。
　　“你怎么病成这样啦？怎么会这样！我才离开你多久，你怎么会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放声大哭，她彻底相信成英说的话了。“祁钰！对不起我来迟了。你醒过来吧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哭得不能自已。
　　她跪在那里，用手轻轻地摸着朱祁钰的脸。冰冷如玉的脸颊，再也没有当初温润如玉的风范。没关系，你还是我爱的祁钰。
　　舒尔孛的手又向下，想要抓着朱祁钰的手，然而，碰到他的手的时候，却感觉到他手里有东西。
　　舒尔孛看了一眼，竟然是自己当初随手拿给他的穿心合。
　　到死，你还拿着吗？
　　“祁钰……祁钰……”舒尔孛爬进棺材，抱着朱祁钰的遗体痛哭。
　　成英和刘宸妃的到来也没能让她好过一丝一毫。
　　正是因为这样，惊动了朱祁镇。
　　朱祁镇睡在钱萤那里，得知舒尔孛和刘宸妃半夜出宫，他就气的不行。
　　“来人！朕要出宫。”
　　舒尔孛抱着朱祁钰，任谁劝都不放开。
　　终于，朱祁镇来了，身后还跟着一众锦衣卫。他看了刘宸妃一眼，刘宸妃心虚地低头。
　　再看看舒尔孛，都哭到棺材里了。“舒尔孛，你怀着朕的孩子！去哭别的男人！你让朕的颜面往哪里放？！”
　　舒尔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，还在这里喊“祁钰……祁钰……”
　　朱祁镇亲自过去，他掐着舒尔孛的脖子，要将舒尔孛和朱祁钰分开，可是，舒尔孛死死地抱着朱祁钰。“不！我不要再和你分开！不！”
　　成英和刘宸妃在一旁，也哭得不像样子。朱祁镇下命令了。“你们两个给朕夹着成英！不准他动弹！你们两个给朕进去，把贵妃弄出来！”
　　“不！不要！”舒尔孛死命地挣扎，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，从朱祁钰身上离开，朱祁钰重新倒在棺材里，她被人抬了出来。
　　朱祁镇又接着下令。“来人！现在就盖棺！连夜安葬！”
　　“不要！朱祁镇！不要啊！”舒尔孛哭着求朱祁镇，却还是看着棺盖合上，钉子钉在棺材上。
　　“不要！”舒尔孛使劲所有的力气，也不能冲破两个锦衣卫的束缚。
　　朱祁镇往身后走，他们也拖着舒尔孛回宫。
　　哪怕是最后下葬，都不要舒尔孛看。
　　舒尔孛回到宫里，就倒在床上，怎么也起不来。唯一的力气，都用来喊朱祁钰的名字了。
　　成英被关押了起来。但是刘宸妃私下求钱萤，让钱萤放了成英，钱萤心软，就答应放了他。
　　刘宸妃亲自到牢里释放成英，成英滚到刘宸妃面前。“娘娘，舒尔孛她怎么样了？还好吗？还哭得死去活来的吗？”
　　刘宸妃面露难色地说：“她……一回去就倒床不起，一点东西也没有吃，整个人没有动静，偶尔发出一点声音，就是喊祁钰……万一，她撑不过这一次怎么办？”
　　成英比谁都难过，他想到了什么东西。他急忙用手去掏裤裆。“成英你做什么？”
　　“我在找可以让她活下去的东西。”成英掏了一下，就拿出一个金镯子。
　　“娘娘，您把这个镯子给她看，她就明白了。她就会燃起活下去的希望的！”

☆、第162章

　　刘宸妃拿着这个金镯子，看了看。“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吗？”
　　“不是！但是，这个一定可以救她！她看到这个就懂了！”
　　刘宸妃明白了，她把镯子戴在自己手腕上，免得丢了。“你快走吧，我会给她看的。”“娘娘，奴才，可不可以进宫？”
　　刘宸妃吃惊地退后几步，“你不要命啦！是我私下求皇后娘娘，才放你的！皇上都不知道啊！要是被皇上看到，你就真的是死无全尸了！”
　　成英不肯离开，现在，他的生命中，只有两件事情。舒尔孛的生命和莫非的生命，这就是他以后活下去的理由。
　　“娘娘，奴才在北门口等您。若是格格没事了，三日之内，奴才就离开。如果，出事了，您就把这个镯子再带给我，好吗？”
　　“好。”
　　刘宸妃来不及管那么多，赶紧去看舒尔孛。舒尔孛现在还奄奄一息的，太医们在旁边也束手无策。
　　刘宸妃进去先问太医：“贵妃怎么样了？”“贵妃娘娘醒不过来……”
　　刘宸妃让他们都下去，她要和舒尔孛单独说话。
　　刘宸妃坐在舒尔孛床边，拿下手上的镯子。“格格？舒尔孛？醒醒啊？看看这个金镯子！看看啊！是郕王给你的！”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舒尔孛朦胧之中，察觉到有人喊朱祁钰。
　　“舒尔孛，快醒醒吧！看看这个镯子！”
　　舒尔孛听到镯子，就想起她的儿子。她真的睁开眼睛了。她看见刘宸妃举在她面前的镯子，她来了力气，缓缓坐了起来，将镯子拿过来。
　　“这个是……浈儿……”舒尔孛问刘宸妃，“这是谁给你的？”“成英！他说，你看到这个就懂了。就有活下去的勇气了！”
　　舒尔孛狂点头。她的儿子怎么会那么脆弱，那么容易就死！没死，她和朱祁钰还有一个儿子！他们还有儿子！
　　“我要活下去！为了我的儿子！我一定要活着！”舒尔孛把镯子捧在心口，哭成泪人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我要活下去！”
　　刘宸妃看舒尔孛这个样子，替她捋一捋头发。“对！为了你肚里的儿子，你一定要活下去！”
　　舒尔孛拿着镯子贴着脸，“我要找到你！”
　　哭了很久，舒尔孛总算平静下来了。刘宸妃扶着她睡下来。“太医！快来看看贵妃娘娘！”
　　现在治舒尔孛，已经可以了。
　　舒尔孛握着这个镯子，心里仿佛看到当初朱祁钰抱着莫非，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。她亲自为儿子戴上这个镯子。
　　莫非……等母亲去找你！你父亲已经不在了，母亲只有你了，等母亲把弟弟生下来，就一定去找你！
　　舒尔孛实在太累了，她闭上眼睛，眼前就是朱祁钰。“祁钰……你为什么这么瞒我？你以为，不告诉我，我就不会伤心，会忘记你吗？不会。除了你，我已经不能爱上别人了……你不要走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自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，就开始神智不清。体温也在升高。刘宸妃还有钱萤一直守在她身边。却只听见她喊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别走……哥，哥，哥！歌云……不！不……”
　　刘宸妃和钱萤两个很担心。这舒尔孛怀孕发烧，而且还神智不清。这一回，就连钱萤都真正生气了。
　　“这个周贵妃太过分了！舒尔孛怀着身孕，竟然还连着告诉她那么多事情！”
　　“娘娘，她的帐以后算！先以格格的身体为先。她睡了那么久，还是没有醒……除了我刚刚来的时候，她有点意识……”
　　话音未落，舒尔孛就睁开了眼睛，她一睁开眼睛，就直挺挺的看着上方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说完这句话，她竟然还想坐起来。“我要活下去……”
　　舒尔孛紧紧攥着镯子。“我要喝药……”刚刚起来一点，她又往床上一栽。
　　“格格……”刘宸妃急忙来扶她，结果，却看见舒尔孛皱着眉头神色很是痛苦。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
　　舒尔孛又红了一圈眼睛……
　　“血！”身边一个小宫女喊了出来。“娘娘流血了。”刘宸妃一看，才发现舒尔孛的□□流血了！
　　“太医！快啊！贵妃娘娘流血了！快啊！”
　　舒尔孛的眼泪从眼角流下，滚烫的泪，烧灼着她的脸。下面，有一股热流，源源不断地在淌，让她痛苦的不能动。这和第一次流产的感觉，好像……
　　舒尔孛只能听天由命，忍受着第三个孩子，离开她的生命。
　　到了晚上……
　　“不好啦！贵妃娘娘血崩啦！”
　　舒尔孛因为流血太多，整张脸，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了。
　　吓得朱祁镇，钱萤和刘宸妃三个人赶紧去看她。
　　舒尔孛已经知道自己时长不多了。
　　她看到刘宸妃之后，就开始喊她。“刘……”刘宸妃到舒尔孛面前，舒尔孛举起手，将镯子给她。“给他……”
　　刘宸妃明白了。
　　舒尔孛的手臂重重地砸在床上。
　　“祁钰……原谅我，我也好想活下去……可是……我真的……”
　　刘宸妃宽慰她：“血止住，就好了！你可以活下来的。一定！”
　　舒尔孛闭上之前，最后念了一遍……
　　“祁钰……”
　　钱萤趴在朱祁镇身上哭，朱祁镇也没有办法，眼睁睁看着舒尔孛死于出血过多……
　　就在这天晚上，她总算完成了一个格格的任务现在，她只想……去找朱祁钰，陪着他。
　　成英从出狱一直等到晚上，滴水未进，一个侍卫看他可怜，就给他杯水，给他个馒头。
　　“看你也是宫里人，坐这里等谁呢？”
　　成英说：“我希望我等的人，不要来！”
　　然而北门口，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哭泣的女子，手上拿着一个金镯子。
　　半年后，成英怀里揣着一个女婴，这是他从离皇宫最近的一口井里救上来的孩子，扔掉这个女婴的是靳方。他将这枚金镯子挂在了这个孩子的脖子上。
　　成英，再也没有回到北京，也没有人再提起当年郕王和舒尔孛格格。
　　不出朱祁钰所料，在朱祁镇登位后，徐有贞凭借自己是朱祁镇的心腹，大肆鼓动朱祁镇杀了于谦。
　　可怜于谦一代名臣，斩首于百姓眼前，唯一的儿子还发配边疆。
　　汪冰珠在周莲心和太子朱见深的帮助下，平安活了下来，照顾着两个女儿成人……